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一看自己这边人多,顿时就有了底气,冷望着洛琬宁道:“你敢动我瑞华堂一个花瓶试试,你信不信我真个把你打出去?!别个人怕你洛琬宁,拍你洛琬宁的马屁,你可别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脚下垫个砖顺着就爬上来了,在我周蕙娘眼里,你也就是个二等末。”

洛琬宁最恨周蕙娘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打从周蕙娘嫁进来的那一日起,她心里就不忿,心里气的了不得,恨不能抓花她的脸,但度量自己这方占不了便宜,便喝道:“你们都起开,我就不信了,她还真敢把小姑子赶出门去。”

周氏冷笑道:“我亦不知道哪家的小姑子是敢带着人打上嫂子家的屋门的。”

洛琬宁心知此时和周蕙娘硬碰硬,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倒不如先恶心恶心她,便哭道:“周蕙娘,你还我儿子来。”

周氏知道洛琬宁是见势不与我,就此先服了个软,遂挥散了一半的下人,只留下几个近身服侍的在旁,施施然往罗汉床上一坐便道:“这倒是奇了,我又不是你儿子的奶娘嬷嬷,你儿子丢了,衙门里你不去,你倒找我要人,呵,我看你是蚕爬扫帚——净找茬(杈)儿。”

洛琬宁“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周蕙娘冷笑道:“你说我找茬,我还说你女儿是个没廉耻的骚货呢,这世上是没了男人还是怎的,她就巴巴的缠住我儿子不放了!”

“洛琬宁!”周蕙娘猛的站起来往前跨出一步,一巴掌扇了出去,她这一手又快又疾,洛琬宁压根没防备,登时半边脸就麻了,这洛琬宁可不是个肯吃亏的,眼睛一瞪,乍翅似的就拱了过来,将周氏拱倒在罗汉床上,揪住她头发就是狠命的一扯。

“夫人!”红薇绿萝几个丫头登时慌叫,纷纷上来一个抱住洛琬宁的腰往后扯,另一个则去扶周氏。

那洛琬宁带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窝蜂的开始打周氏的丫头。

“洛琬宁,你嘴里给我放干净点。”周氏又踢又叫。

“你还我儿子来。”

奴才们打做一团,两个主子也都掐了起来,场面一时混乱,一忽儿撞倒了桌椅,一忽儿摔碎了花瓶,一忽儿踩到了人,一忽儿你抓破了我的脸,一忽儿你踹了我的腰,一忽儿你拽了我的头发,哀号惨叫,叽叽喳喳,轰轰隆隆,真好一出热闹。

“天么,天么,你们这是作的什么死。”此时几个花团锦簇的丫头拥着一位发鬓斑白,发戴点翠金头面的老妇人走了进来,一见屋里这般乱战惨状就惊讶的喊了这么一声。

“老夫人来了,大夫人,二姑奶奶,你们还不快来拜见更待何时。”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道。

都是有头有脸的当家夫人,一时气怒忍耐不及打了起来,她们也自觉丢人,只是开了头,就不能示弱先丢手,遂就这么持续打了起来,这会儿老夫人来了,正是一个台阶,周氏并洛琬宁相视互瞪一眼,“嚯”的双双撩开手,这会儿下人们早跪在一处不敢造次,见两位夫人也分开了遂各自搀扶起来,有帮整理鬓发的,有帮着找落在地上的钗环珠翠的,还有给抚平衣上褶皱的,各自忙碌片刻,再来见过老夫人时,那两个又都成了体态万千的贵妇。

丫头将老夫人扶上主位,周氏并洛琬宁便自觉的跪在了下手,老夫人看了跟前大丫头一眼,这丫头便道:“大夫人和二姑奶奶想是都累了也渴了,你们随我出来置办置办。”

两方下人们都看向自家主子,周氏朝着红薇点了点头,洛琬宁道了一句,“都跟着秀容丫头出去吧。”

“是。”

待伺候的人一走,瑞华堂只剩下了三个女人,老夫人万氏便恼怒道:“我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你们说说哪家的大嫂子和小姑子打架的,你们打小学的妇言、妇德、妇容都丢到爪洼国去了?”

洛琬宁登时便哭着扑到老夫人怀里,“娘啊,您外孙子丢了。”

老夫人一听就急了,抓着洛琬宁的手臂道:“怎么就丢了,伺候的小厮丫头嬷嬷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可要了我的老命了,你别只顾着哭,可派人去找了不曾?”

洛琬宁便抹着泪道:“也不用上天下海的乱找,娘你只问问她周蕙娘…”

“宁儿,那是你大嫂子,她还是咱们鲁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老夫人怒喝道。

洛琬宁被凶的委屈落泪,硬生生改了口道:“娘你只问问大嫂子吧,你问问她究竟怎样才能放过我,放过我可怜的儿。”

周氏亦哭道:“老夫人,您可要为儿媳做主啊,咱们家二姑奶奶不问青红皂白,带着人就来砸我的瑞华堂,她还问我要儿子,我又不是她儿子的奶娘,我怎知道她儿子哪里去了。”

洛琬宁怒睁了双目,气道:“我早已说过了,阿瑶德行有亏,我是断断不能要这样一个儿媳妇的,这话我跟大嫂子您一开始就说的明明白白,我原本以为大嫂子是个明白果断的人,断然没有死皮赖脸扒着我儿子不放的道理,可谁曾想,你把女儿嫁出去了也看不得我儿子好,眼见着他今年要下场大考,你却糊弄的他下杭州找阿瑶去了,大嫂子我只问你安的是什么心,你的女儿嫁不成我儿子,你就要毁了他吗?你真好阴毒的心肠。”

一提此事周氏便怒从心底起,但碍于老夫人在场也不好发火,遂按捺着性子道:“我为何要急急的把阿瑶嫁出去,你们心里门清,自从两家断了结为婚姻的可能,二姑奶奶你扪心自问一句,我可有扒着你们求着你们赖着你们歪缠的时候?当初外面流言四起,阿瑶病的半死不活,为了救那孽障的小命,我豁出脸面去你门上求你,跪你,你咬死了口不允,不仅给我脸色瞧,还说出了那么些绝情的话来。回来后我就发誓,就算是送阿瑶去尼姑庵里当尼姑,我也不会让阿瑶嫁到你家去。我恨不能把阿瑶装进匣子里锁一辈子也不让她再见筠哥儿,你倒污我帮着阿瑶拐跑了你儿子?”

周氏冷冷一笑,高昂起头颅,满面不屑的睨着洛琬宁,“可笑,你真当你儿子是金玉镶出来的宝贝疙瘩了?我瞧你是明知故问,你不过是借着这个理由恶心我来了。为安你的心,我今儿个就把话撂在这里,但凡阿瑶再有纠缠你们筠哥儿的意思,不用你们嫌恶她,我先一杯毒酒结果了她。二姑奶奶,你今儿来找茬,不过就是问我要一个安心,我就给你!如今我管制好了我女儿,而你的儿子也希望你自己管好,他若胆敢再去纠缠我的阿瑶,哼,二姑奶奶,到时候你就别怪我不念亲戚的情分!”

想着周氏曾跪在她脚下哀哀恳求的模样,洛琬宁心里就舒坦多了,现在又得了周蕙娘的保证,安了心,遂换上了一副错怪好人的嘴脸,“大嫂子,原是我错怪你了,都怨我鲁莽,但我也是因心里着急的缘故,这才乱了方寸做下那些没脸的事。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活了半辈子只得了这一个,现在得知他下了杭州寻阿瑶,身边就只带了两个随扈,我怕他有个好歹,我是关心则乱,大嫂子你可千万原谅我,若你心里有气,你就打我。”

当着老夫人的面,洛琬宁姿态放的低低的,把着周氏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拍,周氏猛的甩开她,冷笑道:“一句错怪了便完了吗?你瞧瞧我的瑞华堂,被你砸了个稀巴烂,今儿个你若不赔我休想走!”

老夫人这会儿咳嗽了一声,道:“宁儿,还不快给你大嫂子赔礼道歉。”转脸又对周氏道:“你放心,她敢不赔你这些家什花瓶我也是不依的。”

洛琬宁心里不忿,忍不住咕哝道:“究竟谁跟你亲,从小到大你只会向着大哥一家子。”

“宁儿,你放肆!”老夫人怒的将手里的拐杖猛一击地。

洛琬宁心想,周氏现下还是鲁国公夫人,娘家又显赫,将来少不得还有用着她的时候,这会儿不如就给她服个软,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便笑着去拉周氏的手,“大嫂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大嫂子有气就打我,只是一点姑嫂哪有隔夜的仇呢,大嫂子您打过便消了气吧,从此后咱们还是亲亲香香的一家人,您看呢娘。”

“你这还像是一句人话。惠娘啊,你看呢?”老夫人殷切的道。

周氏心想,这个小姑子最是一个势利眼的人,她此时服软定然是心里还有什么别的想头,此时老夫人在,我若还做出一副和洛琬宁不共戴天的样儿来,定然惹的老夫人不喜,国公爷回来又要责怪,倒不如顺着洛琬宁的话把扯破了的脸再缝上,脸下面我自顾嫉恨便是了,想来那洛琬宁也是这么想的,遂做出个破涕为笑的模样来,亲亲热热的攥住洛琬宁的手,道:“这姻缘都是天定的,没得强迫你们筠哥儿娶我们阿瑶的道理,实话告诉你,我早已不气了,只不过是你扬言要砸我的瑞华堂,话赶话的才说的那么绝,姑奶奶也别往心里去才好。”

周氏笑的和婉,洛琬宁也不慌多让,笑的那叫一个宽容大度,“我就知道大嫂子是个好的,人都说长嫂如母,果然是不错的。”

老夫人一看也笑了,一手一个将她们拉起来,道:“这才对了。都是至亲,平素来往密切就少不了一个碗口碰着锅沿的时候,恼一回笑一回的,可不许记仇。”

“老夫人放心,不记仇的。”周氏斜起嘴角笑道

洛琬宁亦扯了扯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忘记说了,我小修了一下第一章和第十三章,没看过的亲可以再去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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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彪悍

面上解决了这姑嫂的事儿,老夫人遂即赶忙道:“你也是个糊涂的,孩子孤身下了杭州,你不赶紧派人去找,怎得先来这里哭闹。你快家去派人下杭州找筠哥儿。”

洛琬宁便道:“早已安排下人去找了。大嫂子,你也别怪我来找你闹,我拷问过跟着筠哥儿的小厮了,那小厮说阿瑶远嫁杭州的消息是您院里一个叫香兰的小丫头子透漏给他的,这小丫头说了,是阿瑶临嫁之前交代过的,让筠哥儿去杭州救她,又说了什么她生是我筠哥儿的人,死是我们筠哥儿的鬼的鬼话。”

“二姑奶奶!”周氏尖声厉喝,“你说话可得凭良心,阿瑶已是被你那儿子坑惨了,如今她委屈嫁了个商人,你还不放过她,你是存心想作践死她是吧?啊?”

“宁儿,你给我小心说话,阿瑶可是我的心肝肉,我可不许你诋毁她。”老夫人道。

洛琬宁撇了撇嘴,有心想再说几句恶心人的话,但想着打已打过了,周氏的保证也得了,没必要当着亲娘的面和周氏闹的太僵,便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换了一句话道:“大嫂子,您把您院里那个叫香兰的丫头找来一问便知。”

周氏一听是香兰,便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但她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的女儿不是那等轻浮不要脸的人,便“噌”的一下子站起来,扬声道:“红薇,你进来。”

一直伺候在檐廊下的红薇忙掀开帘子进来,蹲身行礼道:“夫人您找奴婢?”

“我问你,咱们院里可有个叫香兰的。”

红薇想了一下点头道:“回夫人,是有个叫香兰的,她单单负责清扫咱们院子里的回廊,是个不入等的粗使丫头。”

“大嫂子,您看,我没冤枉了您吧。”洛琬宁一副有理的样儿。

周氏冷笑道:“你先别忙呢,我这就让人把这个香兰找来,你也去把那个小厮找来,咱们今儿就当着老夫人的面对峙。若果真是阿瑶交待的,即便她嫁了人了,我也要派人去把她锁了来撵到姑子庙去,这一世她也甭想出来丢人现眼了。”

老夫人急忙忙拦着道:“你这又是何必,小小的孩儿不知事的,哪有不犯错的时候,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又凭的什么去锁人呢。”

周氏咬着牙直直望着老夫人道:“事儿还没完,老夫人何必早早的给阿瑶定了罪,难不成在您心里阿瑶就是那么不堪的女孩儿?”

老夫人被堵的无话可说,面色讪讪。

到底那是她亲娘,洛琬宁可看不惯周蕙娘嚣张,便扬声喝道:“来人,去把高升叫来。”

“不是才和好了,怎的又对上了,你们真是要气死我才罢吗。”老夫人当下就抹起泪来,一边哭一边数落道:“老大媳妇儿,我知道老大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眼里便没我这个人,我受些委屈也便罢了,可你是怎么做人娘亲的呢,孩子有错不说帮衬着隐瞒,你倒要吵吵的众人都知道,你快告诉我,阿瑶不是你亲生的,莫不是你从别处捡来的吧。”

周氏便跪在老夫人脚边刚强道:“我周蕙娘一生坦荡,无事不可对人言,我生的女孩儿有错,错就是错,我也没得隐瞒,可若是让我知道是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二姑奶奶,咱们没完!方才若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上,你当我屑得与你和好?就你的为人,我早先看不上,现在看不上,将来还是看不上!”

“你!”洛琬宁气的浑身发抖,喝骂道:“好你个周蕙娘,给你脸不要脸就别怪我打你的脸。”

此时香兰丫头,高升小厮都被带了进来,纷纷被按着跪在地上。

周氏便指着丫头对那小厮道:“怪狗才,张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和你接头的可是她?”

洛琬宁也厉声道:“高升,你莫怕,你是我赵家的下人,凭她是谁,也管不着你,你照实说,这丫头可是托你传话的那个?”

小厮高升可不是洛琬宁肚子里的蛔虫,并不知洛琬宁已放下话来了,略微一看这丫头便摇头道:“不是这个,那个丫头长的比她好看,鼻头上有五六颗雀斑呢。”

周氏顿时挺直了腰杆,冷睨着洛琬宁道:“二姑奶奶,这你又要怎么说?”

洛琬宁急了,道:“你可看清楚了?”

小厮猛点头,笑道:“看清楚了夫人,不是她。”

“你给我滚出去。”洛琬宁怒道。

高升不明所以,忙颤巍巍滚了出去。

“二姑奶奶,究竟是谁打谁的脸呢?嗯?”

洛琬宁词穷,外强中干道:“总之就是你家的女儿勾坏了我儿子,若我儿子安然无恙倒罢,但凡他有个万一,我还赖在你身上。咱们走。”

呼啦啦一群人,来时如风,去时如电。

“老夫人,您瞧,咱们阿瑶可不是那种没廉耻的女孩呢,您是白操了心了。”周氏笑睨老夫人。

老夫人合手念一声佛,笑道:“可不是吗,还是你这个亲娘懂得自己女儿。宁儿也太不像话了,老大媳妇,你但凡看在我的面上,也千万别记恨她。她只不过是找不着儿子急得,定然不是有心。”

见老夫人起身要走,周氏忙来搀扶,笑道:“只要二姑奶奶赔了我瑞华堂的损失,我便不记恨。老妇人,您是知道我的,刀子嘴豆腐心,什么仇啊恨的,我记在心里做什么,我可嫌累得慌。”

老夫人欣慰的拍拍周氏的手背,笑的和蔼可亲,“你是个好的,可见我当初选了你做老大媳妇是没有错的。回头你写个清单给我,我让人给宁丫头送去,她若不照样给你赔来,我也打上她家门去给你出气。”

周氏笑的凤目眯成一条线,亲自将老夫人送到秀容手里道:“我就知道老夫人您疼我。”

“罢了,你见天忙的脚不沾地,为着这个家很是辛苦,我也不多扰你了,秀容啊,咱们回吧。”

“是的,老夫人。”

周氏一直将老夫人主仆送出院门去才回返,一进了屋,周氏腿就软了,脸上冷汗直冒,大丫头红薇绿萝慌忙扶住,架往寝房里架子床上躺着。

“夫人,奴婢拿了老爷的名帖去请个太医来给您看看吧。”红薇眼眶红红道。

周氏白着脸摆了摆手道:“我这病是那次小产作弄出来的,请了太医院的千金妙手孙太医来看开了那么些药我也都按时吃了,说是这病要养才好,嘱咐我忌生气忌愁闷多思,可唯独这两样我是真的做不到。就因为我生不出儿子来,这些年听了多少阴阳怪气的话,受了多少委屈,生了多少闷气,我又怎能不愁,半生无子,老无所依,将来还不知有没有埋骨之地呢。”

周氏眼睛一闭,两行泪就落了下来,甚是凄凉。

“还有小姐呢…”绿萝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忙止住了话头。

“方才你们别看我说出来的话钢棒硬气的,可我心里也虚的慌。”周氏略显欣慰的一叹,“她十岁之前虽不是养在我身边的,可到底是我生的,骨子里也有我的傲气,到底没把自己作践到泥地里去。”

“夫人说的是。”红薇附和道。

主仆三个一时默然,只余堂屋里那座珐琅座钟跳动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周氏道:“今儿个是花朝节,正是你们女孩儿的节日,你们两个也别守着我了,自去找姐妹们玩去,我睡会儿,若有回事的都让明儿再来。”

两个丫头应是,展开锦被盖在周氏身上,又散下了帐帘,悄悄的退了出去。

青山隐隐水迢迢,春风十里扬州路,这日洛瑾瑶所乘的楼船在扬州渡口停靠,钱金银说是要去拜见一位好友,黄昏时去的,月落西楼了还不曾回来。

大红灯笼高高挂,将门匾上“何园”二字照的清清楚楚,大门四开,里头婉转悠扬的唱腔传了出来,那唱词隐隐约约的是:想着他身常爱红翠偎,心偏将香玉惜…猛然想起俏冤家,半响丢不下…

曲牌调子交杂,混不似一个。

客似云来,拴马石上缰绳子一个摞一个,不一会儿来兴从圆里走了出来牵马,后面跟着脚步有些歪斜的钱金银,后面有一个人来送他,头戴玉冠,身穿小团龙锦缎长袍,腰间裹着玉金带,面上红彤彤醉醺醺的,可见亦是喝了不少。

“世子莫要送了,就到此吧。你只记着我跟你说的话,我不在杭州这些日子,劳烦你看顾着些我家里。前几日我又打了知府夫人的外甥,面儿上那知府倒是过去了,我只怕他暗地里给钱家下绊子,世子多多费心。”钱金银拱手。

这世子便道:“哥哥放心就是,我会留心的。但愿哥哥此去能得偿所愿。”

钱金银吐出一口酒气,笑着拍拍世子的肩,“世子看得起我,这情我记着了。赶明儿我打从京师回来再与世子喝一顿,不醉不归。”

世子豪气道:“好!”

来兴忙忙的将钱金银扶上马背,告了罪,慢慢的牵着走远了。

河水荡荡映着点点星光,岸边风拂杨柳摇摇曳曳。楼船上灯火灭了一半,洛瑾瑶靠着窗,拄着下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碧云瞧见,劝道:“小姐,夜深了,姑爷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被褥已熏暖了,莫不如您先去睡吧。”

洛瑾瑶揉揉酸涩的眼,摇了摇头,望向漆黑的夜幕,“我不敢睡,我要等他回来。”

碧云便笑了,“奴婢就睡在您床下的脚踏上呢,怎么就不敢睡了?”

“好碧云,你先去睡吧,留着一盏灯,我等他。”

碧云哪敢留她一个人等,怕风吹了她着凉就把窗户关了,洛瑾瑶也没阻止,过了一会儿碧云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自己又悄悄的推开了一条缝。

月下西楼,她盯着盯着眼皮就开始打架,睡意朦胧,心里却不安稳,直到哒哒的马蹄声近了,她借着船头的灯光看见来人,水汪汪的眸子顿时发起光来,没顾上穿鞋,赤着脚就跑了出来,钱金银下了马,正要登船,却忽的听见一声,“夫君!”

柔柔弱弱,期期盼盼,他抬头就看见那小东西鞋儿没穿就跑了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来,欢天喜地的喊夫君。

他心一软,责备的话就收了起来,拦腰将她抱起走进舱房,放到床榻上,问道:“怎得还不睡?”

洛瑾瑶道:“你不在,我不敢睡。”正说着话呢就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就像被黏胶黏上了,双臂搂着她,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不过一会儿就睡熟了。

怀里搂着她,一颗心不知怎的就软的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夫君是无赖

他做梦都不曾想到过,有一日洛瑾瑶也会为他留一盏回家引路的灯。

不仅如此,她竟也等着他,一直不肯入睡,听着他回来的马蹄声,就迎了出来,扑到他怀里来,仿佛他是她渴盼许久才归的良人。

酒助情浓,一霎儿他就觉怎般也爱不够她了。

知道她困倦了,正娇软慵懒的趴在他怀里,就想好好入睡,但他不能放她就那么容易的睡过去,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迫切的拥有她,堪堪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不足以诠释他的激动与兴奋,他要揉搓着她成一滩水整个的浸润到自己的骨血里。

“阿瑶,我的心肝。”

鸳鸯枕畔青丝铺,玉容娇态芙蓉靥。

他醉了,剥开她的衣裙瞧见她一身的粉腻珠滑,迷幻的双手都在颤抖。

“我的瑶儿,我的心肝肉。”他双眼冒出绿油油的“贼光”,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亲吻才好,最终还是那颗丁香舌略胜一筹,吸引的他闻了闻,舔了舔,就仿若尝到了三春桃李的甘甜。没有忍住,一口吞咽下去。

洛瑾瑶又不是死的,她只是困倦的睡了过去,此番被吃的喘不开气,恍恍惚惚就睁开了眼,但瞧见他趴在自己身上正揉弄摸索,杏眼顿时瞪大,粉拳垂他一记,双腿踢了开来,他趁势而入,嬉笑道:“肉啊,可算是醒了,快给爷香一口。”

两人离得近,他一说话就喷出一口酒臭气来,洛瑾瑶别的到一时忘记了,就拍打着他道:“你熏死我了,臭死了,快去洗洗。”

钱金银是有了六分醉的,脸庞红熏熏的,听着洛瑾瑶如此说,他朝着洛瑾瑶脸上就哈出一口气,洛瑾瑶气死了去,屏住呼吸瞪他,她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四肢是自由的,蹬摇瞪摇的就犹如没了壳子的小乌龟,她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光光的成了他嘴口里的一块肉,滴溜溜粉汗如珠。

“你嫌我臭,哪里臭了,香的很,你不信?你不信就自己尝尝。”说罢就将洛瑾瑶的双手压在头顶,他兀自深吻,搜刮唇舌,品的是啧啧有声,津津有味。

怎能这么香这么甜的,真似是琼浆玉液,杨枝甘露一般。

吃不够,吃不够。

遂一发不可收拾,他雄姿勃发跃跃欲试,就那么如宝剑还鞘似的契合完整了。

他啊,没娶上洛瑾瑶之前,也是风月场上混惯了的,手段不说有十八般,十七般却是足足的。“见识短浅”的洛瑾瑶可不是他的对手,先还嫌恶他臭气熏天,恼的又踢又蹬又抓,不消片刻就半推半就,拱起了身子,莺声呖呖,燕语呢喃起来。

他听见,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原本还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碧云,早不知何时羞的不见了影儿。

亏得这座楼船底盘子又硬又重,若不然呢,就摇晃起来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水里也地动了呢。

这一夜妇人是薄透娇痴,檀口求饶叫哥哥,那男人呢是发了一身气魄,逞了一回威风,自以为是温柔乡里的大英雄。

朝阳从山峰上露出了头,艳色的光铺在水上如一条赤练,天亮了,停靠的船只渐次启程,扬帆航行。

钱金银家的这条楼船却不见动静,甲板上走动的奴仆们都静悄悄的不敢弄出动静来,半响主舱房的门被推了开来,男主人捂着半边脸走了出来,来兴早就醒了,梳洗打扮停当在门边听后差遣。

钱金银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笑,来兴凑趣道:“大爷,想是昨夜大奶奶伺候的好了?”

钱金银弹了来兴一个脑瓜崩笑道:“你这话可说错了,不是她伺候我,是我伺候她。”

来兴抬起眼来一看,见钱金银左脸上有两道红印子,顿时也笑了,“大爷,大奶奶给您吃了凤爪吧。”说罢促狭的抹抹自己的左边脸。

“鬼狗才,你眼倒尖。”

清风拂来,钱金银动了动鼻子往岸上一瞧,见各色的熟食摊子上已是蒸汽袅袅,遂解下腰间的钱袋子扔给来兴,道:“这扬州的小笼包不错,你去买几笼来。另,看着卖相好的也多弄几样回来,你大奶奶嘴刁,可别说是岸上买的,就说是船上厨娘自己做的。”

来兴一一应下,拿着钱袋下船买食。

天光大亮了,岸上传来卖东西的吆喝声,运河上也热闹起来,有站在船舷上用盐洗牙的,有那引吭高歌和船娘调情的,还有就水撒尿的,乌泱泱,聒噪噪,真好不繁华热闹。

舱房里,洛瑾瑶床前的帐幔还垂着,一时碧云等三个丫头端了热水拿了香胰子竹盐等用具来伺候她起床梳洗,见她没起,碧云便要来催,谁知洛瑾瑶却恼恼的道:“今儿我身上不好,晚些时候在起,你们都出去吧,我再睡会儿子。”

三个丫头各自相视一眼,寒烟、秋梦不知缘故,碧云略微一想却是明白了,便道:“让小姐歇着,咱们先出去。”

三个丫头里是以碧云为尊的,故此都没有异议,悄悄的退了出来,门口遇上钱金银,钱金银问了一遍,他自知昨夜孟浪,想是伤着了,便就着这盆热水草草抹了把脸,洗了洗牙,道:“一会儿来兴就买了吃食回来,你们找几个好看的碟子出来摆上,等会儿送进来。”

“是,姑爷。”丫头们应了,钱金银就进了舱房,没脸没皮的钻到帐幔子里去,悄悄的道:“肉啊,爷给悄悄伤着哪儿了。”

洛瑾瑶本是浑身无力的,待瞧着这罪魁祸首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拽起他枕过的枕头就砸了过来,带着哭腔道:“昨夜做什么去了,没命似的折腾,我活该被你弄死算了。这也罢了,你不知从哪里沾染来的酒臭味,脂粉味儿也都噌在我身上,我浑身难受的要命,让你去洗你也不去,赖着我耍酒疯,我就是生来给你糟践的不成,我真再不能和你同床共枕了,你坏的要死。你快走开,我看见你就烦。”

钱金银一把接住枕头扔在一边,涎着脸凑上来,不要脸的喊道:“好妹妹,我错了还不成。”

“谁是你妹妹,我才没你这样的哥哥,一点也不顾及人。”洛瑾瑶趴在枕头上边抹泪边控诉。

他心疼的了不得,手贱贱的去掀她的被子,她吓的缩成一团,哭的惨兮兮的,“你还想做什么呢,昨夜闹的还不够吗,我已去了半条命,再不能够了。”

“心肝,我不放心,你快给我瞧瞧。”他坐在床头,将她强揽在怀里,拍着她背安抚。

“只别让我再看见你,就什么都好了。”洛瑾瑶哼了一声。

他便笑道:“是我错了还不成,我给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