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说便是赔罪了,你得答应我几件事儿才行。”洛瑾瑶脑袋灵光起来,想自己已经吃了亏,就不能白便宜了他。

“别说几件,就是几十件我也答应。”

“好,这第一件,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碰我。”洛瑾瑶撅着嘴强烈要求。

钱金银连连点头,“这是应当的,我还能对自己的妻子用强吗,肯定是要你点头的。”

“你就会嘴上说,昨夜你就仗着酒胆子强迫我了。”

这会儿上,她正恼羞,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钱金银忙不迭应承。

“那你起个誓。”洛瑾瑶赶紧逼上来。

“起个誓啊,这有何难。你让我瞧瞧你那下面伤的怎么样了,我就起誓。”他是算准了她面皮薄,肯定不会同意,果然她从他怀里挣开,翻过身背对着他,气咻咻的道:“我说的果然是没错的,你就是个无赖,是大流氓。”

昨夜床头的灯火也不旺,他就看了那么一眼,一眼就喜欢的了不得,白生生的花瓣儿似的,可爱非常,正想念的紧,便贴上来缠磨,什么誓儿又什么几件事儿都丢到脑袋后头去了,她咬着唇不许,他就揉着噌着歪缠,可不是正如洛瑾瑶说的,是个正正经经的无赖人。

作者有话要说:

流言蜚语可杀人

在船上到底是有许多的不方便,别的暂且不说,只说吃食上就不如在家里时精细,而洛瑾瑶脾胃又弱,嘴又刁,这大半个月过去就瘦了一圈,衬的她一双杏眼越发大了。

“你啊,就是从小娇惯的,吃的少把肠子都练细了。”钱金银坐在床沿上,摸一把她纤弱的手腕子,愁的眉间蹙起一座双峰。

“上次我出嫁,从京师来你们杭州,也是这般遭了回罪的,这又有什么呢。总不能为了这身子,一辈子就不回本家看望父母了吧,那才是不孝呢。”

一时碧云端了一碗煮的嫩嫩的鸡蛋羹来,钱金银接过手来喂到她嘴边去,洛瑾瑶只闻了闻便推开了,“一股子油腥味儿。”

寒烟便又送上一碗清淡的百合莲子浆,洛瑾瑶这才吃了两口,又推开道:“我知道你们的心了,都是为了我的身子,可我打心眼里不饿,懒怠的吃。都拿下去吧,让我一个人躺躺。”

碧云愁的抹泪,忧虑道:“再有一日便能到京师了,若是让夫人瞧见小姐您瘦成这个样儿,我们这些服侍的人哪里能得着一个好呢,看不被打个臭死。我的好小姐,但凡你为了我们也要把自己吃的润润的啊。”

寒烟也道:“也并不只是我们怕受罚,也是真心的担忧小姐,这一趟回来,怎得比上一次瘦的还要吓人呢。”

洛瑾瑶哗的落下两滴泪,转了脸,背对着她们,道:“你们让我清静会儿。”

“出去吧,再去换着花样儿煮几样粥饭来。”钱金银摸着洛瑾瑶瘦条条的胳膊,沉默半响儿道。

秋梦走上来拽了拽碧云的袖子,低声道:“咱们出去吧,我有话说。”

三个丫头收拾了碗碟托盘等物静静的退将出去,钱金银便道:“洛瑾瑶,一直到了现在我都还觉得自己是在梦里,我怎么就忽然等到了你的回心转意了呢,今儿个我才明白,你心里本就没有我,你就是哄着我玩呢。”

洛瑾瑶慌慌的转过脸来,一摇头一落泪。

“若非如此,人都说夫妻一心,而你呢却对我遮遮掩掩的,这又算什么呢。”钱金银低下头,一副黯然神伤模样。

洛瑾瑶急了,脱口道:“并不是这样的,我、我是没有脸和你说啊。”

她面色凄楚,羞愧泪流,把着他手道:“你不知道她们说的有多难听,我、我是在燕京呆不下去了才被嫁给了你啊。可我现在又回来了,我又成了她们嘴里浮花浪蕊一样可以随意被作践的人。夫君,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我怕见到那些人,怕看她们的眼,她们一个个的仿佛都是恶鬼似的,她们能吃了我啊。”

此番说出了心里话,洛瑾瑶再也憋忍不住,啼哭出了声来。

自古流言蜚语可杀人,钱金银一想顿时就明白了她日渐消瘦的根本缘故,心疼的针扎似的,坐到床头上,将她拦在怀里,抚着她散乱的发丝道:“都有我呢,怕什么。但凡被我亲耳听到一句对你不利的话,我定是不饶的,管她是什么玉皇大帝,天皇老子。”

“夫君,我只怕我的名声也会带累了你,我更怕你会因此厌弃了我。”洛瑾瑶偎在他怀里,抬起杏眼来,哽咽道:“夫君,我的过去也不敢瞒你,除却我真的起了爱慕之心外,我发誓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浮浪不妥的举止的,不曾藏起那些艳诗,也不曾为了嫁给赵筠使出故意落水的计策来,夫君,她们爱说嘴由得她们说,我只愿夫君你别也厌弃了我,你不知能再见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主心骨,若连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真要被逼死了去。”

说罢,靠着他胸怀咬唇啼泣。

“我娶你时便是打听清楚了的,说句你要恼我的话,即便你真的失身给了旁人,我也照娶。”

一句话把洛瑾瑶感动的双眸清泪直落,只觉得心头上压着的巨石碎了一大半,贴着他越发紧,哭的越发厉害。

“乖乖儿,这也哭那也哭,你怎有的这些泪,莫不成真是水做的。这一身子皮肉嫩的彷如能掐的出水来,这也罢了,那一处呢,也是如此的好。真是个又娇又嫩的好小人。”

但见洛瑾瑶衔着水汪汪的泪一脸迷蒙,他痴痴笑了,在她耳朵又露骨的注解了一番,本是伤心的洛瑾瑶登时面飞红霞,一把捂住他嘴道:“你就坏吧,这坏嘴,这坏人,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下里巴人的粗话。你再说,我就真恼你了。”

“罢罢罢,不说只做。”顿时又挨一记粉拳,他攥在手心里亲了一口,嬉笑道:“这便不哭了吧。瞧你这眼儿哭成两个核桃了都,还有这面上,全是泪痕。”他出其不意的舔了一口,砸了砸味儿,“又咸又涩。”

“和你说正经话呢,你就不能别动手动脚的。”哭完又笑,笑完又哭,她累的什么似的,软软的靠在他怀里,一阵的唉声叹气。

“既来之则安之,我已令人先去你们公府报信去了,等咱们下船的时候,但看你们府里如何反应吧,若是来接,咱们便住到你家里去,若是无人来接,我在京师也有宅子,实话告诉你,比你们家御赐的公府也小不哪里去。”

洛瑾瑶突的抬起头来,神色坚定道:“不管来不来接,我都一定要住到府里去。”

舱房外秋梦便道:“我瞧小姐还是心病。近乡情怯,你们两个好好想想我的话就明白了。”

都是伶俐聪明的丫头,一经提醒便了然了,禁不住一起叹气,碧云忽的面色大变,将声音压的低低的道:“坏了,小姐命悬一线矣。”

鲁国公府,墨云楼议事厅,正陪着周氏听管事的媳妇儿们回事的红薇打眼就瞧见鹤寿延年的竹卷帘外有人影晃动,她悄悄的走了出来,见是二门上的小厮寿儿便道:“小鬼头,不在二门上当值,跑这里来探头探脑的做什么,仔细被大夫人瞧见打你的板子。”

寿儿一见红薇便觉妥当了,茫茫的把事儿悄悄的一说,红薇脸色却是大变,从随身带着的香囊里掏出半钱银子来赏给寿儿,嘱咐道:“这事你先别张扬,待我回过大夫人再说。”

寿儿一把抢过银子藏在自己袖子里,一抹鼻子水道:“来人就站在大门外等着回话呢,和我一起当值的是天福,那可是三夫人安排进来的亲信,瞒不住的红薇姐姐。”

“要你在二门上还有什么用,这点子眼力劲儿都没有。”红薇气得戳了寿儿脑门一下忙忙的回转身去回周氏。

周氏正对账呢,红薇等她算过这一笔便低声禀报道:“大夫人,不好了,小姐回京来了。”

周氏先是没在意,稍微一顿,一双凤眼一睁,脸色唰一下子就变了,只觉眼前一黑,周氏拄头趴在桌子上静了静,睁开眼时就镇定许多,“谁来送信的,你赶快去把人给我领过来。”

红薇忙福了福身小步跑出去,一把拉过寿儿来焦急道:“你快跑去大门上把那个来报信的人领进来,夫人要问他话。”

寿儿领命,小跑离开,两盏茶的功夫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红薇便骂道:“你个好吃懒做的货,不过让你领个人进来,你又去你哪个爹家里耍了,若耽误了大夫人的事儿,有你的板子吃。”

“红薇姐姐你先别骂我,先听我说,咱们去晚了一步,大门上李成说人已被三夫人叫去了,我又跑三夫人那里去打听,你猜怎么着,三夫人又领着人去见老夫人去了。”

周氏猛的掀开帘栊走了出来,沉肃着脸道:“咱们去慈安堂要人。”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这书的别忘记了收藏本书哦。收藏的数据对大山君来说是很重要的,么么哒。

绵里藏针

“这门亲我一开始就是不赞同的,奈何她亲娘就是顶着我允了。我是瑶儿的继祖母,在大夫人跟前也没个话语,夜里睡不着觉我就想着,在我有生之年可还能见着瑶儿几回呢。幸好,幸好瑶儿还是孝顺我的,知道我日日夜夜的思想她,这就来京了。”老夫人万氏哭一回笑一回,忙对三夫人道:“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安排人准备去接。”

又指着跪在下面的来贵对秀容道:“你快安排他去用个饭歇个脚,可怜他日夜马不停蹄的来报信,想是又累又饿了。”

“嗳,奴婢这就去。”秀容走近几步语态和气的对来贵道:“这里不是你能久待的地儿,你跟我来,有好吃的给你。”

来贵知道自家身份,更知道像公府这种人家规矩大,故一路被领进来都不敢抬头,生怕冲撞了女眷受无故的责打,闻听要让他出去,正中他的意,忙忙的叩了个头道了谢,跟着秀容躬着身出来。

才站到廊檐下,身躯放松片刻,抬眼就瞧见不远处的石桥上走来了一对主仆,但见那主子打扮的仿若牡丹仙子似的,随着这女子的靠近,来贵登时便觉自己被晃了眼,神思都不属了。

秀容掩唇轻笑,轻咳一声道:“你这人也是怪有趣的。不过也怨不得你失态,咱们这里的人,十个见了她倒有九个都如你一般的,有一些孟浪的倒还不如你。”

来贵年纪在二十五六上,跟着钱金银也是有些经历的人,顿觉脸烫,拱手道:“在姐姐面前失礼了。敢问那是府上何人?”

秀容便道:“那是咱们家大夫人,你家主子可不就是娶了她的女孩吗。”

说着话,周氏走近了,秀容含笑上前来行礼,“大夫人来了,想来也是为了二小姐归宁的事儿,方才老夫人已发话了,让三夫人安排人去接,但大夫人来了,想来就不用三夫人动嘴皮子了。”

此时万寿字卷帘被从里面掀开,一个梳着双包头的丫头子道:“大夫人,老夫人请您进来说话。”

周氏缓了缓脸色,拍一下秀容的手轻声道:“多谢你提醒,我先进去了,你的好我都记着呢。”

“大夫人说的哪里话,您快进去吧,老夫人也是一片好心。”

堂上,三夫人从丫头手上接过新茶亲捧给老夫人,笑道:“瞧啊,知道女儿就要来了,大夫人也喜的什么似的。”

一时周氏进来,三夫人便笑着来迎,把着周氏的手道:“大嫂,阿瑶要回来了呢,您高兴不高兴?”

周氏猛的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我巴不得她一辈子不回来,我有什么高兴的。但看来三弟妹是挺高兴的,我怎就能忘了,三弟妹命好,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是没有的,并不担心被那孽障带累了名声。今日若三弟妹有个亲生的女孩,我想着三弟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悠然自得了吧。”

“大嫂,你无缘无故的朝我发的什么火儿,我可是一片好心。那可是我侄女,她嫁的那么远,好容易回京一趟,还不兴我欢喜了?没得你这么霸道的人啊。”三夫人撩开手,转身坐到了一旁。

一听周氏的话,老夫人面色就沉了下来,将茶碗重重往小几上一放,“老大媳妇,你的话我听懂了,你是嫌弃瑶儿坏了府里名声。可有句话我要说,虎毒还不食子呢,别个人编排瑶儿也就罢了,怎得你这个亲娘还要往她伤口上撒盐,她如今已是嫁了人的,来京投奔了咱们来,咱们若不派人去接,你让瑶儿在夫家怎么处,她夫家若是觉得瑶儿被咱们厌弃了,一时犯浑屈待了她,作弄死了她,我看你这个做母亲的可能安心。要娘家是做什么用的,还不是为了在夫家有个撑腰的。今儿我就做一回主,老三媳妇,我的话是不中用了还是怎的,你又坐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安排人去。让大管家吴明瑞领着人去,他安排车架,再让他媳妇安排丫头婆子接瑶儿。她亲娘不管,我这个继祖母管。”

周氏气急反笑,上前来给老夫人蹲了个万福,道:“老夫人也知道我才是亲娘,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哪有不疼她的,你们只想着要给她撑腰,要接她家里来住,我也承情,可瑶儿是个什么心性,我不说老夫人养育了她一场心里也清楚,年前那一场风言风语使得她病的要死,好容易我远远将她嫁了,远离了是非之地,她自己又回来作死,她自己不爱惜自己,我做娘的却不能不看顾着,趁着还没下船来,依我说就打发人追上去,传信给女婿,让女婿强行将她带回去,免得白白葬送在别人的口舌之下。”

老夫人沉吟片刻,拍拍身前的塌沿,道:“你坐过来,咱娘们好生说话。”

周氏依言偎过去,老夫人便覆上周氏的手背苦口婆心道:“你说的也是理,可你难道就忍心一辈子不见她?我也是做母亲的,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心啊时时刻刻都系着那头呢。”

周氏被说的眼一红就掉下泪来,“我也知老夫人您是一片好心,打心眼里疼她,想给她这份体面,可谁让她自己不争气呢。也就是咱们家宽容,但凡换一个人家,若是污了名声,哪还能让她嫁人,直接打杀了也是有的。”

三夫人忙接口道:“大嫂这话说的很是,远的不说,就是新昌坊的白翰林学士家,那一家子把个女子贞洁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重,坊间传闻他家只贞节牌坊就十几座呢,若瑶儿生在那种人家,哪有个好死,啧啧。”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个哑巴。老大媳妇儿,她着三不着两的,你莫与她一般见识。”

“我要真打定主意和她置气,哪有她的活头。”周氏擦了泪道。

三夫人暗中撇了撇嘴,问道:“那是安排人接呢,还是不接?”

老夫人道:“我忖度着他们的行程,不是今儿下午便是明儿早上到,总不能让瑶儿一个亲人也见不着就灰溜溜的给赶回去,那样,她也少不了要伤心,还以为咱们都厌弃了她。”

周氏接口道:“不瞒老夫人,我恨的时候是真厌弃了她,恨不得就没生过。”

“你说的都是气话。”老夫人笑道。

“可不是。我气一回就好了,可国公爷是真恼了阿瑶,以前有多疼她,现在就有多恨,国公爷最听您的话,若真把阿瑶接了回来还望老夫人在国公爷面前多美言。”

老夫人笑指着周氏对三夫人道:“说来说去,她在这里等着我呢,咱们娘几个还真就她的鬼心眼多。”

“可不是,十个我绑在一起也比不上咱们大夫人。那我这就安排下人准备着去?”三夫人试探着道。

“且慢。咱们家就两个女孩,别的倒也没什么大影响,我只怕瑾瑜心里不舒坦。”周氏顾虑道。

“那孩子自来是个懂事的,又和瑶儿好的一个人似的,年前就为了瑶儿远嫁哭的成个泪人一般,若瑜儿知道瑶儿要回来肯定比你这个当娘的还要高兴。”老夫人笑道。

“早上瑜儿接了寿康郡主的花笺,说是去参加扑蝶会,过响儿就该回来了,回头我问问她的主意。”周氏起身道:“至于安排人去接的事儿还是我来吧,弟妹也没个头绪。我前头还撂下许多的事儿呢,晚上媳妇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你忙你的去吧。”老夫人善解人意道。

周氏又道:“媳妇还想再问问瑶儿在杭州的情形,我想顺手把来报信的奴才带我那院里去细问问,老夫人您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拿捏住了你的奴才呢,惹得你巴巴的来要。你带过去就是。”

周氏讪笑一回,行礼去了。

慈安堂一时寂静无声,老夫人渐渐收起笑脸,三夫人便道:“她也就是欺负人家瑾瑜没有爹娘护着。”

老夫人倏的扫落几上茶盏,“咣啷”一声,吉祥如意胭脂色毡毯上茶叶四散,三夫人吓的登时噤若寒蝉。

作者有话要说:

乡下土财主

春山日暖,和风日丽,江上波光粼粼,帆影重重。

河岸上,商铺林立,酒旗招展。近靠渡口的一家酒肆楼上,窗边坐着两个青年男子,一个穿着华丽,头顶冠腰缠玉带,模样也生的端正,似楚楚衣冠的贵公子,此人乃是洛瑾瑶的大堂哥,名洛诚。而另一个穿了一身圆领青长袍,衣摆下还打着一个巴掌大的补丁,两相对照显得尤为穷酸猥琐,这是鲁国公府的旁支子弟洛诤,和洛诚是一个辈分的,名字都带着言字旁。

“大哥,甭看了,还早着呢,喝酒。”洛诤抚着袖子站起身,弓着腰给洛诚倒酒。

洛诚正剔牙,闻言转过脸来往地下呸了一口,“你懂什么,今儿要来的这个可是我的钱袋子,爷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了钱袋子不是。”

“这话可怎么说呢,不是说来的是二妹妹和她夫婿,怎的就成了大哥您的钱袋子。我是早有耳闻的,说咱们二妹妹的夫婿是个腰缠万贯的大商人,难不成这人还是个冤大头?若真是的,那感情好啊,哥哥,有好处可别忘了弟弟才是。”洛诤涎着脸凑过头来道,“哥哥,快和我说说,怎么就成了你的钱袋子。”

洛诚喝一口酒,翘着二郎腿,一派洋洋得意,“这人就是个傻鸟。你是知道我的,平素就好逛个青楼,包个妓子耍弄,年年往里头不知扔多少钱去,你猜这傻鸟怎么的,为了和我们鲁国公府搭上关系找上我来打听二妹妹,不仅把我年前欠的嫖资还上了,还又硬塞了我一叠子银票,伺候的我是舒舒坦坦的,我让往东不敢往西,我让打狗不带撵鸡的。这回他来,为了在咱们公府里立住脚,也少不得要巴结好我,你等着瞧,我非得扒他一层皮下来不可。”

说到此处,洛诚凑过脸去和洛诤道:“这人好面子,知道自己身份低,在我跟前儿直不起腰来,他就拿钱砸我撑脸子。”他一手搭在洛诤肩膀上笑的双眼眯成一条缝,仿佛万千的金银珠宝已向他招手了,“别说哥哥不想着你,此番他再来,你帮衬我敲边鼓,咱两个同流掏干他的钱袋子,我九你一,如何?”

洛诤一抹嘴角流下来的口水,一把捧住洛诚的手臂,贼贼的道:“哥哥八,我二。”

洛诚猛的抽|回手,再度翘起二郎腿道:“知道你在你舅舅那生药铺子里做学徒呢,见天忙的什么似的,我就不多留你了。”

洛诤忙忙的跪到洛诚脚下,抱着他小腿涎着脸笑道:“一就一,哥哥能拉扯我一把已是给我天大的脸面了。”

洛诚拍了拍洛诤的脸,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么识趣的儿。”

洛诤打蛇随棍上,甜滋滋的叫了声,“爹。”

洛诚一阵哈哈大笑,摸着洛诤的脸答应的响亮。

说话间,渡口来了大楼船,细细辨认了一回旗杆上的名号,知道这回是了,洛诚洛诤略整整衣衫便出了酒楼来迎。

渡口,随着楼船的靠近,白帆被收拢了起来,船夫抛锚定船,又有水手扛了木板来搭在渡桥上,不一会儿从各个舱房里走出了些服侍的丫头媳妇们,都往主舱房那边靠拢,随后主舱房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对人来,但见那男子头上戴了一顶东坡巾,金线镶缘,绣祥云图纹,前缀额前嵌半颗大西洋珠,穿一身寿字纹大绿道袍,用五彩丝绦束着白色裙腰,下面青色裙摆,穿一双大红云头金丝履,腰上两侧还挂着两只大金麒麟,等在渡口上的洛诚洛诤一瞧,顿时相互扶持着笑的打跌,纷纷暗想道:果真是个傻鸟。

再看洛瑾瑶,打扮的就正常多了,此番已梳起了妇人头,头上戴了一整套珍珠花饰,偏髻上插了三朵红梅,耳朵上是一对莹润有光的粉色珍珠,身上披了一件大袖对襟白玉纽扣红绒披风,一个膀大腰圆,活似金银堆满身的土财主,一个风一吹就跑细条条秀气文雅娇小姐,这两个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对人。

待得洛瑾瑶夫妻下得船来,不止洛诚洛诤兄弟笑不可遏,便是旁人也都笑开了口,男子汉们前仰后合,妇人们则掩唇耳语。

不远处杨柳树荫下,一辆流苏锦绣马车上,纱帘外探出一只白玉手腕子,一瞧见钱金银那一身的打扮,又观一眼洛瑾瑶,便道:“月老牵红线时定然是喝醉了酒搭错了线,好好一个风雅文秀的小姐怎就让那样一头牛给嚼了。”

车里面还坐着一个,便道:“父母之命,二妹妹也是没有法子的。我家祖母倒是阻拦来着,奈何大伯母铁了心选他。可怜二妹妹那么一个才学渊博的人儿,却硬生生嫁了这样一个连字也不识的,想来两人纵然是捏合成了一对夫妻,闺中也是无话可说的,那人若再是一个不知怜香惜玉的,二妹妹受多少罪呢。”说到最后便啼泣起来。

“瑜姐姐,你也莫哭了。咱们回吧,我知道她回来了便好了。”

“我还当郡主要来迎二妹妹的,毕竟你们那么要好。”

“自知道了你们府上轻视了她,我原是想摆出了郡主仪仗来迎她,为她撑腰,但又一想,我若来了,少不得惊动许多姐妹,又许多人家,少不得又生出多少糟践她的口舌来,她是个纤细敏感的人,年前那一场差点没熬过去,我怎还能给她添烦扰。你大伯母悄悄的让人来接她是对的,到底是亲生的娘,思虑的很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让她悄悄的来,住几日,咱们姐妹悄悄见见,再悄悄的送走,省了多少心去。”

“啊,我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我只想着要为二妹妹撑腰去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倒还不如郡主想的更周到,真是惭愧的很,我要羞见二妹妹了。”

“这有什么,何必自责。我见他们已开始往下抬细软家什了,瑶妹妹和她夫婿也坐上了车,咱们也快走吧。等过几天,我悄悄的让人来接瑶妹妹去我那里坐坐,她去了这些时候怪想念的。”

那边厢,洛瑾瑶坐上马车,偎着钱金银戳着他手指头上戴的九个金戒指笑的花儿般明艳,“我就奇怪你一早上的捣鼓什么,原是弄了这么一身穿在身上,我知道你是大财主,怎得你还非要昭告世人啊。你不信你往集市上一站,看有没有人来抢你。你可笑死我了,平素那样打扮多好呢,年轻俊朗,我瞧着欢喜,你又弄这一身,若你肚子在肥肥的挺起来,真活脱脱一个乡下土财主。”

钱金银掐着她细腰将她从座位上提起来抱在怀里,捏着她下巴逗弄道:“你见过乡下土财主?”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仰着头笑。

“我若是土财主,你便是土财主他老婆。快让我瞧瞧这脸是不是又黄又糟,这身上皮子是不是和老树皮一样的。”说罢就挠她腰肉痒痒。

洛瑾瑶喳渣笑着躲,求道:“哥哥饶了我。”

“这会儿又叫哥哥了,方才谁个打趣我来着。不饶。”

一路上笑喳喳的,把个来接的周氏陪房周大家的好奇的要死,这里面坐着的还是她们家二小姐吗?怎得不是死气沉沉,心如死灰的样儿,反而这么高兴,瞧她精气神,就跟枯萎的花喝了水似的,不仅饱满了,还娇艳了,开朗了,一霎儿阴室幽兰变成了迎阳葵。

作者有话要说:

别样的回门礼

“不是说已在渡口接到人了,怎得还不来,真急死个人。”

彼时慈安堂里挤满了亲眷,老夫人独坐罗汉床右首,呈望眼欲穿之态,她身边围了七个大丫头,皆容颜不俗,但都打扮的素气端正,头上戴的最花哨的一个也仅仅是发鬓上插了朵玉簪花。

“新姑爷来了。”

随着这一声,门口万寿字竹卷帘被两个二等丫头高高打起,秀容笑着先来老夫这里报信,后头钱金银并洛瑾瑶便被丫头媳妇们簇拥着转过八扇缂丝十八罗汉屏风送了进来。

“我的儿——”一见了洛瑾瑶,老夫人猛的站了起来,往前踉跄几步就哭将起来。

洛瑾瑶却忽的驻足不前,望着神态情真意切的老夫人万氏,她心里却满是恐惧。若然上一世临死之前洛瑾瑜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的悲惨遭遇都是这个祖母、三伯母她们一手所导,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她们都是一副什么样儿的心肠呢,明面上待她亲厚,疼爱的彷如珍宝,暗地里却那么糟蹋她。一个人,真的有两面吗,一面是佛陀,而另一面却是恶鬼。

“瑶儿,好孩子,祖母想煞你了,快到祖母怀里来。”八个丫头围绕着,搀扶着,老夫人泪眼朦胧张开双臂呈迎接之状,洛瑾瑶却忽的躲到了钱金银背后。

老夫人万氏脸上哭情一滞,倏忽大哭起来,转过脸来找见周氏就扬手捶打,“遭瘟的女人,都怨你,把我的心肝强行嫁了,都让人磋磨的成了傻子,见了祖母也不会喊人了,瞧她那畏畏缩缩的模样,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去。”

老夫人别看一副老弱无力的模样,只被捶打的周氏自己知道,老夫人拳拳打的她疼,她就站在右下首第一的位置,想躲也躲不掉,又因长着怒打不敢躲,就那么撑着由着老夫人打了几下。

洛瑾瑶急的哭,跑出来一把抱住周氏,尖细着声嗓喊道:“你别打我娘。”语态对老夫人是一点也不尊敬,甚至是怨怒的。

老夫人万氏又是一滞,面色急变,猛的捶打起自己的胸膛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番屋里右手边坐着女眷有大夫人周氏、三夫人王氏,站着的有洛诚的媳妇小万氏,左手边坐着男子汉们,有三老爷洛文善,他的大儿子洛诚,加上各自身边带着的大丫头,一时都乱了套,纷纷往老夫人那边涌。

三夫人趁机一推周氏,张牙舞爪道:“老夫人若被你们母女气的有个万一,看谁饶得了你。”

这里头洛瑾瑶最细弱,哪堪推挤,她也不会攮搡别人,也不知是谁来绊她,几番要倒,周氏忙忙抱住往边上扯,别个人都做出一副忧虑模样来,只钱金银脸上有笑模样,见乱了章法,找着洛瑾瑶母女,三下两扒拉给揪出了这一团乱麻。

周氏才歇口气,抬眼就见钱金银在笑,趁乱瞪过去,钱金银忙收敛神色,双眉一簇也做出个忧心样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