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四婶,都请坐下说话。五郎、蔓儿,都坐,都坐。…家里啥也没有,就这水是今天早上你们大哥从井里刚打上来的,…那锅我刷了好几遍。”蒋氏陪笑着给几个人倒水。

“继祖媳妇,你歇着吧。”张氏看了蒋氏一眼就说道,一边又叫了小喜过来接过蒋氏手里的活计。

蒋氏强打精神,可她那苍白的脸和嘴唇,都表明她的身子虚。

古氏在外边给众人打了门帘子,就再也没进屋。

忙乱了一会,大家都坐下了。

“爹,是咋回事?咋他二伯说,武家兄弟跟你老动手了?”连守信就问。

连老爷子没说话,先是扫了连守义一眼。

“你这么跟老四说的?”连老爷子就问连守义。

“没有,绝对没有。”连守义忙道。

“是我二伯让我找我四叔、四婶,这么告诉我的。”连叶儿就道。

连老爷子瞪了一眼连守义。

“没有的事,他老武家咋地也不敢跟我动手。”连老爷子就道。

“我二伯咋这样谎话都说那?”连蔓儿就道,“我爹刚一听见这个话,立刻就要带人找老武家算账去。”

“去,去呀。”连守义立刻就道,“就算他们没跟老爷子动手,把老爷子给气这样,老四你带人打他们去,那也正应该的。”

连蔓儿就朝连守信和五郎点了点下巴,意思是说,瞧瞧,这就是连守义的打算。

“二伯,你打算这是太仓那?我们是跟着你混的那些帮闲、打手?”五郎就正色道。

“这…”连守义就梗起了脖子,开口要说话。

连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打断连守义。

“老二,我跟你们说啥来着,你老实点,吃了那么大的亏,你咋还不长记性。”连老爷子就训斥连守义道。

连守义就不说话了。

“老四,五郎,你们别听他的。他那个脾气…哎,咱们一家人,都知道。”连老爷子又向连守信和五郎道。

“爹,到底咋回事?听着信,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连守信这个时候也不耐烦再去理会连守义了,就又问连老爷子。

连老爷子就打了个唉声。

“老武家那兄弟两个,都是混头的,恩将仇报啊。”一直存在感很微弱,没有开口的连守仁终于开了口,“还能咋回事,又想赖咱的租子,还不想把地还给咱。说啥当初说好的,佃三年。”

不出所料,旧事重演。

连蔓儿不由得看了连老爷子一眼,连老爷子此刻半眯着眼睛,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明知道武家兄弟的人品,也吃过亏,但还是将好好的田地佃给了他们。如果是连守义,肯定是破口大骂,一点都不会觉得自己有做错的地方。但是连老爷子不同,连老爷子为人颇有涵养,凡事心里都明白,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

连老爷子这个时候,心里肯定不好受。

“老武家那俩兄弟,哎,这都怪我。他们要赖租子,少给咱们。这我有心理准备,可按他们给的那个数,咱们家这些口人,根本就不够吃。让人寒心啊…”

第五百二十九章 对策

对于事情的经过,连老爷子似乎并不想细说。只从连老爷子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里,连蔓儿知道,是武家兄弟故技重施,说收成不好,要少交租子。而且对于连老爷子要收回田地的要求,武家兄弟强烈反对,说是如果连老爷子一定要收地,就要给他们补偿。

屋里正说话的工夫,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小厮小福领了村里的李郎中来了。

“刚才我让小福去请的郎中。”五郎向众人解释。

李郎中给连老爷子诊脉,连蔓儿就带着连叶儿和小喜从屋里出来。

四郎、六郎、连朵儿、连芽儿都站在院子里,连朵儿的手里牵着大妞妞,连芽儿的怀里抱着二妞妞。

连朵儿见连蔓儿和连叶儿出来了,就哼了一声,拉着大妞妞进了上房,往西屋里去了。连芽儿怯生生的看着连蔓儿,又看跟着连蔓儿身后的小喜,一边拍着怀里的二妞妞,抿着嘴不说话。

四郎和六郎站在那,四郎依旧是耷拉着眼皮子,从下面斜着往上看人,六郎看人也还是直愣愣的。

连叶儿和四郎最不对付,看见四郎,就用眼睛瞪他。

“丫头片子,美啥。”四郎冷哼了一声,就叫上六郎要出门。“小六,走,咱逮家雀儿去。”

六郎站在那没动。

四郎偷了连叶儿家的鸡蛋,如今看着连叶儿这边人多,看着他脸色都不善。他有些心虚,见六郎不和他走,他就又哼了一声,扭身自己跑了。

“去你屋坐一会。”连蔓儿就对连叶儿道。

三个小姑娘就往西厢房来。六郎先是站着没动,然后,就慢吞吞地跟到西厢房门口。站在那,又不动了。

“蔓儿姐,咱爷他们去要租子,六郎也跟去了。”连叶儿就低声告诉连蔓儿。

“六郎,进屋来说话。”连蔓儿就招呼六郎道。

让小喜在门口看着人,连蔓儿和连叶儿带着六郎进了连叶儿的屋子。

连蔓儿、连叶儿就在炕上坐了,也招呼六郎过来坐。

六郎没上炕。就抱了给凳子,往炕沿边挪了挪,坐下了。

“六郎,你也跟咱爷上老武家去了?”连蔓儿就问六郎道。

“嗯哪。”六郎点头。

“咱爷到底是咋厥过去的?”连蔓儿就问。

六郎吸了吸鼻子,就慢慢地告诉连蔓儿。一开始说的。跟连老爷子说的大致一样,只是最后说到连老爷子晕倒前的事,六郎说了一些连老爷子、连守仁和连守义谁都没有提及的情况。

“…吵吵起来了,老武家老太太骂咱爷,是老不休,还有啥老啥虫的,还说咱大伯、继祖哥都随根,不是好人。…说大伯咋地了英子,是咱村里的闺女。还说继祖大哥…啥欺负他儿媳妇啥的…”

连蔓儿正喝着水,听到这,差点没把嘴里的一口水给喷出来。

她就想来着,被赖租子、讹东西,连老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连老爷子有心理准备,怎么会被气成这样。原来是有这么一个缘故。

怪不得,租子没要到,事情没谈妥,就被气的用门板抬回来了。

“六郎,这些话,以后你可别和人说了。尤其是外人,你可千万别说。”连蔓儿忙嘱咐六郎道。

“嗯哪。”六郎点头应承。

连蔓儿想起来每次从六郎这打听了什么消息,需得给六郎些吃食。她就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刚才出来的匆忙,又没准备,因此身上并没带吃的,随身的荷包里倒是有些银钱。

想了想,连蔓儿还是打消了给六郎钱的念头。

“六郎,一会等我们回去,你自己个到铺子里来一趟。就找叶儿吧,我让叶儿给你准备吃的。”连蔓儿就对六郎道,“没你们在太仓吃的好。”

六郎的脸微微有些红,也没说话,就从凳子上下来,又把凳子搬回刚才的地方。

“那、那我先走了。”说着话,六郎就出去了。

“刚才…六郎脸红了?”连蔓儿就问连叶儿。

“好像是。”连叶儿道。

觉得时辰差不多了,连蔓儿就和连叶儿从西厢房出来。上房里,李郎中已经给连老爷子诊过了脉,正被连守信和五郎送出来。

“…尽管开方子,我让小福跟着你去拿。”五郎正跟李郎中说道。

将李郎中送到大门口,连守信和五郎才回来,只让小福跟了去抓药。

连蔓儿就用目光向五郎询问,五郎只是想连蔓儿摇了摇头。

“一会回家再说。”五郎告诉连蔓儿。

连蔓儿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又回到屋里,连守信和五郎都没有坐下,只是站在炕沿前,和连老爷子说话。

“爷,一会拿回药来,你老就按郎中嘱咐的,按顿吃。药钱啥的,你老都不用操心。”五郎道。

“爹,…这个事,你老有啥嘱咐没?”

连老爷子靠着行李卷,闭着眼睛,朝五郎和连守信挥了挥手。

“爹,那你老就歇着。我们回去了。”连守信说了这一句,一家人就从屋里出来。

等他们走了,连守仁、连守义就都扑到炕沿前,紧张地看着连老爷子。

“爹,你、你咋就这么让老四他们走了!”

“爹,你这时候说啥,老四他们都能答应啊。”

“爹,老四就这么走了,这…这可咋办,咱家这就要断顿儿了。”

“你们俩…都滚回屋老实待着去。”连老爷子突然睁开眼,低声斥道。

连守仁和连守义相互对视了一眼,想要再说什么。却又不敢,只得怏怏地从走了出去。

“这都是孽…前辈子造下的孽…”连老爷子长叹。

连蔓儿家几口人回到家里,坐到炕上,就都长出了一口气。

“哥。刚才郎中给咱爷诊脉,诊出啥来了没有?”连蔓儿先是问道。

“说是郁结,肝火加心火。”五郎就道。

“老爷子身子没以前结实了。”连守信就道。

“是身上没有以前那股子精气神了。”连蔓儿想了想。说道。

“对,就是这么回事。”连守信、张氏和五郎就都点头。

连老爷子的身体底子相当好,常年劳作,本来是长寿之象。但是人活的不仅是身体,最重要的还是精气神,那一口气。这个精气神,护卫身体的正气要是散了。那身体也会慢慢地衰弱下来。

连老爷子从太仓回来,那股子精气神就没了。

原因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你们知道我爷今天是咋气晕过去的吗?”连蔓儿问。

一家人就都看着连蔓儿。

“是有啥别的事?”五郎就问。

连蔓儿点头,就将六郎告诉她的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