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格跟权珮都是觉罗氏所生,也刚成亲,娶的是大理寺少卿八十的长女安达拉氏,他对婚事还算满意,因此夫妻两也算和谐。

费扬古看着五格进来道:“......你这几天有空去外头多转转,盘个能做香料生意的铺子,店里的掌柜伙计最好能定成死契,也不要擅自做主张,什么事都问过四阿哥在做主,银子咱们先垫上,估计也花不了多少,这银子也不从公中出,就从我的银子里面扣了。”

五格道:“您说的什么话?权珮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眼见着他们艰难,哪有不帮一把的道理。说句势利的话,四阿哥也就现在困苦些,以后等出宫开府了,渐渐好起来,也不是咱们想帮就能帮上的。”

费扬古欣慰的看着五格:“你能看来这个也算没白长,就按着我说的来,家里人口多,别落下什么口实,你自己即能明白,就把握好着机会,说到底权珮未必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只是为咱们跟四阿哥搭桥呢!”

五格点头道:“您说的是,妹妹也是用心良苦。”

为着这家里人口多,觉罗氏不屑的哼了一声,等着五格走了,她白了一眼费扬古:“那么多人口何必总在我这?”

费扬古皱眉道:“怎么老了老了到较起这劲了?我不就是喜欢待你这么?”

觉罗氏翻了一眼费扬古,忍着得意道:“油嘴滑舌的!”别过头到底还是笑了出来。

风卷着柳絮漫天飘飞,下了雪一般,宫女们放下亭子四周的轻纱帷幔遮挡住这得意的春风,德妃到底又输了棋,便不大舒坦的对着权珮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道让着我些,总让我老人家不得意。”

“让了您不是您也不高兴?”

德妃到气笑了:“你要让的不着痕迹也不难,偏偏就让我看出来,难道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权珮剥了个橘子递给德妃,看外头奶娘抱着十五阿哥转悠:“她到是本事好。”

德妃到没接这话,同权珮轻声道:“贵妃这几日听说不大舒坦......”

权珮顿了顿:“难不成是怀孕了?”

“这个不好说,大抵日子浅也不跟人说,只是瞧着确实不大对头,遮遮掩掩的。”

权珮将桔子上的白丝一个个扯下来:“惠妃呢?”

“前些日子都还有些小动静,这几日到安宁了。”

这桔子甘甜可口汁水又多,权珮到喜欢,她垂着眼白皙的手指又剥开了一个桔子:“我就瞧着不是什么好兆头,您可别搀和进去,管好身边的人。”

德妃到笑了:“明明是个孩子,还总是跟大老练的大人一般,你能知道什么?”

权珮是不在这事情上多说的,看了看日头便起了身:“我们爷快回来了。”

德妃点了点头,又让人给权珮送了一筐桔子:“我瞧你难得有喜欢的吃食。”

胤禛从衙门回来,换了衣裳瞧见桌子上摆着一盘桔子,顺手捏了个:“又是谁给的?”

“额娘给的。”

胤禛一顿,眼神都复杂了起来,到底还是把桔子放回了盘子里。

权珮便放下手里的书,端详胤禛:“这又是怎么?”

“没什么,你既喜欢吃就多吃几个,难得有喜欢的。”

这母子两的故事她琢磨不来,便也就不多言,等吃了晌午饭,胤禛歇都不歇一会,换了衣裳就要出去:“大舅哥在外面等我着,也没想到就办的这样快,我得出去跟他合计合计。”

费扬古办事权珮自然并不担心,但愿这一次能将自己的母家紧紧的跟胤禛联系在一起吧。

胤禛一出神武门,就见个穿着青袍的男子带着个小厮牵着两匹马在外头候着,他快走了几步:“大舅兄!”

五格笑着抱拳:“四爷!”

两人也不多言就直接上了马,马上五格大概说了说情形:“我在棋盘街上看的一家铺子,周围有两家香料铺子又有几家绸缎铺子,到底女子去的较多,所以地段算是不错,五间大小,后头带着个小院子,住人放香料都是好的,伙计我也觅了几个,四爷都先看看,若觉得不好我在找。今儿主要是给您约见了几个北京城香料行上的泰斗,要入这行,行里的人总要见见,不能坏了规矩。”

五格年纪虽不大,但确实练达,说是在帮胤禛,胤禛瞧起来到像是他花了银子雇来的帮手一样用着舒坦,他虽贵为阿哥但实在出门历练的少,这样的事情让他觉得新鲜又充满挑战。也同样对诚恳的五格充满了感激。

宫门都快下锁了胤禛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李氏同丫头们侍候着胤禛换洗干净,又端了几样点心上来就退了下去,胤禛挤挤挨挨的坐在权珮身边,眼睛亮如同璀璨的星:“.....那一群老家伙还小看我,说什么年纪小小哪懂什么调香?我是不跟他们多费口舌的,只问了一句唐武皇时期雀兰香如何调?他们就都傻眼了,我张口就说出了其中三料,虽说还有一料没说,但行内人也都懂,一桌人半响都没人说话,我起身要走,就有人拉住了我说,即是同道中人,就当玩笑,何必当真........”

说是没醉,但喝的话实在多:“......五格真是个能干的,才几天就安排妥当了,我就瞧着办的都好!”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沓子纸:“这都是契约,你收好,赶明儿我在出去瞧瞧进货的事,没几日就收拾妥当了!”

他说的起兴,揽着权珮:“权珮,你真好,真香!”

权珮自己轻笑了出来,抚摸着他的脊背,听着他的呼吸渐渐绵长起来,大抵也是真累了,这么快就睡着了。也没想到看着一个少年渐渐的成长竟会有这么多暖人的感触,她知道胤禛总有一日会长成一棵参天的大树,但她却见证了他最温暖青涩的年华。

小格格的满月宴也只能在阿哥所里办,地方不大,来的也只是几个极其体己的亲戚以及隔壁的几位福晋。安达拉氏因是第一次进宫,总有些忐忑,问五格穿什么好带什么好,五格问的烦了:“你就是出了差错我妹妹也会帮着你苗补的。”

安达拉氏委屈的道:“我还不是怕惹的姑奶奶不喜欢了。”

五格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这就很好。”安达拉氏这才笑了起来。

几位福晋和觉罗氏随着权珮坐在里间,外头是几个年轻些的媳妇和孩子,男客在隔壁五阿哥的院子里,虽说场面不大到也热闹,小格格面皮长开了不少,瞧着像宋氏,三福晋悄声问权珮:“孩子你不养在自己身边?”

“养在哪都是奶娘嬷嬷们管,不都一样?”

三福晋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放在你跟前到底和你亲厚。这不好么?”

五福晋大抵听来了,插嘴道:“格格的女儿给了福晋养着不是天大的脸面么,也要看看配不配。”

总之都说的有道理,三福晋不高兴的白了五福晋一眼,才要权珮决断到底是哪个主意好,权珮到站起了身,外头有太监进来,送了太子妃和德妃的赏赐,不过一个格格生的女儿本没有这样的体面,说到底还是看着权珮的面子。

几个的相近的格格在宋氏的屋子里陪着宋氏,五阿哥院子里最得宠的刘格格瞧着宋氏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样子,恨恨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就不为别的,难道也不为自己的孩子,这么多人都在你去求求你们福晋,好歹也能多看几眼孩子。”

宋氏抿了抿嘴:“我不比你好命,得你们爷的喜欢,我何必在这时候去讨人嫌。”

刘氏往宋氏跟前坐了坐,亲近的给她分析:“福晋们恨不得将孩子养的咱们不认识,你不趁着有人闹一闹,别人只当你好欺负,孩子以后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甘心?”

宋氏张了张嘴,她当然不甘心,浅草不大看的过眼,开口道:“您就别说这样的话了,我们院子里的事您不知道,福晋是不会为难孩子的,或者认识或者不认识又怎样,福晋要是能将小格格养在自己跟前那才是造化,何必去做这无谓的事。”

浅草说的刘氏冷笑了一声,才要呵斥浅草,宋氏道:“你的好意我知道,只是我也知道自己当怎么做。”

刘氏见闹不起什么事觉得无趣,坐了片刻就出了屋子,外头立着几个小丫头几个小太监,她四下里看了看又笼了笼鬓发,装着一副举止优雅端庄的样子,拿腔拿调的才走了两步,猛的一头从台阶上载了下去,面朝下摔倒了,院子里几个孩子看见哄堂大笑,屋子里有人出来瞧,见刘氏摔的嘴都破了,都笑看着,五福晋出来一看,差一点拍着大腿笑起来,现世报!现世报啊!

刘氏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眼泪立时就流了下来,幸亏李氏过来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才不至于太尴尬。明明就是这院子里的人给她下黑手,她却没瞧见外头到底是哪个丫头,当着李氏也不好说,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五阿哥给她讨个公道!

第九章

一盆魏紫一盆姚黄,在早晨的阳光中散发着雍容的气息,权珮铺开纸,沾满了墨汁的笔饱满圆润,千年以前她就喜欢画牡丹,那个时候杰泽画的极好,连女皇都常常称赞,她总想不通那样才情满身的杰泽为什么愿意做男宠,她憧憬的看着杰泽的时候,身旁总少不了云右忧伤的眼,是不是因为欠下了太多,所以她才会孤独死去。

傲然华贵的牡丹跃然纸上,权珮却忽的伸手撕烂,晓月吓了一跳:“这么好的花......”

权珮转身,连砚台都打翻在地,泼了一地,仿佛一幅画:“以后在不画牡丹了.......”画上千遍万遍又有何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物是人非,千年光阴已过。

胤禛原本已经出门了,这会又折了回来,进门就见丫头跪在地上擦墨迹,权珮依在榻上出神,他走到权珮身边,笑着问:“怎么了,不喜欢我送给你的花?”

权珮眼里朦胧遥远的哀伤让胤禛有些不安,他又坐到权珮身边:“即不喜欢,我重换几盆就是了么。”

权珮起了身,又带上了笑意:“爷怎么回来了?”

“忘了问你想给香料铺子起个什么名字?”

“天香夜染衣,就叫天香阁吧。”

“这名字到不错,你喜欢就行。”他说着起身就要走,还是不忘问:“不喜欢这牡丹么?”

“不是,是自己画的不好。”

胤禛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铺子都准备好了,就只等着写了铺名,选日子开张,香片都是按着权珮写好的方子配成的,店里点的是雀兰香,铺子开张胤禛不好出面,只在对面的楼上看,五格笑着道:“您放心吧,就这香片的香气,整个北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没多少时日这天香阁的名气准传出去。”

配方都是权珮的,胤禛问道:“也不知道权珮是怎么会这些的,说都是失传已久的东西。”

“她自小就爱看书,也没人教她刻意识字但她就是会,想来多半都是从书上搜寻出来的。”

权珮爱书,这个确实是。

户部还有事情,胤禛也不能在外头太久,托了五格在这看着,他自己便先回了。

贵妃有些头晕,半躺在榻上听宫人说十阿哥顽皮没去上课,被皇上给斥责了,她一生气只觉得越发头晕眼花:“怎么这么不争气!去给我把人找来!”

宫人一面一找,一面又有人劝着贵妃:“您现在不能动怒,胎像本来就不好。”

贵妃摸着自己的肚子:“都是前世的冤家,没一个省心的!”

十阿哥嗅见内殿里传来的淡淡的香气,便立刻垂下了头装着乖巧的样子走了进去,贵妃靠坐在榻上盯着他看了看:“你过来。”

十阿哥忙乖巧的走到贵妃跟前,贵妃抬手就朝着十阿哥的肩膀上打了一下:“叫你不争气!”

十阿哥吓了一跳,他是知道在他额娘跟前是不能强硬的,便抬起袖子装着擦眼泪:“额娘,我知道错了!”

贵妃哪里看不出来,越发的生气:“你这不成气候的东西,早晚要气死我才甘心!”

十阿哥见装不下去,便露出一张毫无泪痕的脸:“我也就旷过一次而已,以后在不犯就是了,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听宫人说您身子也不好,就别为我这小事操心了!”

很多次十阿哥都想,要是这时候的他稍微懂事些,他额娘是不是就不会有事?

贵妃气的气息不稳,又抬手打,十阿哥一闪身就躲过了,站在一旁朝着贵妃笑。

贵妃只觉得拧了一下肚子,忽的铺天盖地的疼痛就席卷而来。

十阿哥呆呆的坐在殿外的台阶上,看着宫女和太监们匆忙的进进出出,偶尔有人端了血水出来,他苍白着脸大气都不敢出,他额娘疼的到在榻上额头都出了一层汗,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连皇上也惊动了,他忐忑不安的站在皇上身后听他额娘说:“......胎像本来就不大稳当,我自己又多走动了几下,所以才会.......”

他握着的拳头不停的颤抖,第一次觉得那么后悔。所有的人都走了,贵妃的床头边只站着十阿哥,贵妃虚弱的浅笑:“乖,没事,一会在这吃了晌午饭就回阿哥所,乖乖的。”

他拼命的点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他额娘笑着安慰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一年的这一日,就像用刀子一样刻在了他的心头,不敢碰不敢看,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

贵妃有恙,权珮几个福晋过去看也没能见上,只偶尔听说钮钴禄家的人进过宫,大家便都瞧着不太好,只是在拖延时日罢了。

夜深人静,胤禛也同权珮低语:“你知道贵妃的事情到底是如何?”

“你没听说么,贵妃是为着十阿哥才动了胎气的,十阿哥还小谁都能引着他干几样坏事,这些话都不好说,宫里少不了推波助澜的人,总之没了贵妃,惠妃就最大了。”

胤禛捏了捏权珮的脸颊:“说也不往明白说,还要爷来猜。”

权珮轻笑:“还不够清楚?果然主子爷挣了银子就厉害了。”

胤禛也笑了起来:“一个月也就三百两的收入,等下个月你阿玛的银子咱们就能还上了。”

生意还是不错的,才刚起步没有亏本就很不错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生活对他们展示着极其光明平坦的一面。

贵妃薨,谥号温禧,命妇进承乾宫哭灵。

惠妃换上麻衣,又在镜子跟前看了几眼,她眼里不见丝毫的哀伤,到有淡淡的得意,用帕子沾了一下眼角,眼睛立时就红了,一垂眼就留下了泪,生动逼真,她到底嫌弃这帕子上辣椒水太多,又让宫女多拿了一个帕子才慢慢出了宫。

太监一喊,众人便要大哭,大抵大多都是用沾着辣椒水的帕子,眼泪下的很快,哭了一阵大家口干舌燥,等太监喊了停便都垂着头暗暗的喘气,哭灵是个体力活,哭上三日更是苦不堪言。权珮和三福晋五福晋结伴回了阿哥所,面对面的什么话都不敢说,只看一眼就知道大家都很辛苦。

只说着十阿哥:“也是可怜,那么小的孩子都在灵堂上哭晕过去了。”

五福晋也叹气:“要不是皇上要人硬送回去,这样下去他也吃不消。”

在这偌大的后宫里,贵妃去世,大抵真正难过的就只十阿哥一个吧。

没了贵妃后宫的宫务总要有人处置,康熙跟太后商量,最后确定将宫务平分给荣妃、惠妃、德妃和宜妃四个,或许从这一刻起,康熙四妃的世界才真正拉开了帷幕。

冬日里只有坐在炕上是最暖和舒坦的,难得有清闲的时候,胤禛同权珮对面坐在炕上看书,胤禛才看了几页,听不见权珮翻书的声音,一抬头就见着权珮靠在身后团花的靠枕上睡了过去。

炕上的热气晕的她脸上多了一层红晕,像熟了的蜜桃一般可口,他笑着招手叫丫头给权珮盖上被子,他自己依旧安静的坐着看书。忽的听得外头的丫头轻呼:“下雪了!”他便下了炕到门外看,天上果真洋洋洒洒的飘下了雪,西厢房的李氏也出来看,瞧见胤禛忙行了礼,李氏的娇俏一览无余,胤禛说着话便进了李氏的屋子。

等到晌午用饭,权珮才迷糊的醒来,问了丫头时间,晓月在一旁忍不住的道:“大白天的,爷在李氏的屋子里不出来。”

权珮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闲来无事这有什么?”

这当然没有什么,都是四爷的女人,四爷要怎么要自然是怎么样,只晓月觉得,明明往常看着就是最看重福晋的,怎么总是也撇不下一个李氏?

权珮靠在窗台上,瞧着外头亮堂:“下雪了?”

“可不是,好大的雪,房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了。”

权珮点了点头,右手随意的搭在左手的脉搏上,这几日总是犯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胤禛从外头进来,见权珮忽的坐直了身子,他脚下一顿:“怎么了?”

权珮垂眼,掩饰一笑:“没什么。”

胤禛好像解释一般:“那会见你睡着了,我也无事,就到李氏的屋子里坐了坐。”

权珮笑着道:“我还在想,明年就是选秀,求着额娘给咱们院子多选上几个格格进门,只一个李氏还是单薄了些。”

李氏原本是来侍候权珮和胤禛用晌午饭的,听的这话半响都挪不动脚步,只听得胤禛在里面道:“不是还有你么。”

“还是不能太单薄,我们又不是小门小户,有好人家的姑娘为什么不多挑一两个进来,侍候你又何尝不是侍候我?”

胤禛笑道:“这事我若说的多了到显得矫情,只是咱们这院子不大,来了人也不一定有地方住。”

“后罩房不是有地方,也就委屈那么一半年的,出了宫就好了。”

雪花随风,有的灌进了李氏的衣领里,李氏打了个冷颤,又要进人了......

第十章

大雪下了三日,到处银装素裹美不胜收,权珮披着大红色星星毡,头上带着非了一圈白色狐狸毛的昭君帽,将枝头的雪收进瓶子里好来煮茶,有出来觅食的鸟儿站在枝头弹落了簌簌的雪片,又很快鸣叫着飞远。权珮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下顿了顿,将瓶子给了晓月,自己进了屋子。

铜盆里烧着炭火,炕也热着,床下还架着熏笼,外衣上沾着的雪很快融化,流了一地,温暖又湿润,权珮换了衣裳走到书桌跟前,晓蓉忙上前铺纸磨墨。

天很冷,户部的大小屋子里都摆着炭盆,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喝茶说话,这样也能暖和些,胤禛的屋子里还有个不大的炕,他正坐在炕上看着往年的官员奏折的留根,苏培盛从外头进来,带了一阵冷风,胤禛抬头看,他忙将个纸条呈给了胤禛:“是福晋让人送来的。”

不知道纸条里会写什么,胤禛胡乱猜测,又觉得自己好笑,权珮做事从来都有根有据,纸条上的字遒劲有力,到不像女子所写“明后两日必有大雪,当心民房倒塌”。胤禛怔了怔,披了大氅出了屋子,迎面就是一阵冷风,入眼的屋顶上是白皑皑的积雪,若在有两日大雪民房倒塌必定又是一场灾难,但若今日能鼓动民众尽快的将房顶上的雪清理了,就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天气虽冷,但天上灰蒙蒙的似乎还能看见太阳的影子,明日真的会下雪?权珮又是从何处得知?胤禛在原地转了几圈,决定还是先到钦天监走一趟。

从钦天监出来他有些犹豫不决,思索了半响还是又到乾清宫走了一趟。

大阿哥和太子以及几位内大臣都在里面,胤禛进去便垂手立在了一旁听着,葛尔丹又有了行动,攻打葛尔丹的时日越来越近,只等着粮草和军饷准备齐全,皇上更有意亲征,大臣们都不同意,康熙只说了几句便不想多做言语,这才问胤禛:“这会来是什么事?”

胤禛忙上前一步:“天降大雪虽是美景,儿臣担忧明后还会有大雪,若民众不及时清理积雪,只怕又是一场灾祸。”

大阿哥往外头瞅了一眼:“钦天监也没说会下大雪,瞧这天气仿若是要晴了,哪里就有雪?”

康熙笑了笑:“你能有这心确实不错,不光顾着眼前美景,能想到民间疾苦,这就很好。”

大阿哥被晾在一旁有些不自在,巡城兵马司是他管着,若皇上真要让去清理积雪,多半又要他的人上。

太子仿佛也想到了:“儿臣到觉得这事应该重视,明后日没有大雪倒好,若有了必定是场灾祸,防患于未然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索额图也附和:“老臣觉得此言极是!”

康熙心里也有杆秤,不等大阿哥说话便道:“行了,去清理清理也不是坏事,巡城兵马司是老大管着的,你就下去看着安排,督促民众清理积雪!”

若下了雪他们又没清理彻底出了事是他们的,若没下雪,那就是白白冻了一场苦也是他们的,大阿哥百般不自在,仿佛胤禛和太子是和起伙来为难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胤禛不顺眼。

没想到胤禛道:“事情是儿臣提出来的,儿臣愿意祝大哥一臂之力。”

康熙笑道:“好啊,你们兄弟两个一起,也好把事情办的更好些!”

太子瞅了胤禛一眼,这四弟也真死心眼,何必自己找罪受,他虽这样想,心里却极舒服,因为看到了大阿哥吃亏,这天气下什么雪?不过是白白受罪罢了。

大阿哥根本就没有随着兵马司的人出门,只交代了下属几句,寒冷的大街上若不带着帽子护着耳朵,耳朵几乎都能被冻掉,好多人根本不愿意出来,都是士兵进去吆喝出来,胤禛亲自跟着,有时候自己也上手铲雪,还分派看一队人马出了城吆喝郊区的民众也出来铲雪,不少人对胤禛指指点点,士兵们对胤禛多少也有怨言,便道:“这是咱们四阿哥,说明后日有大雪,要你们铲雪的!”

有人嗤笑有人不屑,但到底没人敢闹事。

天都快黑了,胤禛还跟着士兵,要人办事总不好太过苛刻,请跟着他的几十个士兵吃顿热饭到是可以,士兵们都是直心眼,见胤禛这样到都对他有了好感,觉得其实四爷这人不错!

大阿哥装着样子骑马从宫外办完事一般回来,没想到天黑路滑,他自己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忙碌了一整天的胤禛回来倒头就睡,权珮瞧他睡着了总是抓手,就知道必定是冻伤了手,要下人备了干艾草,捏成揪放在他手上点燃了熏,大抵是有些不舒服,胤禛模糊的睁开了眼,见是权珮便问:“你是怎么知道会下雪的?”

屋外的风刮的呼呼的响,权珮道:“这会已经下了。”

一整夜有人盼着下雪,又人盼着不下雪,可老天永远不是人的意志可以左右的。

早晨醒来的胤禛是忽然坐起来的,朝着外头喊:“可下雪了?”

有丫头在外面回道:“回爷的话,好大的雪,下了一整夜,这会还在下。”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头看权珮也朦胧的醒了过来,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若觉得困就在睡一会。”

大阿哥摔伤了腿,惠妃心疼的很,等听大阿哥说都是因为胤禛,她抬眼看大阿哥:“你立了大功,又摔伤了腿,皇上可不是会厚厚的嘉奖你,还气什么?”

“到底还是叫老四给拔得头筹了!”

“这个四阿哥到也厉害,没人帮没人扶的,竟也稳稳当当的走到了这一日,他做事这么老练,让人瞧着好似有个厉害的军师跟着一般。”

大阿哥只想着自己的事:“只怕这一事之后,老四是真入了皇阿玛的眼了,太子又多了一个帮手........”

因积雪清理的及时,虽又连着下了两日的大雪,到底没有太大的损失,皇上很高兴,赏了大阿哥和兵马司,又特意叫了胤禛一起用了个晌午饭。

跟着皇上用膳,一道菜也只能用三口,皇上吃饱了,胤禛也只是个半饱。吃了饭又跟胤禛闲聊了几句,问他当时是怎么想怎么做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事很有章法,果真是长大了,进益了。”赏了他不少东西,最后又加了一句:“以后准你御前行走。”

在康熙看来,此件事中算展现出来的胤禛是个实干家,是个可用也可造之材。

几个成年阿哥里,除过太子,也就只有大阿哥现在有这项特权,这一句话表示胤禛以后可以进入大清的政治核心,拥有了皇上的信任和认可!

他虽在皇上跟前表现的淡定,等见了权珮高兴的几乎抱住权珮:“多亏了你,此后我也能御前行走了!”

“我不过说了一句话,爷要是自己办事不得力也得不到皇上的嘉奖,说到底爷的路是自己决定的,不是我。”

他有些失态的亲了权珮的面颊一口:“总之你功劳不小!”

熏热的毯子上还带着玫瑰花的香气,惠妃坐在炕上腿上搭着条毯子,宫女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四福晋......”

惠妃皱眉揉了揉额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