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桃花簌簌的飘落,眼前这眉眼浅淡的女子穿着一身粉衣,几乎融到了这无边的桃花中,在寻不见,太子妃微微有些晃神,片刻才笑着道:“好久都没跟四弟妹好好说说话了。”

权珮浅笑:“可不是?”

桃花林越往里走,人便越少,繁花不但能迷乱了人眼,几乎连小径都找不到,人也好似成了花,在分不清楚。

“前线战事紧张,四弟妹担心四弟吧?”

“是啊。”

太子妃叹气:“我们家的小阿哥这几日身子总不见好,不知道吃了多少药,你便是在担心四弟也要注意你自己的身子和孩子的身子。”

耳畔是权珮微微有些讶异的声音:“太医这么不顶事?”

太子妃一怔,大抵没有料到权珮一点都没有听来她话中的意思,便也跟着笑了笑:“这世道,说不来的事太多了,即便太医医术高明。”

权珮似乎沉默了起来,太子妃的嘴角挑出一点笑意。

“您到底要说什么?”

“太子和我自来都把四弟和四弟妹当做自己人,外人也是这么看,大阿哥势大对咱们都不好,所以联起手来才是最应该的。”

太子妃在太子宫中并不受宠且一直无所出,但到现在太子一直都能给太子妃足够的体面除过因为太子妃的家世,另外的原因应该就是太子妃一心向着太子,几乎什么事都愿意为太子办。

软硬兼施的威逼利诱么?

权珮浅浅的叹息了一声,仿若翩然飘落的花瓣。

太子妃一顿,转眸看见个绿色的裙角,猛的瞪大了眼呵斥,宫女无辜的跪下道:“奴婢只是碰巧进来折花,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妃冷声道:“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奴婢是惠妃娘娘宫中的.......”

怎么偏偏就这么巧,撞见了惠妃宫中的人?惠妃听见了这话就等于大阿哥也知道了,大阿哥对四阿哥有了防备,那四阿哥这一边就成了死棋.......

身边的女子还是浅淡的模样,只是偏偏眉目清亮又透着别样的光彩,淡淡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好似都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太子妃挫败的握紧了拳,长出了一口气,不远处传来说笑声,想来也有人已经往过走了,这个宫女她没法现在就处置,消息是必定要走漏了,太子知道后不知会怎么怪罪她.......

惠妃听着宫女叙述太子妃所说的话,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个得意的笑:“叫人赶紧给大阿哥送信,提防着四阿哥,我只怕太子知道咱们得了消息,四阿哥就不用了。”又满意的看着一旁跪着的丫头,微微颔首:“你是个机灵的,以后,你便贴身侍候我吧。”宫女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欣喜的磕头谢恩。

晓月轻声道:“......那个丫头是个一心想往上爬的,奴婢给她指了这条路,她当时就十分愿意,现在她跟惠妃娘娘只怕已经都说了。”

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撞破计谋的人,这一切就能不攻自破,解除了权珮和宝哥儿的危机,又何尝不是解除了胤禛的危机,但前提是,可以预先看到一切,未雨绸缪,看似简单能做到的却并非常人。

大阿哥跟太子可以争斗,但却不能将战火烧到自己的身上,权珮支着下巴,转眸看着窗外,李氏支起的窗户里隐约可见闪动的人影,片刻就见着武若曦从里面走了出来,低垂着眉目,仿若一朵温婉俏丽的玉兰花。

李氏出了月子,武若曦禁足结束,那几日里几个格格里除过李氏就是武若曦最受宠,几乎跟李氏不相上下。武若曦也确实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太子妃寝殿里太子冷着脸看着太子妃:“知道说的话要紧,周围就连个防备的人都没有?”

“哪里能没有,偏偏就钻出来个宫女,谁知道是不是惠妃故意叫跟着偷听的,原本我说叫了四弟妹过来最合适,你偏偏说不能叫人瞧出破绽,今儿最合适........”太子妃小声抱怨了几句,太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太子妃又住了口,沉默了半响太子起了身往外走,太子妃忙起身:“您这是......”

太子没好气的道:“这事情总要想法子!”

李氏弹了弹缎面的衣裳上并不存在的褶子,低低的同琉璃说话:“福晋看见了吧?”

“奴婢瞧着恰好是看见了......”

李氏坐直了身子,微舒了一口气:“你说福晋会怎么想?”

琉璃老实的摇了摇头:“福晋的心思奴婢可猜不来。”

院子里的丫头似乎对福晋都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只是李氏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喝了一口清茶,默了好半响:“有福晋在我总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好似福晋一抬眼就什么都能看明白,哪里有咱们这么安静的后宅?”李氏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语气来描述这样的事情。

“安静了好呀,至少小格格小阿哥们安全呀!”

琉璃这样说,李氏到笑了笑:“你说的未尝不对,有福晋在我是不害怕别人敢太过了去的,所以到显得松散,但武若曦.......”明明是对她动过手脚的,她便是对武若曦做些什么,只要不太出格,是不是福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胤禛收到权珮信件的时候,前线刚好遇上葛尔丹的人马,前几日他在皇上跟前跟大阿哥对着来了一两次,大阿哥现在看见他神情很是冷漠,以前是兄弟,渐渐的只怕剩不下多少情谊,好在权珮的信叫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太子在不指望他为难大阿哥,那么他也可以一心一意的干他自己的事情。

青先生笑着道:“有福晋在后面您在外也没什么后顾之忧的!这是爷的福气!”

有人想要利用后宅威胁胤禛,总得先过了四福晋这一关,只是这一关又总不大好过,胤禛笑着搓了搓手:“走吧,乘着这会军营里士兵不多,咱们在查看一圈,看看士兵们的日常用具是不是都是如数发下去的,有人在总看不大真切。”青先生笑着答应了一声。

四爷做事认真又一丝不苟,虽说看起来严苛了一些,但也确实得了不少的好评,办事的能力毋庸置疑。

除过大阿哥其他的阿哥皇上都不叫出征,只跟着自己留守在后方,说到底皇上也心疼儿子,害怕有个什么闪失,只在后面管着内务。

日子一晃就到了四月底,前线传回来消息说葛尔丹大败而逃,清军大胜,举国上下一片欢腾,不日圣驾就要回京,在后面才陆陆续续的知道了一些真实的信息,说大阿哥冒进打草惊蛇吓走葛尔丹的,虽然大胜却胜的不彻底,葛尔丹保存了一部分实力。粮草有限兵马劳累,在继续待在蒙古境内同葛尔丹打持久仗,未必能胜,只能打道回府。

大福晋肚子大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将这消息传给了大福晋,大福晋的身子便不大好,总是要叫太医在跟前照看着,权珮同三福晋和五福晋过去瞧过几次,只是总不能见到人,只有丫头歉意的答复:“......精神头不好,刚刚睡下,不方便见人。”

听说大福晋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阿哥,大福晋如此谨慎似乎也无可厚非。

院子里的花架上已经有了一层待放的花骨朵,眼见着就要盛开,胤禛这几日就要回来,早起的时候进来给权珮请安,武若曦却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扭到了脚,仔细看才知道是花盆底出了问题,踩在脚下不大稳当,大抵要养个半个多月的伤。

胤禛回来自然是先同权珮住在一起,等过上七八日渐渐的就能轮上后面的几个格格,武若曦受伤不能侍候,其他的又不怎么受宠,李氏是当之无愧的受益者。

第三十九章

傍晚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屋子里泛起了凉意,李氏裹着件外衣坐在榻上做小孩子的衣裳,做了好几针又烦躁的放下来,武若曦怎么好好的就出了这样的事,瞧着早上宋氏看她的眼神,好似料定就是她下的手一般。真是好笑,这样肤浅又没有太多好处的事怎么会是她做的?

丫头一掀帘子,外头泥土的芬芳就飘了进来:“福晋叫给格格说一声,明儿主子爷就进京回来了!”

李氏笑着答应了一声,等着传话的丫头走了,她又坐回了原地,福晋不知道是怎么想这件事的,或者是看出来了什么,若是福晋叫了哪个进去说话是不是就意味着瞧出了这件事的始末?只怕福晋也以为是她动了手脚,用掉了这一次机会,要是还想对武若曦下手,就要在等了.......

玉兰给武若曦抹药,有些心疼的道:“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叫格格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武若曦垂眸看着肿胀的脚踝,不过是扭到了脚,这又算得上是什么委屈......

粉色的蔷薇花密密的爬满了花架,仿佛是开出了一个繁盛的季节,花架下立着的女子穿着一身羽蓝色缕金挑线百蝶穿花云锦旗袍,映衬着光洁白皙的面颊,明亮清澈的眼带着一身无可言语的气度和光华,微微一笑好似就可以倾城,驱散长途劳动的疲累,胤禛眼里带着笑意向前走到权珮身边,牵起她的手:“回家了。”

权珮感受着来自胤禛手掌上的粗糙和温暖,眼底也多了几分柔软,格格们簇拥着两人一起进了正房,侍候胤禛洗漱换衣,所有人都精心打扮过,眉眼之间带着期盼希望胤禛能多看自己一眼,多跟自己说几句,只是有权珮在,胤禛的眼似乎总是很难看到别人。

几个孩子也被抱上来见了胤禛,除过二格格,其他两个孩子竟都有些认生,胤禛笑着拍了拍虎头虎脑的宝哥儿:“这小子又壮实了。”

宝哥儿到也不怕,呀呀的比划了几下,不知道在说什么,权珮笑着抱起儿子拍了拍,就叫奶嬷嬷又抱了下去。

夜里还有宴席,胤禛这会有些犯困,挥手示意几个格格下去,屋子里才安静了下来,他难免依恋的揽着权珮躺在榻上,嘟囔的说话:“陪我躺一会。”

他像个孩子般在权珮的身上蹭了蹭,虽说困倦,但身体却起了反应,权珮轻笑,低声同他说话:“难道在军营里委屈了爷?”

胤禛捏着权珮身上的柔软:“哪里能入眼?我是不屑多看的......”

权珮轻触了触他的脸颊:“那实在是辛苦爷了。”

“可不是,等夜里你可要好好犒劳犒劳我......”

守在门外的丫头听不到里面的低语,只看的见外头明媚的阳光下透出的盎然生机。

渐渐的也只有福晋在的时候才能偶然瞧见爷面颊上的笑意,更多的时候除过福晋以外的人大抵只能看到爷的淡漠和冷酷,棱角分明的脸颊上看不到多余的情绪,沉默和冷淡似乎更多些,不知道爷和福晋相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李氏支着下巴出了会神,是像她们这样多余的话都没有,还是别的什么她无法想象的情形......

纳兰明月将自己的衣裳翻出来挑来挑去,又问一旁的紫儿:“你说我穿哪件爷会喜欢?”

主子爷必定是要先宿在福晋的屋子,然后或者会轮到李格格、武格格、等轮到她们这里不知道要多久,紫儿眼神闪了闪,垂着眸道:“您穿粉色的一直就好看。”

武若曦看了看自己好的差不多的脚,又在镜子里打量自己,清澈又妩媚,很难有人能两者兼具。她的脚基本已经好了,不知道爷这次会不会先选她........

晚上乾清宫有宴,权珮坐在炕上看丫头们侍候胤禛洗漱,胤禛一面擦手一面笑着问权珮:“康亲王那边怎么样了?爷不再你到办了件大事。”

“一切都还顺当,不过是碰巧而已。”

“怎么偏偏就被你碰见了?”胤禛说着话坐到权珮身边,轻捏了捏权珮的手,亮着一双狭长幽深的眼在她耳边低语:“等我......”

权珮看着胤禛浅笑,明亮的眼里好似开着繁盛的罂粟花,看一眼就会上瘾,在不忍离去,胤禛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你实在.......”他说着便有些匆忙的出了屋子,大抵是怕在待下去一时半会又走不了,身后还隐约传来几声轻笑,挠的胤禛心头也痒了起来,脚下越发快了几分。

夜里正房里要了两次水,屋子里的灯亮了好久,早起几个格格去正屋侍候,福晋还没起床,爷的神情气色都很好,想来夜里很满足,玉色的纱帐朦胧的遮住里面诱人的身影,羡慕的目光偶尔经过,也只是片刻的停留。

丫头的镯子无意中跟铜盆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床帐里的身影似乎动了动,胤禛的目光立时看向了那丫头,吓的丫头噗通一声跪下,胤禛皱眉挥手叫那丫头出去,似乎深怕发出一点声音吵到了权珮,于是屋子里越发安静,不敢有一丝多余的响动。

直到胤禛走,几个格格又回来侍候在了廊下,等着权珮起身,过了半响,晓月从里面出来:“福晋今儿早上不大舒服,就不用侍候了。”

怎么不舒服?谁一想都能想明白,心里便像开了染坊什么颜色都有,什么滋味也都有,面色各异的恭敬的退了下去,连朝阳的温暖似乎都有些让人烦躁刺目。

似乎连吃醋不满都不应该有,大抵是因为权珮不舒服,院子里比别的时候都安静。

原以为胤禛在权珮屋子里宿上*日就会轮到别人,只是这一次却过了多半个月也没有迹象。武若曦的脚已经完全好了,当时发生的事情现在看对她一点实质的影响都没有,又加入到了后宅的大营中。

权珮在看书,屋子里静谧又温暖,就好似窗台上盛开的杜鹃花一般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胤禛靠着权珮坐了一会,便又起了身到外头走动,天气不错,花架上的蔷薇几乎全开了,下头站着个穿着一身浅绿色衣裳的女子,头上没有一丝装饰,简单清澈的好似是一池清水,正踮着脚摘花,仿佛是夏日里的一缕清风,让人眼前一亮,素面朝天看见胤禛眼里的喜悦和惊慌一闪而过:“爷......”

胤禛目光深了深,微微颔首,却并没有多说,武若曦微微抬头,只看得见个棱角分明的下巴和抿着的薄唇,她忙又垂下头,等着胤禛进了屋子,片刻就听到了孩子的笑声,想来是宝哥儿的,她有些失望的抿了抿嘴,转身又摘了几支花。

权珮揽着宝哥儿说话,胤禛坐在一旁显得有些迟疑,昏黄的灯火下,柔和的权珮叫他迷恋,面上的神情都松了很多。

“今儿晚上你好好歇歇。”

权珮转眸看向胤禛:“您难道是要宿在书房?”

胤禛似乎有些尴尬,撇过眼不看权珮:“嗯,我宿在书房。”他听得耳畔传来轻笑,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转眸看,见权珮的眼里都是戏谑:“要去哪就去哪,难道我能为难爷?”

他就知道权珮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毫不介意的权珮又叫他觉得哪里不大舒服,明艳的笑脸好像一根针扎在了他心口的某个地方,这奇妙的感觉让他越发坐立难安,便站起身:“总之你别乱想,我心里谁都比不过你的,只是.......”他对着权珮说这些,又好似在对自己说,他知道权珮聪慧,什么都能明白,可此刻他却不能明白自己。

胤禛说着又停了下来,见宝哥儿大睁着同权珮相似的眼,好奇的看着他,他一下觉得羞窘了起来,干巴巴的对权珮道:“你歇着吧,我这就走了.......”

出征在外这么久,回来的胤禛清瘦了很多,但却越发的收敛起了自己情绪,总能看见的是一双幽深的眼和抿着的利剑一般的薄唇,越发高大的身影被灯火拉长投射到光洁的青石砖地面上,渐走渐远,权珮有些迷惑的皱起了眉头.......

武若曦的屋子里散发着一阵淡淡的药香,胤禛坐在椅子上垂眸喝了几口淡茶:“怎么脚还没好?”

“已经好了,只是奴婢胆小,又连着涂了几日的药,屋子里不免就有些药味。”

一旁的花瓶里插着早上刚折的蔷薇花,胤禛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武若曦说话:“好好的怎么扭了脚?”

“奴婢没有走好。”

玉兰听得这话下意识的道:“明明是鞋子......”

突然出声的玉兰好似吓了武若曦一跳,连忙打断:“奴婢不懂事,爷千万见谅。”

白皙的面颊上清澈的容貌里似乎又带着几丝妩媚,床笫之间的事情又放的开,越发多了别人没有的魅惑,胤禛伸出手指挑起武若曦的下巴看了看。幽深的寒潭一般的目光叫武若曦不自主的垂下眼,听得胤禛淡淡的问:“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

武若曦呼吸都一紧,斟酌着说话:“鞋子底坏了,当时福晋也知道。”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却也说的足够了。

胤禛用拇指摩挲着武若曦的面颊,好似在思索什么,沉默中烛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女子姣好的面容在胤禛面前一览无余,胤禛的嘴角挑了挑:“你有难事,爷替你做主。”

李氏才香汤沐浴出来,面颊上是水润的粉红,仿佛诱人的桃子叫人想咬一口,丫头轻声道:“爷宿在了武格格屋子......”

镜子里的女子原本还淡然的神情,渐渐被冷硬所代替,李氏冷笑了一声:“我还是小瞧了这个武若曦了!”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四爷这是要跟自己过不去咧!!!!

第四十章

晨风送来缕缕清香,开了窗户外面开满了蔷薇的花架好似恰恰就镶嵌进了视野里,满是繁盛,康亲王府送来了一季度的账本和分红,权珮点了点银票刚好八千两,她分出两千四百两叫人给康亲王福晋送过去,其余的又分出一千两给天香阁开新铺子,一千两开洋货铺子,剩下的便都暂时锁进了箱子。

前头几个阿哥们在外面的住处是早就有定数的,一直在收拾,只等着皇上开口叫搬,估计也用不了多久了,说是到时候会给安家费,怕只怕攻打葛尔丹耗费过多,到时候拿到手的并没有多少,所以手头还要存一些银子备用。

胤禛翻看着账本:“没想到海运的利润这么大.......”他说着话将账本交给了权珮:“也没料到不知觉间就不缺银子了。”

权珮笑了笑,叫晓月将账本锁了起来,胤禛就坐到了她的身边,见她翻看的又是明史,便将书本拿到了自己手里:“总是喜欢看书。”

“这不好么?”

“挺好的。”他似乎是有话要说的,只是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权珮便多看了他几眼:“怎么呢?”

胤禛低头把玩着权珮的手指:“我就是想问问武氏的脚是怎么回事?”

权珮挑起嘴角笑了笑,身子往后靠在满底绣牡丹的迎枕上:“爷以为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权珮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爷觉得我管理后宅不利?”

胤禛抬头看了看权珮:“不是这个意思.......”

“那爷是什么意思?后宅的事情不是都当我来处理么?现在爷问这话不是怀疑我又是什么意思?”

这完全不是胤禛期望的发展方向,他微皱着眉头:“不过是想问问,你别多想。”

权珮抽出了自己的手:“以后要是人人都在爷跟前说几句爷都转过来质问我,那我成了什么?爷要是觉得我管不好,大可以叫别人来管。”

权珮好似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胤禛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触到了权珮的逆鳞,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着解决,但却绝对不能任意的侵犯她的权利和怀疑她的能力,明明是个女子,骨子里却偏偏这么要强。

胤禛几乎有些无措:“你别生气,以后再不会了。”

权珮垂了眸:“没有以后。”

胤禛干干的答应,见权珮起了身朝里走,他忙又跟上:“何必生这么大的气,终归对身子不好.......”权珮并不说话,一直进了宝哥儿的屋子,胤禛要面子,在儿子面前就不在说这样的话,只看着权珮逗弄宝哥儿。

落地的西洋钟猛的响了几下,宝哥儿瞪大眼四处张望,胤禛笑着同权珮答话:“瞧瞧,吓着我们宝哥儿了。”

宝哥儿坐在炕上将个布老虎远远的扔到地上,胤禛忙弯腰捡起来,宝哥儿在扔,胤禛又捡,逗得宝哥儿咯咯直笑,胤禛又跟权珮答话:“这小子是个坏心眼的!”

直到宝哥儿玩累了睡下了,权珮才起了身,胤禛忙又跟上,权珮一转身几乎撞上胤禛,便顿住脚:“爷难道没有事?”

“在大的事也比不过你的。”

权珮忽的有些恍惚,云右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挤挤挨挨的梨花树,仿佛是落满了积雪,少年的面颊上落着斑驳又温暖的阳光,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在大的事也比不过你的。”那时候从没有想过要珍惜,满心满眼只有杰泽。

权珮的目光渐渐软了下来,浅叹了一声:“罢了。”

胤禛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是愿意跟他好好说话了。

权珮换了衣裳净了手煮了一壶碧螺春,自己的心静了下来,胤禛的心态也平和了起来,在榻上对面而坐品完了茶,权珮才淡淡的说起了后宅的事:“爷要是想过安稳的日子,后宅的事情最好不要随意过问,若是以后人人都向爷诉苦告状,爷又凭着自己的喜爱评判,那以后就再无宁日,祸事不断了。”

胤禛此刻早没了试探权珮的心,总觉得实在是自己无事找事:“你说的这个我明白,后宅的事情你过问了,我不会多搀和,你的能力我是相信的。”胤禛补救的道。

“爷既然问起了武氏的事情,那我也就多说一句,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怎么会轻易让自己的受伤?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事情就这样皆大欢喜的过去而已,我不问不等于不知道,只是这些事情应该有一种最有利于后宅的方法来解决,而不是凭着个人的喜好。”

胤禛皱了皱眉:“你是说她的伤......”

“爷可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后宅女子,能在这里生存下来的,都不是真的简单。”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瞧着最不简单的是你。”

权珮展颜而笑:“我知道爷在夸我。”

权珮一笑,胤禛的心又松了很多:“你能管着他们,自然是最有能耐的。”顿了顿又温和的道:“以后在不会了。”

既然说开了,胤禛就更不会在多过问这些事情,即便知道武若曦有些问题,他也不想在多管,不喜欢就不去,喜欢了就多去,何必自己找事,到惹的权珮不高兴,实在划不来。早将自己当初的一点小心思丢在了一旁,换了衣裳准备出门。

既然做了合作的伙伴,以后就要长长久久的打交道,康亲王亲自下了帖子邀请胤禛一聚,互相了解熟悉,权珮叮嘱了几句:“不要喝多了。”

胤禛一面走一面答应:“知道了。”

瓶子里的蔷薇花还在盛放,武若曦垂头坐在跟前做着针线,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屋子里也越发温暖起来,丫头从外面进来,阳光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爷在福晋的屋子里待了一早上,刚刚出了门。”

武若曦的手停了下来,一对鲜活的鸳鸯在她的手下已经成了多半:“没有说什么么?”

“什么都没说。”

昨晚明明说好了要为她做主,为什么会什么都没说?胤禛是这后院真正的主子,如果胤禛开口,福晋只怕也只能服从,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而她并不知道?

即便会因为胤禛向着她成为了这后院的众矢之的,但也总好过被人一直踩在脚下不得翻身,只要胤禛为她做主,这院子里所有的人都不敢在小瞧她,但若事情并没有按照她预料的发展,又会成为什么局面?

福晋屋子里的小丫头站在屋外喊话:“福晋叫格格去一趟。”

胤禛刚走,福晋就叫她过去,到底会说什么?

武若曦一面想着一面起身笑着答应:“我换了衣裳立马就过去。”

蝴蝶簪上的蝴蝶颤巍巍的振翅欲飞,武若曦端详了几眼取了下来,换成了一朵不起眼的蓝色宫花,樱草色菊花纹的旗袍寻常到有些不起眼,连武若曦的灵动似乎都遮掩掉了不少。

福晋坐在炕头,紫檀木的炕几上摆着几本厚重的书,豆绿色双耳瓶里插着几只鲜艳的矢车菊,叫人看的眼前一亮,满地绣牡丹的缎面迎枕随意的设在一旁,却又无端的透出几分惬意。

武若曦恭敬的行礼。

权珮挑眉,打量了几眼武若曦,叫了一声起。

武若曦便垂手侍立在了一旁,屋子里只听得见静谧的滴滴答答的钟摆声,武若曦有些紧张,却也难免胡思乱想,爷是不是已经同福晋说了什么,福晋这是因为爷向着她而恼羞成怒,想要乘着爷出门惩罚她么?福晋一直是高在云端不惹尘埃的仙子一般的人物,这一次真的会因为她乱了分寸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武若曦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晓月从外头走了进来,炕上坐着的福晋和起了书,丫头侍候着福晋净手,半响才听得福晋缓缓的开了口:“你想要在这后院立起来,我不反对,但你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所以就可以随意的言语么?”

这淡淡的语气,却叫武若曦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事情似乎和她所想的并不一样,她一时到不知道该怎么分辨:“奴婢.......”

“你想把爷搅合进来,可你却忘了,这后宅本就是我的权利,爷不会多管的。”

福晋的意思是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胤禛也并没有打算多管,那么事情就正好朝向了最坏的方向,没有得到胤禛公开的庇护,却明显触怒了福晋。

她必须为自己有所辩解:“爷问奴婢的脚是怎么回事,奴婢最后说了是因为鞋子,别的没有多说,然后爷就说要替奴婢做主,奴婢人轻言微实在左右不了爷,更没想过要将爷搅合进来,奴婢没想过因为扭脚的事情将别人怎么样,在说也过去这么久了......”

武若曦的意思,扭脚的事情上她本就受委屈,胤禛问了她也只是据实相告,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至于胤禛要怎么样,那是胤禛的事情,她一个奴婢干涉不了。

从扭脚开始到现在,武若曦做的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天衣无缝,即使到了现在似乎都责怪不上武若曦,武若曦虽然紧张却并不显得担忧,但她似乎忘了一点,她对上的是权珮而不是别人。

晓蓉捧进来一碗新做的莲子羹,权珮尝了尝微微颔首,晓蓉面上的欣喜一闪而过,渐渐的她做的东西终于得到了福晋的认可。

权珮喝了几调羹才停了下来,沾了沾嘴角又漱了口。

这次开口的不是权珮却是身旁站着的晓月:“格格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么?您当日穿的那双鞋子,从放进柜子开始直到穿上您的脚才是第一次离开,当日扭到脚虽说是因为鞋子,但却不是别人动的手脚,到底是因为什么也只有格格最清楚,或许不用奴婢在多说了。”

武若曦终究慌张了起来:“晓月姑娘,话可不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