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刘应东被逗笑了,就这么一个小饭馆,能挣多少钱呀,还想造个银屋子。

叶儿听他后面的笑声很干,知道他的心思,便正色道:“我们攒了钱,不会去做更赚钱的生意呀,就这面馆,我开它千儿八百家的,让掌柜的帮忙打理。到那时候,别说银屋子,就是金屋子我也造得起。”

刘应东本想笑她吹大话,看着叶儿一本正经的严肃脸庞,他张着嘴,原来的话却说不出来了,最后,讷讷了一句:“你心还挺大。”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说不定能成,我们好好干吧。”

天气一天天转冷,粮价便蠢蠢欲动,似有上升的趋势,叶儿和刘应东到手的钱币还没暖热,就都买成了白麦面,屋里那口大缸都没存下,还把家里空着的几个小点的米缸都装满了。

这回,叶儿还没显得怎么高兴,刘应东却喜眉笑眼的搂了搂她肩膀:“叶儿,你坐月子时,我天天给你下白面条吃,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他忘不了刘善民威胁他,家里没吃的,首当其冲是叶儿这个月婆子,现在有了粮,他就放心多了。

叶儿的鼻子有点酸酸的,有了粮,他第一想到的竟然会是自己,这种被关爱的感觉,让她的心暖暖的,浑身上下,似乎都柔软起来。

这回赶走了刘英群,主院儿那边,却风平浪静,连个小浪花都没翻出来,叶儿和刘应东都感到了特别的不正常,叶儿早上做葱花时,为了保险起见,干脆把大门都关上,唯恐出个什么意外。

不过,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贼心不死,她的秘密,就总是不保险,叶儿明知道这个道理,却一时无计可施,因为分家的事儿,已经闹得纷纷扬扬,虽然有人同情他们,但舆论还是更支持刘善民那边,因为这个时代的“孝道”,就是不管长辈对错,小辈都得无条件遵从,所谓无不是的父母啊。

这回,刘应东把刘英群从店里赶出来,在陈妈的煽动下,没人说刘英群的不是,很不明真相的,竟然说刘应东没有兄弟情义,是个面热心冷的伪君子。叶儿不能向人诉说,刘英群想偷她的秘方,在大多数人看来,兄弟之间相互帮助是必然的,叶儿应该主动把秘方教给长辈或者小叔子,带领大家一起致富才对。

若不是主院儿这一群人做事太过分,叶儿何尝不愿意一家人共同富裕呢?可现在,她就是有千般委屈,也没法向人诉说明白。

叶儿没法为自己辩白,也没法才去更进一步的动作,唯恐形势对刘应东更不利,影响他和人的正常交往。这个社会,名声重于一切,就算他们的面条再好吃,若是名声坏了,大多数人,都会对他们嗤之以鼻,白送他们,都不会吃一口的,到了那时候,自己这个面馆,就不得不关门了。

这天叶儿把猪油炼出来,把油渣用漏勺捞干净,刚放进葱花开始炸,就听见身后哗啦一声,她惊讶地扭头一看,原来,被刘应东生气,钉住的那个角门,让刘英群打开,钉在墙上的木棍,不知什么时候都被拆过了,只是虚虚地摆在上面,他用手轻轻一推,就都掉到了地上。

刘丁氏打头,刘英群、刘英连、刘英弟紧跟,最后是何春娇,他们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叶儿迅速地端起锅,把里面的油和葱花倒进旁边的小瓷盆里。葱花已经开始泛黄,香味溢满院子,他们只要看一眼,自己的秘密便暴露无遗,她可以端起锅,把这些油和葱花泼掉,但刘丁氏肯定会嚷嚷地满村人都知道。这是个总是被饥饿威胁着的世界,任谁浪费,都会遭到所有人的谴责,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面馆就别想开了。

刘丁氏可能还担心叶儿耍什么心眼,小脚迈得飞快,几步就冲到了灶间。

“别靠近,小心烫着。”既然避无可避,叶儿干脆大大方方让他们去瞧,只是背过身去时,把身后碗里的姜片、八角、花椒等遮住了,没了这些东西去腥提味,他们做出的飘香面,味道就会差很多。

果然,一群人都被眼前一盆葱油吸引,没有注意叶儿轻轻把那个碗,藏到了柴禾下面。

刘丁氏和刘英群,见叶儿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得意地笑了,他们一如来时那么突然,连一句话都没说,便急匆匆地回了主院儿,亟不可待地尝试去了。

刘应东知道此事,气得脸色铁青,当天带着张富贵,把那道角门用土坯砌了起来。他们干活时,少不了有人看,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能猜想来,刘老四家父子关系,更恶劣了。

053 救人一命

更新时间2013-4-10 8:02:57 字数:2537

 沈家营的人,诧异地看到,刘善民把他的杂货铺收拾了起来,重新粉刷,又砌了锅灶,也开起了飘香面馆。

“老刘啊,你儿子那边叫飘香面,你不会叫个美味面呀,为何要和儿子的店铺叫一个名字呢?让村里人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好管闲事的老姜头佝偻着腰,劝说刘善民。

“你是不知道,这面就叫飘香面。”

“咦,你哄我这糟老头作甚,那就是扯面而已,不过你儿子的料头做得好,香味大,才叫了飘香面。”

刘善民见对方是嘲笑自己孤陋寡闻,恼羞成怒地说道:“我喜欢这名字,觉得面条,能做到香飘十里,很少见了。”

“那你还不如叫十里香呢。”老姜头的建议其实是很可取的,可惜,刘善民分不清好歹,于是乎,沈家营村,便一东一西,出来两家飘香面。

老天连续阴了七八天,一场鹅毛大雪便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一夜时间,地上便落了厚厚一层。这几天,官道上人烟稀少,面馆里也客人了了,叶儿做半盆料头,都得用三天才能完,面馆有刘应东他们三个,叶儿几乎都不用去。

清晨,太阳竟然施施然地从东方冒了头,叶儿扫了大门口,望着一副银装素裹地世界,不禁心情激荡。前世,她是华北人,算是北方的了,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尤其没见过雪后的景色,竟然如此的迷人。天空瓦蓝瓦蓝的,像一块巨大的毫无瑕疵的宝石,盖在头顶,阳光照射上去,竟然有几分刺眼,逼得人不能久视。

冬日的太阳,本来就十分可爱,雪后的阳光,更加让人稀罕,映照在皑皑白雪上,似乎是银白镀了一层透明的金色,灿灿生辉。空气是那么的纯净,凛冽中竟然带了几分甜丝丝的味道,叶儿简直想要摘下蒙了半张脸的头巾了。

她拿了一把小铁锨当拐杖,锁了大门,往街上走去。站在自家店门口,去看一望无垠的官道,势必有另外一番滋味,叶儿想象着,那该何其壮观。

刘应东见媳妇跟个小鸭子似的,穿得厚墩墩,腆着肚子,扭着腰肢,一摇一摆地走过来,吓得赶紧跑过去迎接。

叶儿还没见过他用这么黑的脸色对自己,便厚着脸皮,撒娇地说道:“我就是想看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雪景,这还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呢。”

刘应东想要斥责的话语,全都说不出来,一时气结,只默默地搀扶着叶儿,让她进了店门,搬了个凳子给她坐:“就在这里看吧,你在家闷了,我很快就回去。下回,不许再一个人这么跑来跑去了。”

“嗯,嗯”叶儿点头如鸡啄米,她一副虚心接受批评教育的态度,让刘应东的脸色好了许多。

“咦,东东,你看那里有个鼓包,是不是个人啊?”雪地反光,看得久了,眼睛只发花,可叶儿就是觉得,那里的路面异样。

刘应东往那边猛瞧,车成才也往那边看:“好像是的,姐夫,我过去看看。”说完,他就往前跑去。店子门口的雪,肯定是清扫干净了,但远处官道,却没人打扫的,叶儿见雪没过堂弟的脚脖,他浅一脚深一脚地走得艰难,心里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没事找事,当她愧疚地抬头望向身侧的丈夫时,却看到他眼光发直,忽然朝官道上冲去。

不一会儿,他们俩还真的抬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人过来了:“姐姐,还有一口气。”车成才对着叶儿喊。

张富贵吓了一跳,急忙要用热水给人擦洗,被叶儿一把拦住:“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用雪在他身上搓,快点。”

沈家营不属于特别冷的地方,很少有人冻僵的,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急救措施,闻听全都愣愣地抬头看向叶儿。

“快点,用雪搓。”她急得跺脚,“就像冻梨,要放到凉水里化开才能吃,若是直接泡热水里,皮儿都黑了,烂了。”

几个人都是穷人的孩子,没人吃过冻梨,但听见叶儿说得笃定,便不再发愣,刘应东让叶儿避进厨房,他提了一大桶雪,关了店门,三个人围着那老头就是一通忙乎。

“搓到他身上发红,皮肤有热气就停下来,全身要搓遍了。”叶儿在屋里喊道,自己则忙着烧姜汤。

大概忙有半个时辰,刘应东才说老头的皮肤都热了,他进厨房端了姜汤出去,喂了老头喝。

张富贵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店里面,这时候从地下室取了被子,那老头身上擦干净后,把他包裹严实了,叶儿这才出来。

这人就像个流浪汉,头发胡子都老长,身上穿的衣服,补丁也很多,还歪歪斜斜的,但不知怎么,看着却并不邋遢。屋里的人,都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人,反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四个心底善良的人,见他能活,都长出一口气。

喝了姜汤一刻钟,那人开始呻吟,大概身上的冻疮很疼吧。

锅里熬的小米稀饭也好了,叶儿盛了一碗,放外面的冷风里吹了一会儿,看看不烫了,让刘应东喂他吃了。

“包袱——包袱——”那人迷迷糊糊地,嘴里说着胡话,叶儿看他脸色潮红,用手背在他额头碰了一下,果然,他发烧了。

“包袱——包袱——”那人嘴里还在说着,叶儿忽然意识到,他说得是官话,难怪刘应东几个都没反应,听不懂啊。

“她是不是说什么包袱呀?”叶儿提示道。

刘应东这才凝神去听,然后点头:“大概是,等着,我去找找。”他拿了一把铁锨,跑到那老头倒下的地方铲雪寻找,大概能有一丈远,这才弯腰,提起来一个蓝色的布包,他拍了拍上面的雪,提着走了回来:“还是个读书人,都是书。”

这个时代的人,对读书人有种本能的崇敬,屋里的人看向老头的眼光,马上都不一样了。

“哥,到饭点了,他不能总睡凳子上,——”车成才为难地道。

“先让他住咱家吧。”叶儿说了一句,虽然要避嫌,可这么个烧得糊里糊涂的病人,也不能把她怎样吧?

“放到后园的草房里,给他灌点草药汁,唉,能不能活下去,那就要看天意了。”叶儿回头想想,又觉得还是避嫌的好,何况,万一是什么传染病,也别离自己太近了。

那头骡子一直没卖,叶儿和刘应东都知道刘善民不愿意给他们分这笔钱,反正,刘应东也舍不得卖,这事就搁置了,现在骡子依然养在后园,还是由刘应东喂着,那个草料房虽然小,却建得结实,里面还算比较暖和。

叶儿伸头看看,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她便让几个人都等等,然后关了门,烧了醋把屋子熏了熏,这才让刘应东把那老头背着送回了家。

这天几乎没生意,刘应东心里烦闷,早早回来陪着叶儿。当地没有医生,村民个个都知道一些草药能治病,在南山上采了放在家里,身体不舒服,便会熬了喝下去,大多数病就好了,叶儿看了看,只认识柴胡,其它则不知道,想想它们大概就是没病预防有病治病的常规药,也不再深究,熬了一砂锅让刘应东给老头喂了。刘应东见叶儿很小心地让他戴了口罩,回来又让他好好的洗手,觉得很好奇,却并没有嫌麻烦,一一照做了。

叶儿盘腿在炕头做衣服,刘应东在下面修理农具,屋里本来很温馨,刘善民阴沉着脸走进了院子。

054 迁怒和感恩

更新时间2013-4-11 8:02:11 字数:2371

 生意不好,当老板的难免心情抑郁,此刻的刘善民,比刘应东的心情还要差多了。他听了刘英群的蛊惑,把小杂货铺改成饭店,这才开张了几天,便遇到眼下这样的情况,村西头本来就没东头客人多,饭店全靠当地人,还有就是逢集日,外村来赶集的过来吃一碗,可舍得吃这碗面的,都是冲着它的美味来的,他们的面,却没有东头的好吃,经常一天里门可罗雀,一单生意都没有。

就在今天早上,何春娇见破落户张家的几个败家子,绕过她的店门往东走,以为是去刘应东那边吃面,心中十分不忿,她脸皮够厚,人也够贱,竟敢拦住了一个问起来:“张三哥,我这里不也一样是飘香面呀,你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那个男人不怀好意地把何春娇瞟了好几眼,但看到店子里面的刘英群,便板起面孔:“你们扯出来的面,厚的跟脚后跟一样,咬得我牙疼,汤也不好,没有东头的鲜香,还腥得很,吃得我恶心。”他说完便扬长而去,把何春娇气得在那里直跺脚,她转回店里,不说自个的料头方子是怎么来的,却嘟嘟囔囔地骂刘应东小气,若他和叶儿肯拿出做这面的诀窍,自家面条的滋味能比东头的差吗?

刚好刘善民黑着脸过来查看,这俩便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说了很多刘应东和叶儿的坏话。

刘善民刚才在路上,已经听说大儿子救了一个人的传闻,现在让小儿子一顿煽风点火,心里的火气便直往上顶。

“东东,你自家老爹弟弟都不管,却捡来一个二家旁人来服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看了看叶儿,脸色更难看,“你也没去看看,这大冷天你娘那边屋子里冷不冷,只顾自己享福呢。”

叶儿连火盆都没生,只烧了炕,她刚才盘腿坐着给刘应东做衣服。自从太婆婆米氏过世,刘应东便一件新衣都没有,里面穿的棉袄只要拆洗干净,打了补丁不要紧,外面的衣服太破,太寒酸却不好了,这段时间,从棉到单,叶儿的双手就没停过。

叶儿闻听,见公公竟然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心里很是气愤,不过,她语气还是很平和:“爹,娘前几天就生了蓝炭炉子,我还去帮忙放劈柴了,可暖和了。”

沈家营北三十多里的山上出煤,叶儿分析,应该是露天煤矿吧,还是烟煤,当地人竟然找到了方法,跟烧炭一样把烟煤进行了处理,出来一种叫蓝炭的,叶儿觉得那就是焦炭。这种焦炭很贵,一般人家烧不起,刘丁氏也不知能烧几天,反正在外面吹嘘她屋里点得蓝炭炉子,叶儿这么说,就把刘善民的嘴巴就堵住了,他气愤地蠕动了几下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刘应东并不打算看在刘善民理屈词穷的份上就放过他,叶儿的话音刚落,他就接声道:“你让我怎样管弟弟?我都教了他本事,开了饭馆,和我现在一样样的,还要怎么帮?”

刘英群开面馆的技术怎么来的?真的是刘应东教的吗?刘善民张了张嘴却没话可说,总不能指责老大,都怪你不肯教,小儿子才不得已来偷,却没有偷到核心技术,现在做得不好吧?最后,他沉着脸训斥道:“你有精神去管一个路倒,也没过去给我捶捶背揉揉肩。”

“爹爹不是说我手硬,没有小群做得好吗?”以前,刘应东还小,刘善民找这个借口给刘英群买零食,刘应东心里不知有多难受了,这回有了话头,立马就反击了回去,把刘善民噎得咳嗽起来,他见儿子和媳妇,根本不把他当盘菜,气恨地跺跺脚走了。

叶儿示意刘应东去送,现在舆论对他俩不好,这些表面文章,就得做到位。刘应东刚皱了一下眉头,忽然就领会了媳妇的意思,跟着老爹身后,毕恭毕敬地送出门,到了大门外,还弯腰帮刘善民拍了拍背上的土。

刘善民差点没吐血,偏偏刘三爷背着手,从村外走回来,看了个正着,眼里还流露出艳羡的神色,张口和刘善民打招呼,刘善民匆匆应付了几句,就回了自己家。

——————

第二天,那个老头的烧退了,人也醒了,能自己吃饭,这样又过了三天,他能颤颤巍巍地走路,便过来要给叶儿磕头,被刘应东挡住了。

“磕什么头啊,一醒来就是给我磕头,现在又是给我媳妇磕头,算了算了,你能活着,那是老天的意思,我们遇上了,哪里能撒手不管呢。”老头最后,嘟囔着什么大恩不言谢的话语,不再坚持。

路上的雪化了,行人依然很少,叶儿想了想,往年这时候,情况也是这样的,官道上,只有些做生意的人,现在离过年还有近两个月,正是最冷清的时候,不过,一旦有人经过,就不是只吃面的事儿了。

“东东,我们卤点猪头肉,再炸点花生米,备点烧酒,万一有客人要呢?反正那些东西做好了放到院子里冻着,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会坏。”

“行!”刘应东一听叶儿的话,就明白她的意思,第二天就从村里的屠户那里买了个猪头,又从镇上,买了几坛子酒备着。

老头身体渐渐转好,刘应东便不好意思让他住柴房,他收拾了家里南边的倒座房,沈家营人俗称门房,让老头搬进来。

“这怎么行,我怎好打扰你府里的清净,就住这儿吧。我一天白吃白住的,实在惭愧,义士不要折杀老朽了。”

刘应东听他说话,忽然心中一动:“先生,我看你是个读书人,我们村里也没个书房(学校)的,要不然,你就在我家教教孩子,等开春,再赶路如何?”

“若如此,实在太好了。”老头眼泪都下来了,“我哪里还有家啊,若是能在这里开馆,混口饭吃,我便就留下,也能想办法还了义士的恩情。”

他哽咽着,给刘应东说了自己的身世:“我名叫赵一山,本是一家大官儿的账房,不想那官儿犯事,家被抄了,五岁以上男丁全都被流放,女眷和小孩则被遣送回了原籍…”

赵一山从此和老婆还有三岁的儿子便天各一方,这一流放就是十多年,他从一个青年人变成了眼下胡子拉碴的老头儿,前几年老家来信说,老婆孩子死于一场瘟疫,赵一山心都凉了,活着也是挨天天而已。

好容易皇上换了,新皇上赦免了当年的一干人犯,但流放的人还活着的没剩下几个了,他无处可去,只好打算先回老家再说,那天他错过了宿头,天黑时才走到沈家营村口,终因又冷又饿,疲惫之极,昏倒在地上。

“恩公,没有你们,就没有我赵一山,今后,我这条贱命,就供你驱策。”

叶儿觉得赵一山不像个账房,那有管庶务的账房,背一包袱经史书籍的?她没有说破这个,只感觉赵一山不是坏人,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055 缓和

更新时间2013-4-12 8:02:28 字数:2493

 刘应东却不疑有他,一听赵一山是账房,便想跟着他学打算盘。还好他还算是个有眼色的人,知道此刻并不适合说这话,而是跑出去,帮忙买了几张树皮纸和笔墨纸砚,赵一山写了个招生的告示,让刘应东帮忙贴到大街上,刘应东又把门房里的杂物,全都搬到了东厢房,在房子中间,盘了个炕一样的土台,四边向里凹,给孩子放腿,台子里面烧了火。这样,来读书的孩子,就趴这上面读书写字,既不会冷,也解决了书桌的问题。这么安排叶儿不仅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暗叹这大概是当地人的一大发明,她心里还有点小钦佩。

农村的冬天,正是闲的时候,有想法的人家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认字算账,沈家营也不是个穷村子,几天下来,断断续续的,来了十七个孩子,一个月十五文束脩,外加轮流管先生吃饭,每家一天,十几个孩子轮着来,一个月还不到两天,负担并不重。因为笔墨纸砚很贵,刚开始,赵先生教孩子写字,都是在石板上面。街上的杂货店就有卖,一个两面打磨地很光的青石板,四边用木头镶嵌,一种和石膏差不多的石头,磨成细条,叫石笔,能在石板上写出白色的子来。

叶儿看赵先生教孩子写字,一个石板一个石板的写,觉得太费事,就买了六块石板,让刘应东把边上镶的木边去了,用石灰嵌在墙上,当黑板,赵先生的工作量一下子减轻了十几倍,他一个劲给刘应东夸赞:“弟妹真是兰质蕙心,善良又聪慧,恩公是个有福之人。”说得他对叶儿更加呵护。

刘应东每晚,在先生吃饭回来后,跟着他学记账、打算盘,赵一山见他聪明,还经常给他讲一些经史、人情世故、待人接物的礼仪等等。刘应东学得如饥似渴,经常回到房间,还捧着赵一山借给他的书看,叶儿便假装好奇,让刘应东再教自己,刘应东有时,讲着讲着,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学通,便会有点不好意思,叶儿便为他辩解:“你肯定自己会了,就是还不能讲出来,明天,你再问问先生,看他是怎么讲的,回来再教我。”

刘应东不知道叶儿是用这种方式,巩固和强化他所学的知识,还为能给老婆当先生,感到骄傲呢。叶儿见他最感兴趣的,是打算盘,每晚都要噼里啪啦地练一阵儿,刚开始看着手指还挺笨拙,一个月下来,已经相当熟练了。

眼看要进入腊月,天气更加寒冷,官道上的行人反而开始多起来,都是贩年货的,沈家营集日上的人,也多了许多,饭馆的生意,就比前一个月好多了,刘应东眉头,渐渐舒展起来,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起来。

可是主院儿那边的人,看他却更加不顺眼了,原因无它,那边的生意毫无起色,反而还更糟了,因为刚开始去吃的人,出来都摇摇头,说一声“和东头的差远了”,渐渐的,知道他们做得不好的人越来越多,谁还去吃呢?

刘善民把刘英群大骂了一通,要把饭馆再改回杂货铺,眼看要过年,正是卖货的黄金时间。刘英群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少不了抱怨何春娇几句,怪她出了这个馊主意。

“是你说的本事都学好了,你嫂子扯出的面条又细又薄又匀,你扯的厚的厚薄的薄,厚的没有熟,薄的都煮烂了,自己学艺不精,怎么能怪我?”

刘英群被何春娇噼里啪啦一顿,说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低三下四地问:“这可怎么办?”

何春娇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高兴起来:“我记得上次老大骂你,说想做生意,可以让车氏教你一招,现在我们就去想她请教,让她教,哼,咱们生意要是还不好,就找她算账。”

刘英群一听,果然是好主意,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刘应东回到家,刚吃过晚饭,刘英群后脚就进来了,他就像忘了刘应东曾经扯着他胳膊,让他滚的事儿,满脸堆笑地叫了声“哥!嫂子!”

“坐吧,有事吗?”两兄弟在街上做生意,锻炼了这阵子,都学会忍了,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文章做得还凑合。

“哥,过去的事儿,都是我不懂事,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刘应东和叶儿,都有一种看到黄鼠狼的感觉。其实,叶儿性子还是很宽容的,她也希望主院儿那边好过,无它,只是希望少受骚扰,自己能和刘应东过安宁日子而已。

见两人都不说话,刘英群只好继续检讨自己,刘应东没耐心了,皱眉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我那饭店生意不好,想让嫂子给支个招。”

叶儿想了想:“扯面是个技术活,你下不去那苦功,不如做豆腐脑怎么样?”

“那更辛苦。”刘英群叫道。

“但这个生意好做,咱村还没一家这样的店,你一边卖豆腐,一边卖豆腐脑,不是很好的一桩生意?豆腐脑早中晚都有人吃,尤其村里年纪大的人,身体有点不适,总不能天天喝稀饭吧?有豆腐脑调剂一下,最好不过了。”

刘英群还是摇头。

叶儿皱起眉头“做餐饮本就是最辛苦的事儿,想清闲,爹爹原来的杂货铺就好,收入还稳定,就是比较压资金。不怕不挣钱,就怕货不全嘛。”

刘应东在一边听着,眼睛里冒出的崇拜的小星星,觉得老婆实在太聪明了,怎么知道这么多啊,简直能和赵先生有一拼了。

刘英群在一边的心情,却和老哥相反,他以前看不起嫂子,没想到一分家,嫂子穿了好衣服,每天收拾打扮得利利落落,竟然比何春娇还漂亮,不仅这样,还十分聪明伶俐,他哥现在人模人样的,还不是沾了嫂子的光?靠着嫂子的好手艺挣了钱。他怎么就没有这么好命呢?何春娇也聪明,可惜什么都不会做,缝衣做饭绣花,没有一样拿的出手,也不知道当姑娘时,都在干什么,这些,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何春娇面前,他总有一种理屈词穷的感觉,做什么都缩手缩脚的,伸展不起来。

叶儿见刘英群不说话,还以为他在考虑考虑呢,若是知道他心思这么龌龊,肯定都骂上了。他刘英群也不看自己什么德行,叶儿要是穿越碰上这么个货,不会一头碰死,期望重新穿个好身份,也会想办法和离,靠自己的能力去打天下了。

刘英群想想,觉得嫂子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更好的主张,就蔫蔫地离开了,回到家,给何春娇说了这些,何春娇倒是觉得叶儿的话有道理(起五更睡半夜,都是刘英群的事儿,她只管收银,自然只要能挣钱,什么都好说)。

刘善民却不干了,听了刘英群的话,眼睛一瞪:“少再胡折腾了,乖乖给我把房子腾出来,还是在年前把杂货铺赶紧开起来。他见自己家的地也没人好好种,干脆也典出了二十亩,换回银钱,把杂货铺的货好好补充了一下,开张正赶上年前的黄金时刻,生意还不错。

刘应东和叶儿见此情景,心思这才略略放下,他俩都善良得很,一直希望主院儿那边好过些,不要给这边添麻烦就成,从来都没有嫉妒的心思,更不会恨人有笑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