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诺并没有理会丫头,甚至看都没看带着浦羽往过走去,丫头就又愤愤起来,朝着这背影嘀咕了两句。

小院的门口挂着应景的匾额“翠竹轩”,院子里铺着整洁的青砖,两面的回廊下挂着鲜红的灯笼,桃花和海棠花已然露出了花苞,在过几日就会盛放,两间正屋,东西各有一间厢房,收拾的简单又整洁,到有些出乎又诺的意料,浦羽跟着又诺转了一圈:“姐,我就住在东厢房,姐你住在正房。”

又诺点了点头,想了想叮嘱浦羽:“你自己把被子和褥子放到外面的栏杆上叫风吹一吹,当心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浦羽一面答应一面向里走去:“我知道了。”

这个孩子到比她想象的镇定大胆的多,越来越和她的脾气。

那一世里老太太可没把他们姐弟两安排在这个院子,虽然同样癖背,但却明显目的并不相同,不过她到未必会放在眼里,大小的战争她不知经历过多少,寻常的人物未必能奈何她。

晚宴的时候,那拉氏叫给又雪母女三个特地送了吃的过去,又雪低头看着这丰盛的菜品,挑着嘴角笑了笑,果真她做的是入了老太太的眼了,她一面想着一面坐下,画罗在她耳边道:“老太太没有叫大格格和大少爷。”

连从原本的大格格变成了二格格的郁闷都一扫而空,又雪的眉眼之间终于带了笑:“我知道了。”

画罗又补充了一句:“老太太叫把那姐弟两个安排在了翠竹轩。”

又雪怔了怔:“那个翠竹轩?”

画罗肯定的道:“就是那个翠竹轩。”

花厅里灯火通明,比白昼还要明亮,桌子上的菜,看人的眼花缭乱,这是牡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嘉城坐着她要在一边侍候,然而很快就被那些肤白貌美又十分聪慧的丫头们挤到了一旁,牡丹就只能干干的立在了一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太才好似看见了牡丹,她带着温和的笑,可分明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叫人给她在外面设个桌子,把这上面的菜端两分,不用在这里侍候了。”

不知道是谁推了牡丹一把,牡丹狼狈的往前站了两步。

“还不快谢谢老太太。”

牡丹有些不知所措,大家就哄笑起来,老太太笑了笑:“好了,别为难她了,带她下去吧。”

牡丹往外走,又向后看了一眼,嘉城的容貌好像在这夜晚过于明亮的灯火下都模糊了起来。

老太太忽然叹息了一声,看向嘉城:“你真的打算认这么个市井村妇做正室,你往后可是要做忠勇伯的,好意思将这么个不知礼节连我这群丫头都比不上的人带出去说是你的太太?”

嘉城从这繁华之中反应过来,忽然脸一热,然而还是犹豫的道:“毕竟已经娶了她了…”

老太太的语气立时就冰冷了起来:“若是你愿意,我可以为你选一个品貌兼得的大家闺秀做你的正室,你要明白,你这繁荣富贵是我这老婆子说了算,我即能叫你做上这个位子,也能把你赶回去。”

嘉城一个激灵,就好像眼前这一切都成了梦,而他还过着食不果腹,遭人白眼的日子,他的脸上明显的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老太太眼里满意的光一闪而过,放缓了声音:“我也不过多说两句,咱们娘俩以后是一损俱损,好了大家好,不好了谁都不好,你只要明白我只会一心为你好,觉不会对你不好,我这番心思也就算没有白费,还有又诺,她往后终归是要嫁人的,那心思多半都在自己身上,多是为了自己谋算,就比如牡丹的事情,有个一心向着自己的嫡母对以后的婚事不知道好了多少,她当然要你承认牡丹的,可她却没想过,你有这么一个正室,有多少人要笑话你!”

那拉氏字字见血,说的嘉城打了个哆嗦,可不就是如此,又诺平常就对他冷淡不喜,又怎么会真心为他,他咬了咬牙:“我也不是糊涂不知好歹的人,额娘说的我都明白,往后我只听您一个的!”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只要知道,往后是他们靠你,不是你靠他们就行!”

对,回来之后他是这府上的伯爷,连老太太都要靠他,要哄着他,何况别人!

老太太把嘉城暂时安顿在了自己的院子,屋子里的灯灭了大半,光线一下子昏暗了下来,冯嬷嬷给老太太揉着肩膀,老太太微微眯起了眼:“还是你的手艺最好,那些小丫头光有力气。”

冯嬷嬷笑了笑:“在历练几年也就出来了。”她顿了顿又道:“大格格和大少爷瞧着好像还有点能耐,您怎么打算?”

老太太睁眼笑了笑:“不过十来岁的黄毛丫头有什么能耐?要是长辈不把她当一回事她算什么?我不过是瞧她还有点姿色,不想浪费了,否则叫她死她也生不了,放在翠竹轩住上两日,她自己会来找我的,等她来了,那就好收拾了。”

冯嬷嬷眼里闪着一丝兴奋的光,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还是老太太您思虑的周到。”

又说起了又雪,老太太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她比之前长进了不少,没枉费我对她的一番栽培…”

鬼怪(修正章节)

大红的灯笼在夜晚的寒风中嘎吱作响,好像有人从遥远的地方走来,又不断在外面的回廊上徘徊,不愿离去,有女子嘤嘤的哭起来,这漆黑的夜晚,寂静的小院落里,格外的渗人,浦羽睁大眼睛,但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好像有什么猛兽蛰伏在暗处,想将他撕碎,脚步声越来越明显,浦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想要起来去找姐姐。

屋门嘎吱一声打开,露出一丝微弱的光。

“浦羽。”

浦羽差点哭起来,从床上跳了下来,一下子抱住了又诺:“姐!我害怕!”

又诺摸了摸浦羽的小脑袋,他的年纪小,即使在同龄人中算高个子的人,但也只到她的胸口:“我知道,外面好像有什么响动,我担心你害怕。”

青玉哆嗦的跟在又诺身后,那渗人的哭声已经停了下来,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躲在暗处正盯着他们,她连忙将又诺靠的更紧了一些:“难怪那两个丫头不愿意进院子。”

分明是在害怕什么。

所谓的鬼不过是一种简单的磁场反应,但这种道理说了也没有人愿意相信,这里虽然有蜡烛却没有点火的折子,分明是早有预谋,只不过又诺时常带着打火石而已,要不然连灯笼也点不着,她就知道老太太不会安什么好心,不过这一次到底谁胜谁负却不一定了。

“穿上衣服,跟我在外面看看。”

浦羽惊讶的抓着又诺的袖子:“姐,你不怕吗?”

这漆黑的夜晚灯笼里散发出来的微弱的光显得特别的温馨,又诺笑着反问:“为什么要怕?”

浦羽觉得这样的话颠覆了他惯有的思维,这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可姐姐竟然完全不害怕,小小的浦羽忽然觉得热血沸腾起来,就好像要去做一件天大的事情:“我马上穿好衣裳,姐,你等我一会!”

还没有过惊蛰,虫子还没有醒来,夜晚并没有虫鸣,所以显得格外的寂静沉默,踩在游廊上的声音显得空荡荡的。

“你觉得刚刚的脚步声跟我们的走路声像吗?”

“我们的声音轻的多了,而且那声音很沉闷,仔细想又不像是脚步声。”

又诺推开了一间闲置的屋子:“所以说有的时候恐惧会让我们丧失理性的思维,不能更好的判断我们所面临的事情,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不是鬼怪。”

这里竟然是一间婴儿的屋子,小小的摇篮干净的好像孩子刚刚才被抱走一样,跟前放着一张圆凳,拨浪鼓还放在桌上,仔细看已经陈旧的有了些年头,上面的福娃都模糊了起来,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曾住在这里,时隔这么多年还保存的如此完好,仿佛是刻意如此。

“哭声听起来是不是从这间屋子传出来的?”

青玉紧张的点头:“就是这里,好像是母亲在哭自己的孩子,听得又渗人又伤心。”

又诺挑起灯笼四下里打量,不大的屋子里,却有一张足够大的雕花拔步床,不知道这床用来给谁睡,床上竟然仔细的一并铺着被褥,摆着玉枕头,像是主人下一刻就会回来。

又诺收起了灯笼:“走吧,安心睡吧,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浦羽紧紧的跟着又诺:“姐姐发现了什么?”

“不大确定,不过也没有什么,你就同我和青玉先挤在一间屋子里吧。”

五更的时候又诺已经起了床,她在院子里打了冷水洗了脸,叫了浦羽一并练起了炼体术,她已经顺利的度过了炼体术的初级阶段,算是正式入了门,不管是听力还是视力和嗅觉都大大改善,身体也觉得非常轻盈,看上去还是纤细的样子,但身体的韧性却大大的改善,轻轻松松就能下腰,而且力量也超出了常人。

他们进了屋子,外面又响动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又诺在一起,浦羽竟然并没有觉得害怕,照旧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

卯时姐弟两一起读书写字,直到天光大亮,又诺起了身洗了手脸,带着浦羽和青玉一块出门:“南门跟前那家的豆腐脑很好喝,我们去那里吃个早饭。”

可以出去逛逛,浦羽还是很高兴的:“在要一只张记的烤鸭,和大葱和面饼一起吃最好吃不过了!”

青玉连忙道:“我还想喝一碗胡辣汤!”

即使去了车马房,府上的人肯定也不会给他们马车,又诺是直接带着浦羽步行出去的。

今天的天气不错,早晨就觉得很温暖,老太太才刚念完了经,又雪和又莲已经早早的侯在了外面,又莲瞧见老太太,迫不及待的道:“听说又诺带着浦羽出门了,也没来给祖母说一声!”

老太太换了一件紫色的褂子,头上添了一朵暗色的珠花,看上去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

老太太怎么可能不知道,又莲完全不必说,又雪沉默了的看了一眼老太太:“祖母昨夜睡的可好?”

这人呀,没有对比就觉不出来好,还是又雪聪明懂事,老太太轻拍了拍又雪的手:“祖母睡的挺好的。”

又雪接了丫头的茶捧给了老太太:“大姐姐自暴自弃无所谓,却还要带坏浦羽,祖母不管一管吗?”

老太太瞧了一眼又雪,好像才几天的时间又雪脸上的婴儿肥就退了个干净,整个人都艳丽成熟起来,因为正在孝中,她穿着月白色的旗袍簪着银色的发钗,竟然也有了几分惊艳感。

老太太的声音柔和了很多:“你不说我到忘了,叫浦羽明天就去族学里上学吧,他在外面荒废了学业,也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跟上,若是先生说他跟不上,那就先叫他在自己家里吧。”

又雪眼眸一亮,声音越发的温柔:“还是祖母疼爱浦羽,也想的周到。”

一个不上学被关在家里的长子,最终也会成为废人!没有了可以依仗的优势,又诺比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又诺几个吃了早饭一路转到了蛋糕铺子,因为重新开了一家店的缘故赵云这几日非常忙碌,然而他却做的非常好,两家店的生意都很好,他穿着崭新的蓝袍子腰上挂着一块有了年头的玉佩,并没有商人的样子,到十足是个儒雅的读书人,早不是当时被救起时冻坏了面颊的狼狈样子,他较为纤弱的身形面庞清秀十分耐看。

新签的几个小厮殷勤的给又诺和浦羽上茶,赵云看上去到好像有些紧张:“刚回了家里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们?”

赵云知道了也不过是干着急,没有什么作用,浦羽吃了一小块蛋糕:“挺好的,住的好吃的也好。”

赵云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看又诺:“你瞧瞧,店里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什么,你做的挺好的。”又补充道:“尽快给这两家店各选一个掌管,你着手培养起来,等过上几个月,大抵钟表的厂子就会开起来,到时候那边的事情要你看着,这里你就顾不上了。”

“没想到这么快,不知道那个九公子是个什么来头,说了今日要来的…”

才刚刚说着,胤禟就小跑着冲了进来:“又诺!”

赵云并不喜欢这哥几个,看见胤禟就别过了头,胤禟瞧见哼了哼,又笑眯眯的去看又诺:“哎呀,可算没来晚,快走吧,别耽搁时间。”

又诺带上了浦羽,跟着胤禟一并上了马车。

胤禟看上去对浦羽很感兴趣,笑眯眯的问:“小弟弟,你几岁了?”

浦羽看着外面热闹的街景,有些不悦的回道:“你猜。”

胤禟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朝着又诺道:“又诺,你弟弟挺有意思的,九爷喜欢。”

又诺冷冷的道:“那可真是浦羽天大的福气!”

胤禟嘿嘿的一笑:“哪里的话,也算不上天大的福气,就一般吧。”

怎么会有人脸皮这么厚?又诺索性不跟他说话,胤禟却不行,神秘的同又诺道:“我额娘给我五哥相中了个媳妇。”

又诺沉默不语。

胤禟又道:“我悄悄的看过,人长的一般,胖了点,但我额娘说那叫好生养。”

又诺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胤禟:“你才多大点年纪,操的这都是些什么心,你五哥到了年纪自然就该成亲,有什么大惊小怪?”

胤禟捶胸顿足:“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浦羽忽然指着外面:“快看!”胤禟立刻凑到跟前看过去,然而好似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他狐疑的看了一眼浦羽,浦羽眼睛都不眨一下:“没什么,我就这么喊一声。”

胤禟看了看又诺又看向浦羽:“你是你姐姐教养的吧?”

浦羽这才有了笑意:“是呀,怎么呢?”

胤禟的眼角跳了跳:“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识人不明。”

后来就老实了很多,在不胡言乱语,说了些生意上的事情,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在生意一道上好像特别有天赋,才不过几日说起来已经头头是道,看上去十分老练的样子,浦羽就对胤禟的印象改良了不少。

胤禟带又诺来的是个城中不起眼的铁匠铺,主人是个十四多岁的壮汉,大抵是知道胤禟真实的身份的,所以非常恭敬,又诺带了画好的图纸,又有册子将所用的零件分别画出,第一张自然画的就是第一个要造的零件,胤禟将那厚厚的册子大致翻看了一番,一瞬间竟然觉得对又诺肃然起敬,如果说女子出门做生意他还觉得在意料之中,那么这个册子就完全颠覆了他对女性惯有的认识,这样精细又复杂的东西,若不是足够博闻强记,是根本画不出来的!

又诺纤弱的身姿站在铁匠身后淡淡的看着,但那身上竟然好像有万丈光芒一般让人需要仰视,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女子?!

那铁匠大致理解了又诺的意思,又诺就同胤禟坐在了一旁闲聊,问起了忠勇伯府的事情:“你知道忠勇伯府以前有什么显眼的事迹吗?”

“当然有,你祖父的祖父曾在震慑蒙古上立下过大功劳,具体是怎么做的我好似记得不大清楚,不过听说后来蒙古的准格尔亲王归降之后因为敬佩你祖父的祖父的为人两人结拜为兄弟,好似还将自己的侄女嫁了过来,当然,这个我年纪小,记得很模糊…”

又诺顿了顿:“那么,还有没有什么怪事?”

胤禟毕竟年纪小,这样的街坊闲谈他并不十分了解,一旁的铁匠听见却开了口:“这个我到是知道,大概也有个十年了吧,当时也是偶尔听人说,当时的伯爷有个十分宠爱的小妾忽然抱病而亡,伯爷过于思念,导致那小妾的魂魄久久不能离开,所以家里闹腾些时候,后来还是请了香山寺的主持做了法事才压了下去。”

浦羽一下子紧绷起来:“原来真有这样的事?”

又诺看了一眼浦羽:“这都是外人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要靠自己的脑子和眼睛去发现,若不然不过就是个轻信他人的莽夫。”

浦羽的脸微微一红:“浦羽明白了,姐姐教训的是。”

胤禟连忙低头喝了一口茶,这哪里是姐弟,简直就如母子,但这话他是不敢随便乱说的。

那边的李道安照着样子又描出了两件图纸,又诺跟铁匠师傅交代了一下,又把他先前做的东西用尺子量了量,估摸了一下:“样子是出来了,不过还是不精细,这个地方在磨下去大致一层纸的厚度就能好一些。”

一层纸的厚度能有多大的影响,胤禟觉得自己是外行怕随便开口到显得浅薄,于是也跟着道:“把姑娘说的话都记清楚了,不能有一点马虎。”

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又诺就起身要走,此刻夕阳的余晖洒满了这小小的院落,一株桃树静悄悄的立在一旁,门口的少年带着一身的风尘气息,还穿着新做的补服,仿佛是匆忙赶过来的样子。

又诺笑着走了过去:“四郎来啦。”

胤禟总觉得看到胤禛有些害怕,悄悄的往后站了站,不过胤禛根本就当没有看见他 ,只是仔细的打量又诺,看她气色和精神都不错,只是还穿着平时在外面的衣裳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然而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我送你回去吧。”

“也好。”

两个人竟然都没有跟他打招呼就直接走了,胤禟怨念的看着胤禛扶着又诺上了马车,然而两个人他都惹不起,只能默默的站在角落里咬手指泄愤…

帮助(修正章节)

早市已歇,昼市未开,街道上的行人稀稀拉拉,浦羽觉得胤禛身上散发的冷气让他很不舒服,于是同苏培盛一同挤在了外面,马车里就剩下胤禛和又诺,随着起伏的马车肩膀微微碰触,静谧的美好,又诺用手托着下巴,有些出神的看着外面,像是陷入了沉思。

她的手腕白皙又细腻,仿佛是精雕细琢的工艺品,配上一串血红的手串必定十分美丽,胤禛有些出神的盯着又诺的手腕,又诺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腕,将她伸到胤禛的眼前,那白腻的有些冰凉的肌肤擦过胤禛敏感的唇,让他陡然紧绷,甚至下意识的向后避开,眸子里闪着幽深的光,满面红晕,他故作淡然的转过了头看着窗外:“怎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瞧的出神,所以叫你看仔细些,看看我这手腕上是不是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好东西。”

语气虽然俏皮,却叫胤禛觉得有一种被窥破心思的窘迫。

好在又诺并不自这上面纠缠:“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她的语气很快严肃起来:“小九年纪过小了些钟表厂还需要个老成的老板,若是你愿意,我拿出三分的收成给你,以后厂里的事情,我们共同决断。”

与别人有人庇护不同,他手上的银钱都是内务府给的皇子的定例,现在有了差事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还是常常捉襟见肘,若是能有一个收入,自然好,但问题是,这个所谓的厂子到底不过是玩闹还是真的可以做大,然而这样的疑虑只是在他心头一闪而过。

他很快坐直了身子:“你看得起我,我自然愿意帮忙,只是银钱上我可能暂时帮不上什么。”

又诺抿嘴笑了笑,捏了捏胤禛那补服:“瞧你这身打扮,官职也不低,只要你站在那里就已经比什么都强了,哪里要什么银子,明日一早我还出来,等你下了衙,我们三个签一份我拟定的合同,这就算是正式生效了。”

胤禛心中的那根弦霎时紧绷起来,使得他看上去全神贯注,然而又诺却丝毫没有要问的意思,掀起帘子看向了外面。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坦诚自己的身份,但又诺却不开口问,胤禛心里竟然失落起来,甚至觉得烦躁不安,外面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店铺点了灯,人也越来越多,少女的侧脸如羊脂玉般细腻白皙又美轮美奂,胤禛不知不觉叹息了一声:“你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又诺的声音淡淡的:“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就好像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胤禛有些焦急:“不是,我只是觉得应该叫你知道。”

又诺转头看向了胤禛,明明那样冷淡的一个,此刻却因为焦急额头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她忽然笑起来,像叮咚的泉水流过,清冽又舒爽:“我想知道呀!”

胤禛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抿起了嘴,目光阴沉:“你是故意的?”

又诺扯着胤禛的袖子轻轻晃了晃,微微嘟着那诱人的唇:“说嘛,我在听着。”这娇软的声音俏皮的目光,使得胤禛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软成了一滩水,根本无力反抗,然而他还是故作强硬的别过了头:“我觉得按照你的聪明,大概已经有所察觉了,我是四皇子胤禛,现在正在户部做差事。”

他一口气说完,却听不到身侧人的反应,忍了又忍,终究又转头看了过去,却见又诺正大睁着眼睛看着他,即没有意外也没有愤怒,平静又坦然,胤禛讶异的道:“怎么?”

又诺笑了笑,认真的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确实早一些就猜到了一点,不过你能这样正式的告诉我,我很高兴,说明你把我当朋友。”

胤禛愣了愣,不自觉也笑了起来:“确实很好。”他觉得心情又轻有软,好像一整天的烦恼和忧愁都全部消散。

不过胤禛很快就看着又诺道:“你在家里是不是过的不好?”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又诺向后靠在了垫子上,看上去很闲适的样子:“说不上好坏吧,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送你进门。”胤禛固执的看着又诺的眼。

又诺却摆了摆手:“这点小事还不用麻烦你,我自己能处理。”

胤禛顿了顿,做了让步:“但若有什么困难,你必须同我讲。”

又诺轻笑着回答:“好啊。”

胤禛便只将又诺送到了胡同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的地方,自己才吩咐马车离开。

夜幕很快降临,翠竹轩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却好像从另外一个世界醒了过来,露出狰狞的真面孔,又诺的屋子里亮着微弱的光,青玉和浦羽还是有些紧张,又诺看完了最后一页,才将书合了起来,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睡吧。”

于是这小小的院落连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

没过多久,回廊上又传来了脚步声,而女子又嘤嘤的哭了起来,又诺的呼吸声好像轻了起来,仿佛是在仔细辨别什么。

浦羽有些紧张,但想起是跟姐姐在一起便也没有那么害怕,他想着白天见到的听到的事情,又在脑子里不断的复习早上读的一段书,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是一个不大安宁的夜晚,但所幸睡的还好。

浦羽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早起,到了时间自然而然的起来,不等又诺叫他已经提了桶去打水,浦羽虽然年纪小,但是因为跟又诺一起练习了炼体术的原因就是一般成年人的力气也未必有他的大,只是他自己一直不知道自己这份不一样而已。

浦羽在一边练功,又诺却难得的推开了隔壁的屋子,天还没有亮,只有灯笼里散发出微弱的光,但又诺因为视力极好的原因,还是清晰的看见了地上她昨日特地薄薄的铺上的一层灰上显出的完整的脚印,看大小必定是成年的男子,然而脚印却极轻,那就必定是功夫很好的人。

又诺迅速吹灭了灯笼,叫了青玉:“拿了扫帚过来,在把这里打扫打扫。”

青玉作为又诺的丫头其实是很忙的,不但要学习认字,还要学算账学画图,力求要做一个叫主子满意的丫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又要打扫屋子,但还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做了一遍,一丝不苟。

从一个人对待小事的态度就可窥见这个人的品性,青玉不错。

浦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毕竟年纪太小,并不适合搀和到眼前这个越来越迷雾重重的事情中来。

又诺闲散的在院子里慢跑了一圈,天边透出了亮光,就好像要将这黑暗撕裂,清晨的风透着一股萧肃的气息,又诺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却丝毫不觉得寒冷,有上了年纪的嬷嬷敲响了门,低垂着眉眼:“老太太叫大少爷去。”

青玉轻声细语的道:“不知道叫大少爷这么早去做什么?”

“大抵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老嬷嬷的话模棱两可,目光在整个院子里盘旋。

又诺就看向了浦羽,浦羽站的笔直:“既然老太太叫我,那当然是要去的,请嬷嬷等一下,我换了衣裳就跟你走。”

又诺欣慰的点了点头:“做事要自信,但也要谨慎不要贸然出头,多看少说。”

浦羽点了点头:“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老嬷嬷领了浦羽走,青玉有些担忧:“老太太没安好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