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上山拜年

六皇子轻声说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

“谁稀罕似的!为了你和卫长安,我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罢了罢了,合该欠了你们的!”八公主嘀嘀咕咕的,显然还不是很满意,最后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完全放弃了一般。

过年这几日,沉闷了许久的卫侯府,总算是有了几分生机。卫侯爷有些疯癫了之后,许氏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老夫人也完全撒手不管了,原本还经常当墙头草的她,伴随着三房的倒台,她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安心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今上那一道圣旨,在卫侯府里改变的何止是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像是说好了一般,都变得沉淀下来,似乎蛰伏起来,准备伺机而动。

“姑娘,您真的穿这一身出去?”青竹捧着一身衣裳,脸上露出几分怀疑的表情。

卫长安抬了一下眼皮子,点了点头。

“您是要去见杨公子,虽说您二位是好友,但您现在恢复女儿身,穿件姑娘家的衣裳去见他。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只怕传出来的话不会好听。”青兰也上前来劝阻,那一套衣裳从里到外都透着艳丽娇俏。

青菊待在一旁跟着抓耳挠腮的,显然这小妮子也觉得有些不妥。见卫长安还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立刻着急地说道:“姑娘,您不是正在跟六殿下议亲嘛!人家常说,皇宫里的眼线遍布天下,您若是就这样跟杨公子见面,难保六殿下不知晓,或者让其他人知晓,总之是个麻烦事儿!”

小丫头片子的脸上故意流露出严肃正经的模样,把周围的几个人都逗乐了。

青梅忍不住抬手戳到了她的脑门上:“你当是看话本呢!主子们带去的人肯定都是信得过的,宫里头那些贵人哪里就会耗这些心思?”

卫长安站起身来,伸直了两条手臂,让她们替她穿衣,低声道:“我是跟杨琪上山看伯娘,每年都有这么一遭,不会说因为我变成姑娘了,就不再去。当然当着外人的面儿,我会避嫌的。”

老天爷似乎都听到了卫长安的话,前几日的大雪连绵,冻得人手脚发抖。京都里繁华的街市上当然早就有人来铲雪扫雪,至于尼姑庵的后山上,则没有那么多的人力,一眼望过去还是皑皑白雪。

卫长安下了马车的时候,就看见杨琪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山上,兴许是在眺望着杨夫人住的地方。

“山上的雪那么厚,稍后爬上去恐怕要耗费点功夫。”一道轻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听着有些熟悉,却又多了几分不同。

正在发愣的杨琪回过神来,偏头看了一眼卫长安,视线一下子就定在了她的脸上。

杨琪的嘴巴微微张开,脸上闪过几分惊诧十足的神色。

“你你你…”他指着卫长安,似乎急于表达什么,最后也不知道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嗓子眼儿好像被堵起来了一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站立的少女,外面罩一件青莲绒的灰鼠斗篷,里面是绣翠蓝竹叶暗花小袄,下面是珠色百褶裙。她的手里抱了个手炉,眉眼弯弯,笑得好不得意。

在这银装素裹的冰天雪地里,越发显得眼前的少女唇红齿白,娇俏可人。这姑娘的笑容极其熟悉,甚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能想象出她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但是杨琪却有些不敢认,因为眼前这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家。

“杨大公子,许久不见,你变得越发有趣了。我记得杨伯伯曾说过,若有一日,你见到姑娘家能够不贼眉鼠眼,上前调笑,那这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可是今儿太阳依然是从东边升起的,你却对一个姑娘家如此矜持。可喜可贺啊,只能说杨公子要转了急色的性子了。”

卫长安轻轻笑开了,她十分大方地站在他的面对,面对杨琪那惊诧到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打量,丝毫没有扭捏的状态。

杨琪这才把张大的嘴巴闭上,眼珠子也收了回去,憋了半天才道:“卫姑娘,这你可不能怪我。我杨琪对着别的姑娘,好歹耍了十几年的流氓了,到了你面前,明明是你对我耍流氓啊!”

他收回视线,故意扭头不看她,恶声恶气地控诉她!

只是偶尔,他又忍不住斜过眼睛,用余光慢慢地打量着一二。

卫长安挑眉,疑惑地问道:“你说旁的就算了,毕竟我骗了你这么多年女儿身,但是耍流氓一事从何而来,我是万万不会允许你把这盆污水泼到我的头上来的。”

杨琪似乎很激动,忍不住扭过头来,冲着她就翻了个白眼,就差鼻孔朝天对着她喷气了。

“你蒙骗我这么久,欺负我年少无知纯情少年的时候,将我那些事情都讲给你听。结果你就这样对我,还哄骗我在你面前衣衫不整。哎!”

杨琪长叹了一口气,显然十分不满。他抬头看天,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卫长安被他逗笑了,直接动手给了他一拳,像是以前一样:“你衣衫不整的样子,我还不爱看呢!现在我恢复了女儿身,自然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只能我打你,你不能打我了!”

杨琪一听她这话,叹气声更大了。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那种尴尬的气氛就消失不见了。他们在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的性格磨合得差不多了。

卫长安回府女儿身之后,杨琪可是躲了好一段时间,任谁都接受不了。昨天还一起去妓院里招妓,今儿就告诉他其实那人一直是个女人,这刺激实在太大了。

别看杨琪现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之前他待在家里,活活想了大半个月才扭过来。

女人就女人吧,自己傻不拉几地什么都说,连衣裳都脱过给人家看了,过命的交情。只是原来是兄弟,现在变成姐妹而已,呵呵。

“哎,我说之前我不知道你是女人,但是你自己心里有数啊。我衣衫不整的,你就不晓得提醒我一下啊?还是说你早就心里对我有意思,现在京都盛传没人跟你定亲,要不小长安,哥哥好心把你收回家?”

杨琪一步步踩着积雪的台阶往上爬,爬得有些累了,呼哧带喘的间隙,还不忘调侃卫长安两句。

卫长安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两个人的身边都只跟着贴身伺候的丫鬟,连侍卫都免了。

山上乃是清净之地,是不允许有外男进入的。

“变成老姑娘也不能去嫁给你啊,估摸着每年能见到你面的次数,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卫长安恢复了女儿身,在京都里可算是一件大事儿,街头巷尾谈论的热度,是空前的高涨。毕竟富家子弟偷人做坏事儿,那也不是少见的了,纨绔子弟嘛经常出现这些岔子。

但是偶然有一天,一位还算出名的世家公子,突然昭告天下她其实是个姑娘家。立刻就引起一片热议,这之前走街串巷的,与诸位公子哥儿喝酒谈天的,甚至连和六皇子又断袖之癖的花边新闻都被扒出来说道说道了。

“呵,我就知道。你早就挑中了六皇子,难怪经常跟他一个鼻孔出气,欺负我一个孤家寡人。”杨琪摇了摇头,语气高高扬起,带着几分不客气的调侃意味。

“那也是你不靠谱!我只站在有理的一方。”卫长安撇了撇嘴。

“你瞎说,每次都帮着他,你跟我多少年的交情啊,你才认识他多久。结果每次一有事情,绝对先想着帮她。人常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以前还不信,现在总算能体会到了…”

杨琪噼里啪啦地控诉了她很久,甚至连之前沈铉将他踹进门的事情,都拿出来抱怨,逗得卫长安是哭笑不得。

山腰上的屋子距离越来越近了,原本不停啰嗦的杨琪,也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屋子,好像要被风雪掩埋一般,甚至不知道屋子里面会不会漏风,杨琪的整颗心都变得僵冷了下来,气氛也变得低落了下来。

“到了,高兴点儿。伯娘一年就盼这么几次,大过年的哭丧着个脸,伯娘必定不会高兴的!”卫长安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低声提醒道。

杨琪连忙换了脸色,他们二人身后的几个丫鬟们都累得气喘吁吁,相比于两位习武的主子,她们的体力实在是太差了。

“你们来了。”杨夫人今儿没有光顾着念经修佛,身上的衣裳也穿得不再是那么朴素。

“长安这样可真俊呐,若不是你心有所属,伯娘一定要想法子让阿琪娶了你回家。”杨夫人喜笑颜开地看着他们两个,还特地拉了卫长安的手,左右地看了看她姑娘家的打扮,最终满意地点了点头。

卫长安听到她说心有所属,脸上有些红。

杨夫人一人塞了一个红包给他们,甚至还亲手保了饺子,那几个跟着上来的丫鬟们,基本上没机会下手帮忙。都被杨夫人挡了回去,就连屋子也不用收拾,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

“娘,你今年能跟儿子下山吗?”碗里的饺子见底的时候,杨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轻声询问了一句。

第075章两大奇毒

原本三人围坐在桌子旁,说说笑笑吃得正开心的时候,听到杨琪的问话,说笑声一下子就消失了。

几乎每年都会提到这句话,不是杨琪问就是卫长安来问。他们两个小辈儿都希望她下山去,他们能感受到杨夫人并不是自愿住在这里,这山上几乎蹉跎了杨夫人十几年的贵妇生活。

“娘今年不能下去。”杨夫人停顿了片刻,脸上冲展笑颜,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个答案她已经回答了好多次,几乎连一个字都没有变过。

杨琪的脸上涌现出巨大的失望,比以往更甚。他设想过很多次,能把杨夫人带下山去,特别是最近几年,他的年纪越大,发现自己能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应该提自己的母亲遮风挡雨了。

但是他的母亲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始终住在这山上。

“为什么?您要等到什么时候?”杨琪沉声地问道,他的表情夹杂着些许的痛苦。

杨夫人一直看着他,表情慈和,甚至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像是想用这种笑容让他不要这么紧张一般。

“娘住在这里挺好的,以后肯定会下山的,但不是现在。”她的声音也是那样轻轻柔柔的,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来抚慰听者的那颗不安的心。

屋子里一片沉默,这几乎是每年都必定会上演的一幕场景。卫长安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许下面就该有谁将谈话带入下一个话题,就当这个话题没人说过一般。

“啪”的一声脆响,现实似乎脱离了她的预料。杨琪猛地站起身来,将自己吃饺子的瓷碗摔了出去。碗碰到一旁的墙上,直接摔得粉碎,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而痛苦。

“娘,您究竟为何不能和我们一起下山?这里挺好的?哪里好,我一丁点儿都没看出来!侯府的千金贵女,亦或者是杨天官的发妻,哪一个身份不是养尊处优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您现在在干什么?什么东西都自己做,衣裳自己洗。您看看您的手,到处是茧子甚至还裂开了口!”

杨琪一边情绪激动地说着,一边上前来握住了杨夫人的手,小心翼翼地翻看着。

果然正如他所说的,杨夫人的手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大户人家的主子,倒像是人家买来伺候的婆子。

“你的手,还不如儿子这双整天舞枪弄剑的手。你住的这破屋子,眼看就要塌了,山上日日吃青菜萝卜豆腐,您都瘦了!您怎么能忍心让儿子一个人,待在府里享福,却日日夜夜牵挂您,生怕您过得不好!”

杨琪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哽咽的,眼看就要哭出来一样。

卫长安挥了挥手,让周围那些候着的丫头们退下。

她的心里也十分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块一般。正如杨琪所说,杨夫人是正当风华的时候,离开了京都的贵妇圈,到了这么个地方来修佛。

杨夫人没有犯过任何的过错,却被这座山封闭了一切。

“阿琪!”看着他这样,杨夫人心里也跟着发堵,她轻轻地握住了杨琪的手,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的杨琪,手上的力道很大。

当母子俩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时,杨琪更加发现杨夫人手上咧开的口子有多么严重,甚至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他的掌心都感觉到些许的疼痛。

“娘,你今儿一定要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否则我是不会走的,小时候你就一直骗我,说等我长大了,就能带着你下山了,但是我都快要弱冠了,准备定亲了,您还在不停地跟我说,今年不能下山。”

杨琪一直抓住她的手,根本不愿意放开,似乎一旦不小心,就会让眼前的人失踪一般。

杨夫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阴冷了下来,母子俩对视着彼此,显然是在对峙着。

一旁的卫长安坐在那里,轻轻地冰住了呼吸。她有点进退两难,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她不知道杨夫人不能下山的理由,是否能让她听到,也不知道最后他们母子俩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闹翻。

过了许久,最终还是杨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她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看着杨琪,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

“也罢,阿琪自幼就是这个性子。表面上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只要是你认定的,都一定要刨根问底。你也长大了,娘相信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不再是那个处处要我小心保护的小男孩儿了!”

杨夫人拍了拍他的手,杨琪握住她手的力道稍微缓和了些。他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她的答案,脸上即使极力隐藏,也依然流露出几分紧张的神态。

卫长安也跟着屏住了呼吸,他们两个从小就手拉手一起爬这静心庵后山的台阶。一爬就是这么多年,如今也总算是到了能知道原因的时候了。

“你们俩从小就接受正统的教育,我想应该是没有接触过这种腌臜的东西。‘君不还’听说过吗?”杨夫人轻轻眯了眯眼睛,似乎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她停顿了片刻,才轻声问道。

杨琪和卫长安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君不还这三个字乍听起来,就像是从一首深闺怨妇的诗词里面抠出来的一般,卫长安还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一种毒,下在两个人的身上。如果这两个人是陌生人,基本上没有影响。如果是下在亲近之人的身上,那么这种毒就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只要这两个人有亲密的举动太久,其中一人就要死。”

“如此歹毒的毒物,却有这样迷惑人的名字。”杨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他轻声嘲讽了一句,却浑身变得僵硬起来,愣愣地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对上他这样的目光,惨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是的,这样的毒就下在了我和你爹的身上。杨府的后院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与其日日思君不见君,我倒不如真像这毒物的名字一般,君不还!还省得心头难受。”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三个人都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难怪杨天官当年求娶了杨夫人,夫妻俩也算恩爱有加,但是后来杨夫人要上山修佛,他也曾劝过。等杨夫人铁了心要走,他就没有再阻拦,甚至只是送她到山脚下,就未曾见过他来探望。

“是谁的下的毒?”杨琪抬起头来,眼眸里充满了恨意。

他握紧了拳头,似乎如果杨夫人告诉他是谁之后,他立刻就要下山去揍人一样。

杨夫人看着他这样冲动的模样,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甚至她还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像是回到了杨琪的小时候,给他最直接的安抚。

“你不是说六殿下向你打了保票,一定会把娘劝下山吗?那就证明他是提前知晓的,你等着看他能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了。”

杨夫人似乎为了逗他笑,把话题带到了六皇子的身上。卫长安微微一愣,转而杨琪和杨夫人母子俩都把目光投到她的身上。

杨夫人的脸上带着几分挪揄的笑容,看着卫长安的时候,还冲着她略显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倒是杨琪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一眼卫长安,眼神变得郑重起来,似乎交给了她十分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弄得卫长安浑身一颤,头皮一麻。

“君不还,君不还…”卫长安摇头的时候,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总觉得这三个字异常熟悉,刚刚杨夫人提醒她有关于六殿下,还真被她想起来了。

“曲终人散尽,缘灭君不还。”她皱着眉头,仔细地回响着当时六皇子跟她念过的那句诗。

杨琪看她这副样子,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我娘是中了毒,又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你做什么诗啊?”

卫长安瞪了他一眼,直接忽略他,扭头对着杨夫人,轻声道:“杨伯娘,你知道还有一种毒物叫玲珑心吗?”

杨夫人正笑看着他俩打闹,听她提起另外一种毒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仔细地想了想,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了,有些着急地说到:“你是在哪里听到的?玲珑心和君不还并称为两大最毒的东西。”

卫长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摸到了原因。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当日沈铉念的那一首诗,并不是悲春伤秋的东西,真的是要人命的。

都是奇毒,一种下在了杨夫人的身上,另一种则下在了她的身上。

“这首诗还有下一句:七窍玲珑心,血染身长眠。之前我曾经中过玲珑心的毒,是家里的明姨娘所为。她——”卫长安说到这里,轻轻抬眼看了一下杨夫人,脸上露出几分踌躇的表情。

“她死了,她与我娘的毒有什么瓜葛?”杨琪接过她的话,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杨夫人对上了卫长安的视线,脸上的神情一变,目光也闪烁了一下。

“阿琪,看样子五皇子并没有全部信任你,长安都已经看透的东西,你却还被蒙在鼓里。这也是为何我迟迟不告诉你的原因,你总是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上了。”

杨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几句。

第076章准备下手

其实这也不全怪杨琪,卫长安能知道这东西,一方面是由于有许氏和卫长留在,她必须跟后院随时有牵扯。而杨琪经常流连于青楼楚馆之中,基本上不回后院,所以也没机会接触杨府的其他人。

“这首诗是六殿下在今上的藏书里找出来的,偶然间背给我听的。当时我只以为是玲珑心出了问题,没想到今儿真的遇上了君不还。”

卫长安苦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

“今上?”杨琪的脸上并没有错愕,他只是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句,就闭上了嘴巴不说话。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下山的时候,两个人都比较沉默,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把杨夫人带下山。身后的丫鬟们也隔了一段距离,不敢太过靠近,似乎是察觉到了主子们的低气压。

“看这积雪迟早会化去,只要太阳出来了,就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大好时候!”

卫长安见他的情绪有些低沉,下意识地开口劝慰他。

杨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扯着嘴角露出几分冷笑来:“可是眼前的困难不是这么点儿的积雪,而是太阳。我们要战胜太阳,你觉得可能吗?”

卫长安脸上的表情僵硬住了,她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后羿射日,九个太阳都被弄死了,还怕这一个?”

杨琪白了她一眼,轻嗤了一声道:“其实我早该发现府里的不正常,以及究竟是谁让我娘上山,又阻止了她下山。我爹从上任吏部尚书以来,就一直被戏称为杨天官,天官啊,多大的权利啊,能让他束手无策的人,本来就寥寥无几。我却连想都不敢想!”

杨琪的话越到最后越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别人皆以为他们高高在上,其实跟那位相比,也不过蝼蚁偷生而已。

皇宫里的过年气息,自然也是比较浓厚的。早早地就张灯结彩起来,大年初一的时候,今上甚至都大宴群臣。

一年的时间结束了,新年开头几日,几乎每次用膳,几个人都是到了太后的宫中一起用膳。

“一年到头就盼这么几日,能看到你们都凑在一处陪着哀家,哀家这心里头就觉得舒坦啊!”太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周围环绕着皇帝、几位得宠的妃子,以及皇子和公主们,一大圆桌都是为了她才坐在一起的,顿时脸上的笑意就浓厚了些。

“母后若是喜欢,以后只要有时间,就都把大家叫到一起来用膳。”今上听她这么说,立刻顺着她的话头说道,甚至还夹了一块鸭肉放到碗里。

太后脸上的笑意更甚,嘴上却道:“皇帝这是哪里话,哀家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不过孩子们都长大了,各有各的事儿,哀家就这么一说。你还以为是你没长大那会儿呢,兄弟几个绕着桌子抢吃的?”

今上好脾气地笑了笑,即使是自己年幼时候的糗事被提起,也没有多说什么。

十公主撅着嘴巴,若无其事地吃自己的菜,周围那些人的心思,她就不胡乱猜了。

“老二的亲事就定在二月初,老五老六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定下啊?皇帝你心里可有人选了?”太后慢条斯理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直接把话题带到成亲上。

沈铉拿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下,转而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

“这些自然是要让母后相中的人来,儿子能挑什么人啊?”今上轻轻地带过了话题。

太后这回是满意了,别看她年纪大了,但是对于这后宫的事情,就喜欢一手遮天,什么事儿都攥在手里头。

“皇祖母,先紧着二哥的事情办,我和六弟的事情不急。还想着多当一会儿孩子呢,让皇祖母多护着几年,若是以后成亲了,说不准祖母去疼孙媳妇儿,就不理会孙儿们咯!”

五皇子放下筷子,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他这几句话说得熨帖,直把太后哄得乐呵。再加上沈佼最会做人,说完这话还咧着嘴笑得文雅又亲切,把那种年纪大了想撒娇但是又不太好意思的孝顺孙子拿捏得入木三分。

“还是小五嘴巴甜,来皇祖母给你夹一块鱼吃,年年有余!”太后当真是用公筷夹了一块鱼,站起身来递到五皇子的碗里。

那一桌子也就皇帝得到这殊荣,紧接着就是五皇子了,不少人看向他的视线都不一样了。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成家才能立业。上回选秀的时候,只有你们二哥讨了个郡主,你俩倒是空空。都是哀家亲自养大的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那些没落的破落户可别想嫁过来。依照着哀家看,还是赶紧定下来为好,免得出了什么差错,谁都想挤着脑袋进来。”

太后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出来,殿内的气氛为之一静。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小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沈铉的眉头紧紧蹙起,他怎么听怎么觉得这“破落户”三个字极其刺耳。不怪他多想,说亲这事儿上,二皇子已经定下了,还是定的郡主,肯定没什么问题。五皇子那边没什么动静,也就他这里去今上那里求过旨意赐婚,结果最后不但没成功,他还被杖责了一顿。

“皇帝啊,这小五和小六的亲事,可一定得过了哀家的眼。身子不好的,名声不好的,都不要往哀家面前报。再亲的关系也不行,娶妻生子是一辈子的事情,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能委屈了哀家的两位大宝孙!”太后还犹觉不够,见桌上没有接话,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

这一回连静妃都如坐针毡,那身子不好的,说的不就是她娘家侄女辽芷吗?

至于五皇子和六皇子两位当事人,听到最后一个词“大宝孙”,险些把手里的筷子都扔出去。

多少年了,没听到这样的称呼,真是怀念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等有了人选之后,朕一定先拿给母后看。”今上丝毫都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这一顿晚膳吃得不少人都觉得胃里不舒服,像是积食了一般。静妃除了寿康宫之后,就坐上了轿撵,浑身都显得不自在。

好不容易憋到了自己的寝宫里,脸色就立刻冷了下来,直接让其他人都下去了,只留了王嬷嬷一人在身边。

“嬷嬷,你说太后这又是怎么了?我娘家是招她惹她了,我替自己的儿子定个亲事还就不行了!”静妃气得心疼,一边哼哼唧唧地说着,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

“娘娘,太后原本就喜欢管控殿下们的事情,否则当初也不会把几个殿下都抱到身边养了。”王嬷嬷倒了一杯水过去,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喝下。

静妃长叹了一口气,她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过了片刻才失落地道:“这宫里面无论待了多少年,都不能得偿所愿!”

沈铉没有乘轿辇,前头一个提着灯领路的太监,后头跟着几个。他就慢条斯理地走在路上,眉头皱得很紧,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哟,老六,晚上吃撑了啊,在路上散步?真是好兴致啊,是不是皇祖母说要给你找皇子妃,心里激动得受不了?”

一架轿撵被抬了过来,沈佼悠哉悠哉地坐在上面,看到五皇子的身影,特地让抬轿子的放慢了脚步,伸长了脖子扬高声音说道,也不怕他这几句话被人听去。

沈铉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字都没有回答他。

五皇子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就让抬轿子的人不紧不慢地与他并行着,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话刺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