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依着周帝以及齐天乐一贯的作风,他们很可能不会亲自动手,反倒是通过某些隐晦的手段引出人心低最深处的**,利用那些人来设计布局——江南税务时,齐天乐就利用过刘伯心底的隐恨而暗害薛县丞;利用过梅香对于生母的渴望而掠走谢晚春;萧妃与萧家之事亦是如此。而且,从利益论来说,无论是钱副将还是岳副将都有嫌疑。可今日一番言谈,这两人看上去却又全然不像是会下毒的人。

午间,谢晚春补足了觉,总算有精力爬起来与王恒之说话:“要不然,你去查一查那个蓉娘?”她用手支着下巴,懒洋洋的建议道,“能叫岳副将硬抗着,一直到二十多岁还不肯成婚的女人肯定不是个简单的。”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敏敏妹子的地雷,抱住么么哒(*  ̄3)大家晚安,早点休息,MUA~~~

这个案子完了差不多就能解决齐天乐了,然后收收尾,来几个番外(*^__^*)

PS.机智小问答:你萌猜,凶手是谁?

A.钱副将

B.岳副将

C.蓉娘

D.其他人

第106章 30.31

话虽如此,王恒之到底是个男人,蓉娘又是岳副将所喜爱之人,总不好直接开口召见,所以最后还是由谢晚春开口叫了人来。

这年头,能当上花魁的女人都不简单,除了美貌和际遇之外自然还要有一二的特长,有善歌善舞的,也有书画双绝的......似蓉娘,她便格外擅长调香。

所以,谢晚春便推说是想与蓉娘论一论香道,这才把人叫来了。

蓉娘大约也有了些准备,她直接带了个青衣丫头和一整套的香具前来拜见谢晚春。

蓉娘生得确是不错,柳叶眉、芙蓉面,纤腰盈盈,颇有弱柳扶风之态,按理也算是个美人了。只是,真正叫她从一众美人中脱颖而出的乃是她天生的气质——她一双明眸温柔似水,言行从容得体,使人如沐春风,一见面便已让人心生几分喜爱。

谢晚春颇为欣赏的打量了几分,这才道:“不必多礼,坐吧。”

蓉娘礼过之后方才在木案前坐下,慢条斯理的将令丫头把她要带上的一套的香具拿出来,有:香炉、手炉、熏球、香盘、香夹、香箸、香匙等等,等把东西都慢慢的摆上木案,她才抬眸看着谢晚春,柔声道:“不知郡主想调什么香?”

“帐中香,你会吗?”谢晚春半支起下颚,目光仍旧停在蓉娘的面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蓉娘却恍若未觉,反倒温柔的笑了笑。她的年纪其实比岳副将还大,虽是保养极好,可一笑之间眼角微微挑起,鱼尾一般的痕迹里藏着时间带来的风情。她语声温温的道:“此乃李后主和小周后所爱之香,多有人闻,妾自是会的。只是,此香需:丁香、沉香、檀香以及麝香各一两,甲香三两。郡主有孕,想来是用不得麝香的。”

谢晚春懒洋洋的道:“没事,你去了麝香便是。”

这要求便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可蓉娘却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垂下头,耐心的调制起香料。只见她动作优雅的将各种香料细研成粉屑,缓缓的用香匙盛取,然后方才加鹅梨汁,蒸过之后方才加入手炉里焚烧。

香料遇热而生香,因着鹅梨汁的缘故,又带了一点清甜的意味,一时之间营帐里竟是暖香拂面,甜暖入肺。蓉娘将手炉放在案上,恭敬的递给谢晚春,口上道:“此香去麝香,我试着加了七里香、肉蔻,请郡主一品。”

谢晚春抬手拿起那个正烧着香的手炉,合眼品香,随即又仿佛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这制香手艺确实高明。我令人查过,岳老将军帐中除了中毒那日所烧的一炉香外另还有几块未动过的安神香,而且这安神香与市面上所用的大不相同,必是高人调制。想来,是你送的?”

蓉娘面色微变,随即镇定的应声道:“老将军年纪渐长便越是少眠,连日征战赶路,更是疲乏。呈郎颇为担心,我便精心制了几块香料拖呈郎送去,聊表心意。”

“可据我所知,岳老将军并不喜欢你。”谢晚春手里抱着温暖的手炉,嗅着甜暖的香气,可口中的话语却犹如刀剑一般锋利,直戳人心,“倘若知道这香是你所制,他恐怕根本不会收下。”

蓉娘咬了咬唇,颔首道:“......这香确实是托了呈郎的手送去的,只说是他一片孝心特意寻来的。再者,那剩下的几块香不是已经查过了,并无剧毒。老将军所中之毒应是被人加进香炉里的,而不是香料里!”她顿了顿,垂下眼,轻轻的道:“再说,岳老将军乃是呈郎的叔父,我又怎会有此心?”

“岳副将早已与你约定婚盟,倘不是岳老将军从中阻拦,你早已嫁了,而不是如今这般妾身未明的情况。”谢晚春挑眉看她,从容不迫,可声音却是步步逼近的霜刀冰剑,“你出身微贱,被迫卖入青楼,好在运气好、手段好,能遇上岳呈这么一个‘如意郎君’,只差岳老将军点头就能成为岳夫人,让无数‘老大嫁作商人妇’的青楼女子艳羡恨煞。可,岳老将军却偏偏不愿点头。再过几年你便要年过三十,一个女人又能有几个三十?名将易老,红颜易逝。午夜梦回,满心期盼着能嫁给岳呈的你难道就真的没想过要叫岳老将军这个拦路人去死?”

“你难道就真的没想过吗?”谢晚春的声调微微抬起,一双犹如春水的桃花眼定定的看着蓉娘的面庞。

蓉娘那双描画的极其秀致的柳叶眉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她苦笑了一声:“郡主,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他欢喜的时候,你比他更欢喜;他伤心的时候,你比他更伤心......”她双眸含着盈盈的泪水,看着谢晚春,语声柔婉,“我自然是想要嫁呈郎为妻的,想得都快疯了,偶尔夜里梦见都能笑醒过来。可我更爱呈郎,万万不会去害他的家人,让他伤心。岳老将军一手养育呈郎长大,如父如师,倘若可以——我情愿死的是我。”

谢晚春沉默片刻,面上的神色终于沉静下去,笑着说了一声:“抱歉,是我言语冲突了。”

蓉娘还真未想过似嘉乐郡主这般的贵人竟也会说“抱歉”二字,她怔了怔,随即抬手擦了擦眼角,细声道:“是我失态了。”

谢晚春温声问了几句岳老将军的起居饮食以及一些香料上的事情,略安抚了对方的情绪,方才起身送了她出帐门。

不过那制好的帐中香到底还是留了下来,等在外忙了一通的王恒之回来,径直脱了外衣挂好方才发现今日谢晚春竟是额外的安静。他不由得上前掀开素色的床帐,那帐中的暖香犹如三月春风,拂面而来。王恒之此时方才若有所觉,微微抿了抿唇,试探着道:“这是,帐中香?好像又有些不太一样,应是去了麝香,另加了......”

“这种时候品香,恐怕有些不合时宜吧?如今已过了三月,相公你就没有其他的想法?”谢晚春穿这一身天水碧的寝衣,肩头是鸦羽一般柔顺乌黑的长发,此时正捧着一个手炉半坐在榻上。她的眉目在灯下更见秀丽,一双明眸好似水中映着的星光,能映照进人眼中,让人意乱神迷。

香气氤氲,可抱香而坐的美人却更加动人。

王恒之唇角不觉扬了起来,一时颇有些动容,胸膛里的那颗心更是躁动不休的跳着。可他面上仍旧端出正经的模样,语声淡定而克制:“看样子,你今日与那个蓉娘谈的很不错?”

“唔。”谢晚春略应了一声,把手炉搁到一边,伸手仰头吻着王恒之,“......应该不是她。”

王恒之抬手握住她的腰,待得那一吻过去,喘息渐渐平复了方才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确实是爱着岳副将岳呈。”谢晚春把额头抵在王恒之的额上,彼此的鼻尖微微碰擦着,灼热的鼻息打在她的肌肤上,使得她的声音也显得柔软温柔起来,犹如一颗颗圆润的珍珠落在玉盘上,“就像,我爱着你。”

爱总是能叫人变得更好,不是更坏。爱总是能让人爱其所爱,痛其所痛。

王恒之眼中微微一热,指腹在她水润的红唇上轻轻的摩挲,看着她那乌鸦鸦的眼睫一根根的垂落下来,一时间只觉得心头亦是一软,慢慢的吻在她的眼帘上。

“那,我大概也不需要去找钱副将要蓉娘的资料了。”

王恒之一手按着她的腰,一手轻轻的解开那件寝衣,解到一半,看着灯下如玉一般的肌肤,微微垂头在那秀致的锁骨上吻了吻,细碎温柔的亲吻全无章法却透着柔情与蜜意,直叫人浑身酥软下去。

王恒之的眸光微微一暗,哑着嗓子,轻轻的道:“暖香温玉,这下可都齐全了......”

谢晚春躺在王恒之怀里,乌漆漆的长发披散在两肩,更衬得她雪肤花貌,眸如春水。她眉梢微微一挑,对着王恒之眨了眨眼睛,柔软的笑意便不知不觉间从她眼底流了出来。

三月里山川水泽上倒映的春.光,恐都及不上这一笑。

王恒之只觉得血管里的血液亦是要被她这一笑勾的沸腾起来,鼻尖那甜暖的仿佛也变得勾人心魄,烧得他心肺热烫。他忍了忍,还是不由得伸出手去扯床帐。那绣着鸳鸯蝴蝶的床帐重又被人用手重重的给扯了下来,天水碧的寝衣则是被缓缓的解了下来,犹如花蕊羞赧间展开的叶片,羞答答的展在榻上。

不远处木案上的红烛烛芯一晃,噼里啪啦一声爆了一朵火花,灯光跟着一颤,帐中的人影却更加缠绵起来。

.........

******

谢晚春到底有孕在身,王恒之也不敢很是折腾,没敢累着她。故而她早上还是按时醒了,昨日调的那一点帐中香早已烧完了,就连那个手炉也被昨夜情热的两人丢到床脚一处,只剩下余香袅袅回荡在帐中。

谢晚春下意识的伸手一抱,便碰到了王恒之白皙结实的胸膛。她眨了眨眼睛,清醒了许多,不由往边上一滚,整个人都缩在了王恒之的怀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看你昨晚的表现,看样子下回我也很该替你调一炉香。”

她一动,王恒之便也跟着醒了。他抱住谢晚春,在她发顶上吻了吻,笑道:“不敢劳你大驾,我替你调......”

谢晚春埋头在他怀里,笑了笑,细碎凌乱的发丝在王恒之怀里磨着,能把人磨出一通火来。谢晚春扬了扬唇,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听到有人在帐外通报——

“王将军,不好了——”

谢晚春哼了一声,嘀咕道:“一大早的来叫人,能好吗?”

王恒之安慰似的吻了吻她的唇,扬声问道:“怎么了?”

帐外的兵士大约是吓住了,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道:“钱,钱副将他中毒了,军医现在正在他帐中看诊呢。”

此言一出便如清晨的凉风一般讲谢晚春与王恒之旖旎的氛围全部都吹走了。王恒之的声音已经沉了下去:“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看看。”

话声落下,王恒之已然动作迅速的起了身,踩着鞋子要去拿挂在架上的外衣。

谢晚春则是半趴在榻上,忽而对着王恒之眨了眨眼睛:“你昨晚是怎么说得——”她顿了顿,学着王恒之昨日的语气接口道,“‘那,我大概也不需要去找钱副将要蓉娘的资料了’。”

帐中余香未尽,谢晚春的语调却已如手炉里的香灰一般冷了下去:“或许,你该去钱副将的帐中找找,看看蓉娘的资料还在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QAQ又晚了,递条鞭子,抽一抽长了懒筋的我吧~~~

爱你们,晚安么么哒

第107章 30.31

连谢晚春这般初来乍到的都想起要去翻一翻钱副将之前所查到的有关蓉娘的资料,那么钱副将边上那些亲近之人自是更加敏感——要知道,钱副将边上可有不少人都知道岳老将军过世前曾委托他去查一查蓉娘之事。

更重要的是,钱副将所中之毒便是岳老将军说中之毒,依旧是下在香炉里头。虽说军医及时救下了人,但那毒物到底太过霸道,钱副将至今昏迷不醒。

钱副将这般不死不活的昏着,他手底下的人自是有些按耐不住了。好在王恒之去的及时,这才没能酿成更大的动乱。饶是如此,安慰这么一群脑热的武夫也着实是叫王恒之累的够呛,好容易才撑到午间,回帐中与谢晚春一同用午膳。

“......万幸,”王恒之叹息了一声,面上神色却依旧犹如冰雪一般的沉静冷凝,“钱副将大约用不惯那那香料的味道,往香炉里浇了半盏水灭了那火,故而只吸了一部分的毒烟,毒发时正巧有个姓马的参将与他汇报军务,及时叫了军医过来,这才险险救回半条命。”

“这布局之人果真手段高明,一环扣一环——先是于千军之中毒死主帅,惹得两个副将彼此隔阂对峙,然后又直接设计钱副将,这般一来矛尖就直指仅剩下的岳副将。倘若真把这两个副将全都折了,这十万兵马的人心恐怕也正要如盘中沙一般散开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果真妙计。”谢晚春若有所思的咬了咬唇,随即笑着摇摇头,伸手舀了半碗的野菜鱼汤递给王恒之,唇边笑意冷冷,“想来,齐天乐应该也已到这里了。”

谢晚春慢慢的念着齐天乐的名字,不觉眨了眨眼睛把眼中的情绪给掩了下去,用筷子夹起一块腊肉,不紧不慢的道:“当然,他大概也知道我跟你来了......”

话还未说完,王恒之直接往她盘子里塞一筷青菜,看她一眼:“先用膳。”

“明明是你先提这个的。”谢晚春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顺势的把那青菜送到嘴里嚼了嚼,蹙眉想着齐天乐的下一步棋。

两人今日晨间缠绵方被打断,这一顿只有两人的午膳便显得有些温情起来。王恒之瞧着谢晚春光顾着吃肉便又用公筷夹了几筷子时蔬递过去。

谢晚春一面低头用膳一面抬眼看他,唇边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然而,他们方才吃到一半,外头便有喧闹之声。

王恒之想了想还是使人出去查看,不一会儿便见着前去查看情况的兵士便急慌慌的跑来了:“不好了......”他吓得满头冷汗,咽了一口唾沫方才小心的开口道,“马参将带了人去岳副将那一处闹事,非逼着要岳副将把他帐子里的那个女人给处死。”

“昔日陈玄礼请玄宗处死杨妃之时,约莫也是这般情况。世人多是轻视女子,亦多欺弱者,他们也就是瞧着蓉娘出身低微、好欺负,方才有脸、有胆欺上门去。”谢晚春哼了一声,气冲冲的搁下筷子,挑高眉梢,略有几分讥诮。

王恒之亦是跟着放下筷子,瞧了谢晚春一眼,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他顿了顿,接着道,“此事倘若处置不善,恐怕军中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谢晚春点点头,牵了王恒之的手一同去了。只是他们到底还是去晚了一些,岳副将岳呈的营帐外头已然乱的不行——

马参将本就是钱副将手下的人,见着钱副将昏迷不醒、性命垂危,心里越想越气便带了人想要拿蓉娘顶罪出气。马参将虽是个粗人可口头上的话却说的颇为漂亮:“不是我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实是咱们岳家军上下都是知根知底的,只她一个不甚青白。都说娶妻娶贤,小岳将军你便是寻个贫家女儿也比她那出身要好啊!我是粗人,见识不多,可放眼看去:咱们这左右上下除了她谁还整天调香烧香的?岳老将军和钱副将当初便是瞧出了这女人蛇蝎心肠这才不喜她,偏这女人还这般恶毒,竟敢接连在军中害人。小岳将军你也是岳老将军的后辈,少年英才,何必包庇这么一个妖孽?反倒叫亲者痛、仇者快!”

这话一说,岳呈那一边的人心里头也暗暗点头,悄悄地往后退了些:在他们看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蓉娘这样的女人再漂亮也不过是件别人穿过的破衣服,牺牲这么一个女人来平息此事显然是个绝好的买卖。再说了,小岳将军这般人物,怎可娶蓉娘这么一个女人?倘真叫那青楼花魁做了岳夫人,他们日后见着人岂不要行礼问安,那可真就是丢人丢死了。

岳呈却不这么认为,他直接拿剑守在营帐前寸步不让,口中只把蓉娘称作是自己的妻子:“......夫妻一体,你们怀疑蓉娘,便是怀疑我。要杀蓉娘,便先杀我。”

岳呈这般直接把自个儿捆在蓉娘身上的说法倒是叫人有些投鼠忌器,两边一时僵持不下,岳呈帐中却忽然跑出蓉娘边上伺候的那个青衣丫头,发髻凌乱,满面是泪的哭叫道:“小岳将军,姑娘她,姑娘她不忍将军为难,竟是要自尽以证清白!”

岳呈这般见着眼前刀剑都不眨眼的人听到这话都吓了一跳,不由抓着那丫头的肩头问道:“她如何了?”

“已叫人救下了,只恐是伤了脖子,现今连喘气说话都难。还请将军,还请将军为我家姑娘寻个军医来。”那青衣丫头还未说完便已哭成了一团,呜咽不止。

岳呈心中舒了一口气,在顾不得其他,正要请人去叫军医来。

前头的那个马参将却冷笑了一声:“真真是个会做戏的!真要自尽还有死不了的?直接出门往井里一条不就完了?小岳将军你英明睿智,可别被那女人蒙骗了。”

岳呈心中忧心如焚,此时再也按耐不住怒火,直接便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冷下声音,一时也失了分寸,“倘若真要如此说,那我还觉得钱副将这毒中的有些奇怪呢!正要毒死个人还不简单,只他一个半死不活!”

马参将乃是钱副将一手提拔,恩同父子,一听得此言不由大怒,再按耐不住,一时便要举刀往前砍。

岳呈亦觉失言,面上显出几分惭色来,手上则是下意识的拿刀挡了一挡。

眼见着场面失控,王恒之方才抽出腰间长剑将这马上就要打起来的两人给分开了。

马参将一双眼睛都红了,狠狠的瞪了岳呈一眼,随后又与王恒之见礼,口上只是道:“王将军,你要为钱副将做主啊。”他声色皆哀,身后的几个兵士亦是满眼通红,连声附和。

王恒之却冷了脸,束手看着他们:“我今日晨间是如何说的?”他只微微一顿,目光在这些人的面上扫过,“我说过,会查清此事,让你们暂且静候。可你们如今这样子,是做给谁看?给岳副将、还是给我?”

王恒之本就容色迫人,犹如日月之光一般威仪摄人。此时,他面上一沉,手中持剑,声色俱厉,便犹如冰雪一般肃然,叫人心中生畏。

马参将带来的不少人都在他的目光下垂了下头,羞恼交加,只有马参将仍旧梗着脖子道:“我知王将军好心要查清此事,可岳将军帐中那女人!”他咬着牙道,“那女人简直就是个妖孽!倘今日不除了她,我等心中亦是不服!”

王恒之手中长剑微微一转,剑光雪亮,剑花一旋之间那长剑便架在了马参将的头上。王恒之冷下声音,一字一句的问他:“是你不服?还是你们都不服?”

剑气森冷,贴在脖子上,使人毛骨悚立。马参将一时被怒火冲了头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他颤了颤,咬紧了牙关没说话。

王恒之知道,这般情况一昧的强硬是不行的,他顿了顿便接着道:“给我三日时间,三日之内,我必查个水落石出。”他顿了顿,眸光冷冷的盯住了马参将,“三日之后,倘若我真是查不出来,到时候你要做什么我也绝不拦着。”

马参将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松了开来,他颊边横肉一颤,咬了咬腮帮,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王将军的。”

王恒之收回剑,紧接着加了一句:“三日之内,你给我管好手下这批人。”

马参将忍了忍,最后还是点头应下,随即便敷衍一般的行了个礼,把一众兵士又给带回去了。

岳呈此时亦是松了一口去,只来得及与王恒之略寒暄了几句便派人去叫军医,忙不迭的掀帘子入内去看蓉娘。

蓉娘适才大约真是想要上吊,虽是被及时救下,可她本就白皙柔软的脖颈一处却多了一条的淤青,犹如白玉生瑕一般的令人扼腕。此时,她乌发披散,面上已然洗尽脂粉,素面朝天,只有满满的泪痕。

她抬了一双盈盈的水眸静静的看着岳呈,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情至深处当真是无需言语。

岳呈心中大痛,上前握紧了她的手,好容易才把自己的眼泪给堵回去,柔声安慰她:“你放心,我必是会护好你的。”他此刻心绪震动,千万心绪涌上来,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有文化的情话来,只是很认真的看着蓉娘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蓉娘咬住唇,唇角不觉扬起,眼中却落了泪,既笑且哭。

岳呈又温声安慰她:“王将军适才已说过了,三日之内必会寻出凶手,到时便能还你清白。”他正要转头去看王恒之却见着王恒之不知何时已然离开了。岳呈便也把其余的话掩下不提,反倒是伸手搂住蓉娘,不再言语。

蓉娘感觉到他坚实的胸膛,慢慢的把头靠在岳呈的肩头,眼中泪光一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谢晚春与王恒之都已回了帐中,他们对视了一眼,忽而异口同声的道:

“你知道了?”

“你知道了?”

两人不由又对视了一眼,眼中已有浓浓的笑意,王恒之咳嗽了一声,掩下唇边的笑意,轻声道:“你先说。”

谢晚春也没谦让,先是上前拿了两个茶杯,端了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给自己一杯递给王恒之,嘴里方才缓缓应道:“实是那人前言不对后语,且忙中生乱,反倒越做越添错漏。”

“确是如此。”王恒之接了那杯茶,眼中不由掠过一丝极淡的思绪,“不过,如今并无证据。如何叫那凶手现形也是一桩难事。”

谢晚春犹如葱玉的细指按在青瓷杯上,抬眼看着王恒之,波光流转间极是动人:“相公既是应了三日之约,想来已是胸有成竹?”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辣条睡得香的地雷,爱的么么哒~~~

大家晚安,么么哒(*  ̄3)

对啦,下章揭露凶手,你们真的就买定离手不改主意了?

第108章 30.31

三日后,因钱副将依旧未醒来,周近服侍之人原本的敬畏之心渐渐少了,凑在一起亦是免不了要有些议论。

“哎呀,你听说了吗?昨夜里岳副将帐里的那女人认罪自尽了呢......”擦桌子的婆子不免有些唏嘘,感慨道,“要我说,小岳将军多好的人啊,她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竟然还敢暗害岳老将军和钱副将。”

“那种女人,呸、呸、呸!”另一个替钱副将擦身的婆子一提起来便觉得脏了嘴巴,一连呸了好几次,好容易才把那股子恶心劲给咽了回去,“那种女人,死了才好呢。她死了,小岳将军也就清白了,钱副将又昏迷不醒,岳家军日后还不得要看小岳将军的啊。再过几年,必能寻个更好的女人。”

“也是,”擦桌子的婆子应了一声,连连道,“小岳将军还年轻呢,如今又掌了军务,听说马参将都亲自去给他赔礼道歉了呢。日后必是不用愁的。”

她们两个能被派来照顾钱副将,自然也不是碎嘴之人,实在是这几日的事情太多了,一忽儿全都给冒了出来,瞧着昏迷不醒的钱副将,出于女人八卦的天性难免要多啰嗦议论几句。等东西都收拾好了,两个婆子便都起身出去了。

帐中出了躺在榻上的钱副将之外便再无他人,只能听到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半响之后,一直躺在榻上钱副将忽然握紧了拳头,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那张苍老惨白的脸上布满阴霾,眉心紧蹙,眸光沉沉,显然已是气到了极点。

不该是这样的啊!难不成他辛辛苦苦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钱副将越想越是气恼,趁着周侧士兵巡逻的护卫的空隙,已然动作迅速的披了外衣,悄悄的潜出去了。

******

三日前

“要我说,钱副将确实不是个城府太深之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少不了齐天乐替他筹谋。”谢晚春一面端着茶,一面与王恒之开口笑道,“记得我们初来的那几日,他便漏了不少马脚......”

当时为了陷害蓉娘亦或者岳呈,钱副将刻意把蓉娘之事透露给王恒之,做足了为难的模样,口口声声说是“有件事,我没和其他人说,只能与王将军你说一说了”,可依着后来岳副将岳呈的话,可见钱副将显然不止和一个人说,此为他言语不实。

而且,钱副将几次重复“岳老将军并无子嗣,多年下来已将岳副将当承继家业的亲子看待”和“要不是他凑巧姓岳又叫岳老将军看中,栽培提拔,这年纪轻轻的又哪里能到如今这般位置”。这是为了点出岳老将军之死,岳呈为受益人。可因着钱副将心里嫉恨,言语之中亦是难免透露一二——仅仅是因为姓岳,沾了点亲故,岳呈便成了可以“承继家业”之人,年纪轻轻就与多年征战的钱副将平起平坐,这让钱副将如何甘心?

钱副将的言行便是疑点一。只是当时出了个蓉娘,她的出身和来历使她的嫌疑更大,所以初来乍到、不明情况的谢晚春和王恒之都把目光放在了蓉娘的身上。

王恒之见着她眉睫乌黑、眉目含笑的模样,唇角亦是不由得抿了抿,低头喝了一口茶,这才接口道:“大概,钱副将也知道自己言行不一,迟早会被我们揪出来。所以,他很快便玩了一手‘中毒’的把戏,先用受害者的身份把自己从局里剥离出来,替自己开脱。”茶水清淡,王恒之的声音亦是清清淡淡,不着痕迹,“我也是听到岳副将气急时说的话才想通的——当初凶手暗害岳老将军时,时间、地点、下毒手法全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无一错漏,可见其心思缜密。岳老将军睡梦之中便已毒发身亡,偏偏诸人皆是第二日方才发现。可偏偏钱副将这次中毒却是错漏百出。”

“确实。”谢晚春点点头,她颇为享受这种心意相通、心领神会的感觉,语声亦是柔和了一些,“第一,岳老将军年老少眠,故而要用安神香,把毒下在香炉里确实是个妙招,可钱副将本人并不爱烧香,把毒下在香炉里便显得有些刻意了;第二,岳老将军中毒一事可见下毒者对于时间安排的巧妙,钱副将却是在下属汇报时毒发,救了他自己一命;第三,钱副将没死却也没醒,偏就这么昏着......”

“只这三点,钱副将‘中毒’之事便显得太‘巧妙’了,简直像是做戏一般的刻意安排。”谢晚春眨了眨眼睛,润红的唇角微翘,“所以,我才说他是‘前言不对后语,且忙中生乱,反倒越做越添错漏’。”

王恒之见她红唇莹润,心中一动,忍不住上前搂了她的腰,压低声音问她道:“那你猜,我要定下这三日之约,是打算如何?”

“你吻我一下,我就说......”谢晚春眨着眼睛朝他一笑,笑声就像是冬日红梅蕊瓣间滚落的雪粒子,落在肌肤上,叫人一瞬间便紧绷起来。她撩够了人,感觉到王恒之那一瞬僵硬的身体,这才意犹未尽的踮起脚,主动吻上王恒之的薄唇,又咬又吮,唇齿相依之间,银丝不断,耳鬓厮磨之间,说不出的温柔缠绵。

好一会儿,谢晚春才把放在王恒之腰上的手移到他的脖颈处,被吻得红艳水润的唇就那样贴在王恒之的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呵气如兰,叫人心跳如鼓。

发丝被灼热的气息吹得微微拂动,紧贴着耳部的那一寸肌肤紧绷起来,王恒之只觉得耳朵都要被烧红了。好一会儿,他才咳嗽了一声,抬眸瞪了谢晚春一眼,只是握着她腰部的手却没松开,颇有欲拒还迎之态。

谢晚春忍着笑,应声道:“倘相公似我一般睿智无双,想的自然是——”她干脆含住王恒之的耳垂,用舌尖轻轻的舔了一下,声音柔柔的笑着道,“......引蛇出洞。”

是啊,既然钱副将‘晕着’,那便只能引蛇出洞。

说不得,还能顺着钱副将抓住齐天乐——钱副将可不是那种用过之后就打算扔了的棋子,齐天乐和周帝必是在他身上下了许多功夫,所以必然会与他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