“唉。”姥姥叹气,也是这么说,白慧是国家干部呢。

最后这腊肉却是叶梧桐提着回后院的,晚上腊肉炖毛笋。奶白略带一点浅浅鹅黄的汤色,喝到嘴里,鲜得能吞下舌头,笋十分的嫩,入嘴鲜浓。

煮好的腊肉捞出来,切成片,肥肉晶莹透白,瘦肉暗红鲜亮,入嘴更是味道十足,让人饭都能多吃两碗。

叶梧桐吃过饭,又专门舀了一碗汤喝。

“今早我去市场买笋,还没买到呢,李村这笋在城里是越来越俏了,听说现在李村的笋直接送饭店。”奶奶道。

“那可不。”小姑姑一边扒着饭,颇有些骄傲的道。

“哦,李村笋这么俏啊,那毛竹要砍,笋子要挖,也不知李村的竹子够挖几年?”叶梧桐跟姑姑抬着杆笑嘻嘻的道。

前世,李庄就是大力开发竹子经济,只可惜镇里短视。一味索取,不知道保护和持续性发展,等到了九五年后,李庄已经开发之竹,整片的竹林变成枯山。

所以李村的竹子经济终究也只不过红火了几年之后就成昨日黄花了,尽管后来的几任镇长大力种植,但有些东西一但坏了地气。再想成林便是付十倍。百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成的。

等到那时,李村的笋想吃却再也没有了,便是零零星星的一些。因为地气破坏,也再不是原来的味儿了。

姑姑拿着筷子的手突然不动了,便是一边吃饭的爷爷也深思了起来。

“呀,桐桐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这方面真要注意,我就说最近我怎么隐隐的就有些不安呢。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没有注意到。以后得有个规定,清明过后就不准挖笋卖笋了,得养林。”姑姑道。

“嗯,是得有这规定。”爷爷在一边点头道。

“嘿。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个规定就让村里的人减少了不少收入,村里的人得骂你。”奶奶道。短期利益和持续性发展有时总是有些背离的。

姑姑沉思了一会儿,抿了抿嘴道:“挨骂也得做啊。总比挖个几年,子孙后代没的挖的强啊。那时候更不晓得被人怎么骂呢。再说了,我这边还大力发展竹子经济,若是竹林没了,吃亏的还不是村子里的人,另外也不是完全不让挖,就是清明以后不准挖,清明以后笋子本来就变老了。”姑姑说着却丢了碗:“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说完,姑姑就急匆匆的去打电话啊。

“嘿,这说风就是雨。”奶奶没好气的道。

想着姑姑前世的落莫和黯然,叶梧桐喜欢现在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姑,也喜欢现在那个愈挫愈勇的小舅。

叶梧桐洗好碗从厨房里出来,一阵悠杨的口琴声自屋顶传来

叶梧桐从窗户上探了半个身子,就看到小舅坐在屋顶上,因为已是春末,天边还有一线夕阳未完全落下,斜映在梧桐树梢上,透着晚霞的淡红。

“小舅,装深沉哪。”叶梧桐爬上平台,坐在小舅舅身边,看着渐黑的天边。

“嘿,臭丫头,挤兑起小舅舅了啊。”江寄海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叶梧桐的头顶。

“舅啊,你跟我小姑就这样了啊?其实有些事情我小姑不一定会在意的。”叶梧桐道。或许有些人会在意一些外在的东西,但小姑姑真是一个很有坚持的人。

“小舅我在意啊。”江寄海道,搓巴了一下脸,点了根烟,越爱一个人就越怕委屈了她。

“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决堤的海…”

一曲思念的口琴声在梧桐大院上空回荡,飘扬。

小舅再一次负重前行。

接下来的时间,小舅背着判二缓二的刑奔忙在蔬菜工司的工地里,五栋并排的四层楼渐渐的成形。

母亲则忙着酒楼的事情,她同夏丽阿姨两人出去转了一趟,对于她们来说,酒楼是一个全新的行业,怎么经营,怎么发展都得一点点摸索,取经,借鉴是必须的,总之母亲和夏阿姨带着拼搏之精神又一头载进了酒楼行业。

这段时间,社会上,物价依然在疯涨,抢购风方兴未艾,社会处于一片燥动之中。

在这燥动之中,叶梧桐等人结束了属于她们人生重要的一场考试,中考。

三人的成绩都还不错,都顺利考上一中高中,叶梧桐更是考出了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虽然没有刻意去成为学霸,但两世的经验以及成年人的定心在那里,这种心境更利于学习,再加上叶梧桐还很努力,重生一回,若还不知努力,那真是活狗肚子身上去了。

所以这样的成绩应该是情理之中。

市体育管旱冰场,叶梧桐脚上穿着旱冰鞋靠在边上的栏杆上,滑冰场上,邓倩倩和宋明月一前一后的玩着接火车,结果不晓得哪个坏小子绊了一脚,一队人全成了滚地葫芦,叶梧桐哈哈大笑。

“叶梧桐,考的不错啊,全市第一。”平晓北一个舞步滑了过来。跟叶梧桐一起并排靠在栏杆上,侧过脸笑嘻嘻的道。

“还成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叶梧桐笑咪咪的道

“平晓北。这谁啊?”平晓北几个同学围了过来。

叶梧桐发现平晓北身边的朋友已经换了一茬了,当初眼镜那一批人跟平晓北已经没什么瓜葛了,如今平晓北身边的朋友,那家世至少跟平晓北相当,经过迷茫和挣扎之后,平晓北悟出了属于他的那一套处世哲学。

“今年的中考状元,叶梧桐。江寄海是她小舅。”平晓北笑着介绍道。

“哦…都说江寄海当年在一中多了得。不就是一个小工头嘛,身上还背着刑呢,三十啷当的人还没讨老婆。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边上一个有上长着青春豆的男生一脸不屑的道。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对于所谓的传奇人物,后辈们要么瞻仰,要么就是不服。想拉下马来,取而代之。

“你谁啊。这么说咱小舅?”邓倩倩和宋明月也围了过来,不服气的嚷着。

叶梧桐这时一挑眉,二话不说,脚上一个搓步。嗖的一声,人踩着旱冰鞋就朝着那人直冲而去,青春豆男生吓了一跳。整个人急速往后退,叶梧桐却是一个急停恰恰停在他跟前。

边上人一阵窃笑。那男生没面子了,恼羞成怒的来踢叶梧桐脚上的旱冰鞋,叶梧桐一脚踏地,借着弹力两脚腾上空中避开他踢过来的脚,然后一个花步落下,一脚踢出,正踢上那男生脚上的鞋子。

这是旱冰场上的一种较技,旱冰场上有比速度,但有比这种技巧的,互相使绊子,看谁先跌倒。

叶梧桐其实玩旱冰没多久,但是她已经练了三年多的昆曲了,论腰腿的力量和身形的灵活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边上宋明月和邓倩倩看着嘻嘻笑,一点不担心叶梧桐吃亏,这时叶梧桐又一个侧步伸出,那男生正好要落脚,被叶梧桐踢个正着,再也站不稳了,倒腿几步,一屁股坐地上,周围的人轰然大笑,那男生涨红着脸愤愤的脱了鞋子,转身离开了。

“平晓北,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有下次。”叶梧桐冲着一边笑嘻嘻的平晓北有些生气的道。

前世,平晓北有一个习惯,他要教训的人他从不亲自动手,总是制造一些矛盾然后假他人之手。这样的事情,前世叶梧桐不晓得看到过多少回了,只不过这一回她成了平晓北的利用对象。

不用说了,那个青春豆男生显然是刚入平晓北的圈子,还有些刺头,平晓北这是借自己的手给他一个下马威。

若不是因为那男生说自家小舅说的难听,叶梧桐才懒得理平晓北。这厮已经在前世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而叶梧桐自过自的独木桥。

平晓北嗟了一下嘴巴,有些悻悻。

叶梧桐没再理他,滑着旱冰鞋到邓倩倩和宋明月身边,三人趴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的街景,这旱冰场的外面就是蔬菜公司宿舍工地。

“你说多快啊,前段时间看还什么都不是,如今就封顶了,我妈说过年前我们就能住进去。”宋明月看着外面的工地道,想着住进楼房的情形,心里也是美*美的。

叶梧桐微闭着眼睛,听着外面搅水泥的哗啦啦声,未来的三十年是高速发展的三十年,闭着眼睛,叶梧桐想着前世的梅市,高架桥,霓虹广场,摩天大楼,再睁开眼睛,对比现在的情形,叶梧桐有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就是这短短的几十年吗?怎么能发展的这么快?

而快速发展的同时,有些东西也被远远的抛在后面,比如昆剧…又比如别的…

三十年的发展,我们得到很多东西,但也丢掉很多东西,而一些丢掉的东西,再想捡回来非得十年,百年,乃至更久不可。

晚上,叶梧桐洗好澡,坐在屋顶平台上乘凉。许团长摸着黑过来了。

“你是说江南省戏剧院让桐桐去试戏?”听了许团长说明来意,奶奶有些惊讶。

“可不是。”许团长笑咪咪的点头。

今年,昆剧从业人员的调查狠狠的刺伤了昆剧人的内心,八百从业人员,再加上这些人许多人根本还处于无戏可演的状态。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想着都心寒。

于是江南省戏剧院的几个昆剧人聚在一起,算了一下整个江南省的昆剧演员,因为毕竟不是昆剧之乡,昆剧的从业人员更少。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淡昆剧的发展,是否能保留火种都难。

为江南省昆剧的传承,最后江南省昆的负责人决定,不能等。必须搏。排戏,亏了也要排。最后就决定排先《玉簪记》。

“那省戏剧团怎么好好的让我去试戏?”叶梧桐疑惑的问,在昆曲这一行。她还只是个学徒,名不见经传,就算是许团长推荐她,想入省戏剧团的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事情说起来还真是巧。还记得上回仇导拍了那电影吗?据说那电影在海外得了奖,尤其是电影里面。桐桐唱的那一折《秋江》很得一些海外昆曲人的好评,现在昆曲能上电影的很少,能在海外引起注意的就更少,这就引起了业界一些人的关注。后来就传出唱戏的是咱们江南省人。省戏的人于是就联系了仇导打听桐桐,然后就找到了我。”许团长道。其中也是颇多曲折。

这样的机会,叶梧桐肯定不想放过。最后跟母亲商量好,于是决定明天就出发去省城试戏。

夜里灯下。奶奶打开梳妆盒。

昏黄的灯光下,入目的是一套点翠首饰。

“这是点翠顶花,点翠正凤,点翠泡钻,点翠后兜…”奶奶每拿起一点样说着,那眼神似乎是看着头饰,但却飘忽着。脸上是怀念的笑容。

从奶奶的表情上,叶梧桐仿佛看到了奶奶坐在化妆镜前,将头饰一一戴上,然后袅袅起身,只一声过门,便控住了全场,叶梧桐看到了奶奶戏里的人生。

当然,最后这一包首饰就在叶梧桐的随身行礼之中。

一天后的傍晚,许团长带着叶梧桐以及戏团里的一个化妆师到了省城。化妆师姓徐,叫徐翠兰,也是一个唱老旦的演员。叶梧桐叫她徐阿姨。

“天太热了,都各自先洗个澡,然后出去吃个饭。”一进了省人民旅社,许团长便吩咐道。

叶梧桐和徐翠兰各自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这边许团长也弄好了,三人一起出去吃饭。

这时天色已暗,街上华灯初上,灯红酒绿的。

省城不是第一次来,三人也算熟,熟门熟路的就摸到了常吃的江南饭店,别看这饭店打着江南省的名头,但就是一个普通的饭店,原来是国营的,后来承包给了私人。

三人点了三菜一汤,再上了三碗饭,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门口,一个身形瘦条的妇女摆着一个卖冷饭的小摊子。

这会儿摊上没人,她便唱了起来。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

许团长“咦”了一声。

思凡里的[山坡羊],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妇女这腔调一出,她声音有点点沙,但配合着这腔调,这沙的正好,听得人心中有种痒痒的感觉,就好象小尼姑春心萌动的那样。

“不愧是省城啊,随便遇上一个都是行家里手啊?我打听看看。”徐阿姨是个开朗的性了,起身便要走出去。

“妈,你今天怎么还来摆摊啊,你该在家多养养精神,这接下来排戏可是个苦活儿。”一个十六七岁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欢快的跑了过来道。

“现在还在试戏阶段呢,最后谁演还一定,再说了,唱戏对我来说就象是呼吸一样,再怎么练也是不累的。”那卖冷饮的妇女道。

“妈你谦虚的,这回不你唱还谁唱啊?咱家可是三代陈妙常了。”那女孩得意的道。

一听这女孩的话,徐阿姨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了,叶梧桐和许团长也看了眼,估计也是要试戏的演员,那这时候倒不好直接打招呼了。

……

ps:感谢沉香如屑,dhtfcu,环境局开3,阳光爱上下雨天,emily飞儿,天堂の晨风,知我何世我何人,落泽之岚,书友090131181227090,秋千荡漾,凯鲁as夕梨luk的粉红票,席梦颖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五章 斗戏

省戏团,小剧台上。

叶梧桐一身三色道袍,脸着彩妆,整个人看着清清冽冽,唯双目飞彩透着春色。此时叶梧桐一手做抱琴状,一手做扬着佛尘状,慢步上台,一停三顾,身姿窈窕,正如月下闲步,眼神清冽却又带一丝丝的幽怨和孤寂,把一个女尼夜月寂寞清冷的幽情表露无疑。

就这一个亮相,一段身姿,一抹眼神让看台下的几个评委微微点头。

“扮相好,身姿好,眼神到位,韵味十足,这个演员非常不错。”排戏的颜团长道。

“嗯,再结合她电影中秋江那一段,陈妙常这个角色她完全能拿得住。”另一个姓丰的老师道。

“继续,再品品她的音色,唱腔和表演。”颜团长点了点台上。

“那要不要找个演员给她配配戏。”丰老师问,琴挑这一段是陈妙常和藩必正第一段对手戏,也是两人通过琴音的对彼此内心情感的一个试探,有人配戏的话能让演员更入戏,发挥更好一点。

“不用,我就看看她独自表演能否完全控住这一段戏。”颜团长道。

戏是对手戏,一个人表演的时候就必须把另外一个角色在舞台的空间中虚拟出来,这又增加了难度,但同时这也是演员的基本功。

“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几宫…今夜月明风静,水殿凉生,不免弹《潇湘水云》一曲,少寄幽情,有何不可。”

叶梧桐身姿袅袅的唱完。便专注表演着弹琴状。

按剧情这时候应该是秀才潘必正上,可音乐没变化,叶梧桐明白了,这一段得她一个人表演,叶梧桐微吸了一口气,很快把自己带入了一种沉迷于弹琴的状态,随着音乐的一板一眼。她的手突然一抖。做出一个惊吓状,又连忙起身,袅袅的退开几步。眼神先惊后嗔复又微敛:“仙郎何处入帘拢,早是人惊恐。”

“好。”丰老师再点头,别看叶梧桐台上就那么几个动作,可她却通过动作和眼神活生生的勾勒出了一个偷门而入的秀才形象。

先惊自然是受到了惊吓。后嗔却是因为看清来人有些嗔怪,微敛却是因为更深夜静一个青年公子出现在身边。害羞。

就这三个眼神将陈妙常的心理变化一层层的剥开,到位。

台上,叶梧桐表演继续,几个便又专注的看着。

没一会儿。叶梧桐唱完,朝着台下的老师们鞠了个躬下了台,出了剧场。

“怎么样?”叶梧桐一出来。就被徐阿姨拉到镜前卸妆,许团长在一边紧长的问。

“还成。发挥挺正常。”叶梧桐将拿下来的首饰一一摆好的道。

叶梧桐虽然年纪不大,但性子稳的很,她说发挥正常那肯定就是发挥正常。

“行,徐师傅,你和小叶收拾好就在附近走走,我先去打听打听结果。”许团长急切的道。

“好。”徐叶两人点点头,然后专注的卸妆,这上个妆花了两个小时,卸个妆也要好一会儿才能卸干净。

此时,剧场里面,玉簪记剧组的人员在商量着。

“对于叶梧桐大家感觉怎么样?”颜团长问在坐的人。

“可以,她完全能控住角色。”丰老师先道。刚才叶梧桐的表演有灵气,有新意,更重要的是很有感染力,这在一个新演员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

“嗯,相当不错。”周围的人都认同。

“只若是启用叶梧桐的话,那金世英那边怎么算,她们家可是三代陈妙常,以前剧团排的玉簪记也都是请她来唱。”边上一个吹苏笛的苏老师道。

“金家在陈妙常这个角色上确实算得一绝,但唱了几代,她们依然没有突破,角色有些唱老,没太多的新意,观众难以起兴奋点。更何况现在仇导那电影正热播,叶梧桐也颇引人注意,这时候启用她能为戏争取到最大的关注度啊。”颜团长道。选角有时也在关注到方方面面。

昆剧就这么难哪,剧本就那么几出,单单就剧本来说很难有新意,所以对演员要求就特别高,每一次排戏就要通过演员的唱功和表演去追求突破。金家唱了三代的陈妙常,却一直是一个模式,从唱功到表演上都未能有所突破。这本来就是他找叶梧桐来试戏的原因之一。

“那金世英那边由谁去说?”那苏老师问道。

“这事儿,我去跟金世英谈谈吧。”颜团长道。

“好。”几人点点头。虽有些无奈,但也没办法。昆曲的现状就是这样,路越来越窄,演员能演的戏越来越少,常常一个新演员出头,就能挤掉一个老演员的位置,说起来有些不公平,但现状如此,谁也没办法。

所以古代才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之说。

事儿就这么基本定了下来。

许团长打听到了消息,便一脸兴奋的去找叶梧桐。

此时,《玉簪记》剧组办公室。

“什么?这回不让我演陈妙常。”金世英听完颜团长的话拍桌而起,虽然之前她跟自家女儿谦虚,但那仅仅也只是谦虚,她从未想过这回排玉簪记真不让她演陈妙常,江南省城的人谁不知道,她金世英几乎就是陈妙常的代名词,甚至有的人就直接叫她妙常师傅。

这太打击人了。

“那谁演?”金世英深吸一口气问道。

“《乌衣镇》这部电影你应该听说过。”颜团长道。

“原来是乌衣镇里《秋江》一折里面那个唱陈妙常的?”金世英一脸恍然大悟的问,最近在昆曲界,这是个很热闹的话题。《乌衣镇》里面《秋江》那一折无疑是十分精彩,尤其是配合着电影剧情直击观众的内心。但那是电影,跟现实的排戏是有区别的。怎么能就这样换掉她的角色。金世英眼神之中有着不甘。

但她也知道一个演员一但火头起来了,就冲着那关注度,着为戏着影响力,单位也是要偏向一点的,可她不服。

“世英,你要放宽心,不是你唱不好。是我们想另找出路。昆曲的现状你也知道,要破局就要不走寻常路。”颜团长安慰的道。

“我能不能看她的试戏录像?”金世英却是紧逼着问,她倒要看看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叶梧桐那唱戏到底什么水准。

“可以。”颜团长点头。将之前录的带子放进了录放机里。叶梧桐的影像就在电视机里出现。

金世英看着叶梧桐的表演,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小姑娘唱功和表演都很不错的,她这年纪能有这样,以后发展不可限量。”颜团长道。

“是不错。但还不足以取代我。”金世英冷冷的说了句,转身离开。心里却有一种挫败感,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叶梧桐的表演真的很不错。

只是陈妙常的角色对于她金家来说是具有不一样意义的,金家三代陈妙常。几乎成了玉簪记的代名词,这回陈妙常的角色在她手上失去了,她如何对得起祖母和母亲。

不行。不能这样。

“世英。”颜团长追出去,金世英已经跑远了。

叶梧桐卸好装。跟徐阿姨两人在省戏大院的金鱼池边聊天边等着许团长。这时许团长一脸喜色匆匆的过来:“内部初定,由桐桐来演陈妙常。”

“太好了。”叶梧桐和徐阿姨也一击掌的道,这一番奔忙总算有了结果。

“哼,好一条过江龙,只这小小年纪,却不晓得给别人留一口饭吃,真的好吗?更何况还不是凭真本事,不过是借着一点噱头。昆曲这道你要走的路还远着呢。”一声冷哼声响起。

叶梧桐和徐阿姨还有许团长转过头,就看到昨天那卖冷饮的阿姨站在飞檐廊下,一脸怒意的瞪着她。

“是金世英老师,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边上路过的人窃窃私语。

“能不火吗,之前可是说好由金世英老师演的玉簪记的,可剧团又临时起意定了梅市的一个昆曲演员,三代陈妙常,这丢了角色可没脸见祖宗了。”一人回道。

叶梧桐这边三人听着边上人的话相视一眼,都皱了皱眉头,完全没想到还会遇上这事情,本以为就单纯试个戏,定个角。

叶梧桐揉了揉鼻子,也莫名其妙啊。

三人自不晓得自不晓得省戏一开始大体内定的就是金世英老师,只是后来那个电影出来,省戏想寻求突破这才临时起意找叶梧桐试戏的,这一试戏还就过了。

而金世英却是因为这是家族传承的角色,一时接受不了被替这才发火。

但不管如何,这个时候,金世英朝着他们发难显得毫无道理。

“同志,你这话说的不对吧。”徐阿姨这时一脸冷然的站了起来。

那金世英却未再理会徐阿姨,只是站在廊下,身姿一转,她身上虽然穿的是普通服装,但就这么一转,那味儿就出来了:“西风别院,黄菊多开遍,秋燕不知人意懒,对对飞来池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