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怜宝吓的后退,看着乐平郡王抿唇不语。

她上辈子就思索过,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他,可是无果,这辈子怎么着,这人还真想杀她不成?

第58章 浮出水面?

东方露出鱼肚白,一线天光斜射下来,慢慢将黑暗驱散。

手里抓了两只野兔的孟景灏听到了瀑布倾泻而下的“哗哗”声,寻声找去,果见一挂瀑布从山崖上流冲而下,激荡着水潭里凸起的青石。水又从潭子里满溢出来,往下流成了一条小溪,溪边有猴儿、麋鹿等在低头饮水。

他正愁没水洗剥野兔,心下不禁一喜。

蹲在溪边,看着手里的两只野兔,孟景灏顿了几顿,持刀在野兔身上比划了几下,犹豫着从何处下手剥皮,怎么剥皮。

野物打过不少,也吃过不少烤熟的野物,可是怎么洗剥野物,他却是从没尝试过。

想着吃烤野兔时,那野兔是剥了皮的,而且肚腹空空,孟景灏依葫芦画瓢,剁去兔子头和兔子尾,从中间切开,皱着眉把内脏全都挖掉后才开始剥皮,虽是带着内脏挖去了不少兔肉,好在他弄的还干净。

提着处理干净的野物原路返回,抬头就看见君玄璧提剑立在山洞口,血一滴一滴的从剑上低落,而剑身上还缠绕着一团青丝。

孟景灏心口一窒,蓦地想起乐平郡王对梅怜宝毫不遮掩的杀心。

“太子哥,我杀了她。”乐平郡王淡淡道。

“乐平!”孟景灏怒喝一声,扔下野兔,挥刀便砍向乐平郡王。

“太子哥!”

乐平郡王用剑格挡,刀剑相交擦出火花,僵持不下,二人四目相对,一个洞察明了,一个痛极失态。

“太子哥要为了她杀我?”

孟景灏一脚踹向乐平郡王的腰腹,乐平郡王没有反抗,被踹的后退数步,背脊抵住石壁。

他一手捂着腰腹,一手以剑拄地支撑着身躯,面无表情的看着孟景灏,道:“她果真该死。”

“混账!”

孟景灏气急,猛的将刀掷向乐平郡王,乐平郡王不躲不避,由着刀破洞射来,擦过他的脸,插入石壁。

刀锋再近一指,便可割破他的动脉血管。

孟景灏不再看君玄璧,直奔洞内。

洞内,梅怜宝趴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身上盖着孟景灏脱下的外袍,发鬓凌乱的铺在石面上,一动不动。

“阿宝。”孟景灏将梅怜宝抱在怀里,心如刀绞。

“阿宝…”

他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喊梅怜宝的名字。

可梅怜宝闭着眼睛,没有一丁点的回应。

孟景灏眼眶通红,摸着梅怜宝的小脸,低低哽咽,“阿宝,你别不理我。”

心痛的仿佛有刀子在割裂,孟景灏将梅怜宝捂在胸口,愧悔不已,“阿宝,我来晚了。”

梅怜宝原本睡的好好的,孟景灏将她抱起时惊醒了,闻着味道是孟景灏,她还在生闷气,因此就故意不理他,没成想却听到了她心心念念想要听的话。

虽然还想听他能说出什么来,却是差点被闷死了,慌忙挣扎起来。

悲伤戛然而止,看着挣出他的怀抱,大口大口喘气的梅怜宝,孟景灏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想闷死我呀。”

“你没死?”

“你咒我?我就那么招你厌恶?”撩起水眸,梅怜宝嗔怪。

孟景灏一把抱住梅怜宝,欣喜莫名,“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你以为我死了?”梅怜宝恍然。

“那都不重要了。”失而复得,孟景灏这会儿特别稀罕她。

“你再说一句那话。”梅怜宝伏在他怀里,得寸进尺的道。

“哪一句?”他好声好气的哄着她。

“就是那句‘阿宝,你别不理我’。”梅怜宝催促,“快说,快说。”

孟景灏抿了下唇,顿了顿,摸着她发烫的小脸,正视着自己的心意,认真而略带卑微的道:“阿宝,你别不理我。”

这种时候,她该嚣张的大笑起来。

可是一双眼睛却是酸涩的,她也摸向他的脸,缓缓摩挲,眸深染雾。

孟景灏,我用一次奋不顾身终换得你一句“阿宝,你别不理我”。

我看见了你一丝的卑微。

孟景灏,你终于学会向我低头,可这还不够。

孟景灏亲她的唇,她微微张开一条缝,由着他的舌钻进来,缱绻深吮,烫热灼人。

孟景灏察觉她身上的热度不正常,止息了蠢蠢欲动的身躯,摸了摸她的额头,语带忧虑,“你发热了。”

“热就热了,来嘛,来嘛。”梅怜宝缠着他还要亲亲。

“你老实些,别乱动,为孤多珍惜一些自己。”孟景灏训斥了一声。

“你凶人家?”梅怜宝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好,是孤不对。”

刚才还我啊我的,这会儿又开始孤来孤去了,哼。

“乐平精通药理,我去问问他,能不能为你采一些退热的草药。”

“殿下,那个乐平郡王他欺负我,他竟然割我的头发,你看你看。”梅怜宝扒拉出被割断的那一缕向孟景灏告状。

“原来只是割了头发。”孟景灏露出一个笑模样。

“什么叫只是割了头发,难不成你还想让他割了我的脑袋?”梅怜宝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

“别气,孤去为你教训他可好?你再睡会儿。”

话落起身,往洞外来。

洞外,天色已大亮了,再点篝火就招不来刺客了。

乐平郡王将孟景灏扔掉的野兔弄干净泥土,架在了火上烤。

火舌舔舐着兔肉,烤出的油脂滴在火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乐平郡王坐了一块石头,在旁边空出了一块,孟景灏坐了上去。

“你今日能因她对我起杀心,他日如果她向你进谗言,说不尽多少冤魂会死在她的口舌之下。太子哥,我原本是想杀她以绝后患的。”

“为何没杀?”孟景灏翻了翻兔肉道。

“我不能因她犯下杀戒,她也不该死在我的手里,她有她的死法,太子哥你看着吧,我说过的话会一一应验,她是媚魔妖姬,祸国而来。”乐平郡王认真的看着孟景灏。

孟景灏避过不提,道:“…疼不疼?”

“疼。”

抱歉认错的话孟景灏是不会说的,他只把烤的焦香黄嫩的兔肉递给了君玄璧,“吃吧。”

“太子哥的心神大概早飞到洞里去了,我不吃荤腥。”乐平郡王起身,“我去寻些野果子吃吧。”

孟景灏有些赧然,但还是道:“顺便采些清热的草药。”

乐平郡王叹了口气,“是。”

乐平郡王一走,梅怜宝就钻了出来,抱着孟景灏的手臂,张着小嘴吹了吹热气就咬了一大口,烫的直吐舌头,咕哝道:“他不次(吃)我次(吃)。”

“慢点吃。”孟景灏给她靠着,从衣襟里钻到她的背脊伤处摸了摸,见并没有崩裂伤口就没说什么。

梅怜宝啃了一条兔腿就饱了,油汪汪的小嘴在孟景灏的袖子上一擦,瞅着她奸笑。

看一眼油迹斑斑的袖子,再看一眼已经擦干净了的小红嘴,孟景灏气笑了,所幸这一身衣裳早已脏破了,就给她做了擦嘴的锦帕使吧。

见她吃饱了,他才开始吃起来。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嗯。”孟景灏没什么表示。

“我觉得那个乐平郡王肯定喜欢我。”梅怜宝郑重的点头,“我现在是殿下的女人,他得不到就卑劣的想要毁掉,肯定是这样的。”

孟景灏被逗笑了。

“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不知道呀,他真的想杀我,剑都抵在我的脖子上了。”梅怜宝愤愤的瞪着越笑越大声的孟景灏。

“然后呢?”

梅怜宝嘻嘻一笑,抱着孟景灏的手臂道:“你看呀,人家也是有人喜欢的,你不要不珍惜。殿下,我能继续我的志向了吗?”

梅怜宝小心翼翼的看着孟景灏。

“好。”双手沾着油脂不方便抱,孟景灏用额头抵了一下梅怜宝的额头。

察觉她的额头烫的吓人,孟景灏忧虑道:“身子可难受?”

“头晕晕的,沉沉的。但是没关系,有殿下在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情话一串又一串的往外吐,不要钱似的。

甜的孟景灏一直把笑挂在脸上。

“殿下,我生乐平郡王的气了,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一字字一句句的都是要逼死我呀。我不就是长的好看了点吗,至于就诅咒我是什么祸国妖姬吗?哼哼,若有机会,我祸给他瞧瞧。殿下,你看看,人家只是长的好看了一点点而已。”梅怜宝撒娇道。

“嗯,孤瞧瞧。”

眉如黛山,眼含秋水,玉管琼鼻,唇不点而艳,一颦一蹙风情靡荡,孟景灏愣了下神,虽然早知她艳气十足,此番再瞧,只是一眼便心动如擂鼓,陡生欲念。

梅怜宝心沉了沉,扶着头就叫,“头好晕。”

软软的挤到孟景灏的怀里做虚弱状。

心里早已翻起大浪来,思忖道:莫不是上辈子判罪时,就是这个乐平郡王给她判的罪?监刑她的那个人莫不是也是他?

会不会,有没有可能,置她于死地的就是这个乐平郡王?

可是偷听他和孟景灏的对话,他仿佛对孟景灏一片忠心。而且,这个乐平郡王并非皇室血脉啊,弄死了诸皇子,毁了孟景灏也轮不到他坐皇位啊。

第59章 引郡王佛

昨夜被刺客逼得急,不分东南西北的逃入深山,此刻天亮了才发现,他们在一处山谷里。谷内,有一处温泉,汩汩冒着热气,烘的四周温暖如春,泉水边长着几棵野果树,树上挂着红红的,婴儿拳头大小的果子,果树下还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嫩黄青绿一片。

三人从山洞挪移到此处取暖,在温泉边重新点起篝火,乐平郡王拿头盔给梅怜宝煮药汤。

梅怜宝烧的两颊通红窝在孟景灏怀里,时不时的发出难受的哼唧声,明明脑袋沉的跟装了石块似的,她却强忍着不昏睡,拿桃花眼撩着乐平郡王,脸颊贴着孟景灏的脖颈来回磨蹭,还故意发出暧昧之声。

孟景灏起了反应,那处顶在梅怜宝的屁股上,一巴掌高高扬起轻轻拍下,低声斥责,“你在做什么?”

“我媚惑给他看看,不是说我是媚魔妖姬吗,我做的就是妖姬该做的事情。”梅怜宝勾着嫣红的唇,眸色却冷若寒冰。

“置什么气,闭上眼睡一会儿起来喝药。”孟景灏看一眼低垂着眼睫的乐平郡王,赧然的假作咳嗽。

“他往我头上乱扣帽子,我百张嘴都说不清,为了不平白耽了这名声,我非得媚给他看看不可。要我,要我。”梅怜宝去扒拉孟景灏的衣襟。

孟景灏一把捂住梅怜宝的嘴,把她紧箍在怀里,抱了就往别处走。

梅怜宝呜呜不从,双腿乱踢蹬。

“咔嚓”一声,刀削出来的粗拙勺子长柄在孟景灏和梅怜宝离去后被乐平郡王折断。

“阿弥陀佛。”乐平郡王念了一声,紧绷的身躯才慢慢放缓,他盯着火焰上烧开的浊色汤汁,木了几番神色,抬眸望向远处,远处山峦起伏,鸟雀呼啦啦成群结队的飞向蔚蓝天空。

溪水上游便是瀑布,瀑布下水潭附近有一块大青石,正是修云水禅心的好去处。

乐平郡王一走,梅怜宝就闹着要回来,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孟景灏心知还是在温泉边上呆着对她的病情有好处,就又把她抱了回来。

望一眼在远处青石上禅坐的乐平郡王,孟景灏旁观者清,他是着了阿宝的色相了。心里略酸,他点了点梅怜宝的额头,“你别着他,惹得他走火入魔,孤饶不了你。辟玉是孤唯一能交心的兄弟。”

“那你把我让给他,要不我陪他睡一觉?”

孟景灏怒的咬牙切齿,低头就使劲咬了梅怜宝的下唇一口,咬的梅怜宝嗷嗷叫。

“你真咬呀!”添了一下唇,一股子铁锈味,梅怜宝不干了,伸着爪子要挠他的脸。

“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人给你缝上。”孟景灏恨恨的抓住她的手,箍着她不许她抓挠。

“殿下舍得吗,若是缝上了,殿下可是少了许多乐趣呢。”梅怜宝朦胧着眼,呼着热气,眉眼撩情。

“闭嘴,睡觉。”孟景灏把梅怜宝的脸扳向自己的胸膛,掌心都滚烫起来。

梅怜宝笑的团起来贴在他怀里,亏得孟景灏身材伟岸,胸怀宽大,不然真抱不住这个热团子。

寂静山林,笑声传出去很远,乐平郡王所念的清心咒戛然而止,再起时却是东一句西一句的不成段,上下衔接不上。

乐平郡王俊秀的脸有一瞬的狰狞,仅是霎那,他又恢复成佛陀安详模样。

喂梅怜宝喝了药,在温泉旁用干草弄了个窝,就让她自己睡会儿。

梅怜宝拽住孟景灏的袖子,“你要去哪儿?”

“孤得去外面打探打探情况,不能坐以待毙。”给梅怜宝盖上自己的外袍,孟景灏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别再置气了,就算要置气也得等养好病。更不许再撩拨辟玉,再有一次孤打断你的腿。”

梅怜宝早就糊里糊涂的了,哼哼着随口应下,咕哝道:“你不看着我,野兽把我叼走了怎么办?”

孟景灏失笑,“你放心睡,孤会嘱咐辟玉看着你,不会让野兽把你叼走的。”

“他对我图谋不轨呢?”一听提到那个疑似幕后大手的乐平郡王梅怜宝就稍稍有了精神,逮着机会污蔑他。

“不会。辟玉向佛之心极盛,孤少时与他相识,他的志向便是弘扬佛法,普度众生。再有,他与孤同一个太傅,他比孤更懂得克制。不该这么说,孤有七情六欲才会克制,辟玉则清心寡欲许多,少有佛性,大而佛法精深。”

“狗屁。”梅怜宝轻声哼唧。

“回去后,孤就派四个教养嬷嬷守着你,教教你怎么说话。”孟景灏临走又摩挲了几下梅怜宝滚烫的唇。

强撑这许久,梅怜宝实在撑不住了,浑浑噩噩就睡了过去。

温泉四周被热气围拢,烟云雾霭,也将躺在泉边干草窝里的梅怜宝包了进去,这边终于消停,瀑布那边乐平郡王终于换了部经默念。

因林木茂盛,无人踏足过,孟景灏怕出去了回不来,一路用石子弄了些记号,得益于多年来的勤学苦读,杂书也看了不少,他通过砍断小树干,观察树干年轮的疏阔来判断方向,年轮疏散的一面是南,年轮致密的一面是北,而行宫和京都的方向都在北面,若有援军来救他,肯定会在北面遇到。

他怕就怕是现在京都情况不明,他不能贸然回京,若是被不轨之徒抓到,他堂堂一国储君就要不明不白的被害死在深林里了。

最值得信任的头一个是外祖父所辖的右骁卫军,其次就是他的六率军。他现在就希望,是这二者先找来。

在密林里钻了不知多少时辰,孟景灏所穿的裤子被草叶露水染的青黄一片,难看非常,就在此时,忽闻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孟景灏警惕起来,慢慢靠近。只见被砍平的一块草地上坐了一队卫士,看他们胸前的补子是对豸,孟景灏便知这一队卫士隶属于金吾卫,金吾卫有一半被蔡则所辖,只从补子他辨不出这一队卫士是属于左金吾卫还是右金吾卫,但只从他们懒怠的态度看,这些人就不是真心出来寻他的。

一队才几人,却只有两三人是清醒的,其余人竟都在打盹!

“还要坐多久。”一个卫士搓死从他脚边爬过的小黑虫,抱怨道。

“总得等天黑换班。只让你坐着又不让你动,看你懒的。”

“我宁愿在京都巡逻也不愿来这凶险不明的深山老林子里坐,就咱们几个人,遇上头大老虎就都得交待在这。我看如今四皇子掌权就很好,还找什么太子。”

孟景灏听的一身冷汗,满目震惊,怎么是老四掌权?父皇怎么了?!

“总得做做样子。大皇子被圈了,早晚是个斩立决,五皇子死在叛乱中,二皇子常年病歪歪的,若太子再被刺客弄死在这林子里…”

“哈哈,那岂不是咱们四皇子捡了便宜,到时候咱们金吾卫就是十二卫里的领头老大。”

孟景灏已不能再听下去,悄无声息的原路退回,原路清除痕迹。

山谷中,梅怜宝睡了一大觉,精神好了许多,见孟景灏还没有回来,就慢吞吞的去找乐平郡王的麻烦。

乐平郡王在大青石上禅坐,孟景灏走了他就没变过姿势。

见梅怜宝从溪水下游走了上来,乐平郡王淡淡扫了她一眼就垂下了眼皮。

阳光披在他身上,金辉笼罩,他的头顶不知何时出现的五彩虹光弯成了一座桥,将他拢在中央,一身白衣虽脏破了些,阳光和虹光却造就了他一身佛光。

他眉目安详平和,仿佛是一尊真实的佛陀了。

梅怜宝呆滞了片刻回过神来,在乐平郡王对面的溪水畔站定,笑盈盈道:“听我们殿下说,郡王你少有佛性,大而佛法精深,志向是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何为众生?”

“一花一叶,一人一兽皆为众生。”

“那我可在众生之列?”

“虽是精怪所化,也属众生。”

梅怜宝双手合十一拜,假模假样道:“阿弥陀佛,信女求郡王佛陀你老人家度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