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潇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么就是说,那场地震我妈不论死亡与否,在你这里,她只能是个因为地震而失踪的人,你早就计划的完美无缺了?嗯,或许这场天灾还帮了你的大忙,让你直接在地震两年后恢复了自由身。”

王潇不去看张静枫早已经恢复平静,但是越来越灰白的脸色,只是背着手踱了两步,续道:“你早就认识徐子贤的妈妈了吧?唔,我看,你是因为我妈妈太好,不知道怎么跟她分手,但又勾搭上富家小姐想攀附权贵,就正好借着地震,甩去了我妈妈这个包袱,是吧?也许没有地震,你也会找一个借口甩了我妈,你出门并不是去做什么生意,是要跟徐子贤的妈妈约会吧?你早就知道我妈妈还活着,早就知道我们母子的存在,只是你不打算相认,对吧?”

王潇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张静枫的脸色已经越发的铁青了。

王毅石则是语重心长的说:“王潇,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有头脑,够冷静。要不这样,你离开你妈,给我当干儿子吧。”

王潇看着王毅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王毅石,你认为可能吗?”

王毅石背着手朗声道:“男子汉行于天地间,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权利,金钱,你跟着你妈不会有什么大发展,我看你还是跟着我,我会提拔你,培养你,说不定将来,也会把衣钵传给你。”

王潇斜依着椅背,不无嘲讽的道:“哦?传给我一个‘不是你儿子’的外人,怎么不传给你嫡嫡亲的宝贝儿子徐子贤呢?”

这一下真真是戳中了王毅石的痛处,他变了脸色,瞪向王潇。可没等说话,王潇就开口了。

“王毅石,你脸皮真厚。”

王潇脸上笑容尽褪,上前一步站在王毅石面前道,“我会告你,即便赢不了,我也一定要在商界内掀起轩然大*,你以为我妈好欺负,我也会由着你欺负她?”

王毅石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笑话一样,仰着头哈哈笑了出来,“王潇,你以为夏鹏飞会是我的对手?”

王潇眼睛一眯,刚要说话,身后却传来张静枫疲惫的声音。

“够了,潇儿。”

“妈?”

“咱们走吧,这个人,我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张静枫起身,穿上了白色的驼绒外衣,拿起挂在椅子上的皮包背上,再也没有看王毅石一眼,头也不回的雅间门口走去。

王潇在袖子里的手攥成拳头,看着王毅石那张得逞的笑脸,再也忍无可忍,猛然抬起左手抓住他衣襟,右拳毫不犹豫的砸在他脸上。早就想动手了,但理智让他不能动手,要分析情况,现在看来妈妈并没有告他的意思,他还顾虑什么?

一个将近二十岁的小伙子打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胜负显见,王潇出拳快、力道强。王毅石被抓住衣襟想躲都躲不开,一下被砸中了鼻子,打的他鼻梁当场歪在一边,鲜血喷涌,打翻了调味瓶一般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只知道不受控制的流眼泪。捂着脸弯着腰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潇双手插兜退后一步,嘲讽的说:“我爸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就算你想认我,你也永远都不够格”话毕转身就走。

“董事长,董事长你没事吧”

刚才的助理和王潇擦肩而过,看到王毅石的惨状连声询问。

王毅石摆摆手,表情纠结,也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看着王潇的背影,眼里赞赏之意明显。别看儿子打了老子,他反而觉得这儿子有脑子又有魄力,是个人才。跟家里的残废比起来,他真是好太多了。

※※※

此时的江若雨正趴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电热毯开到最高那一档。抱着枕头,却一点都不想睡。不知道狐狸现在怎么样了。见到他生父了没有?他们一家三口终于能够团聚,她是不是要买点东西去恭贺一下?夏二大爷好可怜,她应该让狐狸多安慰安慰他的。

胡思乱想了半天,小手下意识的摸着嘴唇。江若雨的小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心里在骂自己:怎么这么无耻,都过去三天了,你还想,还想可是狐狸的那个吻那么温柔,味道又那么好,哎,早知道不要那么早翻身的,应该再吻一会啊。

有了这个想法,她马上拍了自己一巴掌,小声骂道:“太无耻了”

那天她一开始确实睡着了。可是狐狸的存在感那么强,他的脸一接近自己,她就已经醒了过来。正在犹豫要不要张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落了下来,带着温热柔软的触感,带着说不清的深情,让她逐渐沉溺在那个吻技并不高的吻中,要不是实在憋的喘不过气,她就不会打断了。

江若雨将红透的小脸埋在被子里,笑着骂自己色女。一想到狐狸,她心里就有某个柔软的地方,痒痒的,麻麻的。好像想到他那张俊脸上该有的表情,她就莫名其妙的想笑。

这种感觉太新奇了。以前她喜欢于修凡的时候,也并没有这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啊。江若雨知道自己深埋起来的感情有点萌芽,但是她一点都不想阻止自己。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江若雨在胡思乱想中睡去,迷迷糊糊间,就已经天色大亮了。因为是假期,爸妈出门前也没有叫她起来。醒来的时候床头上放着一张纸条,是妈妈的字迹:饭菜在锅里,自己热热吃。

江若雨起床,对着镜子给自己输了个利索的马尾辫,换上了红色的高领毛衣,棉裤外面套了牛仔裤,踩上小皮靴,这才去洗漱吃饭。

一切搞定,她穿上王潇买给她的小黑猫大衣,戴上风雪帽,镜子里,两只尖尖的小耳朵在头顶上立着,显得格外可爱。江若雨给了自己一个微笑,这才背了新买的浅蓝色书包出门去。琢磨着买点水果什么的去狐狸家看一看。顺便把他放在她这的行李送回去。

自尊的骄傲和满足。他王毅石果然是有魅力,能让一个女人守了这么多年。

其实早在那次王潇在钟宝阁识破了他的那幅假画的时候,他看到他那和母亲相似的长相,就已经暗中调查过了。

是的,他曾经以为张静枫在地震中丧生,但从几年前调查结果放在他手中,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母子俩的存在。他了解张静枫的为人,从生日上算,这必然是他的儿子。他也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他。但他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只是想不到,这傻女人会真的找到自己。

第416章实情告知

江若雨背着浅蓝色的书包,里面放着王潇带去上华岛的换洗衣服。左手拎着一大塑料袋收拾好的刀鱼,右手是王潇喜欢吃的冻梨和桔子,下了公车,吭哧肯吭哧一路踏着雪,向王潇家走去。

今天空气很好,早上刚刚下过一场雪,将路上的脏雪都遮盖起来,整个世界又是纯白的一片。王潇家位置偏僻,周围很少有机动车经过,就连行人也是三三两两。所以雪地也格外的干净。江若雨带着小黑猫帽子,尖尖的小耳朵在头顶立着,显得可爱非常,呼出的热气在面前形成一小团白雾,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却一直开心的笑着。

她此时是在为王潇开心。她知道,狐狸那人虽然冷冷清清,却是格外重感情的一个人,他的心里,生父即便是素未谋面,也是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个重要亲人。他从一个向往父亲的稚龄孩童,成长为现在懂得隐藏心情的青年。不论表面表现的如何清淡,那份对父亲的渴望应该是有增无减的吧。

好在天可怜见,王潇的妈妈没有白等,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她真的为他开心。

低头看看手里这几样吃的,江若雨笑意更深,狐狸爱吃鱼和冻梨她早就知道,至于桔子,是她最近才现的。

记得和于修凡分手那天,她们在冰点屋喝冰花露。狐狸曾经将自己那杯推给她,说他不喜欢桔子的味道。从那天开始,这几年来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桔子味道的东西他都会推给她,说不喜欢。

可前几天听张静枫说,狐狸这家伙从小就最爱吃桔子,曾经最高纪录是9岁的时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边看电视边吃,一口气干掉大半箱,当天晚上就开始拉肚子。

想想狐狸是如何对她,江若雨脸上的笑容就怎么都抹不掉,吃鱼的时候他说他喜欢吃鱼刺,每次一起吃饭都把鱼刺帮她挑好。吃火锅的时候,他总会帮她把大虾剥好,自己却一口都不吃,说不喜欢。食堂吃饭,他会抢走她餐盘里的酸菜,将自己的青菜拨给她,因为她小时候家里穷,每年冬天都只能吃酸菜,早就已经吃腻了…

这样的例子太多,江若雨一时间都数不过来,只知道狐狸对她,真的是太好太好。她也真够迟钝的,怎么以前就没有现他对她的感情呢?

胡思乱想间,江若雨已经走到了王潇家的院门前,右手塑料袋交到左手,抬手拍了两下新换的铁门,在偏僻寂静的街道上,铁门的出的声音格外响亮。

“狐狸,开门

“咣咣——”见没动静,又拍了两下,“起床啦下雨收衣服啦”

等了半天,都不见王潇出来,江若雨实在拎不动那么重的东西,只好全放在雪地上,掏出电话。

翻开手机,按下呼叫键,上面一串通话记录都是一个“潇”字。不论是拨出的还是接听的。这部手机已经成了他的专线了。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可是响过五六声之后都没有人听。江若雨按了挂断,又一次拨出…

此时的院内,王潇房间的门虚掩着,在零下二十四五度的天气里,他的小屋没有生火,就跟冰窖一样寒冷。

屋子里光线很暗,王潇盘腿坐在冰凉的炕上,透过面前因为呼吸而产生的白雾看着炕桌上不停“嗡嗡”震动的手机。绿色的屏幕灯亮着,上面显示着“江宝宝”三个字。

王潇抿紧了嘴,凤眼中是一望无际的哀伤。他是王毅石的儿子。即便他们没有相认。可是他身体里的的确确流着那个人的血。那个混蛋,不只是不认妈妈,不认他,更是要陷害包子爸仇人,是徐子贤那个曾经要对包子施暴的败类的爸爸。而他,恰恰好成了包子仇人的儿子。

王潇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眼中水雾凝聚。老天真会开他的玩笑,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她,更不知道包子要怎么接受他。有王毅石那样的生父,简直就是他的耻辱“嗡嗡——”刚刚歇一歇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屏幕灯一闪一闪,提示新消息进入。王潇抬起冻得已经僵硬的右手拿起手机,按了确定,在昏暗的房间内,绿色的屏幕灯照亮了他充满悲伤的脸消息内容显示着:狐狸你在哪呢?爸爸见到了吗?现在忙呢吧?不忙的时候回个消息给我:)

王潇猛的将手机拍在桌面上,仰起头闭上眼,死死的咬紧牙关,喉结上下滚动。即便如此,眼泪还是不听话的湿了他的眼角。包子,包子,我怎么面对你,我是王毅石的儿子,是徐子贤的哥哥,还有资格爱你吗?还有资格吗…

江若雨站在院门口,将桔子抱在怀里。刀鱼和冻梨都不怕冻,桔子冻了可就不好吃了。狐狸没回消息给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很忙,难道是他们认亲的过程出现了一些变故?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她现在也不想回家,这里的环境这么安静,她突然不想走,就想在这里等他回来。

小脚无聊的踢着雪,转眼就过去了二十分钟。正在她冻的瑟瑟抖,考虑要不要先回去等狐狸忙完了再来找他的时候,身后的铁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

江若雨诧异的回过头,正和面色憔悴的王潇碰了个正着。

“狐狸?你在家呀?”

“…”王潇无言以对,凤眼此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潋滟,眼珠子都是血丝。

江若雨其实想问一句“你才睡醒呀”。可是看到他憔悴的脸,赤红的眼,这问题就怎么都问不出来了,担忧的皱眉:“狐狸,你怎么了?”

王潇垂手站在门前,低头看着她可爱的小脸,一言不发。

江若雨歪着头:“你不开心了。是不是不顺利?没见到你爸爸?”

“…”

“出了什么事?”江若雨的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些着急。

王潇看了她半晌,才沙哑的说:“没什么。”

江若雨气的翻了个白眼,抬起小手拍他胸口一下:“你骗鬼啊你这样像没事吗?进屋说”说完也不管王潇高不高兴,自顾自向院内走去,还不忘回头指挥他:“地上的刀鱼和冻梨拎着”

王潇本来在心里酝酿了半天的语言,被江若雨风风火火的一番表现给冲散了一大半,木然的拿起那两个塑料袋跟进去,刚进院门就见江若雨叉着腰怒气冲冲的从他房间里走出来。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不生火呢?这么冷的天你要冻死你自己啊”江若雨已经猜到了大概的情况,狐狸或许根本没认到生父,失望之余,正在这里自我伤害自我摧残呢。使劲白了他一眼,又心疼他,拉起他冰凉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嘟囔:“看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你先坐着,我来点火。”

“不用,我不冷。”

“不冷p啊”江若雨气鼓鼓的看着他,但一触及他那双充满血丝的漂亮眼睛,本来要骂人的话又咽下去了,泄气的说:“行了行了,我冷行了吧,我走了这么远的路,还在门口等了二十分钟,都快变成冻包子了,你还不让我点火,你咋这么没同情心啊。”

王潇眼中闪过愧色,上前一步要自己动手:“我来。”

江若雨摇摇头,推着他让他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你坐着,我来就好。”

随手点亮了室内的灯,江若雨撸起袖子开始忙着生火,她家里也是要自己点火的,所以这个难不住她。

王潇坐在椅子上,贪婪的看着她忙忙碌碌的娇小背影,不知道她一会知道了他是王毅石的儿子,还会不会对他这么好。

是的,他决定说实话,他不想骗她,也不想瞒着她。因为他知道纸包不住火,也知道她有权利知道所有的一切,然后做出选择。王毅石是王潇的生父,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王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叫道:“包子。”

江若雨没有回头,而是将水壶放在炉子上,打算烧一壶热水给王潇泡点茶,“啥事?”“我见到生父了。”

“啊?”

江若雨猛然回头,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还以为他没见到呢。

“那很好啊,你干嘛还不开心?”

王潇自嘲一笑:“他不认我,也否定了我妈妈。说我是…我妈跟别人的孩子。”“什么?”江若雨惊叫了一声,她不想骂狐狸的爸爸,可见到他那么难过,还是忍不住骂道:“他傻了吧,你这么好他都不认你他是瞎子吗?还怀疑阿姨的忠贞?哈他太缺心眼儿吧要是想对他不忠,干脆不要找他就好了什么人啊狐狸不怕,他不认咱,咱还不要他呢什么玩意儿”

王潇专注的看着她为自己抱不平,气鼓鼓的可爱样子,忍不住伸出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江若雨声音一窒,就听王潇淡淡的说:“是,他没有资格做我的父亲,他是个败类。”“狐狸…”

江若雨从来没有见过王潇这样难过,他表情虽然很淡,说的话也决绝,可眼神中闪过的,分明是失望和伤心。被自己期盼了这么多年的生父否定了,他的难过,又怎么是随便骂人两句就能消减的?

江若雨鼻子有些酸。蹲在他面前,刚要出声安慰,就见王潇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坚定的看着她,认真的说:“包子,那个败类,你认识。”

“什么?我认识?”

“对,他就是…王毅石。”

第417章真情流露

江若雨蹲在王潇的面前,双手搁在他的膝上,仰着头呆呆的望着他。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声音从惊讶转为呢喃:“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是…”

王潇绝望的闭上眼,但仍旧坚定而清楚的说:“我的生父,是王毅石。”

“怎么会,怎么可能…”江若雨摇着头,本能的想要后退,却忘了自己此时正是蹲着,这一退,让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王潇连忙心疼的拉她起来,帮她排掉屁股上的灰尘,整个过程中江若雨的眼睛都瞪的大大的,好像对外界生的事情已经毫无感觉。王潇绝望更甚。王潇是王毅石的儿子?怎么会这样?江若雨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前世的时候她根本就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啊。

是了,想起前世,江若雨自嘲的一笑,前世的时候她还没听说过王毅石有徐子贤这个儿子呢,徐子贤这辈子不也照样存在么。

这次重生,好像有许多事情生了变化。不,不是变化,而是有许多前世不知道的事情,今生都渐渐揭开了面纱。例如白家,例如徐子贤,再例如前世从来都没有注意过的王潇。

他们原来是初中同学。她初三的时候辍学,跟着王毅石去学习收藏知识。在那之后,就算王潇见过王毅石,她也不会去多注意的。当时的她心如死灰,一门心思的钻进古玩研究中,哪还有闲情逸致去注意一个陌生人?

可是,就算他是王毅石的儿子,他也还是那个一心一意对她好,为人没话说的王潇啊。他不仅优秀,还是她今生身边最重要的一个人,他没办法选择出身,是王毅石的儿子又不是他的错。

江若雨回过神来,现自己正坐在温乎乎的炕头上,王潇坐着小板凳,在屋子的另一个角落,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好是这个屋子里最远的距离。

江若雨看着他满脸的伤心绝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气道:“你离我那么远干嘛?”王潇看向她,眼神中充满疑问。她难道还理他?

江若雨白他一眼,脱掉大衣翻着叠起来,然后脱鞋爬上炕,在热炕头上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拽了王潇的被子盖在腿上,还不客气的把他的枕头靠在背后。这么冷的天,他又不烧火的开了一夜的门,这屋子真比外面还冷。

“过来。你坐地上不冻脚啊。”

王潇已经呆住了,她不是该骂他一顿,然后转身走人的吗?怎么还会跟平时一样?“过来啊。别感冒了。”

王潇迟疑的站起身,犹豫的走近,半边屁股贴在炕沿上,不敢往里坐。他此时诚惶诚恐,就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江若雨知道王潇对她的感情,他一定是怕她不理他吧,叹了口气,伸出小手说:“上来,暖和暖和。”

王潇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将冰凉的大手放在她暖呼呼的小手上。

江若雨使劲拽了他一把,王潇借力爬起来,脱掉鞋子上了炕。

“坐这里。”江若雨拍拍她身边的位置。

王潇犹豫了半天才坐过去。

江若雨将被子分给他一半,帮他盖在腿上,又拿了个枕头帮他垫在背后,絮絮叨叨的说:“哎,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王毅石是王毅石,你是你,别说他没有认你,就算他认了你,你也还是你啊。我跟徐子贤翻脸,是因为他跟他那无耻的老爸一伙来伤害我爸爸妈妈,而不是因为他是王毅石的儿子。狐狸,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之一,我怎么会因为一件你无法做选择的事情而怪你?”

炕是热的,被窝里是暖的,江若雨的话是体谅温柔的。王潇迷茫了,难道这些是幻觉,是他的想象?

江若雨没有注意他的表情,仍旧在唠叨:“你呀,平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开始钻牛角尖了。大冷天的还学会自虐了?还故意不接我的电话,不出来给我开门害的我在门外等了那么久,要是我没有在门口等,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见我了?”“我,我没有。”王潇难得语塞了。

江若雨大眼睛瞪着他,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纠结的表情,现狐狸糗起来还挺可爱的,心情突然愉悦起来,扑哧一笑道:“终于看到你吃瘪一回,平时都是你欺负我,哈哈。”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

“经常啊,经常都是你欺负的我敢怒不敢言,嘿嘿。”江若雨赖皮的对着他笑。

被她脸上温暖的笑容感染,王潇的眉头也舒展了很多,但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现在生的一切,他觉得太不真实了。他怀疑这一切都是他在做梦,如果是做梦,他真希望这场梦不要醒。

江若雨叹了口气,王潇眼中的忧郁和神情中的落寞,哪是她几句话就哄得好的?他被自己的爸爸否认了,回头还要担心喜欢的女孩子因为那个混蛋爸爸离开他,这一晚上,狐狸也不好过吧。

江若雨保住王潇的右臂,乖乖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狐狸,你别想那么多了,王潇就是王潇,不会变的。”

王潇身体一震,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充满血丝的凤眼中含着眼泪。如果现在他喝了酒,就可以像曾经被那书玉拒绝的那次,借着酒劲来泄一下大哭一场。可是他没有喝酒。所以所有的激动情绪,他只能强行的压制下去,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在喜欢的女孩面前。

他抬起手,摸了摸江若雨的头,江若雨像小猫似的,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笑道:“狐狸,阿姨呢?”

王潇心里早已经被激动和感激胀满,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昨晚回来,我送她去了干爹那,我怕她想不开…”想起昨晚经历的一切,王潇的激动情绪仿佛被浇了冷水,一下子冷却下来。

江若雨点点头,张静枫也太可怜了,苦守了这么多年,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痴心女子负心汉,还真是亘古不变的故事啊,狐狸,你打算怎么办?”

王潇歪着头,脸颊挨着她的头顶,疲惫的说:“我本打算告他重婚,可我妈不同意,她不想跟王毅石再有任何牵连。也懒得在去打官司。我妈她…很难过。”

江若雨虽然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具体经过,可也能猜出个大致过程来,嗤了一声:“王毅石不会有好下场的,狐狸你放心,我爷爷早就开始对付远东了,最近王毅石正焦头烂额呢,只要我跟爷爷说一声,要让王毅石倾家荡产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要需要一些时间。”王潇沉默的点了点头。一夜没睡,刚才心情又大起大落,现在过了一个最大的难关,心情骤然放松,他只觉得疲惫非常。

江若雨也知道王潇很累,坐直了身体轻声道:“你睡一会吧。”

“那你呢?”

“我去厨房看看。”

“别去了,中午出去吃。”

江若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怕我把你家厨房给烧了啊?”

王潇看着江若雨灿烂的笑颜,半晌才满足的长叹一声:“包子,我这不是做梦吧?”江若雨哪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心疼至于,两只手做虎爪状,比比划划的故意学闹鬼的声音:“哇哈哈,你是在做梦,我是巫婆,我要吃掉你…”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王潇一把抱住,脸颊紧紧贴在了他的肩头。

江若雨安静的靠着他,这么接近,她知道已经出了普通朋友的关系,但她不想挣脱。她知道他需要一些安慰,需要一些肯定,能让他放下心来不在提心吊胆。所以她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当做是对他的安慰。

王潇的脸埋在江若雨颈边,

过了好一会才松开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淡定自若,轻声道:“我要睡一会。”“嗯,你睡吧。我等下就走了,去找那书玉跟她说一下销路的事情,不知道四个胖胖在她家把她闹成什么样了。”

“嗯,你不用做饭。”

“是是是,我知道,绝对不会把你家的厨房烧了的。”

两人相视一笑,王潇脱了外衣外裤,爬进被窝,江若雨看他睡着了,这才下地,刚穿上鞋,包里的手机就叫了起来,她连忙去拿了手机,对惊醒的狐狸歉然一笑,走到外面去。“喂?”

“小雨,赶紧来第一医院,你爷爷不行了。”

“什么”江若雨大叫一声,“爸爸,你没搞错吧?我爷爷…”

“快点过来吧”

电话被挂断,江若雨已经彻底呆掉了。爷爷不行了?这什么意思。上次爷爷住院,也只说是一些老年病,经过长时间的调理已经恢复了很多,怎么会突然不行了呢。

她飞奔回屋子,拽了大衣穿上,书包直接扔在王潇家,急匆匆的出了门,打车向第一医院赶去。

推开病房大门,屋里的人江若雨都认识,朱小丽坐在一旁的塑料椅子上流眼泪。季子玉和他的父母垂手站在病床边,江宏伟和白祥安在另一边。此时医生和护士正在给浑身插了很多管子还带了氧气的爷爷做检查。检查之后,一声对着众人点了下头,示意大家出来一下,江若雨赶忙跟着大家走出了病房。

第418章保命符…

“医生,我岳父怎么样。”刚一出门,季子玉的父亲季杰就立刻急切的追问。他圆脸通红,语气相当急切。

医生带着众人离开病房一段距离,才低声说:“情况很不好,其实上一次住院就已经很凶险了,毕竟肝癌晚期这样的病,想要治愈希望渺茫,能拖一年这已经是不容易了。这一次病人的情况相当不好,癌症已经扩散到全身。你们家属还是做好心理准备,该准备的寿材都准备一下吧。这老爷子,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医生这样直白的一说,季杰和白正红夫妇都低垂下头,季子玉眼睛通红,但强忍着没有流下眼泪。江宏伟和白祥安却已经哭了出来。

江若雨站在不远处,右手扶着墙壁,眼泪从下巴滴落,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对,不对啊,爷爷怎么会真的是肝癌呢,上一次那个病例…”大步跑向季子玉,一把拽过他大吼道:“季子玉,你上次给我的病例不是伪造的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季子玉强忍的眼泪,在看到江若雨泪流满面的小脸时一下子决堤,扶着她的胳膊哭道:“傻瓜爷爷是怕你担心才没有跟你说实话啊”

江若雨捂住嘴巴退后两步,背靠在冰凉的墙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从她张大的眼睛里滑落。

原来爷爷真的有癌症,原来上一次爷爷在医院说的那些话不是没有原因的。大家都知道他生病了,每个人都知道爷爷命不久矣,只有她蒙在鼓里,还傻乎乎的以为爷爷会活很久。还给他添麻烦,让一个病人去帮她对付王毅石。他们才刚刚相认不久啊。她本以为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和爷爷在一起,她还能拉着他去广场一起跳迪斯科。可爷爷的病居然是真的。

江若雨眼泪越流越凶,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最终捂着脸痛哭出声。虽说她两世为人,了解生死的力量是人类无法逆转的,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她不该存有执念。可是一想到那位疼爱她的老人即将辞世,一生功名最终会化为尘土,她就觉得心很疼,很凉。好像一切都淡了一样。

季子玉扶起泣不成声的江若雨,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好了,傻傻不哭了,姥爷要是看到他会难过的,姥爷最疼你,他…”话没说完,季子玉也失声痛哭。

一看这俩孩子哭成这样,旁边的白正红和季杰也终于流下泪来。就连那见多了生离死别的医生都忍不住鼻酸。

医院里,这样全家人抱头痛哭的情况其实常见。只不过看到其他人在哭的时候,因为事不关己,大多数的人都不会去在意也不会去同情。

此时江若雨靠在季子玉的怀里,接受着来往人们或者同情或者冷漠的目光,她只觉得走廊的地砖映着阳光格外刺目。时间好像在这时候快进,人们来来往往走走停停,光影重重之间,好像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的长久。

回到病房的时候,大家已经收起了眼泪,尽量换上平时的表情。江若雨走近病床,小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如果忽视她的肿眼泡的话,这笑容也可以说的上灿烂几乎是她一靠近病床,白成悟就张开了眼睛。他的脸色黄中泛黑,眼睛浑浊,已经消瘦了很多。见到江若雨,立刻笑了出来,想对她招招手,却因为没有力气,抬起一半的胳膊又放下了。

江若雨忙抓住他的手凑合到他身边:“爷爷,我回来啦。”

白成悟点点头,声音微弱的问:“市场考察好了?”

江若雨笑着点头:“考察好了,爷爷你放心吧,我可是你的孙女,身上流着你的血,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啊。”

“那就好。”白成悟的笑声都没有什么力气,大手握住江若雨的小手,拇指摩梭她的手背。过了一会看向一旁的白正红,说道:小红,我想吃你做的清炖鲫鱼。”

白正红立刻点头:“好,爸爸,我现在就回家给你做。”就算肝癌病人不能摄入太多蛋白质,她也不会在控制父亲的饮食了,趁着能吃,就多吃一些吧。

白成悟笑了一下说:“让季杰开车送你,小丽啊,你跟着丫头回家去,好好休息,别吧你也拖垮了。”

白成悟吩咐完这一大串话,早已经气喘吁吁,再没有半分力气,疲惫的闭上了眼。朱小丽背过身去擦了一把眼泪,点点头说:“老伴,我明早过来瞅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