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红豆痣

回到盛华宫时,已是日落西山。

正殿内,孟景灏坐在右侧罗汉床上,半靠着引枕,手里把玩着一枚鸡血石的印章,梅怜宝陪坐一侧,下面跪了七八个宫女,领头跪着的是蓝玉、秀音、秀林,这些都是能进内殿伺候的。

彼时,张顺德端了一碗药汤来,梅怜宝稍微一想就猜着药汤是做什么用的,遂问都没问,一口喝干。

其实不喝这避子汤应该也不会怀上,因为她随身佩戴的流苏香囊里有麝香。

见梅怜宝这般干脆利索,孟景灏眸色黯了黯,坐直身躯握了握梅怜宝的手。

梅怜宝白他一眼,腹诽,你当我稀罕给你生孩子啊。

“本宫遗失了一件心爱的玩器,是谁拿的,早些站出来不要拖累别人,若是都不说,装哑巴,你们一个个的就都别想活,拉出去全部杖毙。”梅怜宝小脸一冷,一拍炕几,气势威威。

孟景灏瞧着,心里就想到了“冷艳”二字,除阿宝之外,别个女子再不配当得起这二字的形容。

蓝玉沉静的盯着墨色光润的地砖,淡然,无恐。

坐在上首的孟景灏盯着蓝玉看了一眼,心里却生怀疑,这个宫女太镇静了,镇静到有恃无恐。

别的宫女都绷直了脊背,唯独她自然松散的跪着。

梅怜宝话一落,便有一个宫女指着秀林道:“回禀陛下,娘娘,奴婢曾看见秀林和重华宫的掌事儿太监说悄悄话。”

重华宫,那是曾经的魏夫人,现在的魏昭仪的寝宫。

梅怜宝“啧”了一声,“不出事不知道,原来我这宫里已成了别人的后花园了吗,什么猫儿狗儿都能来我宫里勾搭人。”

炕几上放着一盘荔枝,梅怜宝揪下一颗,一边剥着一边低睨秀林。

秀林长相清秀,在梅怜宝的印象里,这个宫女沉默寡言,做事干净利索,不成想,是别人的奸细吗?

秀林浑身哆嗦,爬上前几步辩解道:“奴婢确实曾和重华宫掌事儿太监王祝说过话,可那是因为奴婢和王祝是同乡,入宫前就拜了干亲,奴婢要称王祝一声大哥的,只是平常寒暄,并没有偷拿过娘娘的玩器,更不曾将咱们盛华宫的消息传出去过,娘娘明察,奴婢冤枉。”

秀音和秀林交好,便也上前来,先叩了个头才道:“奴婢可以作证,秀林和奴婢同住一屋,并不曾偷东西。”

秀林感激的看了秀音一眼。

梅怜宝就看向孟景灏,“陛下,您看呢?”

孟景灏却道:“小樱、小倩上前回话。”

小樱和小倩是小宫女,脸上还是一团孩子气,原没有资格入寝殿伺候,只是梅怜宝喜欢这两个从梨园开始就跟着她的丫头,故此允她们进殿。

听着孟景灏直接叫了她们出来回话,梅怜宝反应过来,这俩还是孟景灏的小奸细呢?!

小樱先开口回话,“奴婢没瞧见可疑之人。”

小倩便也道:“奴婢也没瞧见。”

孟景灏又盯了蓝玉一眼,给张顺德使了个眼色。

张顺德扬手一挥,便有强壮的太监从殿外进来,将蓝玉等几个宫女抓住,拖了出去。

宫女们默默掉泪,也不敢大声喊冤,看的梅怜宝怪心虚的。

地上留着小樱和小倩,孟景灏便道:“那蓝玉平日可有不同于你们的举止习惯?”

小樱口齿伶俐,想了想就道:“蓝玉姐姐会养鸟,她养的鸟都可听话了。娘娘廊子上挂的画眉、八哥等都是蓝玉姐姐在喂。”

“会养鸟好啊。”孟景灏又问,“她自己可有养鸟?”

“回陛下,有的,蓝玉姐姐在自己屋里养了一只八哥。”

孟景灏此时已基本可以确定了,看向梅怜宝道:“就借此机会吧。”

梅怜宝点头。

遂,秀林成了替蓝玉背黑锅的那个,被梅怜宝狠狠发落了一回,丢出了盛华宫。

蓝玉重新被召到了近前,梅怜宝就歉疚的道:“是我冤枉了你,更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你,你可不许记恨我。”

蓝玉摇头,做出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来,“您是主子,奴婢有错,主子责罚是应该的,奴婢怎会记恨您呢?”

瞧瞧,多会说话的姑娘。

梅怜宝心里恨死,面上还得欢喜着将一支喜鹊衔珠的玉钗赏给了她。

孟景灏便道:“你宫里也太不成体统了些,朕给你拨两个大宫女过来,管着你的细软首饰。”

说罢,孟景灏站了起来,“朕前朝还有事儿,你歇着吧。”

梅怜宝抓着他的袖子撅嘴看他。

孟景灏摇了摇头,捏了捏她的手,转脚便走了。

这该死的孝期!

梅怜宝往引枕上一歪,蓝玉就赶紧将炕几搬走,又将梅怜宝的腿抬到罗汉床上,自觉的从下面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对南瓜小锤,轻轻的给梅怜宝捶腿。

梅怜宝看了蓝玉一眼,笑道:“还是你服侍的最舒服。”

蓝玉温和的笑笑。

华灯初上,宗人府大狱。

牢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靠墙放着一张木床,床上铺着干净的竹席,床头放着竹枕,紧靠床头立着一张长案,案上有一盏油灯、一本书,此刻四皇子就盘腿靠墙坐在床上,看着对面所坐的孟景灏。

“我一猜陛下就还得来见我。”已成了阶下囚,四皇子褪去了温文儒雅的外表,神态落魄而疏狂。

“是吗?”孟景灏看着四皇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一次,朕想和你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四皇子抓乱自己的头发,哈哈大笑着念出上半阙,“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如今,又是谁在釜中泣?啊?陛下要找我推心置腹,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呢。说罢,我听听,陛下对我这个阶下囚准备怎么推心置腹。”

“皇祖父屠杀君氏之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四皇子点头,嗤笑,“我还以为你要假惺惺的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呢。”

孟景灏没在意四皇子的态度,接着道:“君氏没有死绝,君玄璧的祖父还活着,他联合君玄璧回来向我们这些圣祖子孙复仇了,老大之死并非死于马上风,而是死于一种叫做檀郎的毒|药,朕怀疑君氏祖孙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我们兄弟内斗,他们渔翁得利,老四,你老实告诉朕,为何要陷害朕的昭容。”

四皇子又笑了,“前头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后面这句,陛下啊,你露了怯,你害怕你的昭容真的背叛了你是吗?那我告诉你,我的确睡了你的女人。”

“你!”孟景灏蓦地攥紧了拳头,才压下杀死孟景鸿的冲动。

“想杀我?”孟景鸿往前伸了伸脑袋,看着孟景灏得意阴暗的一笑,“一个肚兜不够证明是吧,那么,昭容娘娘大腿内侧那一颗红豆大的痣够不够?”

眼见孟景灏一霎变了脸色,孟景鸿哈哈大笑,越发不羁,“昭容娘娘的滋味真美妙啊,湖畔青石一次,皇觉寺假山洞内一次,次次*蚀骨。”

孟景灏“唰”的一下站起,一把捏住了孟景鸿的喉管,面色铁青。

孟景鸿被捏的脸皮红涨,窒息,但他的双眼却望着孟景灏笑,仿佛还在说“她的滋味*蚀骨”。

孟景灏怒火攻心,没有克制住,便听“咔嚓”一声,孟景鸿蓦地瞪大了眼睛,扭曲了五官,血从孟景鸿的嘴角流出。

孟景灏一把将孟景鸿甩开,“咕咚”一声,孟景鸿的头撞向了墙壁,血花迸溅。

守在门口的张顺德都听见了,当看到被捏断喉管而死的孟景鸿,又被撞出了一头血花,张顺德吓的双腿发抖。他怕,他怕自己被灭口。

他都听见了什么?!

原来、原来昭容娘娘真的…

“雍亲王畏罪自杀。”孟景灏用帕子擦了擦手,扔到地上,冷着脸对张顺德道。

张顺德赶紧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回宫。”

——

孟景灏站在重华宫门口已站了不知多少时候,梅兰生只注意到,原本陛下来时,月在当空,而此时,月已西沉。

夜露落了满头,更声又起。

梅兰生不得不提醒一句,“陛下,五更天了,再有一个时辰就要上早朝了。”

孟景灏抬起了头,哑着嗓子道:“叫开门,不要惊动了里面。”

“是。”

梅兰生先是用钥匙打开了外面的锁,又轻轻敲了下门,“陛下来了,快开门。”

外头有开锁声时,门后守门的太监就惊醒了,此番听见是陛下来了,便利索的开了门,跪在门侧道:“给…”

“闭嘴。”梅兰生低斥,“默声。”

太监便闭嘴叩长头。

孟景灏从太监头前走过,一路静悄悄。

正殿半开着一扇门,门旁里的太监已叩下长头,里面,寝殿门口跪着个宫女,门已被轻轻打了开来,孟景灏走了进去,微抬手,梅兰生又将门关紧。

床头矮几上点着昏黄的小莲花灯,隐隐照见红纱帐内梅怜宝睡觉的轮廓,孟景灏将纱帐掀开,用玉勾勾上,坐到了床沿,夏日天热,梅怜宝只在肚脐上盖了一张绣着合欢花的青纱,她睡觉有些不老实,抹胸睡裙裙摆撩到了大腿处,孟景灏沿着小腿摸了上去,看着梅怜宝酣甜的睡颜,他眸色幽深晦暗,她右腿内侧有一颗红豆小痣,他早就知道。

但他不曾想到,今夜却被另一个男人点破。

禁不住便对那颗红豆抠了下去。

“疼啊——”梅怜宝一下子惊醒,猛的看见一个黑影坐在床沿,吓的张嘴要叫,孟景灏一把捂住了梅怜宝的嘴,捂着她的嘴将她压到枕头上,“告诉朕,你这颗红豆痣谁还知道?”

梅怜宝从酣睡中疼醒,又吓了一身冷汗,此刻还是懵的,水灵灵的眼看着孟景灏。

孟景灏放开手,抚着梅怜宝的脖子,低声又问一遍,“谁还知道你这里有颗小痣。”

孟景灏又抠了一下,仿佛恨不得给她抠掉。

“疼啊。”梅怜宝蹙起了黛眉,怒瞪孟景灏。

“回答朕!”

梅怜宝只觉今夜的孟景灏吓死个人,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忙道:“我、我、我母亲,父亲,乳母。”

“宫里伺候你的宫女可有谁见过?”

梅怜宝摇头,“那处儿我都是自己洗。”

“很好。”

第105章 夜刺青

庭院里,叶落无声,合欢花合抱缩成了团,粉艳浓红的花色被黑夜吞噬。

三进海棠花雕花床内,层层帐幔合垂,一灯明亮。

梅怜宝躺在鸳鸯枕上,双腿大开,额上汗珠滚滚,双手扯着轻纱,疼的紧咬红唇。

床榻上,放着一个红漆托盘,盘中放着一碗清水,一碟染料,一卷长银针,还有一盏去掉莲花灯罩的灯。

孟景灏抬起头来,看一眼脸色发白的梅怜宝,一狠心,整颗切下。

梅怜宝疼的哼了一声,瞪向孟景灏,“早这般利索不就好了,非要折磨我。”

手指长的细刀放入水碗中,血很快在水中泅开。孟景灏看了看染料,又看了看梅怜宝沁血的伤处,用干净的绢布给她捂上,捂了一会儿才又抬头看了梅怜宝一眼,却仍是不说话,一张脸冷的掉冰渣似的。

梅怜宝又道:“你给我脸色看做什么,有本事你把君氏祖孙抓来,千刀万剐去。”

孟景灏忽的拿起细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流出,用盛放染料的碟子接住。

“你这是做什么?”梅怜宝吓了一跳,要坐起来。

“躺好。”孟景灏蹙了下眉,冷声道,便开始用细刀搅拌染料。

沾了血之后,染料才红的浓艳起来。

孟景灏把梅怜宝的大腿扒的更开一些,将灯移近,针尖蘸着染料开始一点一点的刺,像被大蚂蚁咬了似的疼。

梅怜宝捂着脸嘤嘤的哭起来,还开了一条手指缝,微抬着头,偷看孟景灏的表情。

孟景灏叹了口气,“哭什么?”

“你不理我。”梅怜宝委屈的道,“你看我的红豆豆不顺眼,说切掉就切掉,说要在上面刺两朵浓艳的合欢花,我都从了,作甚还给人家脸色看,人家哪里得罪你了。白日不都说清楚了吗,是那个雍亲王冤枉我,我发誓我没勾搭他。”

“他告诉朕,你这里有颗红豆小痣。”

已经刺出了合欢花的轮廓,孟景灏一抬头就看见梅怜宝的脸白的跟鬼一样。

“不过,朕已经亲手捏断了他的喉咙。”孟景灏轻描淡写的道,端着染料,一点一点的往上刺。

合欢花,妩媚娇人,有的像小扇子,有的像绒球,孟景灏刺的就是红绒球,切掉小痣之后,刺上红绒球形状的合欢花,正好能完美的覆盖住伤口。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梅怜宝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百口莫辩,绝望无力,就像上辈子在行刑台上,无论她怎么哭喊冤枉,都没人信她,他们只要她死以谢天下就够了,他们只要她背下祸国妖姬的罪名就够了,至于她冤枉与否,那都不重要。

“所以,朕现在在给你刺花。”刺好一朵,孟景灏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这是看花的时候吗?!”梅怜宝忍着腿根的痒痛,蓦地坐了起来,“不用怀疑了,一定是那假和尚干的,他就是要我死!我杀了他爹还是砍了他娘,他做什么非置我于死地不可?念佛念成魔鬼了不成?!”

“躺下!”听着外头的梆子声,孟景灏低斥,“还没刺完呢。”

梅怜宝不敢看孟景灏的眼睛,听话的乖乖躺好,心里忽的想通了一件事情,上辈子孟景灏之所以骂她那些脏话,是因为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她的坏话吧,就像现在这样,雍亲王污蔑她,肚兜、小痣,她百口莫辩。

“你怎么不怀疑我呢?你该怀疑我才对,然后骂我,往死里践踏我,最后的最后,再给我扣上一个祸国妖姬的罪名,拉上刑台,千刀万剐,以谢天下。”梅怜宝幽冷幽冷的笑。

“朕是昏君吗?昏君身边才出妖姬!”孟景灏气恨她总这么说自己,蓦地抬头,眉目拧起,却忽的灵光一闪,“有昏君才出妖姬,神龟甲文指出文武护国星,国无昏君妖姬,文武护国星不会出的,反过来,文武护国星既出,昏君妖姬现!”

原来他们是这个目的!

孟景灏倏忽站起,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梅怜宝,而现在他们已经开始人为的制造妖姬了!

君玄璧说梅怜宝是祸国妖姬,原来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怎么才能阻止君氏祖孙?

怎么才能抓到君氏祖孙?!

孟景灏又看向梅怜宝,妖姬未成,他们还会出手的,但现在他失手杀了雍亲王,今日早朝怕就会引起轩然大波,而谁第一个抹黑他是昏君、暴君的,则最有可能和君氏祖孙有联系。

而当他昏君之名传扬天下,再重现一遍,长平公主率领诸世家清君侧?

推翻大胤难度太大,那就是杀他,然后扶持幼主,但监国摄政也轮不到君玄璧,反倒是为别的孟氏皇族做嫁衣,幼主排除,那就是成年皇子,而这个成年皇子,若是他想窃国,那就将这个成年皇子控制在手心里,当时机成熟,令成年皇子退位让贤。

那就只剩一个成年皇子没死了,老六孟景洹。

是否孟景洹现在已经被君氏父子控制了呢?

孟景灏想到,就是老六以素萝夫人病重为名将阿宝骗去皇觉寺的,但显然,那素萝至今还没死,说是快要死的人,却到现在还没死。

孟景灏冷笑起来。

与此同时,他亦想到,要么是君氏祖孙还在京都,要么就是他们还有同伙。

“来人。”孟景灏蓦地扬声。

侯在门外的梅兰生轻手轻脚快速靠近雕花床帐,“陛下,奴婢在。”

隔着帐子,孟景灏本想夜召金吾卫搜京,转瞬一想却否了,如此一来,非但打草惊蛇,还会闹的人心惶惶,又不能一定将君氏祖孙抓住,得不偿失,便挥退梅兰生,“没事了,下去。”

“是。”

再回到床边他就看见梅怜宝已经又精神奕奕了,正拿着铜镜照花看,见着他就灿烂一笑,“再刺一个,枝枝叶叶往中间刺一点嘛。”

孟景灏也笑了,重新坐到绣墩上,拿起长针,蘸了染料,欣然允了。

现在不能轻举妄动,那就只能耐心等待时机了。

第106章 蛊媚

合欢刺成之后,天已大亮。

孟景灏取了去年冬所存的冰块敷在花上,并对梅怜宝道:“自己按着,多敷一会儿就不疼了。”

梅怜宝看着落在窗棂上的光线,心知,她孝期留帝夜宿,媚君误朝的罪名怕已是不得不背在身上了,过不久更会传到那些大臣的耳朵里去。

梅怜宝妖媚一笑,搂住孟景灏的脖子,“这也许就是天意,天要我担下这祸国妖姬的名声,我逃脱不了的,但我也不能吃亏,我不能白白担下这大罪名。既是误了,所幸就误到底,章哥哥,成全了我如何?”

孟景灏的手隔着一块白绢,一层冰扣在梅怜宝的大腿上,他扭头看着梅怜宝,见她虽笑,眼中却泪雾盈盈,一霎心中挚痛。

他用额头碰碰梅怜宝的额头,“已是误了,不能一错再错。”

说罢,捏着梅怜宝的手腕,微一用力就将她从身上扯了下来,他站起身,拨开帐幔就大步离去。

梅怜宝跪坐在竹席上,哭喊一声,“章哥哥——”

这一声,戾气裹挟着恨意,恨意纠缠着爱意,爱意化为痴执。

一声凄厉,一声执迷,一声仿佛穿透云霄,通达地府。

孟景灏只觉那一声“章哥哥”,喊叫的人不在这寝殿里,不在床榻上,而在地府,奈何桥上,茶棚木榻,那是个一身血的女子,血肉缺失,白骨森森。

一霎,心痛的要窒息似的,孟景灏再也迈不动步子,转身,急匆匆回来,来不及拨开锦账,直接暴力扯碎。

“阿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