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悟这时候却好像是睡着了,没有回答她。

季杰拿了车钥匙,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嘱咐他有什么事情马上电话联系,就带着老婆和岳母下楼了。

病房里,此时只剩下江若雨、江宏伟、季子玉和白祥安。房门一关上,本来像是睡着的白成悟却一下张开了眼睛。

江若雨拿了杯子,用小勺喂他喝了两口水。白成悟润了润嗓子才尽量提起力气,沙哑的说:“子玉,我现在要说的话,如果你愿意,可以传给你爸妈。”

季子玉眼泪立刻涌上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侮辱,“姥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怎么会乱传话。你没有支走我就是因为你相信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打死也不会。”刚才爸爸拍自己肩膀那一下,意思就是让他注意观察动静,可是他又怎么会做那么没有良心的事。

白成悟见外孙哭了,叹了口气说:“我信你,不信你怎么会留下你。好了,时间不多,小雨,正青,我有话跟你们说。”

江若雨一看爷爷仿佛要交代遗言的样子,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就再也憋不住了,她紧紧握住白成悟的手,知道此时不能浪费他不多的力气,只是点点头:“爷爷,你说,我在听。”

白成悟欣慰一笑,若是这时候江若雨情绪激动,他还要费力去哄,好在这孩子懂事,给他省了不少的力气。

白成悟强打精神,声音微弱的说:“小雨,爷爷要说的有两件事。第一,爷爷没办法继续帮你对付王毅石了。”

“爷爷,我不要你对付他了,你好好的就行。”

白成悟苦笑,叹息似耳语一般传入江若雨的耳中,“傻孩子,别哭,听爷爷说。爷爷一年多以前就是肝癌晚期,那时候已经将白氏企业交给了子玉的爸妈负责。本来我以为,这一次我要动远东,很容易。可最近我现,白氏,已经不是我做主了。权利一旦被掏空,那些手下股东,也不会在乎我一个半条腿在棺材里的老头子。”

白成悟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意思已经太明白了。季子玉不可置信的紧握住白成悟的另一只手:“姥爷,你是说…不会的,我爸妈怎么会呢,他们…”

白成悟轻轻拍了拍季子玉的手,弱声道:“子玉,其实这样的结果,我很满足。”浑浊的眼睛看向眼睛红肿的江宏伟,白成悟不无惋惜的说:“我的两个孩子,正青,不是个做大生意的材料。家业到了正红的手里,我放心。”

说道这里,白成悟颤巍巍的伸出手,要去掏挂在床头边的外套左边的里怀兜。江若雨上前,帮他在兜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白成悟笑了一下,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确认之后才疲惫的说:“小雨,爷爷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爷爷不能把家产传给你和你爸爸。你们爷俩太弱,我怕怀璧其罪,会给你们招来祸端。什么都没有,你们反倒安全。”

这番话说的太直白,季子玉已经惨白了脸。江若雨则是含着泪点头:“爷爷我知道,我和爸爸都明白。”

“爸,你别说这么多了,好好休息,你一定能好起来。咱俩才相认,我还没好好孝顺你,你得给我这个机会啊”江宏伟蹲在床边,额头抵着白成悟的胳膊。

白成悟抬起手摸了摸江宏伟的头,叹道:“我这身体,不知道下次清醒是什么时候,万一糊涂了,我的话就说不完了。”看向江若雨,白成悟气力不支的低声说:“小雨,这个纸条,是你的保命符。”

江若雨接过来看了一眼,这纸条上只有丁先生三个字,下面是一行手机号码。“爷爷…”

“这个号码。你现在就给爷爷背下来。将来,爷爷不在了,你遇到困难,实在实在解决不了的时候,就打这个电话,找这个丁先生,记住了吗?”

江若雨留着眼泪点头,她记忆力强,背下这个号码当然不成问题。

“爷爷,我背下来了。”

“不会忘?”

“不会,绝对不会。我也不会告诉别人,将来如果有困难,我一定亲自打电话找他。”白成悟欣慰的点头,“很好。纸条,烧了吧。”他张大眼睛,好像非要看着纸条烧毁他才放心。

老泪纵横的白祥安,这时候接过江若雨火机点燃了,仍在烟灰缸里。白成悟看着纸条变成灰烬,这才松了口气。握握江若雨的手说:“孩子,你得坚强,爷爷没给你清除障碍,之前的削弱,或许还会激起远东的仇恨,爷爷走后他们说不定会变本加厉。子玉的爸妈,你别指望了,你要靠你自己。不行的时候就避其锋芒,知不知道?”

“知道,我知道。”

“你爸爸妈妈,太老实,哎,爷爷真放心不下。”

“爷爷,我会保护他们的,你放心。”

白成悟的声音已经非常疲惫,他点点头闭上眼睛,道:“爷爷走以后,白家的人,除了你管家爷爷,旁的人你都别相信。”

“爷爷…”

“姥爷,我会保护小雨的。”季子玉红着眼睛说。

白成悟轻微的点了一下头,再次摸了摸江宏伟的头,“我累了,睡一会,一会鲫鱼汤,别叫我喝…

第419章和徐的最后一面

白成悟似乎是说完了那些话就已经放下了心,沉沉的入睡了。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四个人就那么傻傻的在病床周围呆立着。江若雨恍惚间有一些妄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定格在刚才爷爷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就好了。

既称为妄想,那就是说必然不会实现。等白正红和季杰回来的时候,江若雨和江宏伟已经在走廊坐了半个多小时。

“大哥,咱爸没事吧?”白正红走到跟前急切的问。

江宏伟摇摇头:“没事,刚才说累了,要睡一会。”

“咱爸不说要吃鲫鱼吗,我这刚炖好。”白正红说话的声音带着些哭腔,像是怕白成悟再也醒不过来再也吃不到一样。

季杰笑着拍了拍白正红的肩膀:“等会咱爸睡醒了再给他吃,反正咱是放在保温饭盒里了,凉不了。”

白正红这才点点头,对江宏伟和江若雨笑了一下,转身进了病房。

若是爷爷不说,江若雨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夫妇俩其实是狼子野心。他们表演出伯埙仲篪、扇枕温席,实际暗地里抽空了爷爷的权利,江若雨可以肯定,爷爷突然病重和现权利被架空上的着一股火脱不了干系。季子玉的爸妈,是看到爷爷认了爸爸,不得不下手了吧。

此时,江若雨不觉得怨恨,只觉得疲惫。她无比感激自己只是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没有生在豪mén之中。在金钱和权利面前,人性真的是不堪一击。她不知道,如果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会不会比他们还要狠毒。

江若雨和爸爸一直在走廊里坐到晚上八点,才去医院门前的小吃部随便吃了口东西。有了白成悟刚才的一番话,江宏伟此时为了避嫌,轻易是不会在白正红夫妇不在的时候接近白成悟。免得让他们以为白成悟传给了他什么“宝藏”。晚上李静也来了。一家三口忙紧忙出,到了半夜困极便在走廊的长椅上随便睡一下。

第二天一早,江若雨六点就醒来了。虽说爷爷住的是高档病房,房间里有休息的沙和床,但是季子玉一家三口和白祥安四个人将位置都给占了,他们家三人只能在走廊里将就。

江若雨坐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几乎是她一动,爸妈就醒了。

江宏伟心疼的拍拍女儿熬的白的小脸,叹息道:“小雨,再坚持一下,用不了几天了…”语气转为了低沉无奈。

江若雨也跟着叹气:“我倒是希望能一直这样熬下去。”突然觉得话题太过于沉重了。江若雨连忙笑了一下说:“爸爸,我出去溜达溜达,你和我妈早上要吃什么?”

李静摇摇头,“你自己饿了就先吃点,我和你爸爸回头再说。”瞄了一眼病房里面,这样压抑的气氛,她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江宏伟也点了下头:“我不太饿。你去吃吧。”

一听爸妈都这么说,江若雨也不再多问,事实上她也不是真的饿了,只是觉得医院里的气味很让人恼火,她想借机出去走一走而已。

去水房洗了把脸,随便找了张卫生纸擦了擦,还沾了一脸的纸沫子。没有带护肤品来,现在情况非同一般,也就将就了。戴上风雪帽,将领子拉高一些遮住下巴和嘴,江若雨双手插兜,这个时间天还没有亮,医院的院子里虽然有街灯照明,周围仍旧是黑压压的一片。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风,却不让人觉得那么憋闷了。江若雨深呼吸,让冷空气在肺部游走循环,借以洗涤心中的烦闷。刚走了没有几步,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江若雨心里一惊,难道是爷爷出了什么事?拿出手机一看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她设定的备忘录提示。

按了确定键,手机不再震动,屏幕上出现几个字“腊月初七,狐狸生日”

江若雨一愣,随即温暖的笑了起来。今天是腊月初七了啊,过了今天,狐狸就满二十岁了。

时间过的真快,江若雨现在好像还能看到她刚刚重生的那天做错位置,那个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疑惑看着她的瘦高人影。因为朝夕相处,她一直都没有觉得狐狸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其实不然,和那时候的人相比,现在的狐狸已经成熟了太多。

想到狐狸,一直压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昨天急匆匆从他家出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看看时间,才六点半,这时间狐狸不知道起来没有,如果按着平时上学时候的习惯他应该已经出来跑步了。

江若雨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叫他,将手机收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思量着她要送他一个什么礼物。毕竟是二十岁的生日,意义重大啊。

第一医院的大门正对着宽阔的马路。此时街景萧条,雪地萌尘,那一排排街灯马上也快要到熄灭的时间了。可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没有见亮的意思。江若雨走在人行道上,雪被踩实,表面成冰,格外的滑。她每踏出一步都小心翼翼。

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是极少的。谁不知道在家里多睡一会懒觉?可刚走了没有几步,江若雨的脚步却顿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人行道前面,迎面而来的一个艰难身影。

徐子贤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因为佝偻着,显得矮了很多。左手边拄着拐杖,可能因为力量不够,右臂也时常抬起想要去帮忙,却借不上力,右脚着地,左边的裤管空荡荡的,在下面打了一个结,随着他每一步走动,那个结就会摇晃一下,在结了冰的地面上一点一点向前挪。

又挪了两步,他停下来,低垂着呼哧呼哧的喘息了好一阵,距离这么远,江若雨好像都听得见那像是“拉风箱”一样的声音。

江若雨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复杂的看着一直都没有抬起头,也没有注意到她存在的人,已经说不清楚现在她的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感觉。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么冷的天,他一个残疾人,为什么大清早的走在医院的外面还没有人照顾,因为现在她的脑海中,出现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风神如玉的他,那个皱着眉看自己衣服上辣椒油,然后抬眼蹙眉,云淡风轻的说一句“没关系”的人。那时候的徐子贤,忧郁温和。现在的徐子贤,阴郁独断,早已经失去了本性。和曾经健全的那个美丽忧郁的人对比,徐子贤现在,只能用一个凄惨来形容。

似乎是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徐子贤喘息着抬起头,在看到江若雨的时候,消瘦到已经塌下去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喜情绪,好像这个情绪,一下将他的脸点亮了一般。

“小雨”

江若雨回过神,深吸了口气,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

“小雨,是你吗?”徐子贤不确定的问,在半天没有得到江若雨的回答后,又低下头自嘲的一笑:“又是幻觉…”

街灯一瞬间全部熄灭,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笼罩着整条街道。江若雨叹了口气,不忍在看那个艰难挪动的人,转身欲走。因为再看下去,她会心软,会去扶他。

“小雨,是你对吗,我听到你叹气了。小雨”身后传来徐子贤激动的声音,紧接着是噗通一声,还有拐杖落地的声音。

江若雨一惊,回过头,徐子贤倒在地上,艰难又急切的想要爬起来,但是他只有一条腿,那条断掉的左腿还来回动着,打了结的裤子在空气中甩动。

看着他像条泥鳅,在结冰的地面上挣扎。江若雨的心到底还是软了。心里安慰着自己,就权当是个陌生人好了。快步走过去扶住他,将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费力的撑着他起来。让他扶着路边的小树,她又捡起拐杖塞回到他手里。

整个过程,江若雨一句话都没有说,见他站稳之后,江若雨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徐子贤激动的上前,险些又要摔倒。他痛恨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腿,声音带着祈求,“小雨,别走,小雨。”

江若雨脚步顿了一下,也只是顿了一下而已,然后她就大步向前,再也没有回头,将徐子贤从急切期盼,到绝望悲切的呼唤都抛在了身后,再也不想管他。

江若雨想不到,这一次,是她跟徐子贤最后一次见面,此时她一门心思想要远离这个曾经带给自己伤害的人,快步走出一条街,天都快亮起来的时候,她才停下来。只觉得心里咸咸凉凉的。拿出手机拨了王潇的电话,直到听见他熟悉的声音之后,才安下心来。

“狐狸,我爷爷病危,最近我可能要呆在医院里。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能陪你过了。”

王潇体谅的说:“没关系,补给我礼物就好。”

“嗯,那是一定。”

“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姑父姑姑他们都在医院,乱的很,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打给你。”

第420章走上绝路

江若雨和王潇闲聊了一会,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刚挂掉电话,手机就又震动起来,来电人是季子玉。

一看到他的名字,江若雨心里就是一颤。手都有些抖了,翻开手机盖子,还没等说话,里面就传来季子玉焦急的大叫声:“我打那么多遍咋都占线呢赶紧回来,爷爷要不行了,现在抢救呢”

江若雨都不知道后面季子玉说了什么,听到这句话,她的眼泪已经不听话的流出来,疯了一样的往医院的方向跑。

江若雨的心里在呐喊:爷爷,爷爷,求求你等等,就算要走,也要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啊※※※

同一时间,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后面跟着一辆黑色轿车,先后缓缓停在了江若雨家的胡同前。出租车门打开,先伸出的是一根拐杖,随后,徐子贤慢慢的挪动出来。

一见他下地,黑色轿车的门立刻开了,里面走出两名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一人声音低沉,一人声音沙哑,同时唤道:“少爷。”

徐子贤点了下头,苍白的脸上表情阴沉,眼神恨厉,嘴角嘲讽的扬起,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傲慢语调说:“你们来的可够快的。”

“是少爷,我们接到你电话就来了。”

“少爷吩咐的,我们哪敢怠慢啊。”

徐子贤收回凝视江若雨家那破旧三层楼的目光,看向身边那谄媚的两个人,嘲讽笑容更甚。喃喃道:“果然,权利和金钱,真是好东西啊。”

“少爷,您有啥吩咐就直说。”

“对啊,我们哥俩全听少爷你的吩咐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啊。”

徐子贤笑着点了下头,心里却不屑的哼了一声,极度的鄙视这谄媚的两人。若是他没有了那个有钱有权的老爹,他们又哪会对他有半分客气?他知道人们在背后怎么议论他,不仅是个病秧子,还瘸了一条腿。外人对他那样也就计算了,可小雨如今对他也是这样。

也对,他以前是个完整的人,小雨都不接受他,现在又怎么会跟他这个残废在一起?

他本来都想要了却残生的。可是今早从家里打车出来,随便找了个地方下车,竟然又让他遇上了那个魂牵梦萦的人。果然,她还是不要他,她虽然扶起他,却不再理他。

徐子贤知道,她在恨他。因为他曾经用激烈的手段想要得到她。

可是她为什么不能站在他的角度上想一想?他只不过是爱她,太爱她而已。他对她的痴,对她的迷,对她的付出,她完全看不见。他为了跟她在一起,已经都废了一条腿,可她仍旧是对她不理不睬。现在已经到了无视他的地步了。

他徐子贤痴心一场,难道就换来这样的结局?他付出一片真情,到最后连一个眼神都换不来了吗?是不是在她的心里,只有她的家人最重要,只有王潇最重要?那么他倒要看看,他弄死她最重要的人,会不会换来她的一个注视徐子贤撑着拐杖,呆呆的站在路旁。心中千丝百结,眼神越的冰冷。那穿了黑衣服的兄弟俩面面相觑,却不敢出声打扰,以前少爷是最好说话的,现在断了条腿之后脾性大变,他们还想要饭碗,可轻易不能惹了他。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了5分钟,徐子贤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表情更加阴森,平时温润的声音,此时充满了邪气,低声道:“是不是我吩咐什么,你们都会去做?”

“那是当然了,老板对咱们兄弟俩有恩,我们想报答都找不到门路,少爷你要吩咐什么,就只管说好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很好。”

徐子贤冷笑一声,“今天出来我只是借你们的力气,出了事儿全由我顶着。我父亲的能力,我想你们也不会怀疑吧。”

“那是当然。”兄弟俩心里已经有了数,虽然知道他不会让他们做什么好事,可一想到财大气粗的王老板,自己儿子做什么事儿,他背后说不定花点钱就解决了,到时候还得好好安抚他们兄弟,给钱是少不了的。想到这里,两人表情更加坚决了。“少爷,你说吧。要我们干什么。”

徐子贤说:“跟我来吧。”

两人点头,跟在步履维艰,一点一点往胡同里挪的徐子贤身后。比较年轻的那个见徐子贤走的实在困难,想要出手搀扶,却被另一个给拉住了,对他暗自摇了摇头。

走在前面的徐子贤,也没有去注意身后的人,此时他的心里想的是,小雨每天都要从这条路上进进出出,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表情,每天都是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登上二楼,沿着狭窄的走廊走到尽头那扇蓝色的铁门前,徐子贤近乎痴迷的抬起右手,修长苍白的手指抚摸着门的把手。小雨每次回家,是不是都要摸到它?

“开门。”

徐子贤低低的声音传来,不像是叫屋里的人给他开门,倒像是叫身后的那兄弟俩。

兄弟二人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少爷,这是…”

“我说,把这扇门给我想办法打开。”

“可这…”

徐子贤回过头邪邪一笑:“张虎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要是没有我爸爸把你捞出来,你现在还蹲着呢。”眼神转向另外稍微年轻那个:“张虎力,你也一样,对你们兄弟来说,给你们个铁丝,你们就能自由进出任何一个小区。到这时候,你们给我装熊了是吗?”

到此时,张虎威和张虎力兄弟俩才明白,少爷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两人都有些退缩,但又怕以后少爷在老板那说两句,他们俩没好果子吃,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兄弟俩研究着,从兜里掏出开门用的工具,三下两下的把铁门打开,又将里面的防盗门也打开。

徐子贤呵呵一笑,先一步走进屋内。

江若雨家房子不大,几乎是一目了然,此时天色刚刚放亮,屋子因为处于阴面的关系,光线也不充足,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

徐子贤大大方方的点亮了灯,叫了一声:“有人吗。”

张虎威兄弟跟在他身后,紧张兮兮的盯着里面,过了半晌见没有人出来,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徐子贤却不无失望,向前挪动几步,一把推开了江若雨卧室的门。

几乎是一眼,他就认出这是小雨的卧室,因为屋子里有一股属于少女的清香味道。床单上是干净的浅蓝色的小格子图案。床头还摆着一个机器猫娃娃。一件睡衣就那么斜斜的搭在枕头边。

徐子贤痴迷的坐在床边,拿起那件睡衣,将脸埋在里面深吸了一口气。

小雨,小雨,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你不能分一些些的感情给我?我以为遇上你,我就有了阳光。可现在我才知道,你不是我的阳光,也不是我的天堂,你只是一个引领我走入地狱的魔鬼而已。

徐子贤的眼泪都落在江若雨浅粉色的纯棉吊带睡衣上。他闻着属于江若雨特有的味道,过了半天才用睡衣擦了把脸,随即像丢抹布一样,把它扔在地上。

“没人在家是吗?”

“是啊少爷,他们家一个人都没有。”

“很好。”

徐子贤冷笑一声,费力的站起来,拄着拐杖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却放在缝纫机上的一本相册上。

他翻开相册,眼神立刻柔和下来,冰冷的指尖抚摸过一张张定格了笑容的灿烂小脸,那都是她,都是他深爱着的她啊翻过一页,他的突然沉下了脸,抬起手一把将相册摔在了墙上。因为那里面是她和王潇的合照她撒娇的笑容,是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展现过的。

徐子贤怒气冲冲一拐一拐的走出卧室,回头冷冷的说了两个字:“点火。”

“点,点火?”

“对,”回过头,瞪着那兄弟俩:“怎么?你们不敢?”

“可,可是少爷,我们…”

“点不点?”

“点,点…”

这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事情大条了。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少爷要他们来揍什么人一顿,那陪两个医药费,事情也就了了,情况也不严重,可是这点火,不就是纵火罪吗?

年长的张虎威笑了一下,“少爷,您先到院门口等着,这种粗活我们俩来就行,保管等会让你见到火光。”

徐子贤哼了一声,他不说,他也没有兴趣在这里看。转身慢慢的挪出了江若雨家。

徐子贤一走,张虎威立刻拿出手机,拨了王毅石助理的电话:“喂,哎呀我是虎威啊,我找老板,什么?你赶紧转告老板一声,就说我有急事…”

※※※

重症监护室外,江若雨疲惫的蹲在墙角,也不在乎身上的衣服会不会弄脏,眼泪一直不停的流。

爷爷虽然暂时没事,可医生已经说,他过不去今晚了。刚才抢救,也只是捡回半条命而已。

抹了一把眼泪,江若雨起身走进病房,也不管白正红高兴与否的推开她,自己蹲在了白成悟的床前。看着张着嘴大口喘气的老人,她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拿着棉签沾了水,小心翼翼的帮他润一润因为用嘴巴呼吸而干燥的嘴唇,江若雨心里在说:爷爷别怕,我也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或许你会跟我一样重新回到小时候,再或许你会有来生,希望到时候,你仍旧可以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

第421章真面目…

对于一个已然宣判死期的老人,江若雨现在是真的想不到还能为他做一些什么。拉了把塑料椅子呆坐在床边,看着爷爷张着嘴喘息的痛苦样子,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现在已经呈现出灰败的死灰色,好像下一秒钟,他就会停止呼吸。

可现在江若雨却觉得,必然要死,她倒希望爷爷少受一些罪。上辈子她自杀的时候,死亡时候的窒息和难受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其实大多数的人害怕死亡,也不是真的怕那“舒服的长眠”,而是害怕死前那或长或短的折磨吧。

病房里是一片死寂,季子玉坐在江若雨对面,一会拉一拉白成悟的手,一会摸摸他的头。眼睛已经哭的跟江若雨一样肿。江若雨看得出来,季子玉对白成悟的感情是真的。

江宏伟和李静靠在一旁,他们的对面是白正红和季杰夫妇。这两对夫妻都沉默的低着头,江若雨知道,爸爸是真的在难过,妈妈难过大多是因为心疼爸爸,感染到了这个悲伤的气氛,就不知道对面姓季的夫妻俩,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江若雨嘲讽的牵起嘴角,正在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大家都回过头看向门前,就见朱小丽穿着深棕色的貂皮大衣,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脸上妆容还是那么敬致,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妈。”白正红赶忙过去搀扶。

朱小丽任女儿扶着来到床边,一双橘皮老手握住床尾的栏杆,看着床上那张口喘气的老人,眼眶顿时湿润了。

“老伴啊,我来了。”

老太太颤抖的一声,立刻叫屋内所有人都红了眼眶。江若雨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半天才平静下来。再回过头,已看见白正红扶着朱小丽坐在一旁的沙上。

白正红帮母亲将外衣挂在衣帽架上,仿佛惊诧的看着朱小丽的脖子,惊声道:“哎呀,妈,你穿这件毛衫的时候不是最喜欢配那条翡翠项链的吗?项链呢?丢了?”

听到这句话,季子玉立刻愤怒的蹙紧眉头,回头瞪着白正红。那条翡翠项链,谁都知道是朱小丽和江若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作为见面礼送给她的。

朱小丽摆摆手,“没有,那么珍贵的东西妈哪能给丢了。”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江若雨。

江若雨冷冷一笑,心说爷爷这还没死呢,东西就想着要回去了?这老太太到底是会做人啊。真是可笑。到现在,是不是爷爷高兴与否,对他们也都没有影响了?

李静现在已经气了个半死,她向来好面子,也知道那翡翠项链价值连城,但就算值钱,她们也不在乎一看朱小丽用那种眼神看着女儿,她立刻上前一步要说话。却被江宏伟给拉住了。

江若雨起身,从兜里拿出那条项链。碧绿的翡翠在灯光下闪着柔润的光。她一步步走向朱小丽,笑道:“奶奶,您看,我这不是给您把项链带来了吗。”

朱小丽眉开眼笑的点点头。

江若雨一边为她戴上,一边柔声道:“奶奶那天当着爷爷的面送我项链,我就说不要,只是借回去赏玩几天,今天奶奶不提,我也是要物归原主的。”

白正红轻蔑的一番眼睛,就差没说一句“算你有自知之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