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在给权珮干活,这众人都看的出来,武若曦用帕子掩着嘴咳嗽了几声,连眼也晦暗了起来,太阳底下,认真干农活的胤禛看起来又是别样的风采,每一锄头都透着强健,坚毅的侧脸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这样便足够将人的心都融化,武若曦深深的看了几眼,最终垂下了眼,再好也并不属于她......

荣妃才抄完佛经从小佛堂里出来,身上还带着紫檀木的香气,宫女侍候着她净手,在她身边低语:“太后叫了几次太医过去诊脉,但对外也只说是偶感风寒.....”

八阿哥成了闲散宗室太后肉疼了,荣妃嘴角便带了几分笑意,又想起她先前的几个孩子,笑意更浓却也更阴冷:“慢慢来,总要叫她知道什么是心如刀绞!”

三阿哥的声音传了进来,荣妃脸上的笑意又娴静起来,听得三阿哥进来就道:“额娘,儿子想着皇上总说太子是魔怔了,要不就借此机会将大阿哥彻底铲除了!”

三阿哥跟大阿哥有什么深仇大恨?大阿哥已经注定再难东山再起了,三阿哥还不放过?

荣妃坐在了榻上,抬头打量着三阿哥:“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三阿哥一顿,忙道:“哪里,只是跟幕僚商量了很久,觉得这是可行的,所以来问问额娘的意思!”

儿子大了也总有自己的想法,铲除了大阿哥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不想事事都让三阿哥觉得受制于她,反而生出反感:“你若觉得可以额娘没有二话,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给太子的异常表现找到了借口,皇上或许会复立太子的?”

三阿哥张了张嘴,又想起沈珀那闷闷不乐的样子,终究咬牙道:“能废第一次,自然也能废第二次,这个儿子心里有底!”

沈珀原先也是富家子弟,只是因父亲得罪了大阿哥府上的幕僚而招来了灭家之祸最终受尽苦难,他答应为沈珀报仇,这是个好机会,不能错过。

荣妃便摆了摆手:“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做吧,只是千万小心。”

三阿哥听得荣妃答应了,眉眼之间盛满笑意:“谢额娘!”这样说了一句就匆匆的转身离开,好似有些迫不及待,这叫荣妃的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胤禛将不争这两个字做到了极致,每日里若不是在家庙里看经书就是给权珮打下手种花,似乎连外头的消息都迟迟收不到,连跟大阿哥家的三格格关系要好的大格格都听说了大阿哥被关押的事情,胤禛才知道。

“三阿哥告发大阿哥咒魇皇太子,皇上叫人去查果真就找到了咒魇之物,大发雷霆,立即就将大阿哥监禁了起来,又害怕大阿哥在为非作歹,听说手脚都是捆绑住的。”

大阿哥家里的事情三阿哥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说白了,还是有内线,只怕当初的一批宫女太监里大阿哥府上也有不少,里应外合自然就将大阿哥死死的制住了,自来咒魇之说最虚幻,但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只要中招都永无翻身之日。

真是多事之秋。

大格格瞧着很难过,久儿特地去看望:“.....现在风头正紧咱们什么都不敢做的,等过了这阵子就是悄悄去看看惠儿姐姐也是可以的,大姐姐不要太难过,咱们能帮衬上就帮衬些.....”

久儿年纪小又活泼可爱,外人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但一遇上事,说出来的话还是叫人另眼相看,到底是嫡额娘亲自教导的孩子非比寻常,大格格握着久儿的手:“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不会乱来的,免得给家里惹了事,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前一刻都还好好的.....”说着又觉得酸涩不安起来。

宋氏听说久儿过来,忙端了点心果子过来招呼:“你们姐妹两坐下好好说话。”又交代下人招呼周到自己才出去。

久儿挽着大格格的胳膊并排坐在榻上:“我也觉得事情变幻多端,实在不好捉摸,但最坏也跟父母兄弟在一处,在说咱们又本本分分的,按着阿玛和额娘说的来一定也没什么祸事!”

久儿这样坚定让大格格的心都安了几分,面上有了笑意:“多谢妹妹来陪我说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上又下旨叫朝臣阿哥们推举下一任的太子。

听得这消息,太后的病似乎都好了很多,吩咐杨清:“去找阿灵阿说话,活动关系,这次务必将八阿哥保举成太子!”在太后看来成与不成端看这一次能不能成功翻身了。

胤禛也才将后头的另一块花田翻完,进了门换了衣裳,见权珮正在书桌前写字便走了过去:“皇上叫举荐太子。”

权珮笔也没停:“你心里是有底的。”

胤禛笑了笑:“到什么都瞒不过你。”

胤禛自来为太子办事,而皇上心中其实对太子又有了愧疚感,只怕这次为太子请命的人不会多只会是别人,越是这样皇上只怕越要抬举太子,胤禛忠心厚道自始至终念着太子又揣摩对了皇上的心思,一举两得自然要保举太子。

今年的十一月没有雨没有雪,所以特别干燥,苏州的年货送了过来,随行的还有陈然和媚娘兄妹两个,好久不见媚娘早成了大姑娘,容貌妩媚气质坦荡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连权珮都看的喜欢。

听说陈然过来,弘谦也从前头赶了过来,媚娘瞧见外头青色长袍的少年看起来干净明朗又透着沉稳坚毅,清亮的眼看着她的时候叫她无端的心跳加快。

“这是媚娘么?好久不见都快不认识了。”弘谦的声音不徐不疾,听起来却又有力沉稳。

媚娘便也笑:“是呀,好久不见,我也快不认识你了!”

问候了马世俊和郭彩云几句,权珮就叫久儿陪着媚娘去了花园转,而弘谦则陪着陈然。

第一次见面也是冬日,只是那时候梅花绽放雪才刚停,路边有丫头低声说话。

“瞧见今儿来的两位太太带的格格了么,你觉得哪个好?”

“还是李御史家的格格好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的多漂亮,天仙一般!”

“我到是瞧着王尚书家的格格好,性子好又爱笑,多和善呀,将来做了大奶奶咱们下人也松缓!”

媚娘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转头看久儿:“你哥哥已经在选妻了么?”

久儿浅笑:“我到不知道,不过也快了吧。”回头又多看了两眼说话的丫头,自有人过去处置。

御史家的也罢尚书家的也好都不是她这个漕帮帮主的女儿能比的,她的眼渐渐暗淡下去,忽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一趟,不过是徒增伤感而已.....

奏折里竟然有将近八成的人推荐的是八阿哥,这让康熙深感意外,又万分震怒,皇帝健在又怎能允许儿子的威望高过自己,八阿哥注定要受帝王猜忌,要受灾难。

乾清宫的大殿上康熙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看向八阿哥只剩下厌恶。

“......胤禩自幼性奸心妄,且处处沽名欺诳众人,希冀为皇太子...胤禩之妻妒忌行恶...八阿哥未尝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贱......”

康熙出口,将八阿哥八福晋以及良妃贬的一无是处,言辞犀利,尖刀一般挖人心血,让下首跪着的八阿哥都颤抖了起来。

太后立在慈宁宫的大门口,连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都不知道,听得守在乾清宫外的太监回来传话,闷哼了一声晕倒了过去......

第九十八章

皇上做事叫人很多时候是摸不来脉络的,大阿哥咒魇皇太子为太子的怪异行为找到了原因,皇上下了好几份诏书为太子辩驳,接下来就将太子释放,甚至明明上一刻明明对八阿哥极其厌恶,跟着也复了八阿哥的贝勒爵位。

四十七年的新年过的一点都不好,自十一月下起大雪,一直断断续续没停,京城受灾不小,惠妃良妃甚至太后都病了,到了三十晚上宫中的晚宴人比往常也少,大阿哥、八阿哥和家眷都没在场,胤禛和五阿哥因为还被皇上派出去赈灾,这会也还没到,气氛实在低落。

宫女们正跳着有力的狩猎舞,连音乐也高亢激昂,皇上不知正在跟太子说些什么,瞧着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十三福晋歪头打量,轻拽了拽权珮的衣裳,权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忽的见有个端着盘子的宫女手上亮光一闪。

那宫女的声音尖锐刺耳叫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她有些歇斯底里的将匕首刺向了上首的康熙:“康熙,受死吧!”

侍卫们慢了半步,太子已经大义凛然的挡在了康熙身前,匕首刺进了太子的肩膀,鲜血乍然冒了出来,侍卫们乱刀砍死了作乱的宫女,血流成河。

后侧的女眷们哄的一下乱了,十三福晋紧紧的拽着权珮,权珮朝着久儿那一桌看过去,见大格格正将久儿和二格格都揽在怀里,她便带着十三福晋走了过去,大格格瞧见权珮,差点落了泪,被权珮拥在怀里,闻着权珮身上的香气三个孩子才渐渐安稳下来。

康熙焦急的声音众人还听得见:“胤礽你怎么样?!还不快传太医!”

废太子赤胆忠心,这样的作为只怕叫现在被儿子们伤的遍体鳞伤的康熙万分感动,起到的作用比着平时多了更多,伤不及要害,却意义重大。

连荣妃的眼神都深邃起来,轻弹了弹衣裳起来,动作从容,语气却格外急迫:“快去瞧瞧皇上!”荣妃带头往过走,一众妃嫔才反应过来。

贼子被制住了,只是场面有些吓人,侍卫们将人拖了下去,一众小太监很快就将血清理干净,特意点了味道重些的桂花香熏散血腥味。

好好的一场年夜宴就这样散了,皇上让人将太子抬去了近处的乾清宫,妃嫔们跟了过去,福晋们便也散了。

外出的胤禛和五阿哥听到消息也很快赶了回来,胤禛瞧见权珮母子略顿了顿脚,嘱咐了一句:“回去歇下吧,不用等我了。”

三福晋朝这边看了一眼,眼里的羡慕一闪而过。

弘谦也没回来,随着胤禛留在了宫里,权珮叫人将大格格姐妹三个安顿好睡下,自己才回了屋子,屋子里忽的出现了个黑衣的人,将纸张放在权珮的案几上又很快消失。这是暗卫送来了消息,不过是早前吩咐的打探的荣妃在宫中的一些过往的事情。

都过了子时,才听得胤禛从外头进来,忙了一天了宫里又有事显得很疲惫,早有准备好的莲子银耳羹端了上来,热气腾腾胤禛果然觉得有些饿了,喝了一碗觉得舒畅了很多,又有丫头端了热热的洗脚水上来,侍候他泡了个脚,这下子一身的寒气也驱散了,整个人暖洋洋的舒服,于是舒服的微眯起眼靠在榻上同权珮说话:“....太子到不要紧,血止住了,伤口也不大,不过皇上跟太子说话又好似回到了前些年的时候,疼爱又精细,我们这些儿子们根本看不进眼里去。”

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作用。

“那宫女是谁派来的?”胤禛回来权珮便也犯起了困,说话声音也轻细起来。

胤禛睁眼看了看,起来牵着她的手一面向里走一面道:“说是朱三太子的遗孤,一直潜藏在宫里,现今朱三太子死了,出来为她爹报仇的。”说是报仇到更像是自寻死路。

床铺早铺好了,也熏过了,被褥绵软温暖,权珮脱了衣裳躺下,人也迷糊了起来胤禛一躺下她便往跟前靠了靠:“.....查到了些荣妃早年在宫里的事情。”权珮这下意识的动作叫胤禛眼里带了几丝暖意,将权珮揽在怀里,听着她趴在他胸前说话。

“.....荣妃马佳氏,员外郎盖山女。康熙六年,生皇子承瑞。十年,生皇子赛音察浑。十二年,生皇三女固伦荣宪公主。十三年,生皇子长华。十四年,生皇子长生。十六年二月,生皇三子。育有五子一女只活下了一女一子。康熙早年皇上年幼,太后太后年迈权臣当道宫中实在混乱,早夭了皇子公主不少,但其实都有迹可循,皇子承瑞原本康健,但还未足月就因宫人照顾不周从榻上摔下来,此后不久就没了,还皇子赛音察浑时被赫舍哩皇后罚跪,导致孩子早产也是未足月就没了,皇子长华在喝了惠妃经手的一碗米粥之后也没了,而皇子长生的死则跟太后有关......”

权珮说着声音越来越轻,话还未说完就睡了过去,胤禛轻抚着权珮的脊背想着这些消息,死了四个孩子只怕荣妃心中也是恨极的,而如今跟这些孩子的死有关联的人似乎都遭受了报应,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不论是谁,若心中充满恨意,总能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在说荣妃当年能生下这么多孩子,可见深受皇上宠爱,就算这几年没了当年的势头,但不争不抢的荣妃还是没人敢小瞧,就是对上三阿哥皇上有时候似乎也多有包容,可见现在的荣妃在皇上心里还有不小的地位......

八福晋欢欣的将一筷子酱鸭舌夹给八阿哥:“这是我前几日跟着厨娘学的,你尝尝,我做的味道喜欢不喜欢?”

八阿哥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调料没放好竟有些涩,只是八福晋满眼的期待,他便浅笑起来温和的道:“很好吃!”

八福晋果真越发的欢欣,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那便好了,我还怕你不喜欢!”她这样说着眼又渐渐暗淡了下来:“都是我拖累了你,叫皇上有了更多的说辞....”

皇上的话好似还在耳边,想起来就能让八阿哥打个哆嗦,虽说给了他贝勒的爵位但却没让他去参加年夜宴,可见心中还是对他不满,努力钻营了这么久,难道真要功亏一篑?外头有小太监进来:“宫里出事了!皇上遇刺,二阿哥挡了一下,有惊无险!”

八阿哥站了起来,原地走动了几步:“我进趟宫,你先休息吧。”

“难道还要赶上去听皇上说那些话?!”

八福晋的话叫八阿哥一怔,转身看了看八福晋:“在难也要去的,即便不为我为了你跟额娘不被人瞧不起我也要去试一试,我说过要你跟我过上好日子的。”

八阿哥的话好似还在耳边,只是人已经大步走了出去,八福晋泪流满面,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她早受够了,她宁愿吃糠咽菜也不想在这样胆战心惊下去,只要跟八阿哥长相厮守就好......

太后身子不好,后妃们轮流在跟前侍疾,今夜刚好轮上荣妃,荣妃低眉顺目正侍候着太后喝药,跟随荣妃的宫女端了小点心进来,看似无意的说话:“听说八阿哥进宫来看望皇上,却叫皇上痛骂了一顿,说若是八阿哥不在这,他和太子还能长命些!”

太后听得这话身子一震,抓着小宫女道:“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奴婢不敢胡言乱语!”

太后突然颓丧起来,猛的又咳嗽了起来,荣妃好似吓坏了,焦急的道:“快去叫太医,太后又不大好了!”

废太子受伤皇上很心疼,大年初一就开始兴师问罪,审问谁为首倡立胤禩者,没人敢说,又转头问张廷玉,张廷玉好似有些慌张,脱口而出“马齐”。

“皇上是想杀鸡儆猴,不惜废掉一个马齐呀!”胤禛有些感慨的看着佛经。

群臣举荐八阿哥为太子这件事确实是近期康熙最为反感头疼的一件事,只可惜了马齐,张廷玉一句话就让康熙下令将马齐拘禁了起来。

权珮挑了件缕金挑线的牡丹大裳,配的是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又在头上加了朵桃色的堆纱宫花,于是越发的艳光照人,连胤禛的目光都从爱不释手的佛经上离开了片刻。

“姨母跟姨夫的姐姐乌苏夫人还有堂姐带着自家的姑娘一会就来了。”都说是来看权珮新养的牡丹的。

“说的乌苏夫人可是江西通政使乌苏大人的夫人?你那堂姐是都转盐运使唐力的夫人?”

权珮浅笑:“我才一说你就都知道了?”

“弘谦的事情不是小事,我自然心里有数,两家人到也不错,听说家里的格格在外也有贤名,你仔细瞧瞧也好。”

眼见着今年就有选秀,弘谦刚好到了年纪,在这风口浪尖是不求什么太过显眼的人家的,只要姑娘贤惠能做弘谦的贤内助就行,他到时候亲自求到皇上跟前,皇上多半也能答应。

毕竟还有选秀,即便是相看也说的极其隐晦,权珮亲自迎了姨母还有乌苏氏那拉氏进门,乌苏氏身后跟的女孩身量高挑穿着一身粉色裙衫,眉眼清澈柔和,还带着一股浅浅的书卷气,乌苏氏笑着道:“花蕊,快给福晋行礼!”

那拉氏带着的女孩穿着一身浅绿色裙衫,气质干净清明,说起话来也悦耳好听,那拉氏笑着道:“瑾玉比花蕊年幼些,该叫一声姐姐。”

都是大户人家,知道分寸,没必要事还没成彼此先成了乌鸡眼斗在一起,那可真就成了笑话。

没想到两家的姑娘看起来都这样出色,这到叫人有些为难起来。

弘谦才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拿着几本账册,跟着的小厮就不知道从哪打探来了消息:“大爷,听说今儿家里来了两位格格!”小厮的一双眼咕噜噜的直转,说了这么一句就在不多说,但弘谦也已经领会,瞧了他一眼:“是不是很清闲?”

这不温不火的声音让小厮一怔,忙堆了一脸的笑意:“爷说的哪里话奴才还要给爷乘着今儿暖和将书拿出来晒一晒,事还多着呢!”一面说一面一溜烟的跑了。

原也不太在意这些是,只是无端的总会想起故人,于是眉目之间难免有了郁色.......

第九十九章

雍郡王府的花房比别处的都要大要宽敞,顶上是用玻璃镶嵌,这会正午上头铺盖的厚毯揭开花房里一片透亮,比外头要温暖的多,牡丹、木槿、海棠、茶花、杜鹃种种花木竞相绽放,便是姹紫嫣红的春日也不可与此处争辉,乌苏氏和那拉氏都看得目瞪口呆,更何况两个年纪小些的姑娘,里面竟还点缀了几处不大的假山,踩着小石子路曲折的行到中间,紫藤花架下设有桌椅,仿佛世外桃源一般让人看的心旷神怡。

说是来帮胤禛挑花的弘谦走了进来,花蕊和瑾玉都不自主的看了过去,在家也早听说过这这位大爷的名声,幼年时候曾跟四福晋在外头住过几年,老持稳重不是现今的皇室子弟所能比拟,听说一直在帮四福晋打理家业,自己名下也有不少产业,年纪轻轻已经不容小觑。

听得他问候了乌苏氏和那拉氏,乌苏氏和那拉氏笑着打量,不免眼里又多了几分满意,两人对视笑意渐深,权珮笑着打发了弘谦去挑花,自跟乌苏氏和那拉氏说话,只是却能听到弘谦吩咐小厮的说话声:“.....将这两盆君子兰送到前头的书房,将这一盆紫山茶给三爷送过去,我前几日不是叫将那盆月楼翡翠换个好看些的花盆么?怎么不见?等明日出门就要用,不要耽搁了。”不徐不疾温和但却透着不容置疑。

接着便是小厮恭敬的说话声:“您吩咐过就已经准备上了,不好放在这里怕被下人们笨手笨脚碰坏了,就在旁边的小暖房里,您要用只管吩咐一声。”

听这情形,这位雍郡王府的大爷在府中的地位也是说一不二的,难得的是一表人才人又温和知礼,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良配。

乌苏氏和那拉氏从雍郡王府告辞出来,带着女儿各自上了马车。

花蕊自小贞静话并不多,乌苏氏笑着问她道:“弘谦阿哥怎么样?”

花蕊微抿嘴:“温润如玉,但目光坚定,目不斜视懂礼守礼,若家常所传弘谦阿哥的事情都是真的,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乌苏氏的脸上笑意更胜:“还从没听过你这样评价过谁,只是说纨绔子弟不屑多言,你心高气傲额娘也怕是受委屈,今日能得你这样一句话,额娘便知道该怎么行事了!”

花蕊垂下眼,揉捏着手中帕子,面颊却悄悄爬上了粉色。

那拉氏自上了车就一直对弘谦赞不绝口:“.....你哥哥像弘谦阿哥这么大的时候正是跟那些不争气的东西骑马遛鸟不听话专惹事的时候,我几乎没叫你哥哥气死,好在还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女儿,才叫额娘心中稍微宽慰了些,四福晋真是好福气,能得这样一个懂事的儿子!”

“弘谦阿哥懂事那也是四福晋会教导,四福晋说话做事总瞧着跟寻常女子不大一样,光是一身的气度就叫人望尘莫及,真是.....”瑾玉满目崇敬,到叫那拉氏轻笑了一声:“事还未成你便这样一心向着别人,可见是桩好事!”

瑾玉一抿嘴,微掀起帘子朝外看去,见街上热闹,嘴角便渐渐扬起个笑意。

京城有位学识渊博的杨老先生,前些年一直游离在外,近几日才回家来,弘谦有些学识上的东西不大明白特地想去请教杨老先生,听说杨老先生喜欢艳丽的牡丹所以特地挑了一盆去拜会。

也没想到就能见上,到也聊得投机,才从正门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弘皙,弘谦便朝着弘皙微微颔首:“你也来看杨老先生?”

弘皙从马上下来:“大哥是来求学?”杨老先生生性古怪,寻常不见达官贵人,即便见了也总是没有好话说,但瞧着弘谦的神色好似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是呀,有些学问不大懂所以特地来见杨老先生。”

弘皙便也只点头,直瞧着弘谦走远才叩响了小宅的大门。

权珮刚打发了铺子的掌柜,转头问起了陪坐在一旁的弘谦:“今儿可顺当?”

“一切都好,劳额娘挂心,只是出门的时候遇上了弘皙。”

“昨天的那两个姑娘你觉得如何?”

权珮话题转的快,弘谦也并没有惊讶:“额娘觉得哪个好便是哪个好吧,儿子也没瞧见。”

越大越沉稳,只是在权珮看也越来越闷,什么话都不肯多说,竟总让她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权珮便叹了一声,说起别的:“弘皙找杨老先生是什么原因?”

说起这样的话,弘谦眼里的光亮才多了几分:“杨老先生教过的学生数不胜数,也算是泰斗级的人物,他若肯为废太子出面号召大臣保举,只怕也是声势浩大,想来废太子摸着了皇上的心思,还是想冒险试一试。”

这话到都说到了点子上,确实越来越睿智了。

权珮便放心的起了身:“你去寻你阿玛将这事说一说吧,只怕朝堂上又有新动向了,早做防范才好。”

弘谦便也答应着起了身,听着向后堂走去的权珮道:“马帮主的夫人来信说媚娘不想嫁人,唉,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弘谦便不自主的怔在了原地,不愿成亲么?只是这怎么行......

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心思,便是有喜欢的人在权珮看来也无可厚非,只是媚娘实在不合适,想来弘谦比她想的还明白,所以才一直不问不见吧,但愿老天厚待这两个孩子吧,别像她一样想起千年前的事情总是在忏悔......

权珮进宫去看望德妃才知道十三福晋病了些日子了,德妃一直记得挑剔的权珮喜欢小金橘子,若有便留着给权珮,又同权珮低声说话:“惠妃和良妃现在瞧着挺可怜......”

一旁同坐的十四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听得德妃这样的说话口气不免侧目,两个人说起话来好似是经年的老友,德妃对这位四嫂根本没有丝毫的威仪,说是对四阿哥这个儿子不上心,但瞧着对儿媳妇却是极好的样子,她自来受十四的宠爱,于是连德妃也高看她一眼,这样被干干的凉在一旁到底心有不甘。

德妃才说道:“......前两日我去看了一次,良妃那样貌美,好似是一心求死一般,瘦的脱形了,差点认不出来.....”

“额娘真偏心四嫂,我说那小金橘额娘一直舍不得吃,原来是藏着留给了四嫂,可见我也失宠了!”她突然笑语嫣嫣的开口说话却没有留意到德妃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悦。

德妃微坐直了身子:“不是说回去还赶着给十四做几件春季的新衣裳么?我就不留你了。”

这是要赶人?舒舒觉罗氏在德妃这里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强装镇定却还是觉得被四周围的下人看了笑话,于是连脸上的神情也僵硬了起来。

权珮看着舒舒觉罗氏的背影:“她还是个孩子,何必跟她较真。”

德妃摇头:“是我太纵容她了,叫十四的后宅也没个样子,嫡福晋要是连侧福晋都压制不住祸患无穷,人要有自知之明,否则谁也抬举不了她。”

十四进了舒舒觉罗氏的屋子见舒舒觉罗氏正在落泪,微皱起眉头:“谁这么大胆子惹了你?”

舒舒觉罗氏一瞧见是十四一下子更觉得委屈:“额娘往常都疼我,今儿四福晋一去额娘那,额娘就当着下人的面赶我回来!我就想,我何尝得罪过四福晋,叫她不知道在额娘那说了我什么坏话,到叫额娘嫌弃起我来!爷......”

“行了!”十四猛然的呵斥声叫舒舒觉罗氏连流泪都忘了,怔怔的看着十四,听得十四不耐烦的道:“四嫂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在这胡言乱语,额娘不给你面子自然有她的道理,既然这样,你这几日就好好在屋子里养养性子,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样!”说着一甩袖子出了屋子,舒舒觉罗氏这才想起来大哭,怎么一个两个都偏着那个四福晋,好像全成了她的错一般!这个四福晋太讨厌了!

舒舒觉罗氏在十四这里受了挫,很快就有人向嫡福晋完颜氏通报,完颜氏放下手里的针线微微笑了笑:“她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难道不知道年纪小一些的一众阿哥看四福晋都像看神人一般,自小崇拜的人怎么可能允许别人随便乱说话,四福晋真要整治她,未必能叫她察觉出来,是她自己太猖狂了.....”所以迟早要载大跟头,她不急总有一天就收拾了这个舒舒觉罗氏。

从宫里出来,权珮顺道去看了十三福晋,十三福晋得的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气血不畅月经不调,但因有些时日了,所以看着脸色不好人也没有精神,看见权珮才勉强挤出个笑意:“四嫂怎么来了?”这几日京城的局势乱,寻常人家都不敢随意走动,何况达官贵人们,没想到权珮会专门来看她,她急忙叫下人上茶点,却见权珮走动了一圈,转头问:“十三没在么?”

身旁侍候的嬷嬷心里一酸,在又怎么样,终归是不来看福晋的,当年的事情他们自然也听说了不少,只是没想到十三爷到现在也放不下。

看着主仆忽然暗淡下的神情,权珮微叹了一声:“路既已这样了就要努力好好走下去,人心总是肉长的,你这样好,我就不信捂不热十三的心。”

十三福晋想起自己的艰难,眼也有些湿润,但她自来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坚定的点头:“四嫂说的是,我这辈子不做亏心事,老天也不忍心薄待我的!”

看着十三福晋精神不大好,权珮也只略坐了坐就起了身,大抵是听说权珮过来了,十三才从前院过来,碰上往外走的权珮:“四嫂怎么不在坐一会?”

权珮看了看他:“你何必呢?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你福晋难道有错?”

十三似乎并不愿意谈这些事:“四哥在家么?我有事想找他。”

“你四哥你什么时候都能去见,但一个人的心若真的被伤透了,等你想在挽回就再不能了。”

十三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叫四嫂操心了。”他一路将权珮送上了马车,转身向里走,到了二门口顿住脚步,终究朝正院走了过去。

嬷嬷听说十三要过来,满脸惊喜:“还是四福晋能耐,几句话就说的爷动心了,这不就来看福晋了么!”

还是叫太子说动了杨老先生,又有别人使劲,朝廷上果真又有不少人保举太子,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盘算的,终归太子以前的不好都有了合理解释,而朝堂上没有太子朝臣的心不稳定,对局势也不好,在不知道应该选哪个儿子为太子的前提下,皇上觉得还是让废太子继续做太子最好。

于是康熙四十八年三月,皇帝昭告天下复废太子太子之位。

太子又重新成了太子,而大阿哥被囚禁,八阿哥遭了大忌讳。太子阴笑着吩咐下人:“去跟看守大阿哥的人说一声,务必将大阿哥照顾周到了....”下人心领神会忙答应着下去办事。

重新回到宫中,竟然有些恍如隔世,太子张开双臂大笑,在为太子他什么都不为,只为了将那些在他被废之时落井下石的人都惩治一遍,也叫这些人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生不如死!索额图,你的仇你的恨我会帮你报完的!

第一百章

四月的时候恰好赶上太子妃的寿辰,太子便刻意要大作,太子妃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一闭眼好似能看见那些下人们忽然变化的嘴脸,尖酸刻薄,才多大点时间,连饭食都时常端来坏掉的,将她心爱的八凤赤金步摇拿在手上贪婪的哈哈大笑,现在想到都让她觉得刺耳又冰冷。

“低调一些吧,才刚刚好转......”太子妃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细弱。

太子哼了一声:“我现在才看明白,守礼也好懂事也罢都不顶用,说到底看的是皇阿玛的心思,既然重新做了太子那就要风风光光的享受,能将那些不知廉耻的东西踩在脚下一日就踩在脚下一日!”又转头看太子妃:“万事都有我,我说怎样就怎样!”

太子猛然拔高了声音叫太子妃身子一颤,终究也只是叹息,说到底自然还是太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权珮半道上碰上了十三福晋的马车,十三福晋看着气色好了很多,瞧见是权珮硬跟权珮挤在了一个马车上,久儿也在,直笑十三福晋:“十三婶比我还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