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若曦才刚刚有孕,胤禛就说这样的话,权珮的眼眸闪亮好似天边的繁星,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就好似兰花的幽香,沁人心脾:“武氏不是才刚刚有身孕么?”

胤禛好似就等着权珮说这句话:“你的孩子跟别人的不一样。”

“都是爷的骨血又有多少不一样?”

胤禛坚定的道:“因为你对我来说跟别人不一样。”

胤禛幽深狭长的眼眸里好似绽放着一束绚丽的烟花,叫权珮觉得莫名的熟悉,她浅笑着微垂下眼:“爷的心我明白。”

于是胤禛的眼里便渐渐染了笑意:“你明白就好。”

是因为害怕她为了武若曦有孩子而伤心或者难过,所以特意这样表明心迹么?窗台上一只不知名的小虫被困在了繁花中找不到出路,焦急的横冲直撞,在外人看来实在可笑,只是虫子因在境中,难免会有所迷失。

夜里的胤禛格外卖力好似在履行他白天所说的话,权珮的指甲一直掐进了胤禛健硕的脊背里,胤禛也越发的狠劲冲撞,滚落的汗珠、妖娆的眼、纠缠在一起的青丝好似诉说着一段缠绵曲折的故事.......

纳兰明月简单的几句话叫纳兰氏想了整整一夜,不准格格们随意伸手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要她相信这位四福晋会真心实意的为了格格们好是不能的,女人么,还不都一样,面上装着贤惠,其实骨子里都妒忌的好命,恨不得其他人都早早死光,后宅的孩子全是自己一个人所生。

她因夜里睡的不好早起眼睛便有些肿,正揉着眼睛外头的丫头进来道:“爷从牛格格那里走了。”

这个牛氏可真不简单,她才稍微一走神,就将郡王也栓到了自己跟前,她冷笑着道:“知道了,你在去问问,叫她给福晋做的那些衣裳袜子做的怎么样了?咱们府上可只有她这样一位针线好的,除过她别人都做不了,叫她早早做好赶紧给福晋送过去,省的福晋不高兴。”

福晋为难纳兰氏,叫纳兰氏做针线,纳兰氏推说身子不好就推给了牛氏,几百件的衣裳袜子一个月要做好,看牛氏到底有多少精力勾引郡王爷。

纳兰氏提起了权珮,跟着的丫头小声提醒:“在大福晋那里,奴婢瞧着康亲王福晋似乎跟四福晋关系不错的。”

纯郡王要叫康亲王一声叔叔,平日里两家关系一直不错,而她对一直生病的康亲王福晋也礼数周全,如果能通过康亲王福晋搭上四福晋,一是为自己多了条人脉,在一个以后也能为妹妹说上话帮上忙,一举两得,想到这她便扬声吩咐:“备份礼物,我要去看望康亲王福晋!”

七月初六宜搬迁,宫中的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同时搬家算的上是不小的事情,早起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早早的装上了马车运了出去,权珮和胤禛分别去了慈宁宫、乾清宫还有永和宫依次道别,等到快晌午的时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马车早就备好,几个格格和要跟出宫的下人们都在院子里等着,武若曦因有身孕享受着特别的待遇,坐在椅子上候着,且出宫的时候有自己专门的马车。

只等着权珮抱着宝哥儿上了马车,剩下的人才依次上马车,在加上几乎是一起往外走的另外两家人,真的是浩浩荡荡的一群。

太子站在高处眺望,这几个兄弟都分出去了,自此之后就明目张胆的拥有了各自的势力和下属,真的如索额图所说,皇上已经在开始限制他了么?是不是因为大阿哥的事情,皇上嗅出了什么味道,还是大阿哥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次皇上就动了真格了?

第四十四章

高大的神武门在身后闪烁着内敛静谧的光泽,自此一切都又是另外一番天地,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繁华的街市,大格格好奇的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在宫中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

大阿哥和三阿哥、胤禛三家从宫门口分别驶向三个不同的方向,三福晋有些不舍的掀起帘子看向了权珮的马车,以后各自有了府宅只怕在不能像在宫中一般常常相聚,皇上将几个阿哥的府宅远远的分开,未必不是害怕住的太近,容易抱成团。

马车咯吱的渐渐驶进闹市,市井的繁华声音乍然拥进耳里,热闹的有些不知所措,胤禛弃马进了权珮和宝哥儿的马车。

多了一个人马车显得有些拥挤,宝哥儿却异常高兴,他正是开口说话的时候,坐在胤禛的怀里嘴里时不时的蹦出个“玛”字,他显得很得意,仰着小脑袋得意洋洋的看着权珮,好似在炫耀自己的特殊。

权珮轻揉了揉宝哥儿的脑袋:“就这么喜欢阿玛?”

宝哥儿就咯咯的笑,扶着胤禛的胳膊想要站起来,胤禛想要扶一把,权珮却拦住了:“叫他自己来。”

宝哥儿的两条小胖腿上还没有多少力气,扯着胤禛的袍子用足了劲,刚起了一半就坐了回去,他瞪圆了眼睛,再一次扯住了胤禛的胳膊,终于一鼓作气的站了起来,自己都兴奋起来,想要走上两步试试。

胤禛看着儿子笑着同权珮说话:“宝哥儿可真皮实,劲道也不小,都能自己站起来!”他说着语气里难免有些于荣有焉的感觉。

胤禛这两日总是若有似无的皱着眉头,好似有心事一般,这会终究被儿子逗的展颜而笑,权珮伸手轻揉了揉胤禛的眉心:“爷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宝哥儿还走不稳当,尤其是在马车里,扯着胤禛的胳膊走了两步就摔倒在了马车里,难免委屈的抬头看权珮,等了半响见权珮根本就不看他,似乎又忘了委屈,自己翻坐了起来。

胤禛看着权珮清亮明了的眼眸里几乎有个清晰的自己,好似能将他的所有都看在眼里,他叹息了一声,握住了权珮的手:“我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前几日皇上找我说话,要我负责这次宗室的整顿,宗室*又总是欺压平民,就是做生意的欺行霸市的也不少,寻常的人都管不了,就是往常宗人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有宗室中人打死了人激起了民愤,惊动了皇上,皇上很生气下大力气要整顿,就要从这个打死人的宗室下刀。”

“爷说的是哪个?”

“纯亲王的长孙,佛尔衮。”

外人可能不大知道,当年康熙搬倒鳌拜,是纯亲王及时带兵控制了宫中局势才使得康熙在对鳌拜的斗争中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之后当时的纯郡王才正式成为了今日的纯亲王,一直统领着宫中的侍卫,也可见康熙帝对其的信任。

而佛尔衮作为纯亲王的长孙备受溺爱,小的时候康熙都曾亲自抱过,是京城里有名的霸王,为人狠厉暴躁几乎无恶不作,但因为纯亲王至今没人敢管。

不知道康熙是怎么想的,偏偏将这么难啃的骨头交给了胤禛,这件事情不论处置的好或者不好已经注定要得罪纯亲王这位实力派的人物。

马车外忽然传来了吧嗒一声,接着就好像雨点一般更加密集的砸向了马车,马车停了下来跟着侍卫在外面吆喝:“哪里来的小贼,敢在这撒野!”

依旧有东西砸在马车上,鸡蛋的腥味透过帘子传了进来,甚至有些粘稠的蛋黄滴进了马车里,胤禛变了脸色,掀起帘子走了出去,跟着的侍卫抓捕捣乱的人,只是人数实在众多,有的在街边有的在临街的屋子里,胤禛沉声吩咐:“去把巡城兵马司叫来!其他的人都回来!”

这么多无故生事的人就这么几个侍卫根本没法驱赶,人一旦都走开了万一这边在有什么变故根本防不胜防。

青天白日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胤禛抬头看向临街的二楼,见个穿着一身大红金线团花袍子的青年站在二楼带着笑意看他,粗狠的眉毛阴冷的眼,却又偏偏生的生的唇红齿白,单薄的仿佛是个女儿家一般,挑着几丝笑意看着他,满是挑衅。

佛尔衮,果真是胆大包天。

这算是警告么?胤禛心头暴戾却也朝着佛尔衮缓缓的挑起了嘴角,本来还没想好这件事情该不该真的接手,只是现在看即便不要他管他也要管一管了。

巡城兵马司已经赶了过来,佛尔衮远远瞧见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作乱的人不过都是些不要命的小混混,更多的都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不过是扔了些瓜果蔬菜,也要不了命,佛尔衮将这件事情做的可憎叫人恶心憋屈却又好似闹不大。

看来也是个有些头脑的人物。

四周围满是围观的民众,指指点点的悄悄议论,权珮微掀起帘子,叫了晓月在跟前说了几句,晓月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后头武若曦的马车里。巡城兵马司还正在前头跟胤禛说话,后头却传来了小小的骚动:“武格格受了惊吓动胎气了!”

四周围的人几乎都听到了这话,胤禛微皱起了眉头,跟巡城兵马司的人简单的交代了几句:“抓到的人不要轻易饶了,要是我的这个格格有什么差错,我必定不会轻易罢休!”

巡城兵马司的人因跟胤禛还有些渊源,一直将胤禛当做自己人,胤禛这样说他们便都答应:“请四爷放心。”

不知道是谁闹事,惊的一位女眷动了胎气,事情似乎就不能那么简单的收场,因为这事情已经可大可小,万一因此而伤到了孩子,那么佛尔衮就又背上了一条人命,而且这次是皇孙。

马车缓缓从街道上驶过里面还传来婴儿啼哭声,舆论已经完全偏向了胤禛这边,不知道是哪个心狠的人偏要跟孕妇小孩过不去。

武若曦神色如常的坐在马车里,要是这次按照福晋的意思她做的好,是不是以后福晋就愿意叫她做更多的事?福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一旦对福晋有用,或者她能找出一条更好的出路.......

胤禛的情绪到还好,只是马车特意没有收拾招摇过市,里面的味道就不大好闻,后头的两个女儿吓的哭了起来,宝哥儿到底是男孩子,不哭不闹,胤禛欣慰的摸了摸宝哥儿的脑门:“还好你想的周全。”

这是知道权珮故意叫人传出武若曦动了胎气的事。

“是佛尔衮么?”

“除过他不会是别人。”

果真同传言的一般霸道厉害,连皇子的账都不买,敢做却又不蛮干,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听起来也就十四五的年纪,都还没成亲。

“不论怎样先将事情闹起来在说,即便以后收拾了佛尔衮也要叫所有的人都向着爷说话。”

权珮只是淡淡的说,光线暗淡的马车里连她的眉眼都淡了起来,只是言语里的维护之意却如此明显,叫胤禛不自主的温暖起来,笑了笑:“你说的对。”

纳兰明月同李氏坐了一辆马车,刚才闹的厉害她也害怕,只隐约听到武若曦动了胎气,这会缓了过来才想起这件事,低低的询问李氏:“武妹妹不会真动了胎气吧?”

爷和福晋都默认的事情即便是假的那也是真的,李氏只嗯了一声。

纳兰明月却高兴不起来,武若曦哪有那么容易被吓的动胎气,这里面分明有故事,只是眼瞧着出了大事,她到底不敢在这个时候胡乱生事,只一路想着最好叫武若曦真的动了胎气!

乔迁新居原本是极大的喜事,只是路上出了这样的事实在也叫气氛欢畅不起来,早就侯在宅子的下人接了众人下马车,武若曦是直接被从马车上抬下来一路直接送到了瑞院的,周围围着好几个丫头,远一些的人也看不真切,只知道仿若是情形不大好的样子。

整个府宅坐北朝南较为狭长,一路进了后宅,染香院在整个府宅的中轴线上,二门之前直直的对着胤禛在前院起卧办公的荣宣殿,染香院往后左右并列着锦绣园和瑞院,在往后的院子就散布在花园的周围,出了西北角的角门在走几步就能看到宽敞的跑马场。

权珮也没叫其他的几个格格在跟前侍候:“都先回自己的院子好好安顿吧。”于是几人便都散了。

染香院里给权珮分配了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的还有十二个三等的小丫头,至于粗使的婆子和丫头又有数十个,除过原本就有的几个丫头其他都是内务府重新给配置的。

晓月和晓蓉依旧是大丫头另有之前在宫里的一个叫翠墨一个叫静香的二等丫头一并跟着出宫提成了一等的丫头,二等的八个丫头里有四个是原本养在外头的几个丫头,还有四个便算是完全都不知底的新人,在往下的也都是新人。

苏培盛进了屋子侍候胤禛换衣裳,权珮也只在外头稍微打量了几眼陌生的下人:“这屋子里的规矩这几日就叫晓月和翠墨慢慢教给你们,各自做好自己的事。”

权珮是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多费精力的,只要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得力,下头的人自然由她们来管,就好像皇帝,如果文武百官悉数由皇帝一人教导,只怕着天下也管不过来,早累死了皇帝。

内务府的管事们也只简单的说四福晋温和贤惠别的就在不多说,下人们多余的并不知道,但却也知道跟新主子见面,总是免不了一场恩威并施的见面仪式,只今日的情形实在叫众人摸不透,据说“温和贤惠”的四福晋简单的说了一句就进了正屋,跟进去了几个惯常使唤的丫头,又另有两个丫头留了下来,穿着月白背心红绫裙年长一些的先开了口:“你们以后叫我晓月就可以,旁边的是翠墨,从今儿起你们的规矩由我和翠墨来指点。”

面貌并不出众的晓月无端的比别人看起来容易亲近,只是头上的一只明晃晃的赤金簪子也叫众人知道这位姑娘只怕是福晋跟前极得意的一位,明眸大眼的翠墨好看却偏严肃一些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多做言语,众人的心里不免琢磨,不知道会不会故意刁难新人,巴结哪一个更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表忘了花花O(∩_∩)O~

第四十五章

燃着的上好的郁金香,同冰盆里沁人的凉气萦绕在整个屋子里,炕上铺着苏州新进的新式富贵团花坐蓐,勒着天青色抹额穿着一身秋香色寿字纹旗袍的纯亲王福晋坐在上头用帕子掩着嘴,呜呜咽咽的哭着:“我可怜的禄儿,不知道被谁陷害了,现在皇上叫四阿哥查这事,要是真的来个屈打成招,这可怎么办?!”

纯亲王坐在另一边,皱着眉头烦躁的摆手:“好好的你哭什么,谁说这事一定就能被坐实?天大的事不是还有我?!”

纯亲王福晋也只是怕纯亲王对佛尔衮的事情不够精心,所以故意在纯亲王跟前哭一哭,听的纯亲王这样说,这才缓缓的收住了哭声沾着眼角的眼泪问:“您瞧着要不要我去找找四福晋?女人家的话终归好说,先探探虚实怎么样?”

纯亲王也有这样的意思,只是不等他开口,外头的管事进来回话,也不大声说,只在纯亲王耳边低语,纯亲王福晋只隐约听见“四阿哥”“动胎气”这几个字眼,只见得管事话一说完,纯亲王就猛拍了一下炕几,骂了一声“蠢货!”。

纯亲王福晋也吓了一跳,试探的问:“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这个蠢货!咱们费尽心思还想着探探四阿哥的意思,他到好直接找了一帮混混朝四阿哥的马车扔东西,结果还惊吓到了一位有身孕的格格动了胎气,这下好了,还探什么探?!人已经得罪了就等着不死不休吧!要是真叫那位格格的孩子没了,那可是正经的皇孙!”

纯亲王福晋也有五十多岁了,保养的得当的脸颊上依旧有着不少皱纹,皱起眉头的时候眉心的皱纹更深更显眼,抛开前头男人们的所有恩怨单单只说后宅的女人,四福晋也就十来岁的年纪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格格有了身孕难保她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现在说是哪个格格只动了胎气,谁又知道四福晋会不会使什么手段,在她看来这位动胎气的格格孩子流掉的可能极大,若是如此事情一下子就棘手了。

才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只怕事情的动静已经闹大了,即便别人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四九城这地方里稍微想一想就能想到佛尔衮的身上,舆论已经偏向了四阿哥,之后四阿哥在对佛尔衮做什么都显得理所应当。

纯亲王福晋也犯起了愁:“不管怎么样该试的还是要试一试,赶在后日四阿哥那边宴请宾客之前叫老大媳妇去一趟,在然后我去宫里见一见太后,太后往常也疼惜咱们的佛尔衮,求一求太后也许效果更大。”

似乎也只能先这样试探着走动几步,纯亲王到还没有害怕四阿哥这边,他所思虑的更多的是圣心,如果皇上是真心要办佛尔衮那是不是说他所做的有些事情叫皇上反感了.......

染香院大大小小的屋子也有二十多间,当院有个无字的照壁,转过才能看见院子里的情形,右手一面有太湖石垒成的假山,假山上攀爬着不少藤蔓,四面有几株花树,另一面一棵郁郁葱葱的青槐树下设有石桌石凳,夏日里这样的阴凉看着都觉得舒服。

两面依着屋舍建了游廊,廊下挂着各色鸟儿,欢快的鸣叫。

推开三扇雕花的红漆门才算进了正屋,墙上挂着一幅范宽的《溪山旅行图》正面设有香案上头供着香炉两面摆着佛手乳瓜等物,两下里摆着两排凳子,左右各有两间又有明暗间,往左转过一扇铁力木的双面绣花鸟屏风,左手一侧挂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帘,透过珠帘可见宽大的红木贵妃榻,半人高的官窑青花瓷瓶,或红或绿鲜活的插瓶,后头便是暖阁,也是宝哥儿暂时住的屋子。

在过个雕花的月洞门左面临窗设着大炕,当地是一套圆面的大理石桌椅,一侧设有多宝阁,靠里安置这一张大大的拔步床,后头的暗间设有净房。

宝哥儿已经被奶娘们抱着安置了下来,胤禛刚从净房出来,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看见权珮进来,一面说一面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换了衣裳一起去瞧瞧武氏。”

戏要做就要做足,权珮颔首,转过屏风进了后头的净房,换了衣裳就同胤禛一起去了瑞院。

瑞院和染香院只隔了一条夹道,院子里巧妙的点缀着梅兰竹菊几样花卉植物,不大的院子里呈现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太医已经被请了过来正在替武氏把脉,胤禛和权珮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纳兰明月到也乖觉,配合的站在一侧抹眼泪:“还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疼的额头上全是汗,下头也见了红,您可千万看仔细了,要是她这孩子有个什么闪失,那就是您这太医不称职!”

太医的脑门上立时就出了汗,一旁坐着的四阿哥和四福晋面上的神情都很严肃,眼前的这位格格蛮横的开口随意说话,两人却好似默认了一般,床上的这位格格不管装的多像他也没瞧出一点动了胎气的样子,不知道又被卷进了什么纷争里,但此时的他只能连连应是。

权珮打量着屋子里一瓶新鲜的菊花,开口同胤禛商量:“瞧着武妹妹的情形确实不大好,就叫这位太医暂时先在府上住下,等武妹妹大好了再走不迟。”

太医听得四阿哥答应着说好,又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到时候这个所谓动了胎气的格格真的流产了,是不是他又会成为替罪羊?

有个清浅随意的声音同他说话好似早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他一怔才反应过来是四福晋:“武格格的孩子一定要保住,只要武格格的孩子保住了太医你才能安然无恙。”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并不麻烦,他只要做到安安静静守口如瓶,应该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段时间,于是难得真心的答应:“奴才明白了。”

这话好似也是说给床上的武若曦听的,叫武若曦原本故意皱着的眉头都展开了不少,仿佛病痛都减轻了很多。

佛尔衮并没有立刻回家,他知道回家必定免不了一顿责骂,他想好了一切却没料到会有个格格动了胎气,什么受了惊吓动了胎气一派胡言!又不是纸糊的,说动胎气就动胎气?他心里一面愤恨的想一面吩咐手下的人:“去跟巡城兵马司说一声,叫将那几个混混早早的放了!”

手下的人忙答应了一声。

巡城兵马司归大阿哥所管,下头的人接到这个口信一时到觉得两面的都不好得罪只能报给大阿哥知道,大阿哥听了冷哼了一声:“不过一个亲王的孙子就把皇子这么不放在眼里,当皇子都是吃软饭的?一个都不准放,往死里狠狠的打,我看哪个以后还敢跟皇子动粗!”

大阿哥这个人直来直往,嫉恶如仇,虽说跟胤禛算不上亲厚,但也看不惯佛尔衮这样的作为,在说不过是为难几个混混,纯亲王也没道理计较这些。

下头人得了信,又本身都偏向胤禛,几个混混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佛尔衮从小受尽宠爱,总觉得纯亲王府几乎可以一手遮天,也没料到他的话根本就没有管用,相反还叫里头的几个人下场更惨,他气的跳脚一时却没有更好的办法,眼见着天色渐暗只能先悻悻的回了纯亲王府。

一回去就被纯亲王亲自出马,抓了个正着,并留下话:“关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许去,宠的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晓月和翠墨说是教下头人规矩,但从开始说过几句话就没在多说一句,下面的人摸不着头脑只能按着之前所学的规矩本本分分的做事,院子里的规矩大体上瞧着到还不错。

因是新搬了家,康熙准了几个儿子几天假,只是早起惯了,天色还是深蓝,八个二等的丫头们就捧着一应的洗漱用具进了屋子,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才住了一夜就多了一种不知名的香气,叫所有陌生的下人都不自主的多了几分小心翼翼,高捧的铜盆,明亮的西洋镜,掐丝银盒里面的是鲜见的浅粉色金玉美人膏,低眉顺眼的下人,仔细看每一下都做得极其到位,也可见往常就是这样服侍主子的。

带着几丝慵懒的四福晋坐在梳妆台前,墨色的长发铺泻在身后仿佛一匹闪亮的缎子,不用多说,但一切都已经昭示出了这位主子无与伦比的尊贵和细致,要做好下人还要下不少功夫.......

用了早饭胤禛就去了前院见外院的管事,权珮在一旁的耳房里见了院子里的管事,她陪嫁的几房人现在也在里头,八个一等的管事里一共有四个是她自己的,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好或不好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看的清楚,便只淡淡的交代:“不论你们以前在哪侍候我都不想过问,便只看以后吧,好好做事,拿实际说话。”又因为明日就因为乔迁新居有宴,不免多说了两句:“我是不会刻意去分派下头人怎么做的,你们几个即是管事自然有各自应有的职责,下头的那些人做的好坏我是懒得知道的,只要事情有了差错我只找你们说话。”

这位不温不火的四福晋又一次叫众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怎样行事才算和了新主子的心意,有些下人是当初有些体面的人物荐过来的,或许还在等着权珮细细的问一问好显示出自己的不同,只是偏偏权珮不问好似也不想知道,那么暂时的来看他们就没有什么行事的优越性。

下人们恭敬的退了下去,权珮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闲适的喝着茶碗里的清茶,静香煮茶的手艺已经练了出来,现在喝茶多半不用她亲自动手,零零总总后院的下人也有几百来号,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不干不净的人,她到也不急,慢慢的看总能挑出来。

外头的丫头进来回话:“三福晋和纯亲王世子福晋一起过来了。”

听说三福晋跟纯亲王世子福晋是堂姐妹,纯亲王世子福晋想要为儿子来探路,又害怕进不了门,便拉上了三福晋,有三福晋在权珮总不好拒之门外。

权珮说了声请,不多会就见到了神情有些尴尬的三福晋以及笑容满面的纯亲王世子福晋,三福晋也是却不过情面只得答应,但内心里实在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因为,帮了谁似乎都不好。

第四十六章

只家常的绾着个发髻,在脑后别一只碧玉簪子,娟秀细腻的脸庞上一双眼尤为出彩,带着浅淡的笑意和若有似无的慵懒,大红缂丝团花旗袍明艳亮丽却也如绿叶衬托红花,显得越发的高贵别致。

三福晋勉强的打着招呼,纯亲王世子福晋董鄂氏在一旁打量着这位不曾正儿八经打过交道的四福晋,估量着该如何开口说话。

“这位是纯亲王世子福晋也是我堂姐,说跟弟妹有些话要说,又怕没登过门,没个人领着不好进门。”三福晋解释着自己的来意,不自然的摩挲着手中的茶碗。

权珮朝着纯亲王世子福晋董鄂氏一笑:“到没想过世子福晋会来。”

纯亲王世子福晋董鄂氏也一笑:“听说四福晋这边搬家,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忙可以帮的?”

“事情有下人去做,我到操不上什么心。”

这位四福晋不咸不淡,董鄂氏握了握手里上好的官窑青花瓷茶碗:“刚过来的路上听说您这边过来的时候路上遇上了恶人捣乱,没有什么事吧?”

“皇子搬家遇上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叫人心里不舒畅,不知道四九城什么时候乱成了这样,我到还好,只是家里有个格格动了胎气,到现在都不能动,我们爷很生气。”

终于说到了正题,三福晋觉得坐立难安,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董鄂氏显得惊讶:“怎么好好的到叫个格格动了胎气,那实在是.......您也别太担心,想来只要太医得力必定能转危为安,恰好我认识个这方面的一位圣手不若荐过来给府上的格格治病,必定能保住孩子,这样到也显得您用心。”

佛尔衮的强势蛮横大抵也有不少是从董鄂氏这里继承来的,是害怕她会故意害的武氏流产所以想要强硬的派个太医来坐镇?真是可笑,自己的家里事为什么会同意别人插手?

“宫里的德妃娘娘也给荐了个太医过来,现在已经住在了我们府上,想来也不会比世子福晋说的那位差,到不劳世子福晋操心了。”

权珮拒绝的不留情面,董鄂氏面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我说的那位圣手,连太后都赞过几次。”

太后自然比德妃大。

这位世子福晋跟三福晋实在不像,三福晋听着堂姐这样说话,几乎羞愧的将头埋进茶碗里,董鄂氏的眼里却还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真没见过这么来谈条件的。

权珮已经不耐烦了起来,转动着手指上的宝石戒指:“世子福晋这样说,我现在都有些不明白世子福晋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权珮眼里淡淡的嘲讽叫董鄂氏觉得仿若是嘲笑,嘴角不自主的抽了抽:“为了过来看看四福晋,跟四福晋说说话。”

丫头从外头进来:“武格格又瞧着不大好了!”

权珮便起了身:“那就不陪三嫂和世子福晋了。”她说着往外走,董鄂氏却起身跟到跟前:“我陪四福晋一起去看看。”

董鄂氏不由分说的要挽着权珮的胳膊,权珮刚好抬起胳膊扶了扶头上的发钗,董鄂氏扑了个空,就跟权珮错开了几步,只听得权珮淡淡的道:“家里有事怠慢了,两位慢走。”

董鄂氏站在原地看着权珮走远,愤愤的甩了下帕子,见三福晋一面朝外走一面道:“堂姐还不走?”

董鄂氏只哼了一声。

马车上董鄂氏不免朝着三福晋抱怨:“以前还以为这个四福晋是个温和知礼的,今儿才算见识了,说走就走,客人都扔下不管,说起话来也咄咄逼人,真叫人看不惯!”

儿子做了坏事,到底算是上门赔罪的,结果话都谈成了那样,还要叫人家好言相待,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堂姐以前也不是这样,做了纯亲王世子福晋渐渐的越发要强起来。

三福晋只但愿权珮没有生她的气,董鄂氏抱怨了半响,三福晋只淡淡的道:“以后堂姐再去那边,就不要在叫我了,刚搬了家,家里事也多,我只怕没有空闲时间陪您。”

董鄂氏一怔,打量着三福晋:“你是害怕得罪了四福晋?怕什么,在怎么样后头还有我,你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一个亲王的世子福晋真就觉得比皇子福晋还尊贵?

三福晋不想跟董鄂氏较真,只道:“您知道的,我们爷不喜欢我参合外头事,女人还不是靠着男人过,他不高兴,我也不敢太过。”

说是因为三阿哥,董鄂氏似乎才觉得可以接受:“说的到也是,还是家里的男人为大。”

武若曦好好的哪里能动什么胎气,权珮出了院子顺着夹道去了后头的花园,叫丫头折了好几样花插瓶,又在亭子里面坐了一回才回了屋子。

董鄂氏一回去就去见了纯亲王福晋,带着委屈诉说:“.......您不知道那个四福晋,自瞧见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根本就不用正眼看我,好话说尽,她也不怎么理睬,在后面说是家里还有事起身就走,直剌剌的就把我跟三福晋撂在了当地,叫人面子上都下不来!”

纯亲王福晋皱起眉头,又是烦躁又是生气:“这么说四阿哥那便是不打算跟咱们好好谈?非要跟咱们府上闹僵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董鄂氏瞧了瞧纯亲王福晋的神情,又加了一句:“哪里是愿意谈的,要是愿意,话总该要好好说吧?我瞧着那个四福晋根本不把咱们府上放在眼里的。”

说的纯亲王福晋终究也不高兴起来:“一个光头阿哥福晋,也太嚣张了些!”

董鄂氏垂着眼掩饰住得意,用帕子沾着嘴角,叫这个四福晋得意,要是不能把这个四福晋收拾的伏低做小低头认错,那她这个亲王世子福晋也就白当了!

胤禛忙了一早上才回了后院,又将前院侍卫管事等的名单给了权珮一份,问起了早上那会董鄂氏来的情形。

权珮舒展的靠坐在迎枕上,身下的缎面坐蓐绵软舒服,叫她脸上也露出几分惬意:“是个跟那位佛尔衮有些相像的人物,咄咄逼人,想来也不是纯亲王府的本意,但不管如何,只怕事情已经更僵了,爷可要快刀斩乱麻,早些了事才妥当。”

搬了家屋子宽敞又亮堂,做起事来都觉得自由舒畅,虽说目前还有个棘手的事情,但却依旧影响不到胤禛还算可以的心情,也同权珮一般舒展的躺着:“已经交代下去了,尽快将那家死了人的家眷叫到跟前在问一次,录口供画了押在说。”

权珮伸手拿了一本书在手里:“最好叫人将这一家子看起来,防着纯亲王府那边耍花样,若是有人过来对着那一家子威逼利诱那是最好,刚好抓个正着,到底纯亲王府能不能搬倒看的还是皇上的意思,但若纯亲王打算一手遮天触到了皇上的底线,只怕也不能有好果子吃。”

胤禛已经昏昏欲睡起来,这几日搬家却确实忙累,只嘴里还是不忘答应:“知道了,放心吧。”

一旁的丫头看见早将窗户下了下来遮住了强烈的光线,屋子里就显出了阴凉。

权珮就在一旁安静的看起了书。

也许连胤禛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做事总是喜欢跟权珮商量,听权珮的意思,未必是想靠着权珮做什么,只权珮在跟前他就会觉得安心,好似事情也就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岁月静好,只但愿可以一直这样相伴,不离不弃......

纯亲王福晋向太后递了牌子,很快太后就见了纯亲王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