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正是刚刚跟屠娘子唱反调,维护周玉玲的人。

几人就此别过,发银子的男人留到了最后,他用力拽了拽脸上的皮,那糙大汉的脸就被撕裂了,露出一张少年的模样,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正是卫长安身边的小厮青纸。

关于卫长安中毒那事儿,大老爷并没有声张,只是把驴肉饼的事情抖落了出来。最后查出来是三夫人给厨房的法子,其中的确有几味香料混合在一起会有催化作用,形成一些带毒的特质。

三老爷再次被卫侯爷叫了过去,也没动手,只是呵斥了一通。三老爷回来的时候,面色惨白,双腿瘫软。

“我问过长德,他的表现很不错。甚至今上之前还有意让他成为六皇子的帮手,只不过功亏一篑,最后反而把长德打成了这样。我觉得应该是知道长安昏迷了,是你们三房动的手脚…”

卫侯爷刚说完,三老爷就立刻跪下来替三房辩解:“爹,您不能这么偏心啊。怎么就是我们三房下的手了,别人不知道,您还能不知晓吗?虽然两房有龃龉,但是坚决不会要长安的命啊!”

卫侯爷猛地甩开了他的手,脸上露出几分冷笑来:“即使不想要长安的命,但是他这次的昏厥绝对与你们脱不了干系。为何长安刚晕过去,长德就已经准备好一切入宫了,他的衣裳靴子都是京都最时兴的样式,而且很适合入宫,很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我能查到的,今上自然也能!”

“公子,青纸那边办妥了。街上都传开了。”青梅替卫长安换衣裳的时候,偷偷趴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卫长安动了动眼皮,示意她知道了。同时她的心里也稍微舒坦了些,总算有一件好事儿了。

从看到周玉玲施粥开始,卫长安的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根刺一般,周玉玲最喜欢做这种善事了。前世她靠这次的行善之事,还真的让皇上心软了,虽然没有把周侯府的爵位延长,但是却给了周玉玲一个殊荣,皇上亲自下旨给了她“上善贵女”的名头。

光这一个名头,足以见得皇上对于这次施粥的满意程度。上善若水,这样的夸奖赋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周玉玲在京都的贵女圈,可是风光了好一阵子。

就是周玉玲这种好名声,即使最后她频频进入宁国公府与宁全峰偷情,但是京都却无人怀疑,只以为她是照顾病重的卫长安。

卫长安轻哼了一声,前世周玉玲凭借好名声白莲花的小性子赢得世人,今日卫长安就要她毁在这名声上,成为京都人人厌恶的姑娘。最好一辈子都谋不到亲事,孤独终老。

周侯府施粥行善不成,最后还害死了两个人,甚至那些领过粥的人,情绪十分不稳定。第二日周侯府的粥棚就被人给拆了,周侯府那边还坚持着来发粥,却被人全部砸掉了。

当然也有一些饿肚子的叫花子,蹲在地上或者从那些人手里哄抢粥吃,饥饿战胜了他们对死亡的恐惧。

九五之尊很快知道这件事儿了,他派出去打探的人马也纷纷回来禀报。

“卑职查到,周侯府之前的肉的确不是在猪肉摊买的,真如传言中说的。有老鼠肉、也有在各地抓到动物的肉,除了没有人肉之外,只要是肉都用上了。”

“据周侯府的厨娘说,因为好多肉都不是新鲜的,为了遮住味道,所以银子都花在了采买调料上。卑职把粥给了太医院,里面含了容易让人成瘾的东西,所以才会造成那些经常去领粥的人一日不碰就难受,甚至身体底子薄的直接死亡。卑职再去问那厨娘是从哪里买的,只说跟平时买的地方一样,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香。”

皇帝的面色越发深沉,低声道:“那东西自哪里?”

“苗疆。”

“啪”的一声,九五之尊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

“殿下,皇上最近对毒物好像特别在意。”六皇子贴身伺候的内监低声说了一句。

沈铉皱了皱眉头,今上和他虽然是父子俩,但同时也是大苍国的皇帝,所以九五之尊又很多秘密,都不是他能够知道的。

“周侯府的结果不会好,应该是有人背地里算计他们了。”他抬手敲了敲桌面。

忽而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来:“周家也是能折腾,家中的男人不中用,就想靠女人来撑腰。以为全京都知道她的好名声,父皇就会让他家的爵位延长吗?可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然如六皇子猜测的,皇上当日就下了旨意,让周侯府交银子出来,给京都因为吃粥出现问题的人看病。还有叮嘱底下的人随时注意周侯府的动向,确保第一时间能把爵位和宅子收回来。

年过半百的周侯爷看到这道圣旨,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原本就是花银子搏名声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最后吃苦不讨好,还要继续往外掏银子。甚至看九五之尊这意思,明明就是咒周侯爷早死呢,他还没处评理去。

原本天仙一样的周大姑娘周玉玲,用帕子捂住脸,在家哭得稀里哗啦。

这法子是她亲自想的,但是事情却不是她这个姑娘家办的,都是有府中继母操持的,给了那么点儿银子,可不就想一些歪门邪道么!这下倒好,弄出这样一个天大的丑闻,无论是她还是周侯府,都成为了京都的笑柄。

也正是如此,卫长安才钻了空子,利用周侯府后院的不安稳,把这些腌臜事情都抖落了出来,还买通了几个人装尸体。

“夫人,大公子醒过来了!”青菊几乎一路小跑着进了许氏的院子,大声地呼喊着。

许氏连衣裳都顾不得整理,从躺椅上站起来就往卫长安的屋子里跑。

过了这么多天,卫侯府的大公子终于平安醒过来。连宫里头的贵人都得到了消息,今上之前因为这事儿打了二公子,所以大公子的清醒,无疑都是大家所关注的。

“长安,我的长安…”许氏看见卫长安坐在床头,立刻就冲了过去,直接扑到她怀里,就开始呜咽起来。

卫长安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着她。说实话刚能坐起来旁若无人地活动,她现在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的,被许氏这么一撞,她似乎有些要晕了。

她在府中休养了两日,许氏让小厨房变着法子地炖补品给她吃。直到卫长安实在受不了再吃甜腻腻的东西,才借口从府里逃出来。

“哎呦,好俊俏的一位爷,这位爷您头一回来吗?是个生面孔啊!”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几分甜腻。

卫长安从马车下来,刚刚站稳,怀里就被一具柔软的身体倚靠着,脂粉香气立刻窜入鼻中。

她轻轻地蹙了蹙眉头,不耐的神色稍纵即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顺手捏了捏这个女子的下巴,低声道:“与子同袍。”

那粉衣女子微微愣了一下,转而神色间闪过一丝敬畏,立刻从她的怀里钻出来了,再不敢造次。

“爷楼上请,妈妈,这位爷是贵客中的贵客,五日前就订好的位置。”粉衣女子扶着她的胳膊,动作却极其规矩,依然还是拿捏着嗓音,冲着一旁招揽客人的老鸨喊道。

“哎呦,爷您来——”正拉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爷说着话的老鸨,一听这话立刻把客人丢一边,跑到卫长安这边来。

结果一瞧见卫长安的脸,那话就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又见面了。”卫长安点了点头,眉头轻挑。

她和这位老鸨当真是熟人了,上次帮六皇子脱罪时,请的就是春仪院的老鸨,正是眼前这位。

“长安公子啊。您请——”老鸨干笑了两声,立刻让龟奴带着她上楼。

三拐四绕,才到了顶楼。不同于大厅和下面楼层的热闹之态,丝竹声、娇笑声,处处透着奢靡的意味。而这顶楼则极其安静,甚至连一丝脂粉香气都没有,比京都最好的客栈雅间还要僻静幽雅。

“长安公子,我们爷在里头等您。不过进去之前,劳烦您让小人给您拍拍衣裳,熏一熏去去味儿。”龟奴腆着一张笑脸,还是那种招揽客人的笑容,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

卫长安毫无架子地点了点头,虽然在心底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什么毛病!既然嫌弃脂粉味,还找妓院见面,脑子有问题!

“吱呀”一声,门被慢慢地推开,焕然一新的卫长安慢悠悠地走进来。

“把鞋脱了。”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显然是久居高位之人。

015达成共识

卫长安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轻闭着眼睛,躺在贵妃椅上。躺椅的位置就在窗边,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了进来,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皮肤呈现一种透光感。

沈铉身下还铺着老虎的皮毛制成的毯子,浑身上下透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都像是下凡的谪仙一样。

察觉到卫长安站在那边一动不动,沈铉的眉毛轻轻蹙起。他睁开眼睛看向门边的人,只见卫长安抬手摸着下巴,一直在打量他。

不知道是不是沈铉的错觉,总觉得卫长安的目光有些刺人。不是普通意义的打量,倒像是欣赏一件精致的物品,甚至还有一种正在被把玩的恍惚感。

想到这里,沈铉不由得抖了一下,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脱。”

卫长安收回目光,也没有矫情。直接踢掉了脚上的锦靴,连足袋(袜子)都扯了下来,露出一双白嫩的脚。

她把自己的靴子放到了墙边,踩上了柔软的地毯,长长的皮毛接触到脚心,让她有一种踩在云里的错觉。

沈铉的目光一闪,似乎被卫长安白皙的脚丫子给刺到了,连光线投射到上面,都直接反射了过来,他不由得眨了一下眼睛。

“你不用——”他轻声开了口,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卫长安的举动给震惊到了。

卫长安像是小孩子刚见到新鲜玩意儿一般,在毛毯上来回蹦跶了两下。很快又转过身去,走到墙边看着放在她旁边的一双黑色锦靴。

显然这用金线绣着麒麟图案的靴子,正是六皇子的。两双靴子放在一起,大小的对比十分明显。

卫长安闭了闭眼,她忽然记起临死前,六皇子似乎也是穿了这样一双锦靴,慢慢地走到她的床边去。周遭的噩梦似乎都散去了,只剩下他挺拔伟岸的身影,踩着一双锦靴腾云驾雾而来。

她几乎不受控制地抬起脚,将那双白嫩的脚丫子伸进了黑色锦靴里。一股温暖的感觉袭来,十分温暖,让她留恋。

卫长安闭起了眼睛,她的心有些痒痒的。

沈铉到了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看着逆光的少年,笔直地站在那里,毫无防备地留个背影给他。总觉得世人眼中的长安公子,似乎在这一刻变得脆弱无比,让人没来由得感到心疼。

“我看到殿下的靴子觉得好看,就想试穿一下,不过太大啦!等我再长三四岁,应该就能穿了。”她脱下鞋子,慢悠悠地踢着脚走到了六皇子的身边。

她今年十四岁,六皇子十七岁,两人正好相差三岁。

听到她的话,沈铉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那双脚上。只觉得卫长安的脚太过秀气了,而且还很小,根本不像是男人的脚,甚至让他有种错觉,此刻往他面前走来的就是一个女人。

等到明白卫长安的意思之后,沈铉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就卫长安那几乎是他一半大的脚丫子,再长个十年也不能穿他的鞋子。

卫长安盘着腿就坐在地毯上,距离他不远。由于高度差的问题,她只能仰起头看他。

这种臣服性特别强的动作,在她做来只觉得乖巧。甚至每日看着别人跪在他面前,都无动于衷的六皇子,看到卫长安坐在他腿边不远处,总有一种让他想逃离的感觉。

似乎他的心跳有一点儿不对劲!浑身都透着紧张感。

“坐到椅子上去。”沈铉索性闭了眼睛不看她,低声吩咐了一句。

卫长安立刻摇头:“我觉得地毯上很舒服,而且这屋子就是我梦中的景象,很好。”

她伸出手四处摸了摸,视线流连在屋子的各个角落。这个房间布置得很用心,一桌一椅一砖一瓦,都透着很温暖的感觉。

紫檀木雕螭纹鱼桌,黄柏木花角罗锅枨平头案,花梨木鲤鱼戏水博古架…这些精致而有趣的东西,组成了一个很舒服的地方,一切的搭配都恰到好处。

“如果再来张楠木蟋蟀纹拔步床,我都不愿意走了!”卫长安眯起眼睛,扫了一圈遗憾地发现没有床。

沈铉被她这几句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话给噎到了,最后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从贵妃椅上下来,坐在旁边,跟她面对面。

察觉到两人的高度差不多持平,卫长安的嘴角轻扬,露出一抹得逞的淡笑。

“这家青楼是属于我名下的,这世上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沈铉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轻咳了一声开始说正事儿。

只是两人这种姿势说话,总有些尴尬。

好在六皇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似乎怕她不信,他又补充道:“这家老鸨都不知道我,每次过来都会提前通知,有另外一条密径上来。”

卫长安当然相信他的话,因为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直到现在才知道这春仪院是六皇子名下的。

上次请老鸨还巴巴地来春仪院,简直是自动投进六皇子的手掌心,难怪上一回闹过之后,她只是迟了几步进入如意斋雅间,六皇子就已经闹清了来龙去脉。

似乎是猜透了卫长安的想法,沈铉低声道:“上次事情之后,卫侯府有人来春仪院警告老鸨,被我打发走了,应该是你祖父派来的。”

卫长安挑了挑眉头,她就知道卫侯爷不是只会扑在女人的身上,他还是十分关心卫侯府的未来。

“那我就多谢殿下伸以援手了!”卫长安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六皇子挥了挥手,他的手指敲击着膝盖,一下又一下,十分有规律。剑眉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事儿。

“我这次找你来,是想暂时结成同盟。我帮你脱困境,你帮我打探世家公子之间的消息,如何?”沈铉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显然已经是下了决心。

卫长安勾了勾唇角,眨了眨眼睛:“不知我有何困境?”

“传闻府上二公子原本的名字是长得,长久的得到。不过后来却被卫侯爷改成了德行的德,其实当初那名字寓意很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偏偏却被改了,卫侯爷还说缺了德行无以为人。”沈铉用手沾着茶水在自己的掌心写了一个“德”字。

卫侯爷当初那么说亲孙子,传出去之后的确有些难听,好像卫长德不取那个字,就天生是德行有亏的人似的。

“我的困境又何止他一个。”卫长安苦笑了一下。

她重活一次,原本踌躇满志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根据之前的经历,她的确占得许多先机,但是由于她自己改了命,很多事情的走向也跟之前不一样了,比如她竟然中毒了!而且还是那样歹毒的毒。

“我让他滚出京都,你帮我探探杨琪的口风。”沈铉胸有成竹地道,他根本没有再询问卫长安的意见,就拍板决定了。

“成交。”卫长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出卖杨琪的话,她根本没有心理压力。

卫家的马车离开之后,沈铉依然躺在贵妃椅上,他的视线一直追着离去的马车,直到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他轻轻闭上眼睛,脑海里晃动的还是卫长安那一双白嫩嫩的脚丫子。

“啧。”他皱着眉头不耐地叹了口气,他的心里怎么会觉得卫长安是个女人呢?

京都里再怎么外放的女子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把足袋都脱了,露出一双脚来的。他这是魔怔了。

他殊不知早在前世,他已经看过了长安最狼狈不堪的样子,所以不过露出一双脚而已,卫长安只是故意要逗逗他而已。

诚如六皇子所言,不过几日的功夫,宫里就有圣旨下来了。

“卫侯府二公子卫长德,之前于宫中德行有亏,目无尊长。朕甚感焦急,念其刚回京都,不懂规矩,特让他回归山中继续修行。钦此——”拿着圣旨的太监捏着奸细的嗓音,将这两句话传达给卫侯府。

整个侯府的男人,由卫侯爷领头,都跪在前厅领旨。

这几句话念完,侯府中立刻呈现冰火两重天的架势。三房上下都是一片如丧考妣,大房则一个个心里踏实了不少。

卫长安更是轻轻呼出一口气,能把卫长德弄走就算不错了,毕竟这道圣旨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皇上似乎太多管闲事儿了,而且卫长德也没有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就这样得了这道近乎是流放的圣旨,简直让人磨不着头脑。

“德行有亏吗?”卫长安轻轻念叨了一句,脸上闪过一丝讥诮。

六皇子还真是能折腾,竟然真的让皇上的圣旨里面,用这四个字来描述卫长德的罪行,简直就是啪啪打脸。

三老爷的面色沉如锅底,后院三夫人听到这道圣旨的内容,当场就“嗷——”的一嗓子喊出来,立刻翻白眼晕了过去。

016长德离京

“殿下,六皇子还在光明殿里面,听说是被皇上留下用膳了。”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殿内一片寂静,偶尔里屋传来几声甜腻的呻吟。紧接着一道粗重的喘息声和男人的低吼声传来,肉体相撞的“啪啪”声不绝于耳,显然内殿里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翻云覆雨。

外殿跪着的小太监,一阵面红耳赤,五皇子嘶哑的声音传来:“老六跟父皇说了什么?”

明明是处于情事中的人,五皇子的声音听起来却没有多少激动的成分,只是透着压抑的意味。

“六皇子进去没多久,光明殿就传出把卫侯府二公子送出京都的旨意。皇上此时正是龙心大悦,李总管还让御膳房多做几个六皇子爱吃的菜。”小太监稍微踌躇了一下,还是把实话讲了出来。

“嗯,啊…”内殿女子的呻吟声猛然拔高了,之后却又低落了下去,显得十分沉闷,似乎被谁捂住了嘴巴,听得不是十分真切。

“老六在讨父皇欢心上,其他人拍马都追不上。”五皇子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个有些清瘦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轻抿着嘴唇,身上只穿了素白的锦衣,却一个衣扣都没有系起来。从上到下的重点部位几乎全部露出来了,透着极其淫靡的意味。

那个小太监下意识地抬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男人腿间那一团肉,整个人的脸色更加不自在了。

旁边一个小宫女找了个锦布,跪在五皇子的脚边,慢慢地替他擦拭着身体。

“卫侯府的人是老六亲自挑的,他这回要把人弄走,是不是卫长德得罪他了?”五皇子拍了拍小宫女的脑袋,那个小宫女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奴才特地查过了,六皇子和卫家二公子几乎没有接触。跟大公子倒是见过几回,是不是要收买大公子?”

五皇子挑了挑眉头:“老六不是那种轻易喜欢跟人接触的人,卫长安在京都虽然还算有名,但是光一个嫡庶不分的后院,就够他喝一壶的,不是适合拉拢的人。老六这么做,无非是察觉到父皇不满卫长德,送了个梯子过去,揣测到父皇的心意了!”

他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一旁的几个宫女手脚麻利地替五皇子收拾起来,不过片刻,方才还淫邪满满的男子,如今已经恢复了通身的贵气,甚至在他喝茶的时候,还透出一股温文尔雅好说话的模样。

“看样子卫长德是扶不起来了,卫长安那边可以着手拉拢了。上一次二哥使计弄了块裕王爷的古玉,没想到老六和卫长安竟然躲过一劫。派人去查查卫长安。”五皇子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声音变得极其温和起来,听着就让人如沐春风。

小太监心里松了口气,立刻点头应承下来。看样子五皇子刚经历过一场情事,心情还算不错。

只是还不等他这口气吐完,几个内监就从内殿里抬出一个人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人身上用床单包裹住了,唯独露出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女人脸,依稀可辨别出原本娇艳的容貌,只是脸上的表情实在太狰狞了,嘴巴大张,眼睛也没有合上,几乎看不到一点眼珠子,完全是翻白眼的状态。

显然这个女人在临死之前有过特别痛苦的经历。

小太监浑身僵硬,血液好像都变冷了一般,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似乎是故意要刺激他一样,那裹着人的被单往下滑了一点,露出那个女人的脖颈。原本白皙嫩滑的皮肤上,印出红紫的印记,依稀可见其中还有几根手指印,可见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之前难怪那女人的声音高亢之后,忽然又变得沉闷起来,想必是被人掐住了喊不出声音来。

“处理得干净些,别露出马脚来。”五皇子的声音依然轻柔好听,只是这会子落入小太监的耳中,犹如吃人的魔鬼一样。

待五皇子进了内殿,旁边一个大宫女模样的人走过来,直接扔下了一个钱袋子。里面应该有不少银子,撞击到地面的时候,还发出一声闷响。

“以后光明殿若是有什么消息,尽快传给殿下。下回就不用进来了,有人跟你接头。好好干,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若是不听话,刚刚那个女人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这个大宫女的声音十分阴冷,语调都是平平的。

这个小太监是光明殿伺候的,想要靠这点儿消息卖点钱,为自己找条后路。在光明殿伺候,他一辈子也熬不出头了,但是这殿里的主子迟早要换,不如先找一个。他选中了名声最好,态度最亲和的五皇子,哪里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是粉碎了他的美梦。

他几乎是哆嗦着走了出去,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那个大宫女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甚至一路走一路发抖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没那个胆子投靠,倒是有胆子拿银子。

这小太监的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忽然想起进光明殿之前,带他的师父跟他说过,这宫里最忌讳没本事又想往上爬,还是利用自己的主子,出卖给别的主子的人,一般都死的比较快。

当晚在光明殿伺候的一个小太监暴毙了,屋里的人只把这事儿报备给李总管,尸体朝乱葬岗一扔,就完事儿了。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我的儿,我的儿,你不要走啊!你就这样离开京都,让为娘如何是好啊!”大老远就听到了三夫人鬼哭狼嚎的声音。

她被几个婆子拉扯着,就扯着嗓子在后院嚎。

“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还不让夫人回屋去。这是今上的旨意,她哭成这样是在责怪今上吗?”三老爷急匆匆跑了过来,对着那几个婆子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喝骂。

那几个婆子立刻下了力气,提到当今圣上,能有谁不怕的。

三夫人拼命地挣扎扭动,就想挣脱她们,去前院看卫长德。

“老爷,我知错了,你让我去送送长德吧!我不胡说八道了…”三夫人这时候才感到惊恐,伸出手拼命地往前,似乎想要拉住离开的三老爷。

三老爷头都不回,就走了。

三夫人哭得更加凄惨了,最后推着卫长娇的手臂:“娇儿,快替娘去送送你哥!”

前院,卫长德站在马车前,卫侯爷和大老爷正在说话训诫他。

相比刚回来那会儿,他变了许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比之前更加沉默了许多。听到长辈们说话,也只是不停地点头。

“二哥,二哥,娘出不来,只能我来看看你…”卫长娇从后面挤了过来,扑倒在他的怀里,不停地哭。

她哭得眼睛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好不可怜。

三老爷眼睛一瞪,就要上前来拉扯她。卫侯爷脸上的神情明显又是很恼火,三老爷觉得自己身上又开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