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珠笑:“为什么杜九先生相信我会帮忙吗?我这人反复无常又任性胡为,说不定就直接将杜九先生送到警察署了。”

“呀——白小姐你这样说我很怕的。”杜九嘴上说着怕,可是却一点也没有有怕的表现,他甚至很悠闲地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这样英俊潇洒的绅士,是绝对不该和警察署那帮子人扯上关系的,我相信白小姐是个很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应该不会对杜九我这么绝情吧?”

“不知廉耻也要有个度。”李浩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淡淡出言,就这一句话就让杜九歇了声。

只见杜九一耸肩膀,无奈,“好吧,北京是你的地盘,我是外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李浩然心说你哪里是强龙,分明就是条蛇,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也不想跟他理论那么多,杜九这人总是满嘴跑火车,一门子的歪理邪说。

“时间不早了,再不走你就赶不上去那边的船了。”

白秀珠这个时候倒是说话了,她觉得帮杜九毕竟只是举手之劳,而且——她并不是出于完全的道义在帮助杜九,看得出杜九在上海是很有身份的人,并非什么简单的角色,多一个朋友,就算是远在上海,也有用得着的一天的。白秀珠不会让自己像是上一世一样,处于一种孤立的状态,她爱金燕西爱得盲目,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交际圈子,如今却要慢慢地找回来。

杜九这人嘴虽然不好,不过眼睛很好,看得出来那些话都是一种习惯性的伪装,就像是李浩然表面的文气和彬彬有礼。

她惊讶于自己一下想到李浩然的身上,面上却不动声色,站起来,抓起了放在桌上的帽子:“我的车就在外面,白公馆的车没人敢拦,如果九爷你能够保证自己不被人看出来,现在我们就可以走了。”

她现在又换成了“九爷”,这个称呼的变化让杜九忽然觉得很奇怪。回头看了李浩然一眼,杜九也站起来,对着白秀珠半倾了身,笑着感谢道:“那么就麻烦秀珠小姐了,我如今这行头就是最好的伪装了。”

不然谁没事儿穿着这么麻烦的一身来琉璃厂这种老古董的地方?

白秀珠点头,“那么——”

“我单独跟白小姐走吧,至于浩然老兄,你就在这里等着吧,万一路上出什么事,不至于多连累一个人。”杜九将那绅士帽扣在自己的头上,拉拉帽檐,遮住了眼,却勾出了一条弯曲的唇线,笑得很是暗昧,“你别怕,我这人虽然荤素不忌,却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能对白小姐下手。”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秀珠忽然觉得自己三观有些碎裂。

杜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李浩然扬眉,扯出一抹凉凉的笑意来,没搭理她,却看向了白秀珠,温言道:“秀珠小姐,此次事情真的是麻烦你了,如果他路上有任何异常的举动,直接将他丢下车就好,是死是活都与秀珠小姐没关系的。”

“……你好毒……”杜九嘴角一抽,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李浩然。

李浩然回头淡笑:“有意见吗?”

杜九脖子一缩,还敢有什么意见?在北京惹李浩然,简直就是找死。哼,哪天李浩然到上海来,他可也要好好地“招待”一番。他心中暗暗将这笔仇记下来,然后扭头:“秀珠小姐,我们走吧。”

于是李浩然站在了原地,看着白秀珠跟杜九离开。

白秀珠回头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于是相视一笑,像是含了说不尽的意味,却又像只是那么单纯地笑一笑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远目,剧情跑走了,希望能够慢慢跑回来,我这样神展开还有那么多人忍我,感动QAQ

于是加更……

我是勤奋可爱有节操的大镜子:

☆、第十八章不一样的世界

白秀珠带回来一个男人,跟英国绅士一样,司机自然是觉得奇怪,不过看这人穿着打扮都很是尊贵的样子,也不敢多问,更何况白秀珠是主子,哪里轮得到他们问?

所以白秀珠只说去码头,那司机就开车去了。

一路上杜九没有多说话,只是偶尔聊聊英国的风土人情,在别人听来,他就是英国留学归来的人,对那边极其了解。

白秀珠心中却升起了疑惑,看杜九谈吐之间的风度,如果是真的完全装出来的,那不可能,而且英国的那些风土人情她也算是了解一些,毕竟她当初就要去英国了,甚至还有那个人……

不过,杜九之前表现出来的和现在她所了解到的,根本就是两样,可想而知,这人很会隐藏。

码头处人来人往很热闹,远处河上泊着的汽船顶口喷着黑烟,白秀珠下车,杜九也钻出来,随手一整自己的黑色礼帽,动作优雅,然后一笑,对着白秀珠一伸手,示意她往那边去:“还有事想与白小姐谈谈,可否移步?”

白秀珠对着自家的下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留在这里,接着就跟杜九一起往前走。

站在河边上,栏杆处风很大,将白秀珠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吹起来,那一身蓝色的洋装衬着,倒更俏丽了,她站定之后,半侧过身子,问道:“九爷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很好奇,你跟李浩然是什么关系?”现在周围没有熟识的人,杜九那表情又变得轻浮起来,显出几分玩世不恭来。

白秀珠看他这么好奇,倒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好奇。“我也对你这样的好奇心感到很好奇,你又是什么人?”

“上海滩大杜小杜,大杜是杜月笙杜先生,十里洋场的神,小杜便是区区我了,三教九流都涉及一点而已。”他虽说“一点而已”,可是看表情却是带着几分自得的,能够杜月笙这样的大人物并称,虽是“小杜”,可谁又能说没有几分本事?

更何况,三教九流都有涉及,这人还到北京来跟李浩然之间有交情,必然是更不简单了。

这样的身份组合,倒是让白秀珠想起一些有趣的东西。

她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回答了杜九之前的问题:“他曾是我的老师。”

“曾是,也就是说现在不是。”杜九细细玩味着她的话,良久,抬起头来,那眼神里带着暗昧的温柔,“白秀珠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跟李浩然离得太近,他跟你想象之中是不一样的。我看,考虑他的话,还不如考虑考虑我,我比他有钱的。”

……

该怎么说呢?

杜九前面的几句话的确是摄住了白秀珠的心神,他说李浩然跟她想象之中的不一样,她倒是很好奇,可是这转眼之间杜九又说了那样不正经的话,让白秀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都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自从重生回来之后,她整个人处事的手腕都偏向圆滑和八面玲珑,将自己的任性隐藏起来,尽管它们时不时想要冒出来,可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过。

她只能摇头笑一声:“九爷你想多了。”

杜九一耸肩,看着船来了,叹了口气,“唉,马上就要走了,本来我对北京这个破地方是没有什么留恋的,谁知道在离开的时候却留下了秀珠小姐这样美好的记忆,真是教杜九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奈何,奈何?”

白秀珠始终都是淡淡的,男人的花言巧语来得太容易,反而不能相信,她只是提醒道:“该登船了。”

杜九无奈,转身向着那边走去,过了一会儿,开了船,他站在船舷里面,甲板上,看着栏边的白秀珠,揭下了自己的帽子,放在胸前,行了一礼,然后再向她挥帽子,站着,直到再也看不见。

白秀珠回身,钻进车里,又吩咐司机回了琉璃厂。

李浩然还在那里等她,慢慢地翻着一页页的泛黄的书,张老板打着呵欠,拿鸡毛掸子将那些不知是新是旧的画上的灰尘掸去,他看了李浩然一眼,“你在我这里坐太久了。”

李浩然提起了茶壶,却忽然发现已经喝干了,他顿觉悻悻,看那懒洋洋的张老板一样,“我在等人。”

“等什么人?”张老板明知故问。

李浩然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那位白小姐我也算是认识了,她总是光顾我,对古玩那些很感兴趣,我觉得做人也很不错,只是背景太深,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啊。”张老板打个呵欠,新沏了一壶茶,提了过来,坐在了李浩然的对面,看着他,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

李浩然看着张老板给他倒茶,那浅褐色的茶水在白瓷的茶碗里慢慢地堆高了,一团团的漩涡,看上去很是不错。“张老板也有觉得别人背景深不好的时候吗?”

荣宝斋的老板,可是这琉璃厂第一人,不论是对古玩的鉴赏还是自己的学识修养,都可算得上是绝顶,就是北大那些出名的教授甚至是南北各地的著名画家都跟他有很深的交情,说张老板没背景,那根本就是不了解情况。

“我只是觉得你跟那白小姐之间有些奇怪,我看你对她有点意思啊?”张老板本来是没准备把话说开的,可是李浩然平时是那般绝顶聪明的一个人物,现在竟然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是装傻,那就是真的没开窍咯。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别扭。

“张老板,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对别人有意思的?怎么我自己倒是不清楚?”李浩然一扬眉,双手交叠在桌面上,十指扣在一起。“胡说八道的话,我可不保证秀珠小姐回来是不是会以后不来您这家店。”

得,这“您”字儿都出来了,张老板立刻就笑了。

“浩然啊,我觉得奇怪的是,你明明也是我这里的常客,可是两年半了吧?你来这里竟然就没一次跟白小姐见了面的,就算是都在店里,你还是在我这里看书,也不出去,喜欢别人就直说吧,遮遮掩掩干不成大事儿啊。”

李浩然叹气,无奈,“我曾经因为两年前那件事麻烦了别人,总不好一直在别人的面前出现吧?再说本来也算不上是很熟悉。”

“那你们今天怎么又坐在了一起了?我还说你们只是不认识的,没有想到今天看你们都坐下了,才知道蛮熟,你这不是坑我老张吗?别以为你是……我就怕你。”张老板撇了撇嘴,一脸的埋怨。

“算了吧,张老板你还是在这里继续干好工作吧,我等她回来就走,这次坐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需要她的帮助。”李浩然说得轻描淡写。

张老板一下笑了:“你这人倒是好笑,人家凭什么帮你啊?你就没有想过吗?你这样需要人家帮忙了就叫人家,不需要了就避着不见,这可不怎么好啊。”

“我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张老板你应该很清楚的。”说到这里,李浩然的眼底压抑了几分暗淡,感觉有些阴郁,可是转眼就消失了化开,变成了几分阳春白雪似的伤怀。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其实一开始就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现在心情也很复杂,本来是清润可口的好茶,到了他嘴里竟然也变得带着几分隐约的苦涩。

张老板摇头笑他:“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现在就死撑着吧,我看你以后是没戏了。不过人家白小姐帮了你这么多,你不对人家表示自己的谢意实在是说不过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外面有客人来了,我去了啊。”

“嗯,茶留下就好。”李浩然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你啊……”

张老板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拿着自己的鸡毛掸子背着手出去招呼客人了。

白秀珠进来的时候,张老板正在跟客人谈前面挂着的一幅画,转眼之间就看到白秀珠,忙招呼了一声,跟她说人还在里面。

白秀珠低头表示感谢,却是抬手微微压了压自己的帽檐,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全貌,低着头进了雅室,李浩然果然还是在里面。

“回来得挺早。”其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李浩然笑意温和,眼底一片暖意。

白秀珠看着他这样的眼神,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她坐了下来,又接过他倒的一杯茶,“九爷已经上船,大约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他自己若是半路出事,也怪不得我。”李浩然想起杜九,笑意淡了几分,很想问问白秀珠这路途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过想想杜九也只是嘴上油滑,再难堪的事情多半也是不会做的,也就没问。

白秀珠双手端着茶,手指都搭在杯沿上,感觉很是秀静,“我出来得也算是久了,马上就回去,浩然老师呢?”

浩然老师,真是既亲近又疏远的一个称呼。就像是李浩然叫白秀珠“秀珠小姐”一样,其实他们两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继续喊下去。

李浩然想到方才张老板的话,想了想最近的行程,忽然说出了一句让白秀珠有些惊讶的话:“方才张老板提点我,我劳烦了秀珠小姐这么多次,不答谢的话有些过意不去。不知道秀珠小姐明天有没有时间,三四月份,正是西府海棠开了的时候,上次在学校看到秋海棠,秀珠小姐似乎很喜欢,如果是西府海棠的话……”

白秀珠看着他,静了一下,然后点头:“其实帮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浩然老师的感谢,不收着大约是亏了。明天有时间,浩然老师怎么安排?”

“西直门外。”李浩然只说了四个字。

白秀珠点头,然后又喝了一口茶,“那么明天见。”

李浩然站起来,送她到了门口,“明天见。”

他回转身,看着那放在桌上,还留着半杯没有喝完的茶水的白瓷茶杯,忽然之间有些迷茫起来。他这是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睡到半夜才想起存稿箱的时间忘记设置了,哭瞎,我错了……加更什么的来迟了QAQ

我是勤奋可爱有节操的大镜子:

☆、第十九章冷清秋

北京城西直门外,最大的景点自然是颐和园,这里是皇家园林,不过自从清朝的那些个皇帝贵族外带一个固执的老太太慈禧跑了之后,这里就逐渐做成了开放的景点,明年就要正式全开放,不过现在也是可以进去的。

真要说起来,那还是慈禧用海军建设的钱这样慢慢把颐和园铺起来的呢。

白秀珠昨夜想了许久,今早起来竟然还觉得精神不错,又跟丫头阿月说让那钢琴老师隔日再来,今天自己有约出去。

下楼时候竟然撞见了白雄起,他正在客厅里打电话。

白秀珠站在台阶上,忽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下去。

“蒋委员长说要通电下野?我还没接到消息……请您放心……”

她心里是沉沉的,却知道这一切都无法挽救,很多事情都只能看着它发生,她至今也不知道有什么力量可以强大到阻止历史。

白雄起又说了几句,于是挂了电话,转头看到白秀珠还站在那里,于是问道:“秀珠你起得这么早,怎么站在那里?”

白秀珠笑笑,继续走下来,“我是看二哥你是在打电话,所以才在这里站了一下。对了,嫂嫂呢?”

“她后面忙活去了。”白雄起坐到了桌子前面,雪白的桌布吊了一个角下来,显出了几分富贵家族独特的气韵。

“我听说你昨天又让钢琴老师等着了,明明给你请了老师,你却总是推迟,以后还是少去琉璃厂那种地方吧,你毕竟是女孩子家,那些地方都是大老爷们儿才混着的,不好。”

白秀珠听这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只好敷衍:“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荣宝斋,那家老板人也是不错的,况且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你不让我读书,逼我退学,现在连琉璃厂也不让逛了吗?”

逼她退学那件事,的的确确是白雄起心中的死穴,他不得不将妹妹的婚姻作为筹码,已经是对不起父母去时的遗言,还逼她退学,虽然是出于对妹妹安全的考虑,却也是没有尊重她的意见。白秀珠骨子里是个相当独立的人,他干涉得太多也会影响兄妹之间的感情。

他叹了口气,“你这样说,我还能说什么?琉璃厂不是不让你去,而是要少去,你请了钢琴老师,也别太过分。那些都是拿着笔杆子的文人,一会儿又说咱们白公馆仗势欺人,请了别人又这么多次违约,传出去不好听。”

现在的文人,没事儿就爱写两笔,偏偏白雄起还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得罪了这些文人,必定是要被口诛笔伐,将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挨个点评的,他有时候很无奈,不过也只能忍。

白秀珠一听他这样说,倒也是很理解他的苦处,只好妥协:“我会少去,今日跟朋友有约会,所以钢琴老师还是明天请到吧。”

“随你吧,只要你知道我的苦处就好。”白雄起也无话可说了。

过了一会儿白夫人也来了,白秀珠借口说不想打扰他们夫妻二人说话,吃了饭自己先离开了,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了自己的手袋,一看衣柜里的衣服忽然之间又有些纠结。

穿什么好?

整日都是洋装,今日去西直门外,怕是要去颐和园,洋装不合适。

“阿月,上次哥哥给我订了几身旗袍放哪儿了?”

“挂在那个衣柜里了。”

白秀珠走过去一看,最后还是挑了一身穿上,又嫌首饰累赘,只用珠花发卡就头发盘起来,挂了两串宝蓝的水滴玛瑙耳饰,然后走了出去。

阿月方才已经通知好了司机这边,一路往西直门外去。

她在接近的地方下了车,却让司机先走,自己今天大概会玩很久,回来的时候再叫人来接。

三月之尾,四月之初,正是赏景的高峰时节,每当这个时候,北京西直门、香山和八大处的去路便是热闹得很,现下就算是白秀珠来得很早,却也发现路上有了很多人,她这一身旗袍打扮本来就算不上是富丽,很是低调,所以在这一群穿红着绿游春的男女老少中间倒也不觉得多打眼。

老城墙根下头,这西直门又称是“水门”,她走过去,就见门墙里头站着一个人,穿着不算很厚的浅灰色呢子大衣,双手揣进兜里,里面是衬衫加着黑色的西服小褂,就斜倚着墙根,站在那刚刚抽了芽正在疯涨的柳树旁边,正看着那枝上的嫩芽,眼帘低垂一点,整个面目都像是沾上了水墨的韵味。

他就那样淡淡地抬了一下头,眼光流转,尽日里头的天光就照进了他的眼底,散落成一片细碎的涟漪,他似乎是很无意识地自然勾了一下唇唇,含着笑意喊道:“秀珠小姐……”

白秀珠走过来,绕过那柳树,白色的高跟鞋,紫色底子的旗袍上盘绣着的是白色的大牡丹,牡丹虽俗,不过贵气却是天成的,白色的牡丹和紫色的底子自然将那几分俗气去了个干干净净,她披了银鼠毛的坎肩,雪白的手臂露出来,手里提着手袋,十指的指甲上干干净净的,不像是乌二小姐他们那一群一样涂着浓艳的蔻丹。

“浩然老师来得太早了。”

他们二人之间昨日是没有约定时间的,当时两个人谁也没有说,可是都大早上的就来了,白秀珠以为自己算是早的,没有想到李浩然更早了。

李浩然看着白秀珠这一身衣服,忍不住道:“太素净了。”

“如果我每次猜错的话,我们是去游颐和园,我穿着洋装去,似乎是不大好的,况且我穿那么富丽干什么?相亲吗?”说道后面,白秀珠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李浩然也笑了,不过“相亲”这个词,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他转身,向着外面走去,出了北京西直门就可以到颐和园,万寿山现在已经是被一层绿给盖住,昆明湖也已经碧波荡漾,正是游览的好时节。

沿途有拉车的在揽客,李浩然随意叫住一辆,跟白秀珠上去了,笑说道:“以前秀珠小姐怕是很少体验这种平民的交通工具吧?”

白秀珠摇头:“以前也是坐过的,只不过去参加小姐太太们的聚会的时候只能坐车。”

车夫将他们载到宫门口,白秀珠在李浩然的搀扶下下了车,进了宫门,很快就看到了占地面积最大的昆明湖,十七孔桥横卧在湖上,白秀珠以前来过这里,次数多了也就没觉得精致有多精奇,现在看着竟然也觉得无趣。

李浩然见到她虽没表现出来,却也是兴致缺缺,像是已经见惯了一样,不免好奇:“秀珠小姐以前常来这里吗?”

“来过几次,不过时节都差不多,那些小姐太太们还拉着游湖,我看得最多的不是精致,我喜欢看这些来游湖的人。”

许许多多的人,在白秀珠说话的时候就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因为是从不同的宫门进来的,所以方向也不一样,白秀珠的目光很淡,看着自己的身边,无数的过客从她的旁边走过去。

迎面过来了一群女学生,有几个穿着仁义女高的校服,白秀珠是认得的,她一皱眉,扭头看李浩然,也见着他一挑眉,似乎还有些惊讶。

那群女学生嬉闹着过来,乍看见李浩然竟然停下了脚步,“李老师好。”

其中一个女学生鞠躬行礼,后面的人面面相觑,觉得很奇怪,不过那女学生既然已经行礼,那她们跟着做总是没错的。

“李老师好。”

“是冷清秋同学啊,来得很早,很巧。”

李浩然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以前教过的学生,他对这个冷清秋有印象,因为欧阳于坚曾经数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女学生,说是很有才学,而且整个人很聪灵,是个好苗子,他在没有离开仁义女高之前也与冷清秋有过几面之缘,倒也觉得欧阳于坚这话没说错,冷清秋的确是很聪慧懂礼貌的人。

冷清秋,这个名字,让白秀珠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她掐了自己的手指一下,才控制住自己目光,让整个眼眸沉静,只不过因为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所以只好面无表情。

她们这群女学生看到李浩然,自然也看到了白秀珠,惊于她美貌与气质的同时,也开始暗暗猜测她与李浩然的关系,这个时节相约游湖,还是一男一女,不由得就要让人往那方面想了。

今日的冷清秋还是被同学拉来的,她今年就是高三了,不过此刻是挽着如意双髻,头发里盘着鹅黄色的绒绳,穿着青绿色的衣裙,细条白辫地扑了滚边,脖子上缠着西湖水色的蒙头纱巾,整个人都似出水的芙蓉,清丽养眼。

百合么……

白秀珠伸手顺了顺自己被风吹起来的头发,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她没说话,自然也没人敢问她什么。

那边冷清秋一行人见过了李浩然,便都又嘻哈着走了。

李浩然站定,忽然眼含戏谑地扭头看她:“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便问过我,冷清秋的事情。那个刚刚跟我打招呼的便是了,你怎的没点反应?”

白秀珠原本是看着前方的,闻言,斜过眼来,勾唇:“我为什么要问?”

“我只是好奇,我以为你会问的。”李浩然忽然觉得有趣起来,白秀珠眼下这副姿态,似乎颇具有攻击性。

白秀珠转身,微微仰头看着他,面上是一个完美的笑容:“浩然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心跳忽然之间漏掉了一拍。

浩然。

他强迫自己不露出半分异样,接道:“不是善人,大约是个恶人。”

白秀珠又笑了,她提着手袋,伸手拢了一下坎肩,往前走了三步,又停下来,对着身后的李浩然道:“浩然老师,你说得很对。”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多少姑娘看过原书,这个情节才走到第一章……金燕西和冷清秋第一次见面是在颐和园O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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