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刚出去办差,忙的连睡觉都顾不上,今日刚有了时间就迫不及待的出门来了这里。

又诺斜靠在软榻上:“不若你来给我读段书吧,我想听了。”她的声音软糯又好听,仿佛是撒娇一般,柔软的唇微微嘟着看上去诱人又甜蜜。

胤禛的目光在那红唇上盘旋而过:“想听什么?”

竟然真的就答应了!苏培盛的眼皮跳了跳,觉得还是退到外面的好,免得他这小心脏受不了这刺激。

“诗经里挑一些吧。”

果真英明神武的四爷听话的坐下给又诺读起了书,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低沉的韵味,竟然听上去十分悦耳,又诺显然很喜欢,她纤细的手托着下巴,目光专注又明亮,卷着浅浅的笑意,让胤禛觉得通体舒泰,仿佛他此刻在做着怎样天大的事情一般让人骄傲!

那些让他愤怒让他阴暗的事情全部都远离了他,他正沐浴在光明和温暖的花香之中,整个世界轻松又柔软。

青玉仰头瞧着苏培盛细嫩的面庞,有些黯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你瞧着比我还好看。”

苏培盛轻咳了一声:“别胡说!”

青玉偷笑了笑:“我做了些丸子汤给你也端一碗吧,主子们这会用不着咱们!”

苏培盛搓了搓手:“也好。”

青玉立刻欢天喜地的去端,苏培盛又觉得有些后悔,看着青玉的背影咬了咬牙,很快又黯然的垂下了眼。

马车的帘子放下来,挡住了外头温暖的光,微微晃动的帘子使得胤禛的面庞忽明忽暗,就好像隔绝了他所有的温暖一般,让他看上去冷漠又阴沉。

“你觉得我读的怎么样?”

苏培盛瞧了一眼还站在店门口张望的青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然而听到胤禛的话,差点被噎的咳嗽出来,缓了缓道:“奴才觉得主子的声音沉稳又有磁性,瞧又诺姑娘听得那样认真,脸上还带着笑,可见很喜欢!”

胤禛抿了抿嘴,看上去漫不经心:“你觉得她喜欢?”可眼里的光亮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苏培盛坚决的点头:“绝对喜欢!”

胤禛的嘴角挑了挑,如蜻蜓点水,很快又归于平静。

青玉才刚刚转身,又有人上了门:“五爷和九爷叫奴才给又诺姑娘送来了解闷的东西。”

青衣小厮恭敬又有礼,青玉便领着人进去见又诺。

胤祺送来了一只小巧的珍珠鸟,叫声清脆又好看,胤禟送的是只五颜六色会说话的鹦鹉,瞧见又诺就喊:“漂亮姑娘!漂亮姑娘!”

逗得又诺笑起来:“瞧这鹦鹉就知道主子是什么人!”

又同那小厮道:“替我谢过你们家主子。”

小厮原本好奇来见的什么人,等到见了又诺他心里原本的一点疑惑和鄙夷就全部消散,她即使打扮的在朴素,但她与生俱来的美貌和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势,就叫人深深的折服,情不自禁的觉得卑微和惶恐,便是皇子们也不见得配得上这样的女子,原来世间真有奇女子这样的人物!

阿哥们住在阿哥所,都在一处,胤禛和胤祺只隔了一堵墙的距离,桑榆一面收拾屋子一面试探的道:“听隔壁的倩采说,五阿哥和九阿哥给又诺姑娘送了小鸟解闷。”

她虽自小就跟着胤禛,但胤禛自来冷清,对于胤禛她很畏惧,并不敢随意造次,而胤禛的事情也从来不跟他们这些宫女说,自来只有苏培盛知道,若不是五阿哥跟倩采说起,倩采又告诉了她,她是不会知道有又诺这样一个人的。

胤禛写字的手微微顿了顿:“爷的事情你以后最好少打问。”

桑榆一怔,慌张的跪下:“奴婢该死!”

“叫苏培盛进来!”

桑榆连忙起身。

傍晚的时候又诺就收到了胤禛送过来的一只黑色的小猫,身手矫健,上蹿下跳,吓的挂在廊下的鹦鹉乱叫:“吓死人家了!”

又诺失态的差点将一口茶水喷出,胤禛绝对是个小心眼的家伙,可胤禟才这么小,难道是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要不然这鹦鹉这骚气冲天的声调是从哪里学来的?

有时候过于温柔细腻的人,会不自觉地被人忽略掉,就如胤祺一般。

太后看不太清楚佛经上的字,胤祺就将佛经全部重新抄写了一遍,每个字都大原来几倍,这样子太后就轻松了很多,她仔细的读了一卷,又爱惜的放下,转头见胤祺还在抄写,就招手叫了胤祺到跟前,慈爱的替她抚平衣裳上的褶子:“你也歇一会,还有个事情哀家也跟你说一说,你的福晋哀家寻思着给你将来定一个身份一般些的,不用比着别人来,你皇阿玛自小就坐上了那个位置,不见得喜欢儿子太强势。”

太后一面说着一面仔细的看着胤祺的神情,他看上去好似很高兴,并没有什么不满意,太后就放心了很多:“别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哀家会替你办妥当。”

胤祺觉得有些话几乎脱口而出,然而他自来逆来顺受习惯了听从别人,他并不想叫太后失望,于是他又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一声。

太后果真就更高兴起来,又叫御膳房给胤祺做了些吃食,看着胤祺吃完才放了人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灯都点了起来,照着前行的路,胤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觉得竟然说不出的烦恼和悲伤。

嘉城显然是很满意牡丹的照顾的,觉得牡丹那黝黑的面庞看上去都赏心悦目了很多,牡丹的丫头小青和小红端了洗脸的进来,牡丹侍候着嘉城穿衣洗漱,她一面想着嘉城的身份,一面努力使自己看上去端庄一些。

有人敲响了大门,小红出去开门,大门外面停着一辆青色的马车,马车旁跟着两个仆妇,看见小红出来就昂起了头,颐指气使的吩咐:“忠勇伯府来接大老爷归家!”

小红皱了皱眉头,嘭的一声将门关上又折了回去。

听说家里来人接自己回去,嘉城看上去很兴奋,急急忙忙就要出去,牡丹拉了一把嘉城:“您是伯爷他们是下人怎么能有下人不亲自进来见礼的道理,即便我都明白的道理,他们难道能不明白,可别是什么阴谋才好,叫人赶紧去同又诺说一声,听听又诺的意思!”

不知不觉一家子都习惯了以又诺为主心骨,嘉城急躁的搓了搓手:“那就赶快去!”

二月的天气忽冷忽热,今日天阴着刮着冷风,又如寒冬一般,站在外面的人很快就哆嗦起来,然而他们并不敢走,因为谁也担不起这差事办砸的后果,出去的丫头终于又折了回来,站在来人的面前:“你们回去吧,我们老爷不会跟你们回去的,除非二太太和两位小姐亲自来接!”

“也不瞧瞧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也配叫二太太来接…”

小红并不跟这些人多说,嘭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又雪觉得如坐针毡,瞧着那厚重的帘子,好似要透过这些一直看到外面的情景,觉罗氏忧愁的皱着眉,而又莲正没心没肺的同丫头小声说话,又雪的脊背就挺的更直,她只能靠自己。

外面终于有了响动,又雪深吸了一口气,然而却只进来了派出去的两个人。

“我们并没有见到大老爷的面,只有个传话的丫头,说是除非二太太和两位小姐亲自出门迎接,否则大老爷不会回来!”

“放肆!”又雪的声音尖锐又犀利,整个人如弦一般紧紧绷了起来,旋即又跪倒在老太太的脚边哭了起来:“我阿玛才刚刚去世,他们就要折辱我们母女,往后我们还有什么活路,求老太太做主!”

那拉氏的手抚摸着又雪的发顶:“侄女去接伯父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何来折辱?”

又雪的哭声戛然而止,震惊的看向了老太太,可若是他们去接了又诺一家子,那就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这府上的人,他们失宠了,已经远远不能跟大房相比!

老太太放缓了声音,扶起了又雪:“好了,别难过了,不过是叫他们得意一时,往后多的是时间收拾他们,你是我的亲孙女,我不疼你又疼谁?”

又雪觉得老太太的手冰凉的厉害,让她有一种彻骨的寒冷,她渐渐收起了眼泪,乖巧的答应:“孙女明白,一定不会叫老太太失望!”

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像从这次跟又诺接触开始,那个原本她瞧不起的庶出孩子好像忽然之间就大为不同,而她们之间的交锋她从来不曾赢过,就连老太太都好像帮着又诺对付她一般,又雪深吸一口外面的冷气,在回廊里快步行走起来,即使她死了阿玛,跌落尘埃,祖母也不再偏爱,她也会靠自己的努力杀出一条血路,谁也不能阻挡她!

对决(修正章节)

鲜艳的荷塘图已经成了一半,看上去已经大致可见鲜活,晓竹低头在柔佳耳边低声道:“又雪格格说事情不但没成,老太太还叫她们母女亲自去接。”

柔佳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没想到又雪按照她说的来做,还是没成,她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绣活:“知道了。”

这副绣活是她做给德妃的,不能马虎,她瞧了一眼时间,缓缓的站了起来:“把备好的食盒拿上。”

晓竹忙答应了一声。

胤禛才从户部出来,外头就有人拦住了去路,胤禛抬头看了一眼,晓竹忙道:“我们格格特地给四阿哥备了些吃食,请…”

柔佳一脸娇羞又期待的注视着胤禛,胤禛皱起了眉头:“谁叫你们来这里的?”

柔佳不安的道:“我想着你平日里只怕吃不舒服,所以自己做主过来了。”

“以后不必过来了。”他说着大步从柔佳身边经过,连看都不在看一眼。

柔佳垂下了眸,晓竹拦住苏培盛:“苏公公,这…”

苏培盛劝了两句:“四爷平日也是这样,对谁都冷淡,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柔佳格格也别往心里去,兴许时日长了,慢慢就好了。”

柔佳勉强笑了笑:“多谢苏公公。”

苏培盛也笑着点头,心里却想,对别人冷淡那是因为不喜欢,对喜欢的那可像团火一样,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若是知道,只怕要闪瞎你们的一双眼。

回去的路上晓竹多少有些不忿:“四阿哥也太过了些。”

柔佳却忽的笑了笑:“他往常对谁都这样,连对德妃娘娘也淡淡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往后我们还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我就不信他的心是石头,捂不热!”

苏培盛瞧着胤禛的脸色:“没想到柔佳格格这么体贴。”

胤禛淡淡的:“你觉得她好?”

苏培盛连忙干干的摆手:“怎么会!”

胤禛冷哼了一声。

胤禟往常要上学,难得抽空跑出来一次:“你要的铁匠我已经找了四个,你就说要怎么做!”

“我会告诉这四个人每个人一部分钟表内部零件的制作流程,最后的我会另选人完成,往后每天我会抽空出来一个时辰来教这些人,而你要做的是在定上一些材料,具体的有什么,需要多少我都专门列了单子,有没有问题?”

胤禟觉得又诺这气势比皇阿玛讲课还叫人发怯,他下意识吸了一口气,双腿夹紧,站的笔直:“没有问题!”

“那就好!”又诺瞧了一眼胤禟那一双越长越妖娆的桃花眼:“话说,你是不是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黑猫大抵又在注视鹦鹉,鹦鹉就又叫唤了起来:“吓死人家了!”

胤禟难得的脸一红,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去过又怎么样,三哥带我出去过一次,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难看的要死,等我在大一些,我要的女人可不是那样!”

又诺啧啧的赞叹了两声:“你才多大点就开始惦记这些事情,果真不是一般人,等你在大一些,还不知道有哪些人要遭殃。”

胤禟斜睨了一眼又诺:“还好意思说我,你想没想过你自己的事,四哥和五哥都对你有意思,他们要是明年成了亲,过上两三年他们的儿子都满地跑了!你难道不着急!”

又诺没好气的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胤禟却不行:“我怎么能不操心,我们关系这么好,你要是过的不好,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张立安瞧着日头提醒:“九爷,该回去了,要不然家里人该着急了。”

宜妃只批准了胤禟出来两个时辰,若是回去晚了,他们这些下人先熬遭殃,胤禟不满的瞪了一眼张立安,意犹未尽叮嘱又诺:“我说的话你别以为是信口开河,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抓紧了,我在帮你周旋周旋。”

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老妈子的潜质,又诺不耐烦的赶着胤禟走:“话怎么那么多,快走!”

胤禟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马车里张立安提醒胤禟:“没给丽婷和丽秀带蛋糕。”

胤禟愤愤的看着张立安那无辜的小眼神:“现在跟爷说这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没带就没带,爷高兴了哄哄她们,不高兴都滚一边去!”

张立安连忙点头:“爷说的是!”

胤禟悲愤的别过了头:“九爷我这么智勇双全,怎么就有你这么笨的奴才!”

一路上都是又莲吵吵闹闹的声音和觉罗氏的唉声叹气,又雪觉得沉闷的几乎要窒息,她掀起帘子透了一口气,可又莲还在说话,她忍不住呵斥:“够了!若是你是个男孩子,若不是生你的时候坏了身子,额娘说不定还能生个弟弟,若是有个男孩,我们母女何至于到了这一步!什么事都是我在前头撑着,我不求你帮我,但你也稍微懂事一些!”

从小到大这个姐姐一直对她慈眉善目,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姐姐是恨她的,又莲有些不知所措,她之所以肆无忌惮是知道有人会一直护着她,可若有一日没人庇护她的日子又会怎样?

觉罗氏皱眉道:“姐妹两个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又莲还小,你让着她一些。”

又是这样,总是这么说,就因为她大了一岁所以要让着又莲,所以她就应该吃苦受累,所以又莲就可以胡作非为,所以阿玛去世她才会是最苦最累的那一个!

又雪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而生活不许她懦弱,也不给她懦弱的机会,马车咯吱一声停下,仆妇在外面道:“太太,格格,到地方了。”

又雪将眼泪吞了回去,换成一脸冷漠的表情:“去敲门。”

那紧闭的门又小又粗鄙,可是却即将见证她屈辱的历史,又雪挺直了脊背,双手握成拳,紧紧的掐着手心。

牡丹替又诺梳头的手,因为紧张几乎有些哆嗦,在平民百姓的心中,那些高门大户总是神秘又令人畏惧的,就好像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嘉城在原地踱步,时不时的看两眼又诺,然而他并不敢催促,浦羽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大抵是在想记忆中的那个家,那个所谓的祖母,到底是什么样子。

外面的人等的焦急起来:“要不然进去吧,若是耽搁了时间,只怕回去老太太会责怪的。”

又雪知道又诺是故意要折辱她的,自小在家里她们私底下就并不和睦,时常要比个高下,今时今日刚好逮到了机会,她又怎么会放弃!

觉罗氏也担心起来,下了马车:“那就进去吧,总是这样耗着也不是个事!”

她的额娘从来就不是个厉害的人,总是胆小怕事,担不起一点风浪。又莲嘀嘀咕咕的跟着又雪一起下了马车,她当然也不喜欢又诺,自小就是这样,好似也没有什么原因。

又雪几个站在了院子里,那紧闭的屋门终于打开,众人几乎是簇拥着又诺走了出来,早春的光温柔的洒在又诺的面庞上,使她的容貌看上去在这光里璀璨了起来,即使她打扮的在普通,可她的光芒如女王一般,居高临下,俯视众生:“走吧。”

就好像是在吩咐下人一般。

又莲跳了出来:“你是什么东西,说走就走,叫我们在这里侯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自己却坐在屋子里…”

不知道是哪个下人不着痕迹的将又莲挤到了一旁,又诺连眼皮子抬都没抬从又莲身边经过,又雪看向又诺:“你是故意的。”

又诺笑了笑:“我当然是故意的,要不然怎么叫你知道陷害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又雪心头一跳,觉得又诺仿佛是知道自己当初故意抓伤了自己陷害又诺一般,可她又觉得不可能,又诺怎么可能知道?

然而她晃神之间,又诺已经上了马车。

又雪故意只叫来一辆马车,可嘉城和牡丹坐了一辆,又诺和浦羽占了一辆。

又莲在下面又蹦又跳:“快下来!你叫我们坐哪一辆?!”

浦羽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这就奇怪了,是你们来接我们的,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坐哪一辆?”

觉罗氏大抵也觉得这样不像话:“不若我们挤一挤,这样子也…”

马车里传出丫头清亮的声音:“走吧,耽误了时辰,老太太是要责怪的。”

车夫为难的看了一眼下面站着的又雪,不知道该怎么决断。

她说了不会叫老太太失望的,又诺的脸上忽然显出云淡风轻的笑:“你们先走吧,我们自己坐车回去。”

车夫如获大赦,连忙甩开了鞭子。

又莲不满起来:“姐姐怎么能叫他们先走?!”

又雪冷冷的道:“闭嘴!”,又莲被又雪冰冷的眼神吓的哆嗦了一下,真就不敢在说。

她不会轻易认输的,总会给又诺那个贱人一点颜色看看!

又雪叫人租了马车,一路上叫丫头下去了几次,买了东西,又同人闲聊了几句,既然已经被人踩在了脚底下,那她也就不想在捂着了,世人同情弱者,她要叫人知道知道大房那丑恶的嘴脸,弟弟尸骨未寒就欺负遗孀和女儿,名声臭了大街,她又诺又能得了什么好结果?!

又诺看着大开的中门,淡淡一笑,那一世她们不过稀里糊涂的就被老太太用个小马车塞回了家里,还走的是后门,下人们都瞧不起他们,族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她们姐弟已经回去,这些都曾经一度是别人嘲笑她的资本,而现在却刚好反了过来,又雪几个受了屈辱,老太太也做了妥协,还未回家,就打了个漂亮的反击战!

归来

老太太住的华荫堂门口有两颗高大的香樟树,墙面上爬满尚且干枯的爬藤,可以想见等到夏日会是怎样的繁茂,两只花狸猫站在嶙峋的假山上,虎视眈眈的看着这群闯入的陌生人。有丫头笑着打起了帘子:“老太太一大早就在念叨,可算回来了!”

戴着绢花穿着绫罗绸缎的丫头们站了一屋子,好奇的打量,光洁的地面几乎可以看见人影,半人高的杜鹃在这个并不属于它的时节开的绚烂,黄花梨木的案几上鎏金的香炉散发出奇异的香气,上首贵妃榻上的老太太勒着天青色的抹额,穿着福禄寿花纹的织锦袍子罩着羊皮褂子,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身旁站着两溜丫头嬷嬷。

又诺这些人从外面归来还不知要土成什么样,有人就在心里嗤笑起来,想要看看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的笑话,然而仔细定眼一看才发现原本的大格格和大少爷都穿着时新的样式的衣裳,布料上乘,一点都不比府里谁的差,而原本的大格格出去了几年容貌气韵竟然越发出彩,即使不施脂粉不带首饰,她依旧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叫屋子里这些穿金戴银的人黯然失色,她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屋里的种种,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淡漠和贵气,仿佛眼前的一切是尘埃是粪土,这种气势并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深入骨髓的。

又诺早知道这些人狗眼看人低,所以特特将她还有浦羽和牡丹打扮了一番,要闪一闪这些人的眼,至于嘉城她实在没考虑过。

那拉氏的目光在嘉城身上掠过,又在又诺身上顿了顿,很快就又看向了嘉城,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回来了!”仿佛是母亲等待久归的儿子,眼眶一红就落了泪:“快过来坐下。”

一旁的丫头却已经放下了垫子,嘉城立刻跪下磕头,看着这样的那拉氏他自己都有些模糊起来,仿佛以前那个对他厌恶至极的人并不是眼前这个人。

又诺和浦羽还有牡丹仿佛是被忽视了一般,并没有人给他们垫子,又诺就只坦然的站着,就好像同样也看不到对面的那拉氏,她不磕头浦羽和牡丹也都站着。

那拉氏叫了嘉城坐到自己跟前:“快叫额娘看看,这几年只怕你也受了不少苦,当初你们出去也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现在我能做了主,就立刻接了你们回来,只是看见你,我这心里…”

那拉氏将责任推了个干净,几乎痛哭流涕,嘉城看上去好似已经相信了这位嫡母的言辞一般:“儿子当然知道,您也别太自责…”

一旁的冯嬷嬷劝了两句:“老太太快别哭了,这些年为了大老爷的事情您吃不香睡不下,熬坏了身子不说,连眼睛也不好了,今日在哭一下,只怕夜里眼睛又要疼了。”

这主仆两个一唱一和,叫人看的恶心,但却足够哄的住嘉城这没脑子的人物,大抵老太太执意要叫嘉城回来,也就是因为摸准了嘉城的性子足够容易拿捏。

以前也是这样,那拉氏用粗鄙的手段拿捏住了嘉城,叫嘉城对他们姐弟两不闻不问而且非常厌恶,到是把又雪当亲闺女一样疼,这在后来又何尝不是又雪的一段佳话,当然没人记得起来还有个又诺这样的人。

不过又诺也没把嘉城这个所谓的阿玛放在心上。

看着将嘉城哄的已经回心转意了,那拉氏的目光才犀利的从又诺和浦羽还有牡丹身上扫过:“这是又诺和浦羽?在外面养的时间多了连自己的祖母都不认识了。”

那拉氏这是发难了,在斥责又诺和浦羽没有教养。

龙井的味道那拉氏并不怎么喜欢,但时下流行这茶,她尝了一口就又放在了小几上,然而她的目光很快沉了下来,因为在又诺和浦羽的脸上她丝毫看不到被长辈斥责之后的不安和惶恐,而是只有淡漠和无所谓。

她知道又诺自小就长的漂亮,而且多少有几分聪明,但此刻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个孙女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有了另外一番天地,她的额头光洁又饱满看上去是个福相,眼睛十分的明亮但却叫人看不到底,于是就多了一份难以捉摸的神秘,鼻子挺翘有楞有角,十分的精致,嘴唇很有肉感,带着几分诱人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优雅和精致。

老太太眼眸暗了暗,却忽的看向了局促的牡丹:“这是嘉城的妾?”

牡丹一怔,连忙解释:“不是,我是…”

冯嬷嬷犀利的目光像钉子一般钉在牡丹身上:“既然是是妾,在老太太面前就要自称奴婢,什么你呀我呀的成何体统!”

又诺看了一眼嘉城,嘉城吞了口唾沫连忙道:“牡丹确实是我在外面娶的正室…”

老太太垂了垂眸,转头看着嘉城,一脸慈爱:“好了,这些事情放着后面再说,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女人,既然你喜欢就是阿猫阿狗都必须留着。”

嘉城觉得这话听起来十分舒坦,竟然觉得倍有面子:“多谢老太太。”

牡丹明明松了一口气,却偏偏又觉得失落。

那拉氏早就备了接风的宴席,独独留下了嘉城还有牡丹侍候,叫人带着又诺和浦羽去了各自的院子休息。

就只有两个领路的丫头,在前面走的飞快,毕竟那拉氏已经十分明白的表现出了对这两位的不喜和冷处理的态度,所以大家也都敬而远之,初春并没有多少景致,便是有也要仔细看才能寻见藏在枝头的嫩芽和花苞,又诺的记忆里依稀有忠勇伯府的样子,但现在看嘉靖在世的时候这府上添改了不少,原本的小湖扩大了很多,又在边上建了宽敞的水榭,大抵是用来夏日乘凉看风景的,往假山上引了湖水,在两旁栽种了不少树木花草,道路便也曲折幽深起来,走过一片竹林才看见了角落里并不宽敞的小院子,丫头就只远远的指着:“就在那里,奴婢们还有事就不送着大格格和大少爷过去了。”

丫头的目光里透出明显的轻蔑,不过是两个外面长大又不得长辈喜爱的孩子,实在不用当做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