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她伸着手要他,桃花眸里泪流不绝,“我知道我活不久了,章哥哥,在我活着的时候,忘了你的责任,只宠我,只爱我,好不好?他们都骂我是祸国妖姬,但我何曾做过呢,只是因为这张脸吗?”

梅怜宝用手指狠狠从眼底往下一划,若非孟景灏一直亲自给她剪指甲,这一划之下定要破相。

“你做什么,疯了吗,住手。”孟景灏及时抓住梅怜宝的手,怒喝。

却还是让梅怜宝抠破了一点。

梅怜宝跪直身子,抱着孟景灏,仰着头看他,“我不能白担了祸国妖姬的罪名,我不能白担了,章哥哥,你成全我一回。”

她已是满目疯执,上手扯孟景灏的衣裳。

孟景灏不知自己怎么了,看着梅怜宝,他的心很疼,那疼痛是叠加的,脑海之中,浮光掠影,他竟是仿佛看见梅怜宝在和他父皇赤身绞缠,又和孟景鸿,不甚清晰,但他却鬼迷心窍似的认定,那就是梅怜宝。

他一下子也疯了,将梅怜宝压下,掐着她的脖子,赤红着眼睛大骂:“贱人!”

梅怜宝哈哈大笑,她看见了,又看见了这个眼神,厌恶、痛恨却又痴迷,他看她就像看一株罂粟,罂粟美盛,明知有毒,却舍不得,丢不下,一日不食,心痒难耐,厌极甚,恶极甚,恨极甚,偏偏又迷极甚,爱极甚。

“章哥哥,原来你和我一样啊,又爱又恨,我懂了。”梅怜宝靡媚一笑。

锦账破烂,衣裙撕裂,装着银针、烛台的红漆托盘被掀飞,从三进的雕花床里飞出,摔在地上,一下子火就熄灭了,屋里却有光。

晨曦从屋角飞檐又移到窗棂之上,寝殿内一片光明,福寿红毡毯上一片狼藉。

孟景灏将青纱盖到梅怜宝的身上,又给她往脖子下塞了个枕头,摸着她红红的小脸道:“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和朕都会长命百岁。”

“太阳已经高高的升了起来,我终于做了一回祸国妖姬该做的事情。”梅怜宝美美的一笑。

一笑倾城。

果然是有女子能做到的,怪不得周幽王会做出烽火戏诸侯的蠢事。

“睡一会儿吧,朕去上朝。”

梅怜宝点了点头,身子侧转,脸朝里,不再看孟景灏一眼。

孟景灏又坐了一下,这才离开。

又有一些戾气,一些执念离开了,梅怜宝唇角带笑,酣然入梦。

孟景灏前脚离开盛华宫,皇后后脚就带人闯了进来。

金銮殿上,皇帝的外祖父秦国公被请了来,皇帝的太傅范太傅也被请了来,分两边坐着,秦国公低头打瞌睡,范太傅则脸色铁青,面对文武百官,做出又羞又愧抬不起头的姿态。

早朝早已误了一个时辰之久,孟景灏穿着龙袍,戴着玉冕,随意的从殿外走了进来,由张顺德搀扶着坐到了龙椅上。

“陛下!”范太傅等不急,指着孟景灏的鼻子就骂:“孝期留宿后宫是为大不孝,为一宫妃误早朝一个时辰之久,为帝失德,臣以有你这样的弟子为耻!”

孟景灏平静的看着范太傅,感觉意想不到,但又在情理之中。

忽然问道:“范太傅当年为何收乐平郡王为弟子?”

范太傅冷冷道:“乐平郡王聪慧敏学胜过陛下百倍,那才是臣真心想收的弟子。”

秦国公仿佛刚被吵醒,打了个哈欠,看着白胡子一把大的范太傅,气的仿佛要升天的模样,笑道:“范老头啊,谁把你气的如此失态,他是捣毁了地,还是捅破了天,让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范太傅都跳了脚。”

范太傅一顿,冷笑道:“自然是你的好外孙,你别给我装糊涂。才当上皇帝几天啊,他就原形毕露,现在是不孝失德,往后呢,我看暴|政伤民也不远了。远的不说,就说雍亲王是怎么死的,好端端的去皇觉寺为亡母添香油,结果他把自己的昭容贬斥了过去,紧接着他又去了,不过一夜一日,他就把雍亲王下了宗人府大狱,雍亲王在宗人府待了一晚上,结果断喉头破而死,秦国公,你的好外孙真是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了,他活脱脱就是一个暴君,昏君!先帝之死,说是太后勒死的,可处处透着悬疑,说不得是有人串通太后弑父夺位。”

其余文武都吓傻了,只觉范太傅这老头是真的老糊涂了,他所骂之话,可谓字字诛心,他是不想要老命了吗?!

“今日朕才知道,朕真心孝敬了那么久的太傅,原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朕记得,您是皇祖父为朕亲自求来的先生,您当时是在野的名士,皇祖父三顾茅庐才把您请出山为朕之太傅,不想却请来了一个怀揣报复之心的大奸细。”孟景灏淡淡一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臣只能以死证清白了。”话落,范太傅就朝着红漆大柱撞了上去。

“拦住他。”

护在龙椅两侧的殿上金吾反应迅速,拽住范太傅的袖子猛的就将人拉了回来。

清脆的巴掌声出自孟景灏,拍了足有三四下孟景灏才放下手,就笑道:“范太傅演了一出好戏啊。今日你一死血谏,朕昏君、暴君之名必将传扬天下,朕想问太傅,君文竹、君玄璧许给了你多大的好处,才让你这般卖力帮他们,嗯?”

“你血口喷人!”范太傅一死不成,老脸就涨红了,在金銮殿上站也站不住就想走。

“殿上金吾,请老太傅入座,别让他站着了,累昏了都是朕的罪过。”

这出戏,文武看到现在,看懂了一些,也品着了点不寻常的味儿。

不禁偷偷抬头去看年轻的皇帝,只觉龙威赫赫,比长平帝稳得住,更镇得住人心。

换做长平帝,被授业恩师指着鼻子骂昏君,又要以死夯实他昏君暴君的罪名,必然已是心神大乱了,新帝却依旧老神在在,仿佛成竹在胸…

心性之坚,城府之深可见一斑。

“朕不过略施小计,竟然就把范太傅您这条大鱼都钓了出来,是老的的主意,还是小的的主意,他们的心也太急了些。原先朕还不明白,为何突然弄出神龟甲文暗示文武护国星的事儿,今儿范太傅一番骂当真是让朕醍醐灌顶,长平盛世哪有什么护国星,乱世才出,有昏君妖姬出现时才出,朕一想明白了这一点,当真吓出了一身冷汗,读书明理的人自然不易信什么文武护国星,但读书明理的人天下才有多少,天下人更多的是愚昧无知,信奉鬼神之说,朕坐守京都,管制天下,可管不了天下人的嘴,三人成虎,时日一久,朕昏君之名就成真了。再然后呢,你们就要清君侧了吧,几十年前,长平公主不就做过一回吗?

长平公主的夫君君文竹并没有死,他回来,回来找我孟氏皇族复仇来了。而范太傅,你,就是帮凶!来人啊,将范太傅拉出午门斩首示众!”

秦国公看了孟景灏一眼,蹙了下眉,但也没多话,低头继续假寐。

文武诸臣却是受到了惊吓。

原以为陛下只是禁不住美人诱惑,孝期留宿嫔妃寝宫,误了早朝,虽有错,然而也不至于不可原谅,并且只是第一次犯,原本请来范太傅,也只是想让范太傅规劝规劝也就罢了,没成想范太傅像是鬼附身了似的,什么罪名都往陛下身上扣,字字如刀,刀刀有诛君之嫌。

心才跟着范太傅提到嗓子眼,结果陛下又给了他们狠狠一棒子,惊吓着,惊吓着,心又给砸回了肚子里。

原来范太傅勾结前朝余孽,意图不轨啊。

观察着诸臣的反应,孟景灏一直扣住龙头的手蓦地一松,心想,总算把他们的目光从后宫拉了回来。

他却不知,此时的梅怜宝正在和皇后对峙。

盛华宫,寝殿。

梅怜宝散乱着头发,歪在床栏上,还穿着那条被孟景灏撕坏了的抹胸长裙,露着腿,就那么笑盈盈的看着皇后以及皇后身后那个她并不认识的女眷,“皇后娘娘带人直闯嫔妾的寝殿,是何意?来看嫔妾这一身春光的不成?”

“妖孽!”雍亲王妃红肿着眼睛,指着梅怜宝怒骂。

此时,盛华宫宫女太监都被压在了外头地上,无一人可帮梅怜宝,更无人通风报信。

看着梅怜宝脖颈胸前的红痕,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怒极,厉声道:“给本宫把这个引诱陛下孝期寻欢的妖孽拽下来!”

当即两个强壮的嬷嬷就冲了上来。

梅怜宝一点也不慌,从褥下抽|出一把寒光森森,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来。

“大胆,你想做什么?”皇后怒喝。

“你敢让她们动我一下试试。”梅怜宝一副有恃无恐的娇态,抚着身上的吻痕,嚣张之极,“我死在这和陛下缠绵缱绻的床榻上,皇后娘娘,你猜陛下会对你如何,对你的宝贝儿子如何?陛下年纪轻轻,他往后儿子多的是,可不一定就非你儿子不可呦。”

“你!”皇后气结,“本宫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不能让你这妖孽留在陛下身边,蛊媚陛下。”

“好光明正大的理由啊,我竟无言反驳。”梅怜宝打了个哈欠,“昨夜累了一夜,我当真困了,皇后娘娘想清楚,真要我横尸在此吗?”

昨夜累了一夜…

“贱人!”皇后气的胸口闷疼。

雍亲王妃又道:“皇后娘娘莫要被这妖孽三言两语蛊惑了,我们王爷被关入宗人府之前,早留了个心眼,密令小厮回府给臣妾报信,是这妖孽勾引我们王爷,皇后娘娘,她已不贞了,您管教后宫,怎能让这种不贞□□之女留在后宫,祸乱宫闱。皇后娘娘,陛下已被这妖孽摄取了心神,此时的陛下是心志不清的,只有除去这妖孽,陛下才能恢复正常。”

见皇后眼神变幻不定,雍亲王妃又低声在皇后耳边道:“此时不除更待何时,时机稍纵即逝。”

皇后目色一闪,心想,此时除掉梅怜宝,名正言顺,往后待她生下孩子,坐大后宫,再想除掉就要脏了自己的手,而此时除掉梅怜宝,事后却还可以推给雍亲王妃。

她带着雍亲王妃闯盛华宫,本就打了浑水摸鱼的主意,遂心念一狠,“给本宫…”

“呦,盛华宫今日可真热闹啊。虞姐姐,你说是不是?”

虞贵妃轻点了下头,扫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盛华宫宫女太监们。

第107章 聪明人

听着贤妃清凌凌的声音,皇后深吸了口气,看一眼笑盈盈睨着她的梅怜宝,挥退上前要捉拿梅怜宝的两个嬷嬷,褪去怒色,端起凤仪,对雍亲王妃歉然道:“看来本宫帮不了王妃为夫报仇了。”

梅怜宝一下就笑了,“皇后娘娘玲珑心思,能狠能善,能屈能伸,能忍能容,真好,就该是娘娘这样的人做皇后才好。”

皇后淡着眉眼冷睨着梅怜宝,彼时,她只当梅怜宝在嘲笑她。

梅怜宝笑着勾起自己的一缕青丝缠在手指上,笑道:“我可是真心这般说的呦,娘娘总不信我的话,聪明人就是因为太聪明,想的太多,所以总是要做出一些多余的事情,反误了卿卿性命,何必呢?我极喜欢珏哥儿的,所以皇后娘娘把心放肚子里,莫与我为敌,我来这世间,从不是为了和皇后娘娘争什么的。”

听着贵妃和贤妃携手进来了,皇后娘娘就极力弯了弯唇,努力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来,可彼时她的心里妒恨极了梅怜宝,故此弄的自己皮笑肉不笑,脸都扭曲了。

“两位姐姐来了,仿佛很久没见了,两位姐姐气韵休养更好了。”

梅怜宝笑着打量虞贵妃和林贤妃,只见虞贵妃外罩一件黑纱衫,衫子的领口、袖口,用银丝线绣着缠枝曼陀罗,内衬一条浅青的湘裙,配着素白短衫,耳上是一对滴泪水晶坠,发髻斜梳,只用一根祥云木簪松松挽着,鬓边垂下两缕青丝,她缓步走来,眉目清远辽阔,让梅怜宝想起曾读过的《庄子》中的一篇文章,便笑着道:“看着贵妃,让我想起《逍遥游》中的一段描写,‘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贵妃姐姐喜欢读《庄子》吗?”

虞贵妃微扬唇而笑,解下身上罩衫盖在梅怜宝的身上,点了点头,坐在床沿上,道:“只有忘却物我的界限,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无所依凭而游于无穷,才是真正的‘逍遥游’,我虽喜读《庄子》,但也仅是喜欢那种境界,我还是我,自有我自己的修心之道。”

青叶搬了个绣墩放在床前,贤妃坐定便不依起来,“我们二人一同来搭救你,你一看见虞姐姐就夸她是姑射仙子,又旁若无人的说《庄子》,把我撂在一边,在你心里,我便是那地上野草,毫不起眼不成?”

“并不是。”梅怜宝笑道,“贤妃娘娘质洁如莲,是芙蕖仙子。”

贤妃这才笑了,点点梅怜宝的额心,“瞧你这小嘴还是这么甜,我就放心了。”

她们三人把皇后和雍王妃撂在一边,自顾说话,皇后娘娘能忍得,雍王妃却忍不得了,她先给贵妃、贤妃行了礼,随后恨然道:“两位娘娘都是高洁清贵的人,怎么偏要自甘堕落和一□□女子为伍,皇后娘娘正要处置妖孽,肃清宫闱,难不成两位娘娘要与皇后娘娘为敌,包庇这妖孽吗?”

贤妃冷笑一声,“这是皇宫,不是由你做主的雍王府!一口一个妖孽,污蔑羞辱陛下的昭容娘娘,不知是谁给你壮了胆子,本宫听闻雍王已死,你失却依仗,又无子傍身,你不知夹着尾巴做人,反来污蔑宫妃,目的何在?听闻雍王夫妻琴瑟和鸣,莫非你是想给雍王殉情来皇宫拉个垫背的?”

雍王妃被道破心机,亦冷笑起来,“不错,我的确是不想活了。大雁失去伴侣都知头撞石壁殉情,我自来崇尚这种忠贞之举。王爷临死前,命小厮给我传话,告知了真相,原来是昏君不容王爷,和这妖姬串通一气,先让妖姬媚惑王爷,和王爷成就好事,再由昏君撞破,王爷由此被害死在宗人府大牢。我一个后宅夫人,对付不了昏君,便豁出脸皮和性命,死也得弄死这贱人。”

皇后吃惊的张大嘴,猛然发现自己反而被雍王妃给利用了,“雍王妃,你好大的胆子,陛下也敢污蔑。”

雍王妃轻蔑的扫了皇后一眼,“将死之人,我有何不敢的。可笑你想利用我,却不知我也利用了你。”

“好一出大戏。”梅怜宝笑着拍巴掌,“都是聪明人啊,都长了颗玲珑心,张仪嘴,你二人都说我蛊媚陛下,我却觉得,你二人也挺会蛊媚人的,我凭脸,你们凭一张嘴,一颗心,糊弄起人来,假似真来真似假,都高明。”

皇后恼羞成怒,脸色极为挂不住。

雍王妃倒是昂首挺胸,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

虞贵妃便淡淡一笑,“无欲、无妄、无妒、无惧,则身固若金汤。”

林贤妃便补上一句,“相反的,有欲、妄、妒、惧,贪嗔痴恨,则处处都能被人钻了空子,皇后娘娘,你有权让我们禁足思过,不过也要时时记得静思己身才好啊。”

嘴头上的机锋已是输的彻底,皇后所幸强硬起来,一不做二不休,兴许还能找回威仪和面子,遂道:“雍王命人告诉雍王妃,梅怜宝大腿内侧有一颗红豆大小的痣,她是否和雍王私通,查验一下就可知了。”

梅怜宝又笑了,看着雍王妃,“你崇尚大雁失伴殉情的忠贞之举,那么,雍王让人告诉你,他睡了我,你心里什么感觉?这就是你想为之殉情的那只雄雁?”

转头问林贤妃,“雍王府中无妾?”

林贤妃便笑道:“有妾,妾不多但也不少,妾还给雍王生了好几个儿子女儿呢,只是雍王妃多年不曾生过。”

“所以…”梅怜宝笑眯眯的看着雍王妃。

雍王妃狠狠的瞪着梅怜宝,忽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惊天动地,哭的浑身发软,躺在地上生无可恋。

看着她这个样子,林贤妃微微轻叹:“她出身蔡国公府,是蔡则的嫡孙女,蔡则谋逆被陛下诛了满门,雍王念着旧情保下了她,还让她做王妃。如今雍王也死了,她无儿无女,仿佛之前仗着出身蔡国公府,待那些妾及妾生子女也甚是恶毒,后半生是个什么下场,可想而知,倒不如趁现在博个忠贞殉情的好名声,说不得还能得个善终。”

“是个聪明狠绝的角色。”虞贵妃淡淡道。

皇后命人将雍王妃叉了出去,便是双目精亮的看着梅怜宝,“你承认了?来人啊。”

“皇后娘娘你太心急了,我又承认了什么呢?你想看说一声就罢了,我对自己这脸这身子啊,从来都是极自信的,不怕人看。”说罢,梅怜宝撩起裙子,打开腿,就那么大方的将孟景灏为她刺的那枝合欢花展露在了人前。

白腻的肌肤,红粉浓艳的团绒花球,翠绿的叶,鲜明强烈,白红翠分明,就如梅怜宝这个人一样,鲜妍、浓烈、靡媚。

皇后只觉眼前所见花了她的眼,脑子一白,晕了过去。

“呀!”梅怜宝嘻嘻一笑,“这就晕了?”

看着红珠、绿袖慌慌张张的把皇后抬了出去,梅怜宝哈哈大笑,笑软了身子,枕在了虞贵妃的腿上。

虞贵妃的手和她的人一样,清清冷冷的,请抚着梅怜宝的发丝,“你是我见过的最执迷于情的人,情是什么样的呢?看着你一路走来,我想知道了。”

笑声止,梅怜宝侧枕着虞贵妃的腿,脸颊感受着裹在轻纱下的虞贵妃肌肤的温暖,没有回答,只是用脸颊噌着虞贵妃,乖乖巧巧的喊着姐姐撒娇。

虞贵妃勾唇一笑,手指曲起刮了一下梅怜宝的鼻子,“希望下辈子还能遇见你,也许到那时我就知道爱为何物了。”

难得见梅怜宝这么娇软乖顺,林贤妃嫉妒死虞贵妃了,就撅嘴道:“我最讨厌你们两个了。”

虞贵妃起身,和林贤妃换了位置,“让你吧。”

“这还差不多。”

但梅怜宝又不软娇乖顺了,坐直身子笑问林贤妃,“你也是陛下的妃子呢,怎么就不嫉妒我呢?我都觉得怪没意思的,我都想了好多回咱们反目成仇,斗的你死我活的情境了。”

林贤妃拍拍自己的腿,一副梅怜宝不乖她就不说的样子,于是梅怜宝又乖乖的噌林贤妃的大腿去了。

林贤妃满意的笑了,戳着梅怜宝的头道:“死丫头,谁说我不嫉妒你,但嫉妒又能如何呢,难道因为我嫉妒了,陛下就会喜欢我吗?而且,我讨厌极了女人嫉妒的模样,就像皇后,越来越丑了,我的容貌原本就输了你一点点,再让嫉妒弄的更丑了,我要哭死的。快叫姐姐,我都和你推心置腹了,比虞姐姐说的还好呢,你不能厚此薄彼。”

“姐姐,姐姐。”梅怜宝笑弯了眉,抱着林贤妃的大腿也撒了会儿娇。

林贤妃眉开眼笑。

虞贵妃黛眉舒展,眸含笑,起身道:“咱们该走了。”

“再玩会儿。”林贤妃正玩梅怜宝玩的起劲儿。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该走了。”

“啊?”林贤妃还是很听虞贵妃的话的,就道,“那好吧。”

“再见。”梅怜宝盘腿坐在床上,笑着对她们挥手。

清风徐来,眉目乖巧婉然。

“再见。”林贤妃情不自禁,也笑着扬起手,挥了挥。

虞贵妃垂眸敛殇,低声道:“再见。”

第108章 恩爱两不疑

走了虞林二妃,孟景灏后脚便来了,身后跟着张顺德,捧着一碗温热的汤。

梅怜宝令人抬了罗汉床在合欢树阴凉下,她枕着鸳鸯枕,合眸小憩,并没有梳洗,只用一支红玉钗松松散散的挽着青丝,慵懒媚态的躺着,穿了一身清透凉快的白纱裙,勾勒着她曲线玲珑的袅娜身段。

孟景灏进了盛华宫,到了庭院里,就看见了这般景象。

“朕来晚了。”孟景灏大步走近,眉目轻拧。

梅怜宝略起了身,待孟景灏坐定,她便枕上他的腿,孟景灏僵了一下,遂即放松,看向张顺德。

张顺德便将药碗呈了上来。

梅怜宝轻笑出声,懒懒的坐起,一口喝净,还把白瓷梅花碗翻给孟景灏看,吐着舌头道:“好苦。”

孟景灏又心疼了,“待孝期过了,就不需要喝这药了。”

梅怜宝又躺下,枕着孟景灏硬实的大腿,抱怨道:“章哥哥的腿,没有虞贵妃和林贤妃的腿软,她们又软又香,枕着她们的腿能酣甜入梦呢,您这腿硌得慌。”

孟景灏只笑了一下,“朕要去见皇后,你歇着。”

孟景灏作势要走。

梅怜宝趴在他腿上不让,瞧着纷落的粉艳花丝,笑道:“再坐一会儿。我给章哥哥讲个小故事,还是小时我乳母讲给我听哄我睡觉的。”

孟景灏不做声,也没有再要起,手抬起,顿了顿,抚上了梅怜宝的头。

“相传虞舜南巡仓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合欢树。合欢树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乳母说,看到合欢花就会想到这一段忠贞不渝的爱情,合欢花就是永远恩爱,夫妻好合的意思。”梅怜宝狡黠的冲孟景灏眨眨眼,“所以,在太子府绘花笺时,我就绘了合欢,我欺负皇后娘娘不知道这则民间典故呢。”

孟景灏强笑了下,“朕去处置皇后给你一个交待。”

梅怜宝拍了拍孟景灏的腿,问道:“章哥哥,你能不能信我,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疑我?你看人家古人都说了‘恩爱两不疑’,既恩爱就要两不疑,就要倾心交付。”

“朕要走了。”孟景灏攥了下拳头,起身离去。

梅怜宝懒散的坐了起来,胳膊撑在罗汉床上,望着孟景灏的背影,盈盈一笑,“章哥哥,我爱你。”

孟景灏压下早晨和梅怜宝在锦帷胡闹时,脑海中浮光掠影的那些画面,蓦地转身,看向梅怜宝,便见,粉艳绒花,翠叶下,梅怜宝懒懒笑的倾国倾城。

禁不住,孟景灏心念浮动,面上一笑,转身,这才真走了。

梅怜宝拉过鸳鸯枕,又躺下,闭目而睡,唇角带笑。

粉绒花簌簌从枝头坠落,仿佛一场只下在庭院里的丝绒雨,落了梅怜宝一身,粉艳绒花点缀着她素白的裙子,容颜绝世。

夏末将至,合欢花要凋零了。

太后移居了慈宁宫,皇后搬进了储秀宫。

孟景灏进了寝殿,便见皇后头绑白绫带子,歪在引枕上,面色浮白,怀里抱着珏哥儿,见他来了,病歪歪的坐起,“臣妾病重,恕臣妾不能给陛下行礼了。”

“无碍。”孟景灏将珏哥儿从皇后怀里拉出来,“上书房太傅们讲的可都听得懂吗?”

皇后不得已撒了手,看着珏哥儿,惶惶然。

珏哥儿没看皇后,看着孟景灏点头:“父皇,儿臣都能听懂,儿臣给您背《礼记》。”

“不用,回头父皇去上书房再抽查你的学业。来人啊,带大皇子出去。”

珏哥儿拽着孟景灏的衣摆不撒手,脆声道:“父皇是为了宝昭容来兴师问罪的吗?母后有错,可她只是犯了所有女子都会犯的错——妒,父皇,母后是因为爱你才妒的,母后最终并没有伤害到宝昭容不是吗?父皇,你饶母后这一回可好,儿臣不做太子了,让宝昭容的儿子做太子可好?”

皇后伏在枕上低声痛哭。

孟景灏脸色有些青,但并没有对珏哥儿发脾气,而是耐着性子道:“这不是你该管的,去念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