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几天过去,两个人的春节是快乐的,快乐的日子却总是过得很快,1997年2月19日,睡饱了的赵学军,拿着遥控打开电视机,电视上的一篇讣告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出现了,小平同志去了。

躺在床上的人呆愣了一会,都在心里一阵难过。赵学军想发表下什么意见,张张嘴却无法评判那位老人。他们沉默了很久,一直沉默到赵学军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吓了两人一大跳!

第62章

宋长安回来了,赵学军原本以为这个人这辈子都不想回来的。

王希并不欢迎宋长安这个人,也许以前没觉着怎么地,可是现在他有一种危机感。随着身体上的进步,王希已经毫不客气的将宋长安与危险品这个词汇挂了钩子,这个时候他倒是不太讨厌赵学军能有一些女性朋友,那样倒是安全些。

宋长安这次是随着一个外省的考察团回来的,这几年他没少捞钱,文凭那张薄纸他有两张,一下仿若钱与内涵都回来了,精气神也回来了。一个月前,他参加了一次国外的华人圈子举办的酒会,酒会里别人介绍给他一个考察团。那考察团是带着引资的目的出去的。看到宋长安之后,人家对他倒是很热情,宣传了很多国内的形式,目前经济的状况,未来的发展趋势。宋长安看着那些宣传画,像册,一下子突然想念起故土,思乡的情绪澎湃的涌上心头,毫无预兆的他就这么突然地就这么回来了。

这些年,宋长安与国内的圈子离得很远,他出来的不轰烈,他那点子事情在国外也许没啥,可对他这个人来说那都是大事。从悲愤出走到有了事业,到事业越做越大,他的气量也见涨。宋长安骨子里是很爱国的,随着公司越办越大,他也喜欢照顾一下出去的人,不过他不照顾那些跟着出国热想办法背离祖国的人。他照顾真正有学问,品质好一些的华人。现在他有挑选朋友的权利。随着几次大笔投资身价飞速翻倍,宋长安的朋友档次是越来越高了。以前在国内,父亲那个级别刚够见到省级领导,见到省里的领导那也需要毕恭毕敬。可是出去后,他奇妙的换了身份,就如练武功的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奇妙的世界翻转,怎么走,这条条大路竟都可以去罗马了。

有了金钱地位,于是大家都原谅了他,觉着他又是个好人了。现在,省一级的领导见到他开始客客气气了。宋长安知道,别人的尊重无外乎想得到他资产上的帮助,别人未必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去尊重,甚至背后大家还是会说他。他不在乎,也不反对这种讨好,他想回祖国,回去做些事情,他一个人吃饭,怎么奢侈那最多也就是八两面条的分量,有时候吃撑了还得净饿几天,胃口才能舒坦。

赵学军是宋长安的老板,当之无愧的老板。宋长安在机场见到赵学军与王希亲昵,也没带出半分有着那种异样轻易的情绪,他们很客气的寒暄,聊了半天之后,才找到几份过去的情谊。宋长安对于赵学军现在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即便是明白赵学军是个与他一样的人,他也不会对他有爱。老板与员工永远隔着一层山,他是懂的自己的身份的。可懂的是懂得,他搞不懂王希为嘛瞪他,他又没得罪过他?被生活锤炼的小心翼翼的宋长安,立刻开始检讨自己。

赵学军坐在宾馆的沙发上看一些紧急文件,对于在国内投资他不讨厌,甚至是喜欢的,当然在这里他有些不喜欢那些小官僚,也不喜欢国内一些人办事的方式。说白了,他不喜欢程序复杂,人情夹杂在生意里,一个人有什么都是属于这个人的,你便是怎么扒着人家的情,钱还是人家的,给不了你半文。有时候人就是搞不懂这种区分,整的自己在地位上总是落了下乘。

赵学军花了三个小时看完文件后,毫不客气的否决了宋长安百分之八十的投资建议,没办法,他对时代先知选觉。

王希很高兴赵学军打了宋长安的脸,抹了他的面子,还是当着自己抹的。他围绕在赵学军的身边跑前跑后的越发像个狗腿子。

宋长安对于赵学军的否决并不生气,赵学军有股魔力,有种他不知道的力量,这令他畏惧甚至惧怕他,他说教自己,他听就是了。虽然他不高兴赵学军否决了他精心准备的投资意向,可是他可以拿出钱来悄悄的搞。这个跟赵学军就没关系了,他不想投太多的钱,只是想随意的办个场地,给自己找个回国的窝子,对了他还需要个正式的身份,如今,他自己也觉得羞愧,他不是中国人了。

每当宋长安想起自己失去国籍,他就心如刀绞,可是他想在国外把事业变大,想进入一些特行的买卖,他就不能再属于祖国。他记得他在国外宣誓那天,宣誓完,回到家,他拿着电话跟赵学军唠叨哭泣了半个小时,后来赵学军安慰他:没关系,你还有颗中国心。

赵学军说完那话,心里一阵恓惶,而宋长安嚎啕大哭后,大病一场。

放下文件,赵学军并没有去考虑宋长安是不是高兴,他不在意他的情绪。他只是带着一股异样的情绪看着自己两辈子的男人。

宋长安如今周身的气派,早已不是名牌流,他开始穿舒服的衣衫,自然的去做人。他谦和的笑着,拿着一支笔很认真的看着赵学军勾去的地方,在空白处写上一些解释与考虑,这人看上去很儒雅,很俊美。

王希呢,也是周身的气派,可他带着一股子监狱里给他打出来的匪气。即便是那是个少管所,这人也见过最底层的世界,现在他拥有的不少,他懂得珍惜,他对世界不茫然,甚至是带着杀戮决断的。在情感上他就像个小孩子了,处处离不得自己,这些复杂的个性给王希送上一份纯洁与热烈,怎么说呢,还是王希耐看些。

赵学军在心里揉着肠子将这两人不知道捏把了多少次,一直到中午之后,几处地方政府的官员搭了关系,递过话,无论如何想与宋长安吃个饭。对于投资者,地方上的态度向来是好的。带来投资,那就是政绩,是进步的阶梯啊!

赵学军与宋长安此刻再也不说公事了,他们聊一些国内的变化,王希时不时的插几句,总之他不能给赵学军夸奖宋长安的机会。可惜的是,金融市场与食品行业有个大沟壑,大部分时间,王希插不上话,于是乱插话。被逼无奈之下,赵学军只好与宋长安用英语交谈,他有好些话要交代呢,照王希这种打诨的方式下去,五百年后也别想交代好。

王希扭脸愤然的看着宾馆门口的喷泉,决定回家自学英语,最少也得六级。

面对几家省市来接的车队,宋长安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身上的确背着几亿资金的投资意向,可是,地方上的声势还是吓到了他。不知道谁暴露了他的行藏?宋长安举目四下看看,不远处,一家邻省的车队前,他的叔叔宋瞭望正亲昵的挥手打招呼。

“安安!这里,来这里!”

赵学军奇怪的看了一眼已经发福的宋瞭望,再看看宋长安。他知道宋长安对这个小叔叔谈不上喜欢,大概是因为这位小叔叔太过于市侩,他越有钱越市侩。不过,这人还是有些人情味的,好歹全世界都踩宋长安的时候,他往殡仪馆给自己的侄子送过钱。

宋长安笑了下,走过去与小叔叔闲聊了几句。宋瞭望对赵学军他们是看不起的,即便是赵家很有钱,王希家很有办法,可是他还是把自己划归到了上等人的档次,自己的侄儿那身价在国外也是很有名气的。

拒绝了所有来接的车队,宋长安与赵学军他们去了宾馆后边的一个小巷,三块钱一碗烩面,再加两块钱肉。王希觉得不过瘾,拿了一百块,想买一碗,人回民老大爷却不卖他了。

“你都吃了,别人不吃了?炖肉今儿不加了!”

管你是什么人,人老爷子也是有气性的。

呼啦啦啦的几碗面条下去,宋长安拿着一块纯棉手绢抹嘴,赵学军看着他手指上的银圈子,就故作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还没找到呢?”

宋长安笑笑,神色有些凄然:“就没找,现在…大概是更加不好找了。”

王希顿时有些同情,他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幸福生活,决定以上流人的姿态关照一下这位没爱的孩子。他将面前的烩面汤碗推了过去:“原汤化原食。”

宋长安笑笑,表示自己不吃了。

赵学军吃东西很慢,吸面条没声,细嚼慢咽的。宋长安与王希好脾气的等着。吃罢饭,这三人沿着小巷溜达,如今老省城依旧可以见到旧房子,那种老房子的旧墙砖儿是那种一布尺长的古砖。老屋也依旧有牌匾,紫气东来什么的。门帘两边依旧可以看到山西砖雕的精美流线。

王希发现不了这种美,因为就生活在这里。宋长安出去了,又回来了。他一下就看到了那些建筑的不同,于是他开始兴致勃勃的绕着旧街走,赵学军依旧当他是朋友,没当他是下属,再说,上辈子也有份情谊,他好脾气的跟着,有时候遇到漂亮的门柱雕花,他也看着。

宋长安溜达了一会,突然冒了一句话:“我明儿回北京。”

“回去看亲戚?”赵学军问他。

苦笑了下,宋长安的语气带着一股子孤寂:“那里还有什么亲戚,我爷爷辈儿人都是外来的。我想回来住几年,就像你说的,买几栋老院子,护住几颗老槐树,夏天抱一杯茶水,躺在椅子上看看槐花,那日子也不错。我得为自己打算下。哎…前些日子去体检,医生说我的胃有穿孔的危险,你看学军,以前我在存安全感。我依旧没安全感,想来想去,我觉得我是没个家,有家就有安全感了。”

“你不回你自己的家?”赵学军知道,宋辽阔是很想这个儿子的。

宋长安笑笑,没回答这个问题。他不想回去,即便是跟父亲应付那也令他觉得疲惫!

“看到好院子,给我也来一套,北京的四合院我也喜欢。”

宋长安欣然答应,决定买两套紧挨着的,下辈子能跟学军做邻居那也不错。

闲聊着,这一行人回到宾馆,宋瞭望带着很多关系户早就呆在那里。赵学军与王希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并不去打搅宋长安工作,也不算不上是工作。宋长安得给宋瞭望脸,拒绝人不得罪人,那是门艺术活。

第63章

下午茶,这是一门来自港派的行为艺术,内地人即便是没有下午吃点心的习惯,随着改革开放,也会在资金有条件,地位允许的情况下表示自己经常下午茶。

宋长安处理了很多公事,他胃不好,需要贴补一下。于是约了补觉的赵学军一起去吃东西。王希这会倒过味了,他觉得宋长安又没有威胁了。他严格的审问了赵学军的身体,那具身体表示他全然信任自己,爱着自己。王希觉得很美,对宋长安的态度谦和了很多,有了笑脸。

咬了一口蛋糕咽下去,王希倒是第一次对宋长安说起投资建议。

“有些项目是不错,你那些东西我看了。”

宋长安给他倒了一杯滚茶笑着说:“那一起做?”

王希摇头:“我不贪心,我自己的事儿有很多,食品是个大行当。我就一个想法,你听听。”

放下茶壶,宋长安态度很好的点点头:“你说。”

“去了一个地方,什么土地资源,当地的交通这都不是你要考察的重点。”王希说到这里,卖了一个关子。他看着宋长安一脸惊讶,自己心里略微美了一下,才继续说:“国内投资,与外地不同。这几年经济势头很好,到地方投资的人也不少,你知道我们…”他想说自己是广州人,呆了下苦笑:“算了,说白了,一个地方,人性很重要。人口素质是个大问题。我说这些不是说咱人口素质有问题,而是…举个例子吧…”

王希举了几个例子,这几年广州商人在内地也投资,可是找到地方,谈好意向,圈了地方,场子刚起个外围墙,大问题就来了。占地补偿问题,当地政府地方保护问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好多企业还没转开,许多设备就被当地人拆了,拿去卖了废铁。王希很注重投资的时候考察当地老百姓的人口素质,这一点是许多商人用钱赔进去的经验。

宋长安想了会,表情有些失落,却把王希的话记下了。他低头喝了一会茶,抬起头笑笑:“那些事儿都是小事,我倒是想以涛涛的名字建几所小学的,涛涛一直想当老师。”

涛涛就是宋长安跳楼死去的那位小情人。

赵学军诧异了一下,他对宋长安这辈子的长情表示诧异,他放下手里的小勺点点头:“这是正事,也算上我跟王希吧。”

“长安,长安,我就说嘛,他肯定走不远!”

宋瞭望的声音很大,整个小餐吧的人都在看他。他自己倒是对投来的各种眼神毫不在意,只是得瑟的对身边人很牛气的说:“我跟你们说了,长安去那都是要告诉我的。”

王宜宾陪着笑脸,从老远的地方小跑着过来,先是与宋长安握手,叙述了一次他的爷爷与宋家爷爷上下级的两辈子关系,接着发了三张名片。这几年倒爷的饭不好吃,随着国家金融政策越来越规范,王宜宾的日子不好过,要不是看在他家老辈子的面子,别人指头缝里都不屑给他漏点剩饭吃。打击到了,王宜宾倒是谦和了,学会做人了。

赵学军看着王宜宾,想起他的巧克力,他的假古董,还有他家那位叫秀的保姆。时过境迁,地位产生变化,王宜宾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通身气派,徒留了一份带着讨好的,对金钱完全不遮盖的崇拜与拜服。很显然,他没有认出赵学军。

宋瞭望过来又说了一下当年的事情,王宜宾立刻道歉,完全不要尊严的奚落了一下自己。

“你们坐,我跟王希上去。”

赵学军应酬了几句,转身带着王希离开。宋瞭望看着赵学军走开,立刻以长辈的身份说宋长安:“长安,不是小叔说你,这人你可得看清楚了。你跟过去那是不同的。你可别什么都往身上粘,有些人跟你交朋友那是带着目的的。这几年你知道流行什么吗?坑熟!专坑熟人!”

宋长安笑笑,懒得开口说什么,小叔叔的态度他一点都不喜欢,这几年跟外面呆着,他只相信法律与合同。对于国内的人情买卖,他是全然不相信的。

王宜宾想做工程,硬是送了宋瞭望两层利润,他给了大诱饵,希望搭上宋长安的战车。可是,甭管他怎么说自己家与宋家的关系,宋长安就是那句话,你的工程队把资质证,还有那些手续先办好咱再坐下说。

宋长安毫不客气的扫了宋瞭望的面子后,他上了楼。宋瞭望气的脸庞发紫,拿起电话给自己哥哥告状,他才说了个开头,那边就直接扣了电话。宋瞭望一提自己儿子依旧觉得气愤。

刚过春节的省城,没有半分热闹气,整个国家才办完国丧,情绪低落到了最低点。今年正月十五,竟是红火都没闹。赵学军靠着窗子看着外面,王希手里钢笔划拉纸张的声音有节奏的慢慢传来。他是后天的飞机。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门外响起不紧不慢的敲门声,王希放下钢笔看下赵学军,转身去开了门。

宋长安提着半瓶红酒,手里握着三个高脚杯,笑眯眯的站在那里:“好不容易得了空,咱聊聊。”

王希把他让进来,有些话,也该着说开了。

坐在屋子里的地毯上,王希撕开一袋花生米,吃着听着宋长安说话。

“我不问你俩,你俩也不给我个解释吗?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宋长结果花生,吹了皮子丢进嘴巴里说。

赵学军与王希互相对视,沉默了一会,赵学军才说:“有什么解释的。”

宋长安说:“倒是不用跟我解释,可我爸堵了的血管,现在还危险着呢,赵叔叔那脾气,我不说,你们也是知道的。”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压抑起来,赵学军的血液顿时从脑部倒流到脚底板,神色开始发青。

王希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拉住赵学军的手,他的手劲很大就像赵学军的手是他的手,松开就像生生卸去他的臂膀那般疼,他不放开,只是沉默的用肢体语言告诉宋长安,你别吓唬我,不论你说什么,我也不放开他。

宋长安尴尬的笑笑:“别,我不是要分开你们,好歹我是过来人,这事儿你们得想周全了。”

赵学军冲着王希笑笑,挣脱了一下,没脱开,那边抓的更加紧了。

“再等等吧,我二哥还没结婚,好歹…十年吧,社会要进步的。”

宋长安低头抿了一口酒,靠着床帮仰脸看着屋顶:“华夏大国,礼仪之邦,万国朝拜…那是历史。现在…有些人喜欢把别人家的隐私当成自己家的。你不在意这些,可…家里总是要在意的。”

“我知道,先拖着,我就是有果断,也不能跟家里用。我学不来你那些,你能断的…可我不能。”赵学军恨这一刻,自己的竟反驳不了宋长安。

王希不在乎这些,他气哼哼的说到:“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这是我俩的事儿吧?”

宋长安没搭理他那个茬,他只是絮絮叨叨的说自己的想法:“以前,我想过的,这几年年纪大了…”

赵学军哧的乐了:“你才多大?”

指指心口,宋长安苦笑:“这里有好几百岁,我活的就像个清教徒。不敢再提感情,也不敢再去害谁。”

沉默…

“年纪大了,我总想一种日子,有个女人。贤惠,善良,结个婚,找个家。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去机关做个小官僚,风不吹到,日晒不着…哎,神仙的日子,可我能那么做吗?不爱人家,害人家一辈子?这事儿不能做,算来算去,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拖着吧,拖无可拖,我跟学军上山去。我们要在一起,别人说什么,不听就是,只要不违法,别人能怎么地你?那些人想害你,总要跟你有些关系的。我们把圈子缩小了,倒那都就是一家人的事儿。军儿…你别担心。”王希快速的说了几句,安慰赵学军。

赵学军笑笑:“没担心,我只是觉得…这不公平。”

“哎!公平找个词汇,是因为没有,才有的。我这逻辑有些乱,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得了!喝酒!”宋长安扑凌了一下头发,完全失去了身价十几亿的姿态,像个颓废者一般的一口闷了那酒。

高桔子放下电话,有些郁闷的看着听筒,她摘下老花镜,对丈夫说:“三儿不接我电话!”

赵建国放下手里的报纸,不客气的训斥老妻:“你别有事没事的管孩子,三儿不小了,也是该着了找对象的年纪。你这几个小时听不到儿子的声音就打搅他,是会影响到他的。”

高桔子有些气闷的伴嘴:“得,我不跟你说。我都老花眼了,你还气我。”

见妻子委屈,赵建国连忙陪了笑脸:“你跟我说啊,我就爱听你唠叨!一天不停,哎呀,那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别愁了!是人他就要老花的,没听那句老话吗?四十八要老花,你算算,你四九年生人刚好四十八,这不花了吗!”

“屁!”

“对!屁!”赵建国在没孩子的时候,向来无耻,他得瑟的走过去,搂住老妻的肩膀:“桔子啊,宽宽心,我知道你生气,可是这生老病死,是人类必须要走的道路吗!这不是我还陪着你呢吗!”

高桔子享受着丈夫的爱抚,心里却拿定了主意。第二天一大早,她叫自己的小秘书,联系了上海一家医院,找了关系。最初她做了个拉皮,接着又做了个抽脂,再然后,高桔子整容上了瘾,给全身来了一个大整顿。几个月后,当赵建国再次看到家门口站着的这位,身材苗条,皮肤细白,圆眼细眉,周身妩媚的摩登女郎之后,他花了整整十五分钟才认出这是自己家老妻。

接着,赵建国愤然出走了…

第64章

高桔子哭衰衰的给儿子打电话,她语气哽咽盖不住的猛抽泣:“三儿(抽泣)…我把…呜…你爸(抽泣)…丢了!哇…”

赵学军刚送了王希上飞机,本来挺难过,被自己老妈一吓,难过都吓跑了:“妈?我爸怎么了?你别哭,慢慢说。”他就怕自己老爸出事,说实话吧,老爹这几年的日子,都是他偷来的,他总觉得不踏实,这是个梦。他就怕那天醒了,回到前世发现这边不过就是黄粱一梦,那才惨呢。

高桔子在那边哭了一会,好不容易止住:“那啥,你先回来吧…三儿啊!妈不想活了…”

“啊?妈,你可不敢想不开,你要出事,那我也活不成了。”赵学军急得在机场转圈。

“你见到妈,可别害怕啊!”

“我怕你干嘛,你那呢?妈?妈?”

“老家呢(抽泣),快点来(大吼)!!!!!!!”

正巧在机场的赵学军直接打了票,等了几小时后,什么都没带的就上了飞机回了老家。要么说呢,时代进步了,天地间的距离短的不像话了都。赵学军着急忙慌的赶到家,一进门果然被吓到:“你谁啊!?”

“你妈…呜…”高桔子抄着哭哑的嗓子,悲泣的拿着早就湿润的手绢抹了一把鼻涕,接着嚎啕大哭,赵学军听到熟悉的哭声节奏,这才认出来…这这…这是自己个儿的桔子妈!

哭笑不得的赵学军,安慰了半天,正哄着呢,门口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赵老大跌跌撞撞的进门,一开门看见赵学军搂着一位女郎正安慰,他四下看看,问赵学军:“咱妈呢?!妈说爸丢了!”他大声喊了几声:“妈!妈!妈!”

搂在弟弟怀窝里的女郎,下巴猛然左右剧烈抖动,又扑倒他身上:“文儿啊!妈不活了…”

赵学文吓得一阵倒退,语气高昂:“你谁啊!!”

“你妈!!!!!呜!”对赵学文,高桔子可不那么客气,直接吼上了,吼完,扑倒在沙发上继续嚎啕。

手指颤抖的指着沙发上的“女郎”,赵学文磕磕巴巴的问自己弟弟:“妈?”

赵学兵无奈了:“啊…对!咱妈!”

“这都是啥啊!”赵学文也想哭了。

赵学兵是最后一个到的,惊吓过后,他倒是真心实意的夸奖了一句:“妈,你这样挺好的,我爸老脑筋,你别理他。谁不想自己媳妇漂亮呢?我爸这是有了危机感了…男人吗…”

赵学军与赵学文一起抬脚,踢了他一个踉跄。

高桔子一边哭,一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你爸就是个小心眼…我不活了!!!!!!”

赵建国一番折腾,家中却是难得的团圆了。高桔子带着三个儿子,踏上了寻找丈夫的道路?

从老家的电话打到全国各地,兄弟三个开车从市区,找到小山头村,老爸丢了这消息不能露了,传出去实在丢人。老妈整容,老爸出走,这消息一出,够全万林人民乐三年,完事了还能载入史册。这一干人战战兢兢的找了快十五天,还是没找到,这下子,一向冷静的赵学军都有些着急了。他知道自己的老子赵建国向来以当过兵的出身来标榜个性,其实骨子里也是个小心眼,有时候别人都说自己不像赵家的娃,其实他觉得兄弟三个,怕是只有自己的个性最像老爹了。

十五天,对于赵家母子四人是个煎熬的时段,以前高桔子一直觉得,女人靠自己离了谁都能活。真的,随着事业越做越大,她真的想过这类事情。现在,赵建国不见了,高桔子发现,自己的天塌了,她没赵建国不行。

看着扑倒在沙发上哭的十分伤心地母亲,赵学文有些迁怒,妻子刚怀孕,自己被老妈召集来,旁个人家,材米油盐酱醋茶,什么事儿都会有,都会闹,就没人像自己家这样式儿闹腾的。自己家出这事,跟媳妇都没法说,说出去叫亲家都要笑死掉。

“妈,你就别哭了。”赵学文将少校军装丢到沙发上,去拽衬衣扣子,语气有些无奈。

赵学军看着自己的大哥,盯了一会后,他噗哧乐了:“有了媳妇,这就不要老娘了?”

“哎,赵学军,你说什么呢?!”赵学文气的站起来,脸色不大好。

“你说我说什么呢,问题已经出了,这几天你就没个好话,酸不拉几的,怎么了?咱妈愿意老爸走吗?她也不愿意啊!这才十五天,还不是父母久病在床前呢!”赵学军也不高兴,直接还口。

“我说什么了吗?赵学军!你这个态度有问题!”

“你少给我打官腔!我就不爱听这个!”

“你信不信我抽你!”

赵学兵上去拉架,被大哥一脚踹到地上,接着兄弟三便混战在了一起。高桔子愣愣的看着,没劝,呆呆的看了一会,她直接抄了一把剪子要毁自己容。

“桔子!桔子!哎!哎!喂!高桔子!你别!我没走,哎哎哎!我说,你干嘛呢!你们这三个混蛋,赶紧着,拉住你妈!”

赵建国狼狈的从二楼阁楼楼口支着脑袋向下喊,兄弟三上去一顿拉扯。高桔子看着二楼口顶从阁楼上倒挂着的半个身子跟脑袋,表情直接坍塌了。

“学军!”

赵学军狗腿的上去巴结:“在,太后您吩咐!”

“你爸喜欢屋顶,你去把梯子抽了!”

“得令!”

赵学军对自己老爸的威胁置若罔闻,抓着梯子要拉走,赵建国着急忙慌的在上面一边骂人,一边慌慌张张的扶着梯子下了楼。周身就穿着一条小裤衩,一脸胡子茬,满身的烟味。

赵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悄悄退散。他们在门口相互击胜利之掌,接着散去。这个门那是必然不能进了,一进去就要被人拉着给评理,一个爹,一个妈,说谁对,下场也不会好。都是聪明人,去触那个霉头才怪呢。

赵学军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天州,打从去年年底到现在,这一路忙乱,他就没休息好。

赵学兵没买上当夜的机票,直接打了站台票,硬是挤上去北京的列车。这次家里总算在首都,整了一块难得的地皮,赵学兵想去打造个精品中心,这次的事业,是他自己的,他很上心。

火车上混合着的各种味的扑面袭来,早就锦衣玉食习惯了的赵学兵并不习惯这种环境,他不由得有些后悔,要是能多等两天就好了,这正赶上春节之后的打工潮。在拥挤的人群里,推推搡搡的他来到补票口,出了两盒中华烟,整到一张普通卧铺的上铺票子。一入卧铺车厢,就像进了两个世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此刻,已是深夜,赵学兵脱去皮鞋,悄悄的上了铺位,不久便进入梦乡。大概到天明的时候,一阵吵杂,有人毫不客气的晃动他身体,赵学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向下看,唬了一跳!铺位下两位乘警正用盯坏人的眼神看着他。再看周围,哎,眼神唰唰的,都不善意。也不怪大家,这十五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到处找老爸,要不是小三儿发现冰箱里的东西一直少,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他样子像个逃犯,那也是必然的。

车厢里,一个女孩子正在哭,她身边坐的一位大婶正在安慰她,一边安慰一边怒视赵学兵。赵学兵瞥了这位大婶一眼,大婶子又畏惧的低下头。

“那上来的?几点上车的?”乘警带着赵学兵进了餐车,挺正式的做了笔录。

“万林市,昨晚十点上的车。”赵学兵讨厌麻烦,但是也好脾气的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