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忙笑着安抚两人,笑道:“老祖宗别急,我瞧着妍儿那丫头沉稳着呢,方才还跟我开玩笑说头出来了……”

话没说完,里头就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姚氏一时愣住,也忘了跟庄老夫人、庄政航道喜。

庄老夫人本也以为要等上一日,不由地也愣住,嘴里说出一句“妍儿向来省事”,随即眉开眼笑地拍了下庄政航,笑道:“我这傻孙子也有后了。”

庄政航嘿嘿地笑着,伸着脖子依旧没醒过神来。

过一会子,里头祝嬷嬷抱出一个婴儿来,笑道:“亏老祖宗先前还惦记着,压根没我们什么事,我们进去了,不早不晚,刚刚洗手摆好东西,这孩子就自己露了头。”

庄老夫人喜不自禁地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等祝嬷嬷说,就道:“瞧着前头妍儿那肚子尖的,定是个男孩!”

祝嬷嬷笑容一滞,唯恐庄老夫人、庄政航伤心,就轻声道:“是个千金。”

庄老夫人笑容也顿了顿,随即道:“你别哄我,我瞧旁人肚子就没瞧走眼过。”说着,从祝嬷嬷怀中接过孩子,瞧了眼孩子脸面,砸吧嘴道:“天庭饱满,这脸面方方正正的。”说着,更疑心是祝嬷嬷逗她,避着风,掀了襁褓瞧了瞧,见果然是个女孩,不由地砸吧着嘴,嘴里念念有词道:“不该啊,这个面向,这个生辰八字该是个男孩的命……”

庄三夫人忙着叫人照料简妍,姚氏瞧着不对劲,见庄政航又傻住,于是就忙着叫人打赏道喜的稳婆。

庄政航心里不知怎地,就冒出一句:这丫头坑人啊,明明是个丫头偏在肚子里就爱听什么段子,这日后可咋教啊……心里这样想着,就傻愣住,自觉身上担子一下子重了万斤,伸手要从庄老夫人手中接过女儿,谁知庄老夫人避开他的手,又跟祝嬷嬷嘀咕一句:“该不是个男魂投生到女娃身上吧,抱着很扎实啊。”说着,就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祝嬷嬷寻思一番,道:“可不是嘛,那肚子尖尖翘翘的,怎会是个女娃?原先按着少夫人的梦,也该是个壮实的小少爷。”说着,又叫锁绣去拿了称来。

庄老夫人一边念叨着男魂女身,一边抱着孩子跟着祝嬷嬷进了西厢。

庄政航伸了伸手,见庄老夫人不搭理他,就呆呆地跟着去西厢。

西厢里头,玉环忙将干净的丝绢铺在篮子里,祝嬷嬷亲自抱了孩子放进篮子里,又亲自去称,然后叫庄老夫人去瞧称上的星子。

庄老夫人眯了眯眼,伸着手指数着星子,欢喜道:“八斤八两,算整数是九斤。”笑着,又叫祝嬷嬷赶紧将孩子抱出来。

祝嬷嬷笑道:“老祖宗可不就是这么着嘛,可见这孩子随老祖宗,有福气。”

庄老夫人笑地合不拢嘴道:“就是就是,我小名也叫九斤,原先我没生下来的时候,就连街上的赛神仙算着都说我是男孩呢。再说这斤两又生的顺顺当当,这生的顺遂,一辈子也都顺遂。”一时高兴,竟将自己多少年不愿提起的老底也说起,“谁能想着我当初那样大的年纪出了宫,又没个可靠的娘家人就能做了学士夫人,得了诰命?这孩子比我那时时运不知好上多少倍,将来不定是个王妃呢。”说着接过孩子,又抱在怀中,拿了手指去戳女婴的嘴,见女婴嘴动了动,复又欢喜地叫祝嬷嬷看,口口声声唤着九斤。

庄政航见自己怔忡间,庄老夫人已经给她女儿取了小名,于是开口道:“老祖宗,孩子小名怎么着也得叫个宝啊,珍啊的,不然妍儿回头听着还当你嫌弃了呢。”说着,伸手就要去抱。

祝嬷嬷拦着庄政航,笑道:“孩子软着呢,少爷不会抱,就去一边歇着吧。”

庄老夫人虎着脸道:“你祖母我就叫九斤,妍儿能嫌弃我?”说着,又忙着问奶娘在哪,叫人赶紧给喂奶。

庄政航傻站在一旁,等着庄老夫人将他女儿抱走了,就跟着出了西厢,想跟着庄老夫人走,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到了正房门外等着。

等了许久,瞧见庄三夫人出来了,就赶紧上去问:“妍儿呢?”

庄三夫人笑道:“正歇着呢,再也没瞧见比她更省事的人了。”

庄政航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就是,抄家了也能省下接生的银子呢。”说完,就咬了舌头,见庄三夫人奇怪地看他,忙啐了两口。

庄三夫人笑道:“我瞧你是乐傻了,孩子呢?叫我也瞧瞧去。”

庄政航道:“老祖宗给抱走了。”说完,也没想起来庄老夫人将他女儿抱哪里去了。

一旁金风瞧着,忙领着庄三夫人向后头抱夏里去。

姚氏过来对庄政航道:“赶紧给亲家报喜。”说完,见庄政航不搭理她,不由地一笑,然后自己去吩咐人报喜去了。

直到傍晚黄昏时分,庄政航才瞅着空子钻进屋子里,待到了屋子里,瞧见简妍闭着眼躺在床上,就在床边呆呆地坐着,伸手摸摸她头发,好半天才开口道:“我真傻,你会缝补浆洗,煎炒烹炸,生孩子还利索,再没有比你更齐全的女人了,就是抄家了,有你在,那日子也顺顺当当的,我怎就叫你走了呢?”说着,心想自己竟然也有在抄家面前泰然自若的一天,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

简妍正累着,方才庄政航进来时懒得搭理他,此时听着他隐隐啜泣,不得不睁开眼睛,道:“我如今坐月子,哭不得,你来引我做什么?”

庄政航擦了眼泪,笑道:“谁叫你生的那样快的,叫我心急心焦上一夜,我也不至于跟梦游一样。这一眨眼功夫多了个白胖闺女,可不跟白捡的一样,一时半会,谁心里受得住。”

简妍哧了一声,歪着头道:“我怀胎十月生的,如今反倒成了白捡的了。”

庄政航道:“我的意思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便宜一样。”

简妍道:“我就知道,生个闺女你就觉得便宜了。”

庄政航急道:“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的意思。”

简妍瞧着他急红了眼,心想这人前些日子说话不是很利索的嘛,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逗你玩呢。对不住了,没给你生个跟你情投意合的儿子跟你一起去看美人。”

庄政航先说道:“不急,还有九次呢。”随后见简妍抿嘴,忙又道:“谁要看美人了?有你就够了。”又忙问:“你可要瞧瞧九斤?老祖宗给起了名字叫九斤,这是按着她的斤两给起的。”

简妍微微有些愕然,没想到孩子那样重,就问:“九斤长什么模样?”

庄政航道:“我瞧了几眼,忘了。”

“你这也是当爹的,趁着我还有精神,赶紧抱来叫我看一眼。”

庄政航忙答应着,出了门就叫人去抱孩子过来。

门外阮妈妈正端了鸡汤过来,瞧见他从屋子里冒出来先是一愣,之后也没说什么话。

过一会子金钗将九斤抱过来,就瞧见简妍已经累得睡着了。

庄政航叫金钗将九斤搁在简妍床上,自己在那边瞧着,一时心里感慨良多,不住地将两辈子想了又想,一会欢喜地想自己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一会又想万万不能叫九斤跟庄采瑛一般,好好的千金闺秀,就去给旁人做妾。

再看看九斤的眉眼,不知怎地,就觉得九斤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于是笑着碰碰简妍,道:“你来瞧瞧,跟我一个模子倒出来的。”说完,见简妍没醒,就有些讪讪的,满腔欢喜一时没有旁观者,就显得有些落寞;又想旁人家的孩子据说生下来都跟毛猴子一样,这九斤眉清目秀、面目光洁,一生下来就叫旁人家的孩子想比都比不了;于是又拿话跟九斤说,说着说着,就又说起了茶楼里听到的笑话,见九斤嘴角牵动一下随即打个哈欠,就觉她笑了,于是又欢喜地去碰碰简妍,叫简妍来看。

庄政航自娱自乐了一会子,玉环进来道:“二少爷,大夫人来了。”

庄政航点了头,玉环道:“少爷不出去?”

庄政航头也不抬地道:“我们这边有喜事呢,就说道喜的话回头再道。”

玉环出去了,没一会子,小王氏就进来了,小王氏先开口道了恭喜,瞧了瞧九斤,夸了一句,随后道:“老爷说叫二哥儿先支了银子打赏下人。”

庄政航原要说自家女儿说什么先支了银子,又想庄大老爷叫打赏下人为的可不是九斤的缘故,随即想果然还是没拦住人跟庄大老爷说庄大姑娘的事,于是对玉环道:“去问了大少夫人当初毛毛生下来给下人打赏多少,按着那个例满府五家下人全部打赏一遍。”

玉环答应着,小王氏有些讪讪的,笑道:“婕妤大喜,老爷说按着规矩要打赏府里的下人。前头支不出那些银子,是以老爷叫二哥儿……”

庄政航道:“母亲,咱们分家了,大姑娘是前头大房的,与我们这边没有多少干系。若要庆贺,我们也只随着其他几房凑了份子就是。”

小王氏犹豫道:“毕竟是婕妤的喜事,若太过敷衍了,这岂不是不给婕妤颜面?”

庄政航道:“母亲只跟父亲说我们分家了,不管那些事了。另外与父亲说,父亲已经好了,日后就叫外头的大夫给他瞧着,寻常我就不过去了。”

小王氏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底,此时听庄政航这般说,暗道有了孩子,庄政航这边就更是一家了,跟前头也难再亲近了,心想是劝说不了他了,于是就出了棠梨阁。

过一会子,门上人说庄敬航来了,庄政航照例不叫他进园子。

晚间庄二夫人、庄三夫人又叫人送了些燕窝人参过来。

祝嬷嬷过来看着九斤的时候,瞧见庄政航,就道:“三少爷从老夫人那边拿了两千两打赏下人,老爷跟老夫人说瞧着黄道吉日要设宴庆贺,才不算辜负圣恩。老夫人嫌事多,有意挪到后头来住。前头乱糟糟的一日三变,大喜大悲,老夫人受不住那个,也懒得去想大姑娘是当真交了好运,还是又怎么着了。”

庄政航心想两千两银子庄大老爷哪里拿不出来,他竟然连这也不出,就去问庄老夫人要,忙道:“后头院子多的是,回头叫人将最大的给老祖宗清扫出来就是。只是采瑛……”

祝嬷嬷笑道:“老祖宗知道你们的心思,前头的人日后一律不叫过来,连二夫人、三夫人,也不叫她们过来伺候了。”

庄政航笑道:“这可好,明儿个我就去求老祖宗来我们这帮着管家。”

祝嬷嬷瞧着庄政航通透的很,就抱了九斤随着金钗去后头喂奶。

第二日一早,各房又叫了姨娘丫头过来问好。

中午简妍才醒来,叫金钗抱了九斤过来,抱在怀中看着,忽地也觉眼睛酸酸的。

庄政航忙道:“该高兴才是,你又哭什么。”

简妍避着金钗,对庄政航道:“你上辈子对不住九斤,没叫她在这世上露面,这辈子你可得对她好。”

庄政航忙道:“我知道,还用你说。”说着,又追着简妍问:“你瞧九斤长得可像我?”

简妍笑道:“外甥肖舅,我瞧着倒是像我哥哥。”

庄政航想了想,道:“像你哥哥那样猴精的也好。”说着,伸手小心地去摸九斤的手,忽地道:“你给她喂奶吧。”

简妍望了眼金钗,脸上一红,然后道:“有金钗呢。”

金钗听庄政航说了那一句,就赶紧领着人退让出去。

庄政航嬉笑道:“你不知道我上辈子最后那会子瞧见女人奶孩子就馋得不得了。”

简妍啐了一口,道:“哪至于饿成那样。”

庄政航道:“谁说是饿的,就是馋女人的身子罢了,身上又没有银子,可不就旁人的婆娘奶孩子那会能瞧见那对白腻腻的宝贝。偏在外头喂奶的婆娘又都是黢黑丑得叫人下不了眼的。”

简妍哧了一声,暗道嫌人家下不了眼还一个劲地盯着看,可不是贱嘛,虽是如此想,但也将九斤放在一旁,然后宽了宽衣裳,庄政航忙去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胸口,又将九斤递上去。

简妍抱着九斤,将胸前红樱在九斤唇边蹭了蹭,只见九斤张嘴裹住,然后慢慢吮吸起来,瞧着九斤那模样,不由地抬头含笑望了眼庄政航。

庄政航笑着,也伸手去摸九斤的脸,时不时手指蹭在简妍胸口上,笑道:“我那会子要是瞧见人家奶孩子能这样去摸一下,就心满意足了。”

简妍抿唇问道:“那如今满足了?”

庄政航笑道:“如今不仅能摸,婆娘孩子都是我的,哪里会不满足?”说着,就坐到简妍身后,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盯着九斤看。

想起今早上叫人去请庄老夫人,庄政航就道:“难怪老祖宗喜欢九斤呢,原来是想来咱们这住呢。”

简妍笑道:“老祖宗喜欢就好,你还追问她为什么喜欢做什么。谁没有点私心。一把年纪的人了,又不缺吃少喝,也曾经大起大落过,如今只怕她心里就想着安度晚年了。只是你也瞧见了,你有出息,九斤就是个女儿旁人也要高看她一眼,你若是不着调,就是个儿子,旁人也能鸡蛋里头挑骨头地寻出不是来。”

庄政航道:“知道了,如今瞧着各房里殷勤的来往,我哪里还会不知道?”说完,又道:“只顾着后头,我也忘了问问如今二婶二叔对着那新婕妤又是怎么想的。”

简妍笑道:“想知道,慢慢瞧着就是。”说着话,又觉得累了,就躺下,将九斤放在床上,侧着身子轻轻拍着九斤。

庄政航也在外床侧着身子躺着,瞧着九斤,又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道:“我原想将她按着绣姐儿那样养的,如今又怕太纵了她了。”

简妍闭着眼抿唇笑了笑,打个哈欠道:“你想得太早了,这才多大点人。”说完,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庄政航见简妍不操心这个,就一个人皱着眉头去想万万不能叫九斤跟庄采芹一个德性。

106、泾渭分明...

庄政航正一个人苦思冥想着如何教养女儿,外头阮妈妈咳嗽一声,然后进了来,瞧见简妍眯着眼睛,见她睡着了,就轻声道:“少爷,老爷过来了。”

庄政航皱了皱眉头,他倒不至于天真地以为庄大老爷是来看九斤的,于是就向外去,出了棠梨阁,就瞧见庄大老爷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过来了。

庄大老爷在竹溪桥上站着,望见庄政航出来,就不费劲过去,就站在桥上等他。

庄政航嬉笑着过来道:“您来看孙女呢。”

庄大老爷含糊迟缓却连续地道:“叫你三弟进园子……你三弟在园子门口等着……”

庄政航心想今日庄敬航随着庄大老爷过来,门口的婆子哪里会拦着他不叫他进,摆明了就是有意告诉庄大老爷自己为难他,于是笑道:“看你又能走,又能说话,怎样,有这么一个神医儿子,高不高兴。”

庄大老爷抿了嘴,嘴角鼓动两下,到底没说话,然后被庄政航搀扶着去一旁亭子里坐下后,道:“叫你三弟进来……”

庄政航直截了当地道:“不行。”说完,对青杏道:“去跟门上说,以后甭管三少爷跟谁过来,都不许他进门。”

青杏答应着,就跑了。

庄大老爷气得瞪眼,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太不念、念兄弟之情。”

庄政航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父亲是过来讨银子的?实话跟你说,没有,就是哪一日你大女儿母仪天下了,我也没有那个银子。”

庄大老爷鼓着两腮,拿着拐杖砸地,有气无力地喝道:“婕妤,婕妤……”

庄政航不耐烦地道:“与我无关,我不指望领了她的封赏,她也别指望能叫我替她办事。算算除了跟她是一个爹的,我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说完,无奈地笑道:“想来您老人家也不是要来看孙女的,我叫人送了您老出去。等着您孙女满月的时候,我叫人送了帖子请您过来吃喜面。”

庄大老爷见庄政航又是不肯听他说话的架势,顾不得生气,一时心急,说话又顺溜了一些,“叫你舅舅拦着……别叫人使坏……败坏婕妤名声……”

庄政航听他这话,暗道这又关秦尚书什么事,细细想了想,就猜到是有人瞧见庄大姑娘晋升,拿了庄大夫人说事,庄大老爷想叫秦尚书帮忙劝说旁人住口,顺道截了那些不怀好意的折子。

庄政航想着就开口道:“婕妤的舅舅姓王,就叫她舅舅来趟这浑水吧,我舅舅忙着呢,没空忙这事。”说着,问了庄大老爷的轿子哪,不跟庄大老爷多说,就叫人又将庄大老爷抬出了园子。

接连几日,庄政航闭门不出,不管庄大老爷、庄敬航叫了谁来说项都不理会;叫人去简家、秦家问了一问,得知庄敬航递了帖子进去,这两家也推脱有事,并不见他;其后,庄政航又将庄老夫人接到后头来住。

庄老夫人原听庄大老爷说要借了她的院子宴客,且要借了她的银子先置办菜肴,也不耐烦搭理他,自忖自己对庄大老爷对庄家已经仁至义尽了,应该能够安享天年了,就径直叫人锁了房门院门,躲到后头来住。

后来庄采瑛闹着要跟过来,庄老夫人也只叫小王氏看好她,也不耐烦多见她,对着前头的事再也不过问,只管着在后头听戏看孩子,瞧着园子里果树众多,又生出了每日领了人亲自摘果子的爱好。

再过几日,看到朝中虽有人拿了庄大夫人说事,庄大姑娘的婕妤之位却牢牢的,庄敬航、庄大老爷也就不那样心急火燎地求人,也不叫人再来寻庄政航等人。

庄家四房人有意与大房疏远,那麻烦却终究又寻上了门。

原来庄侯爷接连不断地寻了庄大老爷、庄二老爷说话,话里话外想要两人对庄贤妃一表忠心,且在外头又寻了两位老爷一些小小的麻烦。

比如对庄二老爷,庄侯爷屡屡开口替庄五姑娘、庄六姑娘说亲,虽不似侯府夫人说的王三老爷家那般门不当户不对,但所说之人,皆是侯府姻亲家的庶子,庄二老爷嫌弃那些个少爷不成器,为人粗鄙,因此就没答应。

不想庄侯爷杯弓蛇影,疑心庄二老爷这是有意与他疏远,不肯再听他的话、一心只想着自家出来的庄婕妤了,于是再次提亲的时候,脸色语气就有些不好。

庄二老爷虽不肯答应这亲事,但琢磨着也该做些事叫侯爷放心,于是就去寻了庄三老爷商议。

一日庄政航正饶有趣味地看阮妈妈拿了襁褓包九斤,就听说庄敏航过来寻他,于是忙出门见庄敏航。

庄敏航道:“父亲、三叔有话要说,你也过来听一听吧。”

庄政航答应着,就随着庄敏航一路进了庄敏航的园子。

到了庄敏航园子里的一处水榭边,庄政航就瞧见那水边亭子里庄二老爷正摆弄一些苔藓,一心要将苔藓黏在盆景假山之上;庄三老爷就袖手在一旁瞧着。

庄政航与庄敏航进去了,先给两位老爷请了安,然后就在一旁站着。

庄二老爷弯着腰望了眼庄三老爷,开口道:“老三跟他们两个说吧。”

庄三老爷瞧了眼又开始忙活的庄二老爷,料到庄二老爷是轻易不肯开口的,于是道:“明日我与你二叔就上了奏折告老还乡,回了杭州。”

庄政航一愣,忙道:“可是大妹妹的事连累了两位叔叔?”说完,心想若是能当真告老还乡了才好,到时候一家子一起走。

庄敏航不提防庄二老爷庄三老爷回有这样的打算,一时也愣住,随即劝道:“父亲、三叔,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庄三老爷道:“不过是上份折子罢了,如今也有许多人拿了前头大嫂的事打压大姑娘,侯府那边又一直等着看我与你二哥如何选。不如就上了折子,表个态。”

庄政航迟疑道:“二叔、三叔这是要站在侯府贤妃那边?”说完,又觉自己多此一问,若是庄三老爷这般想,前头就不会给庄二老爷下药。

庄三老爷瞧了眼依旧忙着往盆景上黏苔藓的庄二老爷,道:“我们打算自己将前头大嫂的所作所为并三哥儿将大哥气瘫的事一并宣扬开。虽说是外扬了家丑,但也算是与大姑娘撇清干系,顺带着将家里分家的事也宣扬开。回头我与你二叔就在府里另开了大门,日后也不从前门行走了。”

庄政航愣住,心里对那家丑要不要外扬也没多大感触,只盘算着若是与庄大姑娘撇清干系,一来免得将来被她牵连;二来,也叫侯府安心。毕竟一时半会,侯府那边也不会倒下。

庄敏航细细想了想,道:“此事还该慢慢与祖母说,不然祖母得知了……”

一直忙活的庄二老爷头也不抬地道:“我与你三叔说好每月再给母亲多加二十两银子,你祖母答应了。”

庄敏航愣住,暗道原来庄老夫人已经这般不想管家事了。

庄三老爷接着道:“回头不论大哥还有敬航要不要给婕妤摆宴庆贺,我们都不过问了。若是大哥下了帖子,我们就送份礼过去;若是没有帖子,我们就装作不知道。政航那边也这般,我与你二叔上奏的时候,顺带会将你的事也奏上去。”

庄政航忙道:“多谢二叔、三叔了,回头九斤满月,我也给父亲下帖子吧。”

庄三老爷点了头,道:“就这么着吧,与大哥那边算得清清楚楚才好。”

庄政航与庄敏航彼此互看一眼,又等了一会子,却不见庄三老爷再说话。

庄二老爷抬头问庄政航:“你们园子里的几块太湖石还在吗?”

庄政航堆笑道:“年前卖了两块,如今还有几块。”

庄二老爷面色有些难看,半响道:“叫你二婶去估了价,回头送前头去。”

庄政航忙答应着,瞅了眼庄二老爷一直忙活的盆景,瞧着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山水盆景,暗道庄二老爷好雅兴,这会子正该烦恼的时候还有闲情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