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辉立刻觉得不对劲,赵家大车店经过赵东臣这几年打理,和以往相比有很大变化,尤其是店小二,特别注重干净卫生,没人在肩头搭抹布。

“回来!”赵庆辉喊道。

“爷,有话请吩咐!”这个伙计若是个新来的吧,行动之间,却十分熟络,可若是熟手,如何又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赵庆辉给守在门口的长随使了个眼色,自己坐下端起茶杯,假意吸了一口,其实连杯子都没敢沾唇:“你是新来的吗?”

“是!”

“叫什么?”

店小二有些不耐烦,勉强忍着,挤出笑脸:“爷,这会儿店里很忙,稍等会儿,小的陪你聊天吧?”

赵庆辉大怒,随手把杯子掷在地上:“大胆!知道我是谁吗?”

店小二一下子直起腰杆,最初的畏缩和胆怯都没了,他声音里带着阴狠:“知道,你是二老太爷跟前的,不过,这店子虽然姓赵,却是大房的大爷的,我自问没做错什么,还轮不到你发威风。”

说完,一甩抹布,掉头就要走,却被背后的两人堵住。

赵庆辉就算轻车简从,两个护身的保镖还是少不了的,那小二根本不是对手,一下子就被制服了。

大车店的掌柜被叫了来,指着小二气愤道:“你怎么来了?”然后对赵庆辉行礼,解释说,“他是以前店子里的伙计,因为偷东西,还替十四老爷传信,被大爷赶出去了,他早就不是店里的伙计了。”

赵庆辉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他还没说出如何处置这个人,就听到隔壁一声惨叫。

“不好!”

赵庆辉变了脸色,长随小贵已经撞开隔壁的房门:“老爷,老爷,王嬷嬷吐血了。”

假伙计猛然跳起,想要挣脱,却被陈护卫一掌劈晕。

掌柜急忙命人请来了大夫,可惜回天乏术,那个证人已经毒发不治。

假伙计在给赵庆辉送点心之前,先给王嬷嬷送去了,这个在京城穷途末路靠乞讨为生的女人,肚子明明都饱着,却还是没能抗拒美味的诱惑。

衙役过来,搜查假伙计,发现他身上还揣着一个有毒的点心,大概是准备万一暴露,好自杀的。

捕头问清假伙计住址,一面要衙役把犯人押回去,一面带人去了假伙计的家里。

赵庆辉也没闲着,一面派人去官府打点,随时掌握第一手消息,一面紧急送信给家里。

案发地不是谢州地界,赵庆辉一点人脉也没有,他派人星夜赶路,给在京城的赵东臣报信。

好歹赵东臣还能和霍十五搭上话。霍十五哪里肯管这些小事?但赵庆辉却在拜访主事的官员时,暗示赵家和阁老家有那么点儿关系。

官府的人耳朵灵着呢,赵家大车店开满河东府每个州县,还在京城开了个状元楼,他们是知道的。

能在京城顺利站住脚,肯定有来头,赵庆辉的话他们便有几分相信。

再说,随着调查,案子也对赵庆辉特别有利。

那个假伙计被赵家大车店开除,一年多没找到事情做,后来在一个小饭店跑堂,赚钱很少,他母亲又得病去世,医药和丧葬费使得家境窘迫,但他家炕洞里,却找到一包银子,有零有整,不下一百两。

假伙计却咬死口不肯招供,县官用了大刑,亦无结果。假伙计的妻子没想到也嘴硬的很,眼看事情陷入僵局,大车店的掌柜报来一个消息,假伙计的儿子前不久让人接走。

赵庆辉这天,提着一壶酒,一只烧鸡来找假伙计:“你一个男人能熬刑,我还想得通,没想到你老婆竟然也够硬,呵呵,我很好奇啊。”

假伙计一声不吭。

赵庆辉自说自话:“能让一个女人这么硬气,无非就是为了儿子,我已经知道你儿子的去向了,不管你嘴巴多硬,杀人犯是跑不掉的,你老婆知情不报,窝藏赃物,也少不了牢狱之灾。”

假伙计还是一声不吭。

“敢害我?看我是软柿子,好拿捏吗?”赵庆辉拿起酒壶,自己倒了一杯,“吱”一声喝下去。

“我知道你儿子的去向,他就逃不出我的手心,我岂肯容害我的仇人之子,逍遥世上!”

他又喝了一杯酒:“你若还肯顾念儿子,乖乖向县太爷招供清楚,不然,我就是没了那个婆子作证,依然可以剥开赵庆林的画皮,追回我们赵家的财产。哼,一个生父痴傻的奸生子,让他身败名裂还不是时时刻刻就能办到的?”

听到赵庆林三个字,假伙计猛然一抬眼皮,随即又垂了下去,依然默不作声。

与此同时,假伙计的老婆那里,也来了个女人,她的娘亲:“倩倩,你怎么这么糊涂?”

“娘,你怎么来了?”

“倩倩啊,昨晚家里来了个人,说是已经知道勤娃跟了赵老爷,他们说了,你们坏了他们的事情,他们要报复到勤娃身上,让他生不如死。”

“他们,他们怎么这么狠?勤娃才五岁。”

“那些富人,不狠能有那么多钱吗?你们怎么这么糊涂,杀人的事情也敢做。”

“娘,没有办法,不是我们把勤娃托付给找老爷的,而是被他骗走的,小孩子,哪里经得住好吃好喝的诱哄?呜呜,赵家,就属赵庆林狠的,他爹上了贼船,身不由己了,呜呜。”

赵庆辉也是个狠人,过了两天,又弄出一个假消息。

假伙计的丈母娘去监狱探望女儿,一进门就忍不住哭起来:“呜呜呜,倩倩啊,赵老爷好狠,听说你俩活不了了,竟然弄死了勤娃,赵家有个仆人实在看不下去,昨晚偷偷报信,娘去看了,勤娃被埋在乱坟岗,呜呜——”

“啊?我的儿——”假伙计的老婆两眼一翻,便晕倒了,她娘被监婆赶了出去,衙役立刻过来,架着她就去过堂。

假伙计的老婆在大堂被水泼醒,便开始大哭,没了精神支柱,很快什么都招了。(未完待续)

 

正文 110 大结局 谁狠得过老天

 

在衙役追到谢州,赵庆林身边的管事姚随旺却在家里上吊自杀。他是和假伙计接触的唯一人手,虽然也可以以此抓捕赵庆林,但却没有那么充分的证据。

二老太爷没想到,自己软弱了那么一下,竟然连带了好几条人命,赵庆曦趁机蛊惑老爹,把痴和尚交到了衙门,要求把赵庆林和沈氏赶出赵家,退回赵家的财产,还要按高利贷付息。

暗地里,赵庆辉却派人追查假伙计的儿子,没想到,赵庆林身边竟然找不到一点儿线索,曾经做过斥候的探子正无计可施时,却发现赵庆林的儿子赵东升有些不对劲,他们顺着这条线追了一下,竟然有了大发现。

没想到这一场毒杀的安排,竟然是赵东升安排的。

赵东升刚好来省城,无意间看到了赵庆辉,他一面悄悄尾随,一面派人打听,竟然发现了那个婆子,想到身世暴露,他这辈子再也没法出头,赵东升再也按耐不住。

跟随他来省城的,是赵庆林身边的得力人手姚随旺。

姚随旺心机深沉,做事也利落,很得赵庆林的赏识,只是,最近却迷上了一个女人——赵庆林的一个外室。

那不过是赵庆林的一个玩物,根本没打算留在身边的,才连个妾的身份都不肯给她,这个女人知道拢不住赵庆林了,转而勾引的姚随旺。

赵东升捏着姚随旺的把柄。逼着他安排了这样一场杀人大戏。

假伙计的儿子王勤娃,就在姚随旺的舅舅家藏着,他死了。舅母怕今后收不到抚养费,便把王勤娃赶了出来,赵庆辉的人发现了,带着这个孩子到了云县。

假伙计见到儿子,大哭,然后,招供了自己暗暗跟踪姚随旺。发现赵东升在省城“好再来”客栈,和姚随旺商量害人的情节。

衙役追到谢州抓了赵东升。当天晚上,暂时收押在谢州府监狱。

赵庆林和沈氏都被打懵了,没想到赵东升竟然捅下泼天大的窟窿。

“庆儿,你无论如何也要救下东儿。没有他,娘也不想活了。”

赵庆林气得在屋里转圈:“够了,别闹了。证据确凿,让我如何救他?”

“可我就这么一个孙子。”

“我才四十,大不了娶几个妾,就不信再也生不出儿子。”赵庆林跺跺脚,“我要是出了事,咱们才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沈氏这才不敢再啰嗦。

不久,赵东升被判了斩监侯。沈氏和赵庆林却自动离开了赵家,不知所踪。

这一下,赵家的人反而没有一个感到轻松的。都知道赵庆林和沈氏阴狠,大家在明处,那俩在暗处,万一被算计了,不死也得脱层皮的。

叶儿甚至召回跟着丈夫历练的儿子,还给赵东臣配了两个保镖。一再叮咛他出门要谨慎。

赵东臣也十分郑重,知道沈氏和赵庆林报复的对象里。自己不排在第一,也排第二。

陆氏也非常担忧,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背叛才使沈氏措手不及,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但尚氏却有这个危机感,她找借口想带女儿躲出去,陆氏却不答应,尚氏忧心地夜不成寐。

“成天鬼里鬼气地,你这是做什么?”陆氏看不惯尚氏的样子,这天忍不住喝骂起来。

命都快没了,尚氏哪里还顾忌别的:“婆婆和那娘俩反目,你不怕他们报复,我还怕呢,现在赵家人,哪个不战战兢兢?大房那边,把儿子都招回去了。”

“嗯?你说什么?”陆氏有些听不懂。

“沈氏最恨的是你,她若是报复,大房这边,我们两兄弟一个都跑不掉,尤其是婆婆你。”

“为什么是我?”

“没有你,沈氏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快暴露。”

是啊,陆氏以前很得意这个,这次二老太爷重新分配赵庆林那份家产,她得到的也最多,没想到,利益和危险并存,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陆氏一想明白,立刻比尚氏还要害怕。

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沈氏和赵庆林知道他们迟早会放松懈怠,给他们留出报复的机会。

果然,赵家人在一年后,渐渐放松了警惕,尤其是陆氏,疑神疑鬼时间长了,竟然得了偏头痛,身体虚弱,她不得不让尚氏当家。

尚氏只顾着自己和女儿,对陆氏这边的事情,多有懈怠,沈氏抓住机会,在陆氏去庙里上香时,给拉车的马喂了药。

在官府记档里,陆氏是马疯了,甩出车厢掉到路边的排水沟里死的。叶儿却猜测是沈氏和赵庆林的手笔。

“那俩坏蛋来西省了,大爷你要小心些。”她提醒赵东臣。

“你也小心些,暂时不要出门。”

“嗯!”叶儿应了一声,气愤地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咱们不能这么被动防御。”

“嗯,我知道,这就和庆辉叔商量商量,看怎么办好。”

谁知赵东臣和赵庆辉合起手来,也没找到沈氏母子的下落,转眼就是半年,这天赵东臣回来,一脸喜气:“正儿他娘,给你说个好消息,沈氏母子死了。”

“怎么死的?”

“往京城的路有一条捷径,但得过空云山,那上面有一股土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前年劫杀了一批路人,抢了好些财物。”

“嗯,怎么了?”

“沈氏母子刚好就在这批人里面,娘俩全死了。”

“这么简单?”叶儿一时都高兴傻了。

“真的,那一批路人多数被打伤,沈氏母子却是死了,当时官府还张榜公布,让人去辨认死尸呢。”

“怎么知道有沈氏母子?”

“以前大车店一个伙计,叫我赶出门的。他发现后,冒认是自己东家,用的就是赵家的名头,私下悄悄埋了那两个人。沈氏和赵庆林身上带的首饰细软被土匪搜了去,但衣襟还缝了银票,鞋子里也塞了银票,被那个伙计昧了。”

“嗯,那怎么暴露了呢?”

“那人隐藏了半年,见事情过去,这才拿钱来逍遥,谁知在城里嫖?娼,让一个老手套出了底话,威胁着要分一半钱财,那人急了,杀了暗?昌,事情这才大白天下。”

叶儿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巴掌:“哎呀,这回可解放了。”

赵东臣派人给赵家族人送信,不久还收到了赵庆辉送来的消息,证实沈氏母子的确死了,只是原因,却不是那么简单。

沈氏和赵庆林忽然抽身而退,原来是找到了赵庆林的亲爹。

不,沈氏一直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只是,当年那个男人让她身败名裂,却违背誓言,不肯娶她,原因无它,那个男人屡试不第,死活过不了秀才这一关,谁知忽然转运,就在沈氏被赶出婆家的同时,他过关斩将,一举过了乡试,而且,立刻就定下了一门好亲。

于是,沈氏这个嫁过人的破落商户之女,被那人弃如敝履。

那个人却一路春风得意,中了进士当了官儿,几十年熬下来,已经不是一般人。

或许当年他抛弃沈氏得的报应,这人在五十岁时,唯一的儿子却死了,孙子也病怏怏的,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沈氏见赵家已经没法再待了,悄悄派人打听,知道这个情景,特别高兴,让人私下和那人联系,果然,那人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竟然愿意放弃京城的奢华舒适,外放到偏远的珠州,只为给这个儿子一个合理的身份。

沈氏若不是瞧准了下一步,她的性格,那里会自动放弃赵家这一切?

但那个人的妻子,却是知道沈氏的存在的,甚至这么多年,还一直悄悄关注着沈氏和赵庆林。

她的儿子死了,孙子身体也不好,而以前依仗的娘家,现在反而成了拖累,若是沈氏和赵庆林回来,还有她的活路吗?

沈氏狠,有人比她更狠,于是,土匪劫杀的情节,便上演了。

叶儿过了几天,才想起一件事:“陆氏和赵庆林既然早就死了,那谁杀了陆氏呢?”

“谁是既得利益的?”

叶儿倒吸一口凉气:“尚氏!”

和叶儿一样想法的人,赵家族人中也不是一个两个,但大家没有证据,只能和尚氏刻意保持距离,尚氏也乐得自在,带着小女儿,掌控大笔家产,觉得自己过得神仙一般。

但冥冥之中,善恶自有报,这年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尚氏以前被陆氏磋磨,身体一直不好,特别怕冷,那一晚她多烧了两个火盆,房间门窗也关得严实了些,主仆连带女儿,五条命丧于煤气中毒。

赵东贵半瘫痪,又不能再生育,活着也是苟延残喘而已,二老太爷让赵东臣接收那一支的家产,给弟弟养老。

赵东臣哪里差那点儿家产?让二老太爷处理此事。

二老太爷把赵东贵接回去,把这一支的家产入了公帐,用以支助赵家子弟读书。

沈氏、陆氏、尚氏,一个比一个狠毒,可她们谁能狠过老天呢?还不一个个的都做了鬼?叶儿这才长出一口气,那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实在太令人难以忍受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叶儿三十五岁之后,生活终于平静安宁,和乐舒适,两个儿子都好学上进,小女儿也乖巧可爱,日子那是一个甜蜜美满,别提多让人羡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