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福晋要□□出个可用的人,别等出了宫跟前都没个可用的人。”

“奴婢明白!”

往正院走,路上看见了才八岁的庶女如意,觉罗氏多看了几眼,这孩子越长越像她姨娘,尖嘴猴腮的不讨喜,只又偏偏是一副老实模样,见了觉罗氏就行礼,觉罗氏不想多搭理:“姑娘家的别总往外头晃荡,赶紧回自己的屋子。”

如意仿佛是被觉罗氏吓着了一般,瑟缩的行了一礼就往回走。

觉罗氏同嬷嬷道:“瞧瞧,一脸的小家子气,我们家怎么养出了这么个样子的!”

这样的事上嬷嬷不好多插嘴,只敷衍的应是。夫人讨厌王姨娘和王姨娘生的这位庶出的格格人人都知道,如今老爷又只向着夫人,这母女两过的确实不怎样。但嬷嬷又想,谁要那个王氏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即敢做就要料到会有这一天!

生产的接生婆子都是事先预备好的,但因怕有什么意外,换了好几次,等到快到预产期的时候才将人定了下来。

日子越近,胤禛就越烦躁,他不敢跟权珮多说,害怕说的权珮也乱了心神,他害怕稳婆不可靠,他害怕中间会有什么差错,伤到了权珮,他害怕.......

胤禛害怕担心的事情很多,他不跟权珮说,权珮也能从他的眼里看到。

闷热的夏日,胤禛坐在躺椅上狠摇着大蒲扇,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清净几分,他转头见大肚子的权珮难得的在做针线:“都这个时候了做什么针线?伤着眼睛怎么办?!”

他看权珮有些惊讶的看着,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躁,便转了脸摇着扇子大口的灌着凉茶。

“等到生的时候额娘也会过来坐镇,婆子是才定下的,日日都有丫头看着,我每日都要走动好几次,身子也很不错,爷还担心什么?”

他就知道权珮能看到他的心里,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我还是害怕。

权珮微叹了一口气:“孩子的名字都没想好么?难道等孩子出来没有大名连个小名都没有?”

胤禛怔了怔,半响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件事,便起了身:“我去书房翻翻书。”

看着胤禛的背影,权珮轻笑,说是老成了,偶尔还是跟个孩子一般。

新贵妃到太后的慈宁宫中来行大礼,太后看她恭敬,嘴角便带了淡淡的笑意:“好好做你的贵妃,若有什么委屈,哀家替你做主。”

小巧玲珑的佟贵妃,听出了太后的满意:“太后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

杨清看了一眼太后,不得不佩服起来,太后早就猜到了皇上的意思,对不大受宠的佟妃多次拉拢示好,并承诺一定会让佟妃成为贵妃,事情果真成了,佟妃以为是太后所为,却不知,太后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佟妃是早就注定了的贵妃。

第十八章

天色从深黑渐渐转为宝蓝,天边挂上了启明星,太阳还未升起,晨风里带着未散尽的夜气,寻常百姓正在酣眠,紫禁城的阿哥们已经在起床了。

正房开了们,借着廊下的灯笼丫头们捧着洗漱用的东西鱼贯而入,人虽多却没有多余的声音,苏培盛正在侍候胤禛穿戴,品竹色床帐里只朦胧可以看见个身影,想来权珮还在安睡。

胤禛穿戴洗漱好,转身撩开床帐又看了看,不知道低语了什么,却听得出缱绻温柔。

外头候着的格格侍妾送着胤禛出门,回来便又侯在了廊下,福晋片刻也要起了。

整个后宫都渐渐忙碌了起来,听得出隔壁三阿哥和五阿哥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打水声,晓月从里面走了出来:“福晋今儿早上不舒服,格格们就不必进去立规矩了。”

宋氏到底机警了略往前站了一步:“福晋不要紧么?要不要请个太医看看?”

李氏不敢落后也急忙道:“福晋不舒服我们更要进去侍候着。”

雁姑娘看了一眼李氏,张了张口也没敢说话,这地方还轮不到她开口。

“福晋知道格格们的心思,格格们先回屋子吧。”

宋氏和李氏并不敢勉强,这才答应了一声各自回了屋子。

屋子里的权珮穿着件宽大的水绿袍子,头发半散着靠坐在榻上,她脸色看上去不大好,眉头也微微皱着,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饭菜,示意晓月夹菜,勉强吃了好几口,又叫丫头抬热水:“烧了热水我要沐浴。”

即便权珮的要求怪异,下头人也不敢多说,宋氏和李氏见丫头抬了热水进去,越发不知道福晋到底是怎么不舒服,太关注怕福晋不高兴,不关注也怕福晋不高兴,到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

日头渐渐升高,照着院子里吐露着深翠的花草树木,投下片片阴凉,丫头扶着全身上下毫无配饰的权珮在院子里走动,三个稳婆被晓月盯着从里到外换干净了衣裳,就是头发都散开重新梳了一遍,一件首饰都不许带,产房里丫头们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稳婆们就被接到了里面。

权珮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才舒了一口气:“扶我进产房吧。”

产房的门嘎吱一声从里面关住,外头站着几个丫头看着,小太监得了话立时朝永和宫飞奔而去,院子里的宋氏和李氏这才醒悟过来,福晋要生了!

早朝上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说来说去还是葛尔丹,葛尔丹不除别的事情几乎算不上事情,胤禛同极有可能作为出征大将的费扬古点头问好,略提了一句:“权珮很好。”便就各自散了。不远处站着的苏培盛看见胤禛仿若看到了救星,扑到跟前低声道:“爷快回去吧!福晋正生着!”

后面出来的太子还不及张口喊一声四弟,就见着越发一板一眼的胤禛忽的拔腿跑了起来,仿佛一阵风一般,他转头同一旁的三阿哥说话:“他这是怎么了?”

三阿哥也不明白,只猜测着道:“想来是院子里有什么事吧。”

阿哥所门口胤禛遇到了急忙赶着过来的德妃,母子对视一眼,到底胤禛先开了口:“额娘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着权珮快生了么,我不来怕出事。”

仿佛大家都想装一装淡然,不过都破功了,才说了一句就又都急忙往里赶。

屋子里的稳婆惊叹的同一声不吭的权珮说话:“福晋宫口都开了五指了,马上就能生了!”

当院摆着一把太师椅,德妃坐在上头,胤禛也有把椅子,只是他坐不住,一直在原地走动。

生孩子总难免有疼痛的哭喊声,但四阿哥的院子比平时更加静,左右邻居只瞧着院子里似乎人多又忙乱,竟一时没有猜到是权珮在生孩子。太阳越来越炽热,宫女们给德妃打了起了扇子,屋子里听见稳婆喊:“看见头了!”

仿佛同一时刻,打探消息的人才猜测到了真相。

“四福晋恐怕是正在生孩子!”

主子们便都道:“快去瞧瞧!”

外头已经有人进来回话:“四福晋刚刚生了!”

“阿哥还是格格?!”

孩子响亮的哭声响彻了四阿哥的小院子,稳婆高声喊:“七斤重的小阿哥!”

四阿哥瞪大眼瞧着胖嘟嘟皱巴巴的孩子甚至一时有些无措:“怎的这样....这样软......”

德妃舒畅的笑道:“你那时候还软,只没这孩子胖!”才说完眼里不自觉便有了几分感伤。

权珮虚弱,却并没有受太多的罪,孩子生的很顺当,没有撕裂,丫头们侍候权珮换了干净的衣裳又重新绾了头发,端了一碗清淡的热汤给权珮,权珮一面喝一面问:“有人出去传消息么?”

“到您生下小阿哥,一个人都没有出去。”

屋子里才收拾好,胤禛便抱着孩子凑了进来,他絮絮叨叨像个话唠:“我这才知道,早上我走的那会你就不舒服,只不跟我说!”

又说“你胆子也太大了,都要生了还到处走,万一有点闪失怎么办?”

半响又软了语气:“还好你没事!”

权珮躺在炕上碰了碰儿子胖嘟嘟的小脸,笑看着胤禛:“瞧瞧他多乖巧。”

看着孩子胤禛心也跟着化了:“我也有儿子了。”

皇长孙出世,康熙也很快得了消息,李德全能猜到皇上的几分意思,因此连恭喜的话都不敢多说,皇上摩挲着手上一块旧年的玉佩,半响才道:“若是太子得了皇长孙多好。”

明年开春他就打算攻打葛尔丹,出征在外什么事都料不到,若太子后继有人,只怕还能更安稳些,只是事实难料。

“孩子壮实不?”

李德全忙道:“足有七斤重,哭声可响亮了!”

康熙眼里到底还是有了笑意:“罢了,有孙子就好!”皇室里总不能一直没有长成的孙子辈,那样也不好看。

李德全听得康熙高兴了,才敢凑趣说些话:“听说四福晋生的时候还在院子里走动,等疼的受不住了才进了产房,因此生的特别顺当,大人孩子都没受罪!”

想起上一次权珮射箭的样子,康熙心里有些念头一闪而过,这样敢作敢为有想法的女子若给了太子或者也是件好事,他只稍微这样一想就撇开了念头,太子妃还是不错的。

李德全还知道四福晋生孩子的时候消息捂的严实,等生下了众人才知道,只这话他不敢多说,说了怕惹出什么祸事来。但他心里也暗想,这位四福晋确实是个厉害角色,自己以后做事还是应当看着点,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太子和太子妃也都得了消息,问的也是孩子壮实不,孩子先天不足,死掉的可能是很大的,听得说孩子很健壮便都沉默了下来,片刻太子皱眉道:“要是先前的那个孩子在,哪里轮得到四弟的孩子做皇长孙!”

太子先前也得过一个阿哥,只是不到一岁就死了。

太子妃听得这话竟然有几分怨怼,气息都有些不稳,又听得太子道:“李氏正好有孕了,这回不能在有任何闪失!”

这话就是说给太子妃听的,太子妃默了半响,冷笑了一声:“太子这么不信我,叫人把我看管起来就是了,何必说这些话!叫外人听见还以为我在谋害太子的子嗣!”

太子私底下的脾气其实一点都不好,太子妃这样锵锵起来,太子也冷了脸:“说这话便是给你面子!最好以太子府的利益为重,孤若不好你也好不了,别为了那些小事情作践了自己!”太子甩了下袖子,哼了一声朝外头走去,明黄的身影被外头的日头照的好似天神一般,太子妃却觉得他是恶魔!

太后坐在上首眯眼听着众人说着皇长孙的种种,半响才打断道:“皇长孙身份不一样,等到洗三你们可都要破费了!”

太后难得说句玩笑话,众人忙都捧场。只是太后无形中也将孩子的身份又一次拔高了,不少人都想,是啊,皇长孙,身份确实不一样!

出了慈宁宫惠妃只觉得越走越热,她烦躁的站在夹道的阴影中喘息了片刻 ,转头狠狠的看了一眼跟着的大福晋,要不是这个女人,她的孙子怎么能不是皇长孙?!一次两次都是这个女人坏了事,简直就是扫把星!前后并没有外人,惠妃粗鲁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了!”

大福晋垂着眸,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自从因为惠妃流掉了一个孩子,她对惠妃也只剩下不多的敷衍,她知道惠妃比谁都想她死,可她偏偏就要活的好好的!

她向前走了几步,轻声道:“儿媳知道您生气,可是当务之急不是生气,您要想些办法才行.......”夹道里卷来一阵清风,吹的她头上的蝴蝶朱钗微微晃动,仿佛要振翅高飞一样。

惠妃有了心思做别的事情,她才能喘息,她要生下儿子好好的活着,不受任何人的摆布。

惠妃讨厌大福晋,但大福晋的话到底还是说到了惠妃的心里,她微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又看了一眼大福晋:“别在这碍眼了!”

大福晋站在阴影里,看着惠妃渐渐走远,她将手掌放进一侧的阳光里,竟觉得有些烧灼感,她的孩子没了,又何尝没有权珮的功劳在里面.......

屋子里灯火通明,觉罗氏在收拾到宫中参加洗三宴的衣裳,费扬古坐在炕上抽旱烟,瞧着觉罗氏心情不错,半响试探着道:“明儿你把如意也带上吧!”

果然见觉罗氏像被针扎了一般,猛的转头看他:“是不是王氏又跟你吹什么风了?!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去了也是丢人,要带你自己带着去!”

“瞧你这炮仗脾气,也不听我把话说完,不为别的,如意眼见着也大了,过几年就要说亲事,说到底你不为别人也要为权珮想想,即便是庶出的妹妹,以后太差了还不是有人指点权珮?王氏不会带孩子,你帮着给提点提点,如意太差,实在不是咱们的体面,更不是权珮的体面!”

觉罗氏狐疑的看着费扬古:“你真是为着权珮着想?”

费扬古忙保证:“天地良心!”

丫头去了如意的屋子:“夫人要格格好好打扮,明儿带着格格一起进宫!”昏暗的灯光下,如意的眼睛猛的一亮,忙又垂了下去:“谢谢姐姐跑一趟,我知道了!”下午她在阿玛跟前笨拙的表现果真还是管用了.....

第十九章

雕花富贵荣华矮橱上摆着青竹插瓶,四足象泄孔香炉里燃着香料中的新贵青竹香,炕上铺着荷兰进贡的浅色绒毯,紫色牡丹纹蜀锦大迎枕上靠着的女子,将发髻半绾,簪一套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笑语嫣嫣间耳朵上的大红宝石耳坠折射出炫目的光彩,露在被子上头的手腕上带着金镶九龙戏珠手镯,翻转之间又是一片雍容妩媚的流光。

下人们屏息凝视侍候在侧,如意拘谨的跟着觉罗氏仰视着炕上坐着的长姐权珮,大红包被裹着的皇长孙躺在长姐身边不哭不闹,觉罗氏欣喜的赞叹:“小阿哥已经知道疼人了,这么乖巧!”

权珮眉眼之间盛满笑意,仿佛一朵正开的牡丹,如意有片刻的愣神。

外头进来个一身明黄的女子,众人都忙着行礼叫太子妃,后头跟着大福晋、三福晋几个屋子里忽都亮堂了起来,几乎没有寻常人可以站的地方,如意小心翼翼的立在一旁生怕出了错。

太子妃低头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叫什么名?”

“随口叫着宝哥儿。”

如意瞧着那些塞给小阿哥的见面礼,只觉得实在值钱,有些甚至叫不出名字来,不怎么出门的她第一次来了聚集了大清最尊贵的女人的地方,忽的觉得自己卑微又渺小。

外面的丫头进来传话:“吉时到了!”众人便都起身,随着抱着孩子的奶娘一同出了屋子。

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下头人将准备好的槐条、艾叶熬成汤的盛在铜盆里,添了金银裸子和喜果,围着的福晋亲戚们便都依次上前添盆。

等到脱的光溜溜的宝哥儿被放进了盆子里,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一面搅一面说些吉祥话,好在天热,即便脱光了放进水里也没什么,只是孩子睡的香甜,突然换了环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众人都笑着道:“哭的多响亮!”这便是吉兆。

胖嘟嘟的儿子谁不爱?即便是哇哇大哭的时候也看的在场的没有儿子的女眷满是羡慕,三福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佛保佑一定要是个儿子!

大福晋的眼神一暗,别过头看向了别处,不远处的台阶上站着胤禛的几个妾室,听说有孕了的那个李氏也摸着自己的肚子,盛夏的阳光里带着满满的期待,大福晋嘲讽的笑了笑。

孩子被抱了进去,权珮看了一眼:“抱进屋洗干净换上衣裳。”

奶娘忙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丫头进了里间又给宝哥儿洗了一遍。人多手杂,谁知道那些东西是好是坏?

不大的院子,里里外外坐满了女眷,李氏不方便侍候,只偶尔瞥见了跟着觉罗氏的一个小姑娘,不大的年岁有些畏畏缩缩,但到也规矩,不多说不多看,眉眼平常一点也看不出是福晋的妹妹,她只这样无聊的想了想便丢在了一旁,并不知多年以后她们的种种恩怨纠葛。

权珮摆弄着众位福晋女眷们给的见面礼,拿起个刻着“荣华富贵”字样的赤金长命锁仔细看了看,祥云暗纹只有在太阳底下才能看清,隐约可见中间“平安长寿”的字样,做工上确实是个上品,这是大福晋给的,瞧着却好像是刚炸过的一般,她仔细的拿在手里触摸,边缘处隐隐的凹凸不平,仿若是磕坏了一般。

大福晋这又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给的是个五彩璎珞的项圈,十分惹眼,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到也符合太子妃的身份,太子宫中的李侧福晋有孕,太子妃瞧着只怕心里也舒服不到哪去。皇长孙本只是个虚名,但太子大抵更想图这个虚名,不留神她的宝哥儿就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不知道多少人存了心思。

李侧妃还是生个儿子好。

权珮将东西都摆在了一旁,丫头们自然就收了起来,外头开了席,权珮这也端了饭菜上来,丫头们侍候权珮净手用饭。

等着众人都用完饭,上头从皇上开始的赏赐便都来了,全是金灿灿黄橙橙的东西或者好看上乘的布料,看的人眼花缭乱,到底是嫡妻生的阿哥,跟别的就是不大相同。

丫头们一一登记造册,收入库房。

时候差不多了,宾客们坐着略说了会话便起身告辞,觉罗氏走的晚一些,跟权珮又多说了几句家常:“......非要让我带着过来,我也怕给你丢人......”

权珮看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如意,笑了笑:“您别为这生气了,阿玛说的也对,她只是个姑娘罢了。”

女儿都这样说觉罗氏就觉得顺畅了不少,又叮嘱权珮:“养好身子出了月子就把四阿哥攥进手里,你们后院又要进两个,千万别松劲!”

权珮点头应是。

觉罗氏有着多年同妾室斗争的成功经验,只是在这不大的院子里到底不敢多说,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话:“听额娘的话,就是在怎么样也要跟四阿哥处好,抓住男人的心才是最紧要的!”

权珮有片刻的恍惚,若是她的母亲在,是不是也会像觉罗氏这样苦口婆心的嘱咐她?

胤禛被灌了不少酒,带着一身酒气进了屋子,竟也不像往常一样知道避讳,冲到权珮的屋子里,挤在她的怀里:“.......今儿可喝了不少!三哥都被我喝趴下了,我还没醉!”

他的眼神清亮又兴奋,在权珮的怀里扭来扭去:“他们都没儿子就我一个有,都可羡慕了!”

果真像个孩子一般,权珮笑着接过丫头的帕子给他擦脸:“是不是只顾着喝酒饭也没吃?”

胤禛皱眉思索:“吃了!吃了鸡腿,还吃了猪蹄!吃了不少的东西!”

权珮便给他顺着脊背:“那这会有没有哪不舒服?”

“都不舒服,你亲亲就好了!”他说着竟咧嘴笑。

权珮也被逗笑,给他按揉了一会太阳穴:“去洗个澡吧。”

“你也要一起。”

“您知道我不方便的。”

到底连哄带骗让丫头服侍着胤禛去了净房,权珮才清净了不少,只是也染上了一身的酒气,又让丫头侍候着换了一身衣裳。

亮红的小炕几上摆着好几样点心干果,纳兰明月偎依在姐姐纯郡王侧福晋纳兰氏的身边咳着瓜子,捏起姐姐银丝绣芍药的袖子看的羡慕:“您说怎么就是个阿哥呢?”

纳兰氏知道妹妹说的什么,笑着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胡思乱想什么?”

纳兰明月坐直了身子:“我也想跟姐姐一样,做个风光的侧福晋!”

纯郡王福晋无子又不得宠,纳兰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已经五岁一个三岁,又得纯郡王的喜欢,说是正室福晋也不为过。

纳兰氏揽着妹妹耐心的道:“听你说,四福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是她挑进府的,可见她这个人有度量也有权势,以后四阿哥保不齐也是郡王亲王的,不可能只是有一个福晋,你若也能早日生下阿哥又让四阿哥欢喜给你求一个侧福晋也是可以的,但你千万记着,刚进宫,一定要会忍耐会伏低做小!”

纳兰氏大抵想到了她刚进纯郡王府时的日子,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

纳兰明月是很信服姐姐的,乖巧的点头,只是片刻又犯了愁:“可我已经得罪了武若曦了,怎么办?”

纳兰氏的眼里闪着狠历的光芒:“你放心,有姐姐在,保管叫武若曦有苦说不出!”

第二日胤禛起来见自己在权珮跟前的小榻上睡着,隐约想起夜里自己的作态,又是害羞又是窘迫,等着权珮醒来,早早的就不见了人影。

后宫妃嫔赏赐了不少布料,堆积在库房里迟早也是个坏,权珮自来对妾室丫头都大方,她自己歪在炕上看书,叫晓月领着宋氏和李氏去挑料子做衣裳。

宋氏低调只捡了匹不大起眼的青色暗纹缎子,便就不肯多要,李氏往常都喜欢桃红色菊纹的缎子,恰好有一批,也就理所当然的挑了出来。

晓月进屋见权珮正在看书,站在一旁略等了一会,闻见香炉里的香气淡了不少,轻手轻脚的捡了一块香片点燃放了进去。

从浅绿色纱窗里透进来的光,照着小炕几上的青瓷笔搁闪着润泽的光亮,权珮修长的手指微微弹动,半响停了下来,晓月忙上前接过权珮手里的书,将红叶书签夹在里面,放在了书架显眼的位置,见权珮将目光给了她,才忙道:“宋格格是一批青色暗纹缎子,李格格是桃红色菊纹缎子。”

权珮用手指撑着额头,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是在闲适的欣赏欣赏窗台绽放的小叶海棠花,鲜艳的海棠花堆成团开放,仿佛是在朝着主人撒娇邀宠。

明明知道有事要发生,福晋却还是如此的漫不经心,是因为一切都在掌握中,还是因为根本就不在乎?

福晋慵懒柔和的声音用头顶传了过来:“院子里的下人敞开了要他们走动,盯住该盯住的人,我们只瞧着谁忠谁奸吧.......”

“奴婢明白了!”瞧着无事,便跪在权珮脚下,替权珮捏腿。

权珮靠着满底的芍药花纹引枕微闭着眼,听着晓月轻声道:“.......大福晋原来竟是生过一个小阿哥的,只是生下两天就没了,因没有过过洗三,外人知道的也不多,但毕竟是有过的事情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的。”

权珮便想起了那个长命锁,难道这锁子是旧年里给这位夭折了的小阿哥准备的,甚至那上头的痕迹是大福晋因为愤怒摔出来的?是想这充满了晦气的东西让她乱了心神?

里间传来宝哥儿响亮的哭声,片刻又安静了下去,小丫头出来回了一句:“小阿哥刚才是饿了。”

见福晋并没有睁眼,晓月在一旁朝她摆手,她忙悄悄退了下去。

晓蓉从外头端了新做好的樱桃毕罗进来,权珮才睁开眼,晓月觉得跟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相比,福晋对眼前的吃食更感兴趣。

云右曾带着她去吃过长安城有名的韩约樱桃毕罗,那时候为什么不能品出这里头轻微的酸涩,看不出云右眼里的哀伤和期待?对云右她真的不曾一丝关怀和善心吧......

第二十章

王姨娘从外头进来,站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顿了顿才进了里间,拔步床上的如意直挺挺的躺着,闭着嘴一口饭都不吃,王姨娘在如意的床边怔怔的坐了半响就落了泪:“你从宫里回来就不吃不喝,姨娘知道你心里苦,你怨姨娘,可这都是命!”

年轻的时候以为爬上老爷的床做了姨娘就富贵了,可是现在回头在看还不如嫁个体面的管事做个正房娘子,女儿也就不至于被人看不起。

如意忽的坐了起来,耳朵上的丁香耳坠猛力的晃动:“姨娘我只是不甘心!都是阿玛的女儿,没道理我就一定要比姐姐差!”

如意的眼里闪着骇人亮光,看的王姨娘甚至有些瑟缩:“你...你这是......”

如意垂了眼,不再看王姨娘,跟她姨娘说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帮到她?她又躺了下去:“您别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孩子大了,越发不肯多看她,大抵也是怨恨的吧,可她又还能做些什么?

上头赏赐的料子就是不一样,李氏抚摸着缎子,听着雁姑娘在一旁道:“这个颜色最衬您的肤色,若做了梨花底的衣裳穿,更是多了一层风韵!”

李氏仿佛听得很高兴:“是啊,我也觉得好,等做好了我便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