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他不过是个庄稼人,我会怕他?这事,你别急,等…”

“等,你还让我等。等到你都娶媳妇了,你赌咒发誓,甜嘴油舌的,骗了我的身子。过后就不是你了。今天,你得给我个交代。要不,你就打发轿子抬我进门。我给你做妾、做通房,我伺候你,伺候你的新奶奶,我都认了。咱俩这辈子都不分开。要不,你就把铺子给我家弄过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巧遇

英子在打连记的主意,至于被她威胁的男人,连蔓儿皱了皱眉,听那有些懒洋洋,尾音拉长的声调,正是今天的新郎官王幼怀!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了一起?

还是连记老铺子的时候,连蔓儿一家就得到过消息,说是村中有人在打她们的铺子的主意,其中就有英子家。只是她们防备的严谨,在锦阳镇和三十里营子有王幼恒、吴家等人家帮衬,又和沈家添了来往,所以那些人都无处入手。

近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消息传来,连蔓儿还以为那几户人家看清了行事,都歇了这份心思。没想到英子家还没有歇心,而且还要威胁王幼怀帮她家达到目的。

听英子话里的意思,这件事应该是她早就跟王幼怀要求了的。连蔓儿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定不论是王幼怀本人,还是王家的任何一个管事、下人,都没有流露过这个意思,或是真的做出不利于连记的举动。

相反,王举人家和她家现在很有平起平坐地来往的势头。

这个英子应该是看王幼怀今天成亲,而关于铺子的事却始终没有给她办。她着急了,所以找上王幼怀,语带威胁。

因为关系到自家的铺子,连蔓儿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侧耳倾听。她想知道,王幼怀到底会不会答应英子的要求,如果答应,他是打算用什么样的手段。

“不是跟你说了,等我忙过了今天。我就找连老四说话。等他家那旧铺子的租约完了,你们就在那开你们的铺子,怎么也能分他连老四一半的生意。他家一个月赚五十两,以后就是你们一家赚二十五两。我的小乖乖,你要是能干,挤垮了她家,那就是你自己独得五十两。”王幼怀的声音懒洋洋地说道。

“要等他家的租约完了。那不得等到年底?这还好几个月那,我爹着急的眼睛边都红了。…你当初要了人家的身子,是怎么跟人家说的。让连家把铺子让给我们做。你是这么答应的。…后来总说要等,等人家新铺子都盖起来了,又说要把旧铺子给我。…现在还要等。等他家啥租约完了。你说,你…”英子含嗔带怨,语气中添了焦急。“你还说你不怕连老四家,他家有啥了不起,还不是跟我们家一样。就是那个连花儿嫁进去了宋家,沈家看着宋家,在他那里歇两次脚,看看乡下的新奇玩意儿,你就怕了他一个庄稼汉,怀大少爷。你没种!”

“我的小乖乖,你别急,等我就去和连老四说,让他把旧铺子立刻让给你们。…我有种没种,宝贝儿你不最清楚…”

接下来那屋子里的声音就含混了起来。而且渐渐有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传出来。尤其是英子,也不再提铺子的事了,只发出一阵阵沉迷于中的声音。

连蔓儿再也听不下去了,悄悄从角门退了出来,并将角门轻轻地掩上。

三十里营子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姓王,王举人在本村、本镇、甚至本县。都是举足轻重的人家。尤其是在三十里营子,比如说上次,靠近王举人家田产的土地要变卖,王举人家没说不买,别人家就不敢去买那田产。

如果王举人家要在三十里营子办成一件什么事,那么这件事几乎是百分百地能够办成。

王幼怀,作为王举人的长子,如果真的向连守信提出来,让他将旧铺子的房子让出来。连守信如果拒绝,就是卷了王大少爷的面子。

在三十里营子,连蔓儿并不想和王举人家交恶。

可如果连守信答应了王幼怀的要求,让英子家就在那旧铺子里,也开上一家早点铺子,这多多少少都会分走连记的客流。如果英子家再使什么下作的手段,对连记的危害就更大。

不能让王幼怀向连守信提这件事。

那该怎么办?连蔓儿一边往回走,一边心下飞快地琢磨。看来,还是得找王幼恒。亲堂弟的分量,总要众过英子这样的…,英子于王幼怀算是什么那?

王幼怀答应了英子很久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办。

不过,现在王幼怀成亲了,他一定并不希望英子的事情爆出来,所以刚才才会那样的答应。这种时候,亲堂弟的分量,是否足够那?

因为心里面琢磨事,连蔓儿就没注意看路,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一个姑娘撞个满怀。

“妹子,茅厕怎么走?”那姑娘就问连蔓儿。

“茅厕啊,”连蔓儿打量了眼前的姑娘一眼。这姑娘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上身是淡粉色的衫子,外罩葱绿的背心,下身是淡粉色的挑线裙子,头上除了银钗、还插了两朵小红花。

眼生,不是三十里营子的人。看穿戴,似乎是个丫头,却和王家的丫头打扮的不同。而且,这姑娘说话的口音,也不像是锦阳镇的人,倒是和刚才席上跟小七说话的小姑娘一个口音。

连蔓儿顿时心中一动。

“茅厕,好像是那边。”连蔓儿抬手一指,说道。

这葱绿背心的丫头似乎是急着上茅厕,也没多问,就顺着连蔓儿手指的方向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那里有一丛美人蕉,转过美人蕉,就是刚才连蔓儿出来的角门。

此地不宜久留,连蔓儿就忙来找连叶儿。正巧连叶儿已经从茅厕中出来了,连蔓儿就拉了她,急匆匆地从跨院里出来。

“叶儿,咋样,肚子还疼不?”连蔓儿就问连叶儿。

“蔓儿姐,也不知道咋回事。我这肚子,还有点疼。不过,也不碍事的。”连叶儿这么说着话,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她肚子疼,可又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了连蔓儿和小七坐席、看戏。

连蔓儿这个时候,却是想早一点离开这里。免得一会,要是真闹腾起来,那个丫头看见了她,那可有些不大好咧。

“叶儿,你别硬撑着了。走吧,咱就回家去。”连蔓儿不让连叶儿多说话,就去席上,叫了小七。

“我妹子肚子疼,我们这就回家。”连蔓儿就找到王幼恒嘱托的那个婆子,告诉她道。

那婆子听了,也没多问,就在前头带路,将她们送出了王府。连蔓儿又嘱咐那婆子告诉王幼恒,她们已经走了,就带着连叶儿和小七回了家。

连叶儿回到家,又跑了两次茅厕,就有些脱水,一张小脸黄黄的。赵氏着急,就找张氏商量。张氏从五郎挖的野菜里挑出两棵鲜嫩的马齿苋,又让连蔓儿称出二两白糖出来,熬了浓浓的两大碗水,让连叶儿都喝了下去。

连叶儿又跑了一次茅房,终于止住了。

“晚上再这么来一剂,就没事了。”张氏就说道。

庄户人家,一般像这样拉肚子,或是有些头疼脑热的,很少会去请郎中。她们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小偏方,就地取材,又方便又实用。尤其是秋天拉肚子,一般都是夏天吃了凉的东西,到秋天发作出来,这个时候,用马齿苋熬水喝,最为神效。

连叶儿没事了,连蔓儿就有心思回想刚才的事。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们出来的时候,王家是风平浪静的。

是那个丫头并没有发现王幼怀和英子,还是她发现了,却装着没看见。只要推开那扇角门,就不可能不听到那个声音。而那丫头,十有八九是新娘子那边的丫头。她听见了、看见了,就算当场不闹出来,事后也该告诉新娘子那边的人才是啊。

等连守信、连老爷子和连守仁都坐席回来,连蔓儿小心的旁敲侧击,依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消息的时候,连蔓儿就有些泄气。

如果这一招没有结果,那么接下来她该怎么做那。她真的不想让别家分去她们的客流,尤其是像英子家那样,明显心术不正的人家。

吃过了晚饭,眼看着太阳落山了,连蔓儿正想该怎样把事情说出来,一家人想想办法的时候,春柱媳妇来串门了。

一眼看见春柱媳妇进门时那兴奋的有些发红的脸,还有闪着光的眼睛,连蔓儿就知道,她一定是带来了大八卦。

“四嫂,你听说了没?”春柱媳妇一开口就道。

“出了啥事了?”张氏也是一下子就嗅到了大八卦的味道,急忙问道。

“是王举人家,今天不是怀大少爷娶媳妇吗,听说啊,那怀大奶奶长的可周正了,是头排的人物…”巴拉巴拉,春柱媳妇就开始说怀大奶奶如何美貌,嫁妆如何丰厚。

“婶子,王举人家出了啥事了?”连蔓儿见春柱媳妇有些跑题,就也跟着追问了一句。若是平时,她还不会这样。可今天不一样,她想快些知道,王举人家出了什么事。

“出事的是英子,就是刘老四家的英子。”春柱媳妇就道。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古氏回来了

“英子出事了?”连蔓儿微微眯了眯眼睛,“婶子,英子出了啥事?”

“春柱媳妇,你刚才不是说是王举人家吗,咋又说是英子?”张氏也忙问。

连蔓儿和张氏都想听春柱媳妇快点说下去,不过她们关心的重点显然不同。

“我那么说,是因为,英子是在王举人家出的事。”春柱媳妇就道,“怀大少爷娶媳妇,不是从咱村里雇了好几个丫头帮忙吗,英子也去了。好像她是该在厨房帮忙,结果英子那丫头,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她就跑人刚进门的怀大奶奶的屋子里去了,把人家一只陪嫁的玉瓶给打碎了。”

张氏和连蔓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出啊的一声,只是张氏的语气完全是惊吓,而连蔓儿的语气,却带着那么一点恍然的意味。

看来,那丫头还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而且并没有隐瞒下来。而刚进门的怀大奶奶,就出手了。

今天王家办喜事,别的地方英子都可能到的了,但是新娘子的屋子,连蔓儿不相信英子能去。英子并非王府的丫头,她只是被雇去帮厨的。那时候,她和小七、连叶儿还说想看看新娘子,可王幼恒能安排她们吃酒席、听戏,对这件事却没办法。

“听说啊,就那一只玉瓶,就值三四百两银子。那还是人怀大奶奶娘家的宝贝,几辈子传下来的。就是有银子。都没处买去。”春柱媳妇这个时候又接着说道。

“婶子,那怀大奶奶把英子咋地啦?”连蔓儿就问。

“要说,人家这怀大奶奶那可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人家身份、人品都贵重着那。说是大喜的日子,要是别的东西,她都不计较,就这个玉瓶。实在是太贵重了,她自己都没法做主,就让人把英子先给关起来。”春柱媳妇就道。

“这要是搁别人身上。那立马就能把英子给打杀了啊。咱庄户人家,英子一条命,都抵不上人家那玉瓶的价钱。那不是刘家村有个小丫头。让她娘给卖到城里,给人家做丫头,也是摔坏了主人家的东西,那可没这玉瓶值钱,就让那主人家打了一顿板子,当天晚上就没气了。那主人家赏了口薄皮棺材,就把人给埋了。那丫头的老子娘啥话都不敢说,还怕人家要她们陪那丫头打坏的东西钱那。”

说到这里,春柱媳妇有些唏嘘。

“这大喜的日子,这可不咋吉利。”张氏就道。“英子那丫头, 平时看着她就有点心大。好好的,她就干她该干的活呗,她跑人家新娘子的屋子里干啥去了?”

“就是这么说啊。”春柱媳妇道,“都疑心说英子是想去偷东西。这就等着人家闲下来,要审她。不过现在,也审不着了。”

“这话咋个说?”连蔓儿忙问道。

“不是说把英子给关起来了吗。也不知道是咋整的,英子那丫头还挺能够的,她跑了。”春柱媳妇就道。

跑了,是因为害怕被罚吗?砸坏了新娘子的贵重东西。这样的人,王家竟然没有好好的看管她,就让她跑了?

连蔓儿总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刘老四两口子都让人给绑去王家了,听说,这两口子听说了英子做的事,一个直接就吓厥过去了,另一个当场就尿了裤子。这两口子是怕人家让她们赔钱。把她们一家大小捆巴捆巴,那点房子地都加上,也抵不上人家那玉瓶的一个零头。”

“英子跑了,她能往哪跑。我估摸着呀,保不齐她是吓坏了,不知道在哪寻了短见。王家已经派出人去找了,咱村里也有人跟着去找了。”

“她有胆子跑出来,没那么容易寻短见。”连蔓儿就道。要寻短见,根本就不用跑的。

“这谁知道那。”春柱媳妇就道,“英子那丫头,她是和花儿同岁吧,是没花儿长的好看,可也算的上是中上等的人才。这要是说亲,咋地也能说个比她们家强的。这孩子,可算毁了。”

第二天,连蔓儿就侧着耳朵,听外面的消息。

王家的人和村里的人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英子。大家伙的看法都是说英子寻了短见。刘老四两口子被王家放了回去,他们似乎吓破了胆,只说英子罪有应得,是死是活,都和王家没半点关系,还说,就是英子活着,他们也要自己打死英子,省得她丢人现眼。

据说,那位怀大奶奶很是伤心,还落了眼泪。说是她本不想重罚英子,要知道结果是这样,当时就不关着英子了。玉瓶再怎么值钱,英子那也是条性命。

人人都夸怀大奶奶心善,还听说,王举人的太太很是疼爱这个儿媳妇,从自家的箱子里搜罗出好多好玩的古董、玉器给了怀大奶奶。听说,王举人和太太还将王幼怀叫到屋里,教导了他约莫一个时辰的工夫,要他要敬重、好好对待这个媳妇。

因英子而引发的事,最后大家伙几乎都忘了英子,反而是怀大奶奶贤惠、仁慈的名声被传了开来。王家也被赞为仁义、宽厚,因为英子偷盗、打碎了贵重物件,自己畏罪潜逃,可王家并没有因此而让英子的家人赔偿。

当然,也没有人找连守信,让他出让旧铺子。

连蔓儿家商量定了,还要和庙里再续一年的租约,将旧铺子那几间房子继续充做仓库,并兼做洗衣服的门面铺子。

从锦阳镇到山上这条路上,就属这几间门房和连蔓儿家现在的铺子的位置最好。除了这两处,若想开早点铺子,位置就差了些,而且还要新建房屋。有连记在,这么做显然投入大,而想要获得收益,也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能够竞争得过连记吗,甚至,有连记在,新建铺子,还有生存的空间吗?

但凡有些头脑的人都琢磨的出来,答案是否定的。

没有别的店来分散连记的客流,连记的生意那自然是没的说,连蔓儿一家也可以少操不少的心。

出了伏,节气上进入了初秋,但是除了一早一晚,天气比以前凉爽了之外,其余的时候,甚至比伏天还热了几分。正午的时候,被太阳晒的久了,皮肤上会有轻微疼痛的感觉。天气炎热,空气却比伏天干爽,这就是所谓的秋老虎了。

古氏从县城回来了。

连花儿生了。

“是个闺女。”古氏坐在上房的炕沿上,笑着对周氏和屋里的众人道,“这可是他宋家孙儿辈的第一个孩子,没看见宋老夫人听见花儿母女平安,欢喜的都掉下泪来了。赏赐下来给花儿补身子的东西,足足堆了两间屋,那还堆不下。又派人去庙里,请和尚念经,又给花儿母女两个点长明灯、祈福。这几天,可把宋府上上下下都忙的脚不沾地,都是为了花儿母女两个。”

说到这,古氏似乎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呵呵地笑了两声。

周氏就盯着古氏的脸,看了一会,才发出哦的一声。

何氏和赵秀娥,就直白了许多。

“老宋家,不就剩花儿女婿这一条根了?头一胎,花儿就给人生了个丫头,人家宋家的老夫人真能高兴?”何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