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琳知道郑兰找的朋友是什么人,确实是“普通”警察,手下管着十几个人,估计在沈樾眼里也不算什么大官。他那种人,一朝得志,可不是得尽情地装么。“他那人就那样。”

郑兰知道的消息不是那么具体,薛琳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找薛钢问沈樾的事。

薛钢的两个朋友来了,他拉着龙泉跟那两个朋友在棋牌室打麻将,嘴上吊着烟,屋里的排气扇呼呼直响,薛琳一问起这事儿,薛钢就乐了。

“大过年的,提他干啥?他就是小人得志,我告诉你说,这事儿还得闹呢。我都放出风去了,说他现在这么发达就是因为他父母的坟埋得位置好,那是风水吉位啊,一等的好位置,让他小子给得着了。”

“原来这事儿是你说的啊?”跟薛钢打麻将的朋友笑了起来,“现在传得满城风雨的,说那山是神山,里面埋着金蟾,沈家老两口埋的位置是金蟾的肚子,藏宝库!离他父母坟越近的地方位置越好,这辈子不发达,下辈子也能飞黄腾达。现在那些答应迁坟的人都不迁了。谁不乐意发财啊,谁不瞅他眼气啊?我还寻思着把我妈的坟迁到那块儿呢。”

薛琳是真没想到,薛钢不声不响的搞出了这么一出,暗地里给了沈樾一闷棍,“哥,我记得这两年国家的政策是不提倡土葬吧?当时他父母能埋山上,还是因为你找林业站的同学帮忙了。”

“呵。”薛钢冷笑了一声,“我要知道他那么孙子,说啥也不能同意帮忙让他父母埋山上,还搭了我两条好烟两瓶好酒。”

“钢子,有没有人举报他啊?”薛钢的朋友拿出了手机,“我查查这事儿归谁管啊,举报他。呵呵,都啥时代了,还建什么陵园,他以为他爹妈是谁啊?英雄?烈士?”

“你举报他有啥用?他现在手眼通天呢。”薛钢另一个朋友说道,“得给媒体打电话,这么大的事儿,需要媒体监督。”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也没按键直接说了,“啊,你举报有人大修陵墓啊?我们这就派记者调查。”原来这位就是电视台新闻中心的副主任。

薛琳知道,这事儿沈樾捡不着啥便宜了,慢悠悠踱到龙泉身后拽了个凳子坐着看他的牌,一瞅龙泉的牌已经上“听”了,青一色带红中,立时来了精神,“你们别光顾着打电话,继续打麻将啊!”

龙泉从他们说沈樾的事儿就装聋,这会儿耳朵像是恢复了功能了,“我累了,这把你打吧,我去拿瓶饮料喝。琳琳你喝什么?”

“给我泡壶茶。”

“大哥,你喝啥?”

薛钢从抽屉里拿出一百块钱,“去,走远点儿,买点贵东西。你可别搁这儿了,连坐五把庄了,我们三个人都没看住你,没人点炮你小子能自摸,我说你脑瓜子咋那么好使呢。”

薛琳笑得直捶桌子,龙泉是玩21点都能算牌算到庄家怀疑人生的人,麻将对他来讲难度真不大。

“一百块钱?”龙泉笑了笑,“琳琳,到咱们了,你摸牌。”

薛琳摸了把牌,到手里一亮,所有人都傻眼,“红中!”他们玩得不算大,二十五十一百的,青一色带红中又是自摸,一人输二百块钱。“哥,二百!”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了半天青一色带红中自摸是几番,马上到一年一度过年吃饭打麻将的时间了,每到这种时候闲人就是散财童子,有我不输别人,非常和谐。

第138章 分猪肉(六)

薛家老一辈是按仁、义、礼、智、信, 排行的,薛琳的爸爸薛校长薛长智实际上行四, 但因为原来行三的长礼七岁夭折, 他就成了薛三,后面四叔叫长信, 五叔叫长德,薛家老一辈开始就比较重视孩子的教育,除了大伯没有出村子之外,余下的最低也读到了中专, 这在当年也算是难得的“书香门第”了, 近的住镇上,远的比如四叔一家在上海,五叔一家原来在杭州, 后来去了广州。

二伯一直在做“干部”,现在已经从乡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二伯家的三堂哥学习不好,十八岁出去当兵, 一直留在部队,两口子在长春的儿子家养老。

四叔原来做点别的生意, 后来长春藤教育做大, 他干脆从原来的生意退了出来, 抵押了一套房子, 加盟了长春藤教育,现在做得风生水起, 已经从上海扩散到了整个长三角地区。

四叔的女儿薛菲从曼大毕业之后本来想继续读书的,见家里做培训机构做得这么好,直接回国了,她本来英文就好,又有留学经历,现在已经执掌四叔在上海的大半壁江山,四叔四婶已经准备退休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早回冰城过年的原因。

五叔在广州做得是家俱生意,自己还有一间家俱厂,本来就做得不差,薛琳采购办公家俱一直是从他手里采购的,五叔从来发货都是一分一毫都不差,质量外观都有保证,薛琳也乐得给五叔介绍别的生意,五叔现在也算是一方豪富。

说起来只有大伯一家还在“固守田园”,这些年包山,养猪,没少折腾,总之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是“没本钱”,希望弟弟们支援,二伯长义性格倔犟,跟他伸手一次,他怼一次,二伯也就不敢张嘴了,手松又爱面子的比如薛校长,时常是“借”一百”“给二十”,家里老婆比较厉害的比如四叔、五叔,干脆把手机号都换了,不肯借钱,他们的关系搞得也很僵。

但不管内情如何,过年回乡上坟祭祖,大家看起来还是一团和气。

大伯家房子修得很大很气派,算是村里的“地标性”建筑了,为了建这套房子,他们向薛校长两口子开口借十万,声称这是“祖宅”修气派些,向大家借钱,薛校长给了两万。

现在看这套房子,开间七间房,两边还有库房、能养上百头猪的猪圈,院子里停了农用车,家用轿车,真是一点都看不出大伯一家生活有多“困难”。

大堂哥的女儿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考上了省大,现在读大一,十分的漂亮洋气,比城里的女孩也不差什么。

儿子已经是个很精神的大小伙子了,来回指挥过来回乡祭祖的薛家人停车,行事颇有章法。

薛琳在车里看着这两孩子,难免又想起跟他们年龄相仿的薛翰文,她打薛翰文的电话没打通,他回了龙泉邮件,在邮件上贴了好几张他们过春节的活动,几个华人面孔的孩子和一群白人小孩玩得非常开心。

“老四,我听说你回来好几天了,怎么才到家啊。”大伯握着四叔的手,虽然年近七旬了,仍然声如洪钟,他把四叔的手握得紧紧的,显然是话里有话。

“人家老四今年本来不想回来,生意忙,是我硬拉着他回来的,让他在省城多住两天,陪我打麻将,钓鱼,怎么?大哥,您有意见?”薛长智过来拍着大哥长仁的背。

“没意见,我有什么意见?我就是想你们了。”薛长仁其实也知道,自己因为总找几个发达的弟弟要钱,弟弟们对他是不满甚至瞧不起的。最出息的三弟说话了,他也只能放开了四弟的手。

“来!都冻坏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大娘在一旁将场面圆了回来,将回乡的人全都让进了屋里。

薛琳是人都进去得差不多了,后跟龙泉一起下车的,这次她要回来的事谁也没告诉,就怕像之前一样搞出个“荣归故里”仪式来。

她进了屋,屋里正在谈笑的亲戚们安静了一秒,都站起来了,“琳琳回来了。”大堂嫂过去拉薛琳的手。

“她跟我们一辆车回来的,谁知道怎么这么磨蹭才下车。”薛校长说道。

“快,快进来暖和暖和。”大堂嫂拉着薛琳进屋,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薛琳。

薛琳进了人最多的客厅,这屋里不光有薛家的人,还有别的亲戚,一圈的实木椅上坐满了人,桌上摆着花生瓜子苹果桔子之类的,地上还有很多果皮。

大堂嫂介绍屋里薛琳不认识的人给薛琳认识,都是些姻亲故旧邻居什么的,薛琳有些瞧着眼熟,有些已经对不上号了。

这里面有一位姓胡的先生,被大堂嫂隆重介绍,“这是咱们这里出了名的阴阳先生,胡先生。”

胡先生穿着老式的盘扣褂子,留着山羊胡,身材矮小皮肤黄黑,不拿正眼瞧人,身上有一股难闻的酒糟味儿。

他对着薛琳拱了拱手,撇了撇嘴,一副高傲的模样,薛琳略点了个头就算是见过了,也没怎么给他面子。

大堂嫂想要让薛琳坐主位,薛琳说什么也没答应,让几个长辈坐定了,自己在侧边找个位置跟龙泉坐下了,刚刚坐下,大堂哥家的女儿就往她手里塞了个桔子,“姑姑,龙总,吃桔子。”

薛琳倒是挺意外这小丫头认识龙泉的,“你认识他?”

“UU网的会员,有几个不认识龙总的。我是省大UU网的总版主,ID是琉璃公主。”

“原来是这样。”薛琳点了点头,大堂哥家的这个女儿在她的印象里始终是很平庸的,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很开朗自信。

“大人在这里说话的,小孩在这里干什么?去,出去带弟弟妹妹们玩去!”大堂哥挥挥手,赶女儿出门,却把儿子留了下来,“薛翰翔,你走什么?你是长子嫡孙,得在这儿呆着。”

女孩吐了吐舌头走了,直到她走薛琳都没想起她的大名,就记得她小名叫雁子。

大伯见人都到齐了,看了眼薛长智,“老二得看孙子,回不来,老五道太远也没回来,今年咱们家也就这些人了,我有件事儿想跟大家商量一下,那就是修坟和祠堂。”

“大哥,咱们家的祖坟和祠堂不是刚修过吗?”四叔直接抢白道。

“咱们过去是不懂,我今年夏天去关里遛达了一趟,看见人家的祠堂,这才知道咱们修祠堂就是胡闹!祖坟也只是立了碑,人家的祖坟那都豪华气派着呢,这次我请了明白人过来…”

大伯说得口沫横飞,主题只有一个,刚刚修好的祖坟和祠堂不行,得重修!他愿意将这件事承担起来,他还要修祖谱,他还要当族长。

“长智,这事儿你怎么看?”末了,还有把薛校长推出来。

“我?”薛校长摇头,“老话说一运二命三风水四功德五读书,我认为应该反过来,最要紧的是读书和功德,余下的一切随缘,我认为咱们现在的祠堂已经很可以了,祖坟什么的大可不必多讲究,咱们父母本来也是很简朴的人,没道理修那么个坟给别人看。再说了,最近因为沈家修坟的事已经弄得快乱营了,薛家也跟着修坟,好像是跟沈家较劲似的,我不同意!”

“我同意三哥说的,我声明啊,以后我们俩口子去世了,骨灰直接就撒海里,我不要什么祖坟,也不打算入祖坟。”四叔冷笑了一声。

“老四你怎么说话呢?刚说到修坟,你怎么就直接说骨灰扔海里了?你家是姑娘,我家和老二、老三家可是小子。”

“姑娘怎么了?小子怎么了?哦,修祖坟,建祖谱,您是族长,将来我死了,是不是族里还要过继个儿子来继承我的财产啊?”薛四叔直接站起来了,“你要说在村里造桥铺路,我二话不说肯定掏钱,修祖坟我不同意。大哥,你别当别人傻!整天坐井观天的,没学什么新东西,倒把过去的糟粕全捡回来了!”

“老四,你坐下,大哥不是那个意思。”薛校长让薛四叔坐下,“大哥就说修坟,你倒好,扯那么老远。我的意思呢,咱们现在家家都挺好,孩子们都挺好,事业也都挺好的,就算是从迷信的角度说,坟都不应该动。”

薛大伯没想到自己策划的这一项“大事”,竟然一提个开头就被当众否定了,顿时老脸有些挂不住,“行!你们都厉害!你们都发达了不管爹妈,我管,我自己出钱修!修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

“行,大哥,您自己要是打算修坟,我们不拦着。”四婶按住还想说话的四叔说道。

“老四媳妇,男人在一起说话呢,有你老娘们啥事儿?”薛大伯直接把火力对准了薛四婶。

“我也是老娘们,这里也没我的事儿对吧?”薛琳忽地一下站起来了。

薛大伯有些结巴了,“这个…这个…”

“爸,现在男女平等,写祖谱也要把女孩的名字都写上,您别老封建了。”大堂哥把话题扯了回来,“大家既然暂时谈不拢就这样吧,眼瞅着快八点了,咱们得进山上坟,晚了就赶不上时辰了。”

那位胡先生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走到薛琳跟前,“薛总,您难道不肯为薛家的百年大计做打算吗?难道真打算放沈家一马?”

薛琳笑了,“您什么意思?”薛琳早发现这人出奇的注意自己,自己从进这屋开始,这位胡先生就眼睛没离开过她。

“薛家祖坟所在的山婉若长蛇一般,起伏不定,眼睛直盯着沈家祖坟所在的金蟾山,蛇吞金蟾天经地义,只是蟾大蛇小,薛总您家的祖坟位置又曾动过,难道您不想…”

“我不想,跟我没关系,您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大师你好,大师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大伯的原型是闲人的一个亲戚,不同的是闲人的亲戚比这个大伯还要极品,明明是长子,硬生生把自己作成了家族所有人最讨厌的人。

第139章 分猪肉(七)

华夏曾经有过N次轰轰烈烈的破旧俗运动, 过去也曾经改变了一代人的观念,可旧风俗就像野草一般, 一旦遇到时机, 就会卷土重来。

东北已经算是好的了,当年闯关东的时候, 把那些桎梏连同祖宗牌位一同扔下了,再加上当时极低的识字率,能记得自家老家在哪里,除了祖父母、父母之外的先祖姓氏名谁的已经不多了。

可这几年, 旧风俗依旧慢慢悠悠, 似是而非地加入了人们的生活。

比如这次上坟,薛琳就看见大伯、大伯娘、大堂哥、大堂嫂一家子人还有几个老亲众星捧月地围着胡先生,听着胡先生指点江山。

张秀薇握着薛琳的手, “琳,我跟别人打听了,那个胡先生有几分邪门的手段,会空手抓蛇, 口吐莲花,能断阴阳批八字, 身上带着得道的黄仙儿。”

龙泉噗哧一声笑了, “我当是什么本事, 原来是学了几手古彩戏法就出来骗人, 我还见过大师能变出鱼缸,鱼缸里面带活着的金鱼呢。”

薛琳示意他小声, 指了指胡先生,“让他演吧,咱们不上当就是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胡先生这种也就是起步阶段,她可是知道后来有一位比他更会骗人的先生,骗得文娱财经许多响当当的大人物团团转。

这种人别看普遍学历不高,就连安身立命的“业务”水平也不一定有多高,但多半都是“心理专家”,最会揣摩人的心理,比如大伯,薛家人看来他是不自量力自视甚高,妄想指点江山,让所有人都“尊敬”他,听他的“话”,紧紧团结在他这个“长房”周围,简直是跳梁小丑。

以当地人的眼光呢?大伯有钱有势,有房有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亲戚们都是一方豪强,社会地位极高,说是这一带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土皇帝身边自然会围着一群巴结他,捧着他的人,这些人越捧他,他越不知天高地厚。而这位胡先生,估计也懂些“传统”的那一套封建伦理,再加上相面,批八字看风水之类的,把大伯忽悠住了非常正常。

大伯在吹吹捧捧中,渐渐的自我膨胀起来,这才有了今天的荒唐举动。

至于胡先生为什么看出来薛琳对沈樾不满——太简单了,前夫妻,事业都发展得极好,一个带了年轻的小媳妇,一个带了年轻的小丈夫回乡,彼此之间没有心结才怪。

薛琳拽了一把薛钢,“大哥,全怪你说的金蟾吉穴…”

“天地良心,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谁能想到这些人都当真了,还把薛家给扯上了。咱们从小在这一片长大,这山什么时候成蛇山了?”

“反正这事儿跟你有关,你看着吧,金蟾吞蛇什么的,有可能惹出大事来。”这年月谁不想发财?谁不想权钱两收?把祖宗埋到风水吉穴就能发大财?别说是当地人,恐怕外地的也会趋之若鹜。就算是薛家和沈家家大势大暂时没人敢碰,别的普通民众怕是要有麻烦。

这种事,闹不好是要发生冲突的。

薛琳正想到这里,前面上山的路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薛翰翔本来是跑在最前面的,忽然跑了回来。“前面出事了!两家人为坟地的事打起来了!”

薛校长拽住薛翰翔,“为什么打起来啊?是不是咱们认识的人家?”

“我认识其中有一家是咱们屯子的老吴家,他们家的老爷子的坟离我太爷爷太奶奶的坟可近了,另一家不认识!是外地人!之前屯子里就说,那家人占着老吴家给吴老太留的坟苎地了老吴家还找人报案了,说那家人是未火化私埋,那家人好像有点势力上头来人和稀泥调解,说什么要平坟头两家的坟头都得平,吴家胆小这才作罢,这次上坟两家人干起来了!有一个人脑袋上让打出血来了!”

今天上坟的人多,林业和公安的人都守在半山腰和上山的要道上,听说出事儿了都过来了,把伤者送下了山,把伤人的人给铐起来了。

薛琳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一行人上了山,一家一家烧了纸磕了头,胡先生围着坟地饶了一圈喃喃有词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了薛琳一眼又跟大伯嘀咕上了,估计说得是“坟地位置有点儿问题,发女儿不发儿子。”之类的话。

四叔瞧着他们直运气,要不是薛校长一直拉着他,估计他早就炸了,薛琳也知道大伯为什么针对四叔不针对薛校长,一是薛校长已经有钱到他没办法想象更不敢动的地步了,二是因为薛校长有儿子有孙子。四叔家里只有独生女,四叔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才一下车就针对大伯。

张秀薇悄悄在薛琳耳边说,“你四婶刚才跟我说,你大爷太过份了,向你四叔借钱,你四叔没借给他,你大爷在电话里骂你四叔是绝户头没人接户口簿,你四叔当时就把手机摔了。”

都什么年月了,别说四叔的基业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是在大伯家的隔壁也轮不上他来占便宜。不管怎么样,就这一天,上完了坟吃完喝完开着车连夜回城就是了。要不是爷爷奶奶的坟在这儿,谁都不会多看大爷一眼。

从山上下来,大爷家里面已经请来了杀猪匠,在院子里杀了两头大肥猪,杀猪匠手脚麻利地给猪褪毛,几个主妇已经开始收拾厨房了。

也许是发现了兄弟们都不站在自己一边,大伯消停了些,挺长时间都没再提之前的那些事,吃饭的时候,拿着二两半的白酒杯,喝了半缸子酒,借着酒劲儿开始说孩子们的事儿了。

“琳琳,琳琳在哪儿呢?”大伯举起酒杯喊薛琳。

薛琳压根就没跟那几个人一个桌,坐到平辈女客的桌子旁了,龙泉被薛钢拉走去男客桌,这个时候的东北农村还是男女分桌,菜倒是没区别,就是男客爱喝洒,战线长,一顿饭吃两个小时很正常,女客喝酒的少,一个小时就散了。

听大伯喊她站起来了,“大爷,我在这儿呢。”

“琳琳啊,看见雁子了吗?她两年以后大学毕业,给大爷一个准话,你们公司缺不缺人?让她去打扫卫生也行啊!给她个班上。”

“不管缺不缺人,也不差雁子一个。”薛琳答应得很痛快。

“翰翔学习不好,整天就知道胡混,我听说翰文出国留学了,能不能答应大爷,让翰翔也出国?”

“出国这事儿得问大哥和大嫂,要是大哥大嫂同意翰翔离婚,我帮大哥大嫂找留学中介,放心,要不是像翰文一样败家非得上贵族高中,一年五十万咋地也够了。这对大堂哥应该不是问题吧?”呵呵,大家彼此是什么关系能不能心里有点逼数?虽然都姓薛,堂哥和亲哥的儿子能一样吗?

薛家大伯脸色变了几变,大堂哥站了起来把话题接过来了,“翰翔笨,二十六个字母还没认全呢,出国就是哑巴,出啥国啊,在国内呆着吧。过两年让他也跟着他姑姑历练去。”

薛琳没说话,她刚想要坐下,大伯又说话了,“琳琳啊,说完了家里的事儿,大爷跟你说点别的事,这次你回来,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我听你堂哥说,你现在一年能赚老些钱了?过年了,大爷帮你向老少爷们表个态,今天在坐的跟着上山的没外人,全是老亲少友,一人包五百块钱红包。屯子里面六十岁的老人,一人一千块红包,小孩没满十八的,一人一千块红包,有新结婚的两口子,两千块钱红包,咱们老薛家的长辈,一家送一袋米一袋面一桶油五千块钱红包,至于近亲属,还有张家的人,你自己看着办,你看咋样?”

薛琳脸上的笑真挂不住了,本来她回来就没打算空着手,红包是肯定要包的,但大伯这么提前一说,人情都成他的了,花钱的却是她——

“大哥,你还真精啊,琳琳掏钱,你赚面子。”四叔站了起来把话挑明了,“要我说,愿是你许的,你自己圆去,琳琳乐意给多少,那是琳琳的事儿。琳琳从小到大也没从咱们身上得到啥帮助,就算是过年给压岁钱,那也是礼尚往来,我可没脸抠孩子的钱给自己涨脸!”

“你没抠钱?你在上海的那些买卖,那些房子哪儿来的?”大伯气得直蹦。

“哪儿来的?我自己赚来的!”四叔说道,“我把自己的生意兑出去了,抵押了房子,正常加盟常春藤教育,有一说一,大侄儿没要我的加盟费和抵押款,余下的,全是我自己一手一脚奋斗出来的,全是我姑娘辛辛苦苦赚回来的。我告诉你,这世道人得自己努力奋斗,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何况是小辈有!”

“老四你啥意思?”大伯把酒杯扔向四叔…

一场上坟+杀猪宴,因为这个小插曲,搞得不欢而散,薛琳他们也没多留,下午三点钟就开车往回返了,她因为咯应大爷的人品,之前准备好的东西,红包,一样都没发,像是四叔说的,大伯自己许愿,他自己还!

回到家之后,因为怀孕在家呆着的杨婉玲让保姆煮了一锅炸酱面,几个人一吃了个饱。

“泉啊,你别见笑。”张秀薇向龙泉解释,“琳琳她大爷,没读过什么书,没啥见识。”

“我家的亲戚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然我妈和我爸也不会躲南方去。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爸瘫在床上,我妈下岗,我家连挂面都吃不起的时候,那些亲戚都躲着我们,现在我家家境好了,一个个的全都来了。我妈烦他们,这才躲起来了。”

“这些人都是人品不好。”四叔一边喝着面条汤一边说道,“都是亲兄弟姐妹,真要是过不下去了,能帮一把是一把,要是你大爷得了重病,让咱们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他现在这样,是拿咱们是冤大头。你奶奶活着的时候就说你大爷性格像你太奶,浮灵!不占便宜就吃亏,以后没他好果子吃,果然打你奶奶话上来了。”

薛琳听着四叔说话,除了叹息还有什么法子?在她眼里沈樾是猪肉,在老家那些人眼里,她又何尝不是大肥猪?她一无所有的时候,谁又管过她呢?

薛校长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乐了,“你们猜沈樾回老家给亲戚多少钱?”

“多少钱?”

“他父母双方的叔叔、舅舅、姑姑、姨,一家一套楼房一辆车,屯子里按家给的,一家给了两千块钱红包!”

“他可真有钱。”薛琳暗讽。

“原来他可不这样,原来他恨死老家人了,都不回来,这回咋地了?”张秀薇说道。

咋地了?失忆了呗,原来有系统的沈樾是有前世记忆的,估计前世他落魄了几十年,亲戚和老家的人对他都不怎么样,甚至落井下石。这一世他家的亲戚对他还行,不管怎么样,他父母生病期间,或多或少借过钱给他。

“他有钱,他乐意。”薛琳伸了个懒腰,“我回去睡了。”

“琳琳呐,老家那边,还有你舅舅和姨…”张秀薇有些迟疑。

“我过完年就走,你跟爸要是乐意回去就回去一趟,家家包点钱呗。至于多少钱,到时候你给我个准数,我掏。”

“咋能全让妹妹掏,我掏一半,妹妹一半。”薛钢说道。

“行,你们俩个商量好就行,我现在听你们的。”张秀薇说道,做为一个老会计,就算是已经完全退下来了,儿女们手里有多少钱她心里还是有数的,要紧的是儿女的事业一年比一年好。

想想大哥一家子也够可笑的,他们要是跟老四一家子似的,正正经经的跟自家合作,自家手里那么多项目,拉他们家起来太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闲人进入紧张的年前准备阶段。尽量保持日更,只能说尽量。

第140章 拜年(一)

冰城的房子室内是比帝京热的, 尤其是大哥家是地热,并没有安装温控, 夜里薛琳浑身是汗地被热醒, 看了眼闹钟上的温度计,已经零上二十七度了, 就算是夏天室内这么热也够让人难受的。

她打了个呵欠坐了起来,一摸床边是凉的,龙泉并不在,浴室里有一阵的水声, 她顺着水起到了卫生间, 在淋浴房的磨砂玻璃下,龙泉颀长的身体在水下舒展。

她打开了淋浴房的门,龙泉对她露出了笑容, 毫不遮掩地展示自己肌肉紧实却不夸张的肉体,双手向让高举露出发达的肱二头肌。

薛琳脱下睡裙,赤脚迈进淋浴房抬头亲吻龙泉。

天刚蒙蒙亮时,不知谁家开始的, 鞭炮声响彻了整个别墅区,薛琳在床上赤身翻了个身醒了, 纵欲的下场就是浑身肌肉酸疼, 意识已经醒了, 身体却完全没有醒。

龙泉翻了个身搂住了她, 闭着眼睛亲吻她的额头,薛琳拍了拍他的屁股, “几点了”

“不知道。”也不想在意,他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窗外,不知何进外面下起雪来,室外如同水晶宫一般,室内温暖如夏,这种时候最适合的就是窝在床上不起来,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得早点起来,等会儿妈要来敲门了。”

“她来敲门之前我们还有时间。”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琳琳啊,九点多了起床吃饺子了啊。等会儿还得贴春联。”

龙泉倒在床上,狠狠一捶床,薛琳捏了他一把,“我煮饺子给你吃。”

她刚下床,龙泉就从床上扑了过来,抱着她滚到地上…

在外面的张秀微听见里面有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刚想要继续敲门问怎么回事,就让薛校长给拉走了,“唉呀,你这个老太婆,真够讨人厌的,大清早的敲人家门。幸亏这是女儿,要是儿子,儿媳妇恨死你。”

张秀薇摇摇头跟薛校长一起下楼了,她的儿媳妇早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坐着和刘莉和起包饺子。

“亲家,别包了,就咱们这几个人,年轻人早晨都不爱吃饭,之前不是已经包几十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