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央求了孟景灏带她去看梅怜蓉最后一面,但她竟没想到,好歹曾是一个郡王的侍妾,外人看来又是被郡王冤杀的,竟会无人给收尸。

一怒之下,所幸她给收尸。人死恩怨两消,更何况,她们姐妹之间的恩怨,从她们离开家门,被一顶顶小轿接走的那一刻起早就消散了。她们甚至从心底里默认了一件事,她们要同气连枝,要守望相助,因为嫁出去后,她们就是同出一家的女孩,她们都代表了梅家。

只有梅家飞黄腾达了,她们姐妹才有脸面,在夫家才能占一席之地。

上辈子,她也抱着和她们一样的想法呢。

可惜,梅严德让她失望,让她恨了。所以这辈子她才不犯傻。

但显然,到死都不愿意连累家里,梅怜蓉还在犯傻。或者,她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生母,毕竟覆巢之下无完卵。

梅怜菱压低声音,道:“你曾托三姐姐带给我们的话,我们都收到了,你怨恨父母,不在乎梅家,但我们在乎,我们在乎生母是否安康。小七,到此为止。”

梅怜菱推开梅怜宝,独自开始给梅怜蓉穿寿衣。

“四姐姐,这由不得你。”

正在此时,水榭的门被推开了,见着梅怜蓉光裸的身子,孟景灏避开了,眼睛盯着门上的雕花,以视对死者的尊重,“阿宝,你过来,孤有话说。”

“殿下,你快来闻闻,我三姐姐浑身散发丁香的香气,我三姐姐是被人毒死的。”梅怜宝愤怒的道。

孟景灏正仇如何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听罢,也不避了,忙来查看,香气浓郁,靠近了不必特意的吸气就能闻到,孟景灏又看梅怜蓉的尸身,就见那皮肤已经成了粉红色,竟像是燕好时,血液升腾,肌肤的颜色。

孟景灏大喜,立即道:“张顺德,去请仵作来验尸。”

梅怜菱气的狠狠瞪了梅怜宝一眼,但当着梅怜宝的面,梅怜菱什么都没有说。

“使不得,使不得。”

正在此时,水榭外传来了梅严德慌张的声音。

梅怜菱松了一口气。大皇子之死,和梅怜蓉脱不开关系,若是被查到什么,梅家必会被牵累。

孟景灏蹙眉,对梅怜宝这个官迷的亲爹并不喜,“孤现在怀疑有人毒害皇子,并不只检验你女儿的尸体,孤稍后会禀明父皇,打开大皇子的棺材重新验尸。”

梅严德噗通一声跪下了,老泪纵横,“请、请太子殿下屏退左右,微臣有事禀报。”

孟景灏挥手,梅怜菱以及伺候的人都走了。

“我不走,我要听。”梅怜宝固执的道。

张顺德将水榭的门一关,孟景灏看向放琵琶的椅子,梅怜宝乖觉的把琵琶抱起来,道:“殿下坐这里。”

孟景灏坐了,看向跪着的梅严德,“有什么事说吧。”

梅严德把心一横,叩头哭道:“毒、毒|药是我给蓉儿的,是我害死了蓉儿啊。我们蓉儿刚烈,省亲那夜被大皇子那般羞辱,蓉儿过不去心中那个砍,就找微臣寻药,微臣虽开着药堂,可从不卖毒|药啊。然而蓉儿威胁微臣说,若微臣不为她寻药,她就鱼死网破,到时候牵累了家里她也不管,微臣没办法,可也并不知何处去寻毒|药,正在一筹莫展,胆战心惊之际,一个卖货郎来到了满井庄,微臣那时正愁的要命,本是随口问问,不想,这货郎却说他有,微臣、微臣鬼使神差的就买了一颗。”

听着梅严德说这些话,唤起了梅怜宝暂时并不想想起的事情。

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握成拳头,梅怜宝讽刺道:“父亲向来果决,为了怕受牵累,赔上一个女儿怕什么,死了一个,还有好几个呢,实在不行还能再生。”

梅严德羞的掩面,讷讷不敢吱声。

“那货郎的长相你可还记得?”

梅严德忙点头,“记得。”

“也就是说,是梅怜蓉毒死的大皇子,并和他同归于尽?”孟景灏心里五味杂陈,他被父皇怀疑,被福郡王妃怀疑,闹了半天竟是梅怜蓉下的手。

只是那货郎透着诡异,一个卖货郎却拥有连太医都检查不出痕迹的毒|药,分明是有人在背后设计他,挑着父皇怀疑他。

“去画下来。”虽是如此命令,但孟景灏大抵清楚,那卖货郎怕是寻不到的。

先是挑拨他和孟景湛,现在又挑拨他和父皇的关系,而他却寻不到背后之人的蛛丝马迹,想到此处,孟景灏只觉背脊发凉。

究竟是谁心计如此之深?!

脑海里第一个跳出的怀疑对象就是老四。

老大死了,再让他失去圣心,老四则被封了雍王,而枫叶山叛乱之时,老五一直护着老四,结果老五死了,老四却安然无恙。

想着老四那一副温文儒雅,圣贤模样,心里越发肯定。

梅严德期期艾艾的不动弹,拿眼睛瞄梅怜宝。

梅怜宝冷笑,就对孟景灏道:“殿下,快拿了我父亲去见圣上好洗脱你的嫌疑。”

梅严德惊的目瞪口呆,“阿宝你…”

孟景灏握了握梅怜宝的手,摇头道:“于你不利。此事作罢。”

孟景灏决定按兵不动,就先背下这黑锅,反正太医那里的诊断孟景湛是死于马上风,而他现在只是被怀疑,并无证据。

若背后之人真想拉他下马,必然还会动手。

梅严德大喜,大礼叩拜,“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英明神武。”

梅怜宝嫌弃的撇嘴。

看着梅严德也是个玉面俊美的老男子,行事却处处透着一股子谄媚之气,可真是个官迷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削尖了脑袋把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往权贵家里送。

“但,孤还是要让人验尸。”说罢,孟景灏看向梅怜宝,“你跟孤回府。”

他瞥向梅怜蓉被用红线缝好的小口子,再也不能放任梅怜宝在此。

孟景灏拉着梅怜宝走后,梅怜蓉的生母才被放出来,当她看到梅怜蓉的尸体,扑上来就是嚎啕大哭。

寿衣盖在梅怜蓉身上,梅严德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可惜。

任凭梅怜蓉的生母怎样哭求,孟景灏找来的仵作还是动了梅怜蓉的尸体。

然而除了尸体散发丁香香气之外,仵作也没有验出什么。

第70章 龙章 凤姿

雨越下越大,从屋檐流下的水连成一片成了一道水帘。

朦胧灯火,夜深了。

屋里漆黑,鼻子里只能闻到寺庙的檀香味儿。

梅怜宝躺在床榻上,大睁着麻木的眼睛,等待被欺凌。

门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梅怜宝屏住了呼吸,眉眼却妖艳起来。

来人上来就撕裂她的衣服,粗暴的对待她。她柔软了身子,随之沉堕,也拉着身上这个不知是谁的男人堕欲,尽量让自己欢愉。

这不是第一次了,梅怜宝已经习惯这个人,但今夜是最后一夜,如果父亲给的药真那么神奇的话。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这个人却是孟景灏亲自开口让她来服侍的唯一一人。

那时孟景灏已经歇斯底里了,再也不像她喜欢的,初见时的模样。这个孟景灏绝不是她喜欢的章哥哥,她要想办法把他变回来。

“要我去服侍他也可以,你变回来,变回我喜欢的样子我就去。”望着满面颓唐的孟景灏,她又是快意又是心疼。

快意于,啊,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终于落魄了,该!

心疼于,她喜欢的章哥哥也消失了。

“你喜欢我的什么样子?”他抬了抬手臂又放下,抓紧扶手上的小龙头,龇牙看着她。

“顶天立地,巍峨的样子,还要气势非凡,龙章凤姿。”

孟景灏哈哈大笑,一只手捂住脸垂下了头,但她还是看见他哭了。

“滚,贱人!”孟景灏从小龙椅上下来,大力的推搡她,将她推出门外。

“柏凤章!”梅怜宝大喊这个名字。

“滚!”孟景灏大骂。

“你变回来,你把我的章哥哥变回来。要不然我不去,我死也不去。你忘了那年在你的生辰宴上,大皇子对我做的事情了吗?你还要别人那么对我吗,对一个你喜欢的女人的…身子。”

“你是万恶之源,万恶之源!”

孟景灏从屋里冲出来,捧住她的脸,咬破她的唇,唇齿交战,双方惨烈,血腥弥漫。

“去服侍他。”孟景灏抱着她,哀求。

她最喜欢他对她服软了,他要君临天下,要顶天地里,但要对她小意服软,只对她一人。

看,她可真纠结。

梅怜宝抱抱孟景灏,推开他,托托如云绿鬓,看着他缓缓绽放笑靥,只她一人仿佛就成就了一场妖颜盛世。

“在家里乖乖呆着,我去。服侍男人而已,必将他服侍的宾至如归。章哥哥,我服侍好了他,你能获益吗,再变回来?”

“…能。”孟景灏木然的回答。

“那我去了。”

梅怜宝睁开了眼睛,借着床头莲花灯朦胧的光晕,侧过身,她看着躺在身边的孟景灏。

想起来了,原来父亲也给过她那种药,这药有个好听的,很贴切的名字——檀郎。

她用来对付那个总是在漆黑的禅室里欺凌她,而又不能将她的章哥哥变回来的男人。

晓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在听父亲说起那药的名字时,她就想起了这首词。

燕好之时夺檀郎性命,檀郎,情郎,怎能不贴切。

那个男人身上有龙涎香,在一次得到满足后,离开之前,将一个龙头玉勾塞到了她的手里。

龙涎香、龙头玉勾,还能压制得了当时还顶着太子头衔的孟景灏,那人的身份必然是龙子皇孙或者…皇帝。

所以在第一次进宫时,她下意识的想遮掩自己的容貌,故意撞到了柱子上,包了白绢才进皇宫。

她觉得自己老了,上辈子经历的事情不触发一些事,她都不会主动想起,她把那些记忆牢牢的锁在心底,上了一把五彩斑斓的锁。

她吃了檀郎,服侍完那男人之后,被人用被子一卷抗走了,而那个男人还睡在床榻上,她并不能确定那人死没死,但她知道她吃过檀郎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身子也并不散发丁香的香气。那时她还以为是梅严德拿了家里药堂的美容养颜丸糊弄她,还因此和梅严德大吵了一架,看来是她冤枉了梅严德,那个男人真的可能被她弄死了。

这就好。

又了结了一桩心事,梅怜宝轻松的弯了弯唇。

她现在确定了一件事,幕后之人提前把檀郎给了父亲,通过梅怜蓉弄死了大皇子,进而陷害孟景灏。

看来,她的重生,到底是搅乱了幕后之人的计划了。

如此方有可乘之机。

心情变的出奇的好,甚至有些激动。

梅怜宝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枕畔的大贱人却睡的那么香甜,那怎么可以呢。

梅怜宝凑近孟景灏的脖子,一口咬在他的动脉上,像个吸血僵尸。

孟景灏猛然惊醒,反射性的回击,一摸却摸到了满手滑腻。

紧绷的身躯松散下来,孟景灏揉揉惺忪的眼睛,满面无奈。

“大半夜不睡你又闹什么?”

“嘶~”

梅怜宝是下了重口咬的,咬的孟景灏疼的皱眉,一把捏住梅怜宝的下颌,迫使她松口。

“野性难驯,你怎么跟猞猁似的。”

梅怜宝舔舔嘴唇上沾的血丝,趴在他怀里,媚声媚气的道:“是小野猫,不是猞猁,猞猁又凶又丑。”

“你野起来也不遑多让。小野猫不足以匹配你的野性、凶性。让一头猞猁和孤同床共枕,孤也是淡定。”

“好吧好吧,猞猁就猞猁,也是一头天下第一绝色的猞猁,那章哥哥就是公猞猁,章哥哥,我睡不着了,咱们玩个新花样呀。”

孟景灏喷笑又无奈,“睡前那几次还没能满足你吗?”

“没有没有。”

梅怜宝挪到床边,探头拉开床下的抽屉,在那满满一抽屉的书里扒拉出了一本画册,笑嘻嘻的拉着孟景灏一起看,“章哥哥若累了,咱们就只看着玩吧。”

“…”将画册夺过来一扔,孟景灏将人搂到身躯下,“孤得使劲教训教训你。”

“嗯嗯,章哥哥你可要使劲呀。”

长夜漫漫,又是一夜*苦短。

翌日清晨,云收雨歇,残花遍地。

秋夕斋里,蓝玉领着几个宫婢,候在廊庑上,宫婢有的端着水盆,有的端着洗漱用的青盐柳枝,还有的捧着梳头用具。

立在门两边的是梅兰生花玲子师徒,像两尊门神似的。

寝房里却还是没有叫人。

梅怜宝坐在床沿上,长发散乱的垂在肩上,玉颜倾城,将将睡醒,让她显得慵懒娇艳。

她拉着孟景灏的手,翘着脚,撅着嘴看他。

“章哥哥,给我穿鞋。”

孟景灏僵着不动,故意沉着脸瞪她,“放肆。”

“放五也不松手,人家昨夜那么辛苦服侍你,你给人家穿个绣鞋就委屈了吗?章哥哥你负心薄情。”梅怜宝抹眼睛做哭泣状。

孟景灏哭笑不得,“不给你穿鞋就负心薄情了吗?”

“就是。”梅怜宝不依不饶,见孟景灏依旧站着不动,又立即换了对策,从枕头下拉出画册,翻到某一页,点着画中姿势,诱惑道:“这个可好?章哥哥给我穿鞋子,我就从了你。要不我就找别人,你那个家梅兰生的太监长的可真俊啊。”

孟景灏深吸了口气,才抑制住掐死她的冲动。

见有门,梅怜宝立即拎起凤头衔珠绣鞋塞到他手里,翘着脚,“章哥哥快点,人家还没梳洗呢,一会儿还要去给太子妃请安,人家可忙了。”

孟景灏禁不住四下环顾。

梅怜宝笑道:“放心好了,现在屋里就你我二人,我发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快点。”

梅怜宝翘起小巧精致的脚丫。

孟景灏点了点梅怜宝的额头,沉着脸道:“下不为例。”

遂蹲下身,把着梅怜宝的脚,捏了捏,抬头再次道:“只此一次。”

梅怜宝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小章子,服侍的不错,本夫人赏你香吻一口。”

孟景灏禁不住笑了,“快去洗漱吧。”

“章哥哥给我洗。”梅怜宝爱娇的道。

“把孤方才的话当耳旁风了吗,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哼。”梅怜宝咬下袖子上用红绣线所绣的花蕊,吐向孟景灏,撒腿就跑。

“你给孤站住!”孟景灏气死了,大早晨的就挑衅他的威严,太放肆了,太放肆了。

梅怜宝也没跑出寝房,就躲在春华秋实缂丝檀木屏风后,探出脑袋来嬉笑逗弄,“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这是闺房情趣呀,殿下不能生气,生气就是心眼窄小,还是堂堂储君呢,您可是将来要拥有万里江山的男人啊。”

一霎,气散了,孟景灏抚了抚额头,冲梅怜宝招手,“孤不打你,你过来,咱们好好说话。”

梅怜宝笑着跑出来,又往他怀里扑。

“看你还跑不跑!”孟景灏脸色一变,抱起梅怜宝往锦被上一扔,掀了她的裙子就打。

“啊——”

第71章 摊牌

“我要用檀郎毒死你,看你还敢打我。”梅怜宝捂着屁股,扭头瞪着孟景灏叫嚣。

“放肆。”孟景灏真的怒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

“可是你打的人家好疼。”梅怜宝委屈的看着孟景灏,眼泪悬在桃花眸里,水气氤氲,要掉不掉,小模样楚楚可怜。

“檀郎是什么?你老实交待。”

“就是我三姐姐用来毒死大皇子的那个药啊,我给起了一个名字,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在燕好之时夺情郎性命,那得是多恨那个情郎啊,檀郎这个名字不贴切吗?”梅怜宝抓着孟景灏的手放在自己的小屁屁上,“疼,章哥哥给揉揉。”

“孤用了多大的力气孤知道,少骗孤。”孟景灏哼了一声,但还是轻轻的给揉捏起来。

“章哥哥,你说真的有檀郎这种药吗,自己吃了,和男人燕好,然后男人就死了,造成一种马上风的假象,我若是研制这种药的人,我也一定给这药取名叫檀郎。爱之深恨之切,对付薄情郎,就该用这办法。情来,情去,亲手了结。”

望着梅怜宝好不掩饰的神情,孟景灏忽然道:“阿宝,别当孤是傻子。”

梅怜宝身子一僵,少顷,缓缓趴在鸳鸯枕上,扭过头来对孟景灏笑,满眼无辜,“章哥哥,你在说什么?”

梅怜宝抬头看了看天色,一骨碌爬起来,慌张道:“哎呀,坏了,章哥哥,我得赶紧去给太子妃请安。”

孟景灏抓住梅怜宝的手,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迟一日也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