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对仿真瓶,陈妈,拿几瓶红茶来。”许嘉明的声音有点冷,陈妈在他家做了很多年,还算勤恳敬业,就是太势力。

“就是就是,依依要是喜欢,一会我做主,送给你了。”李老拉着依依就往沙发上坐。

仿真?这仿得也太真了!依依的目光仍在那对瓷瓶上错不开,临死的那一刻,她的眼前就是这对大花瓶,一样的花色,一样的工艺,一样的精致华美,官窑出来的东西,她怎么会看错?

依依的脸色变得苍白,手也在微微颤抖,清澈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痛苦之色,这样的她,柔弱得像只离群的小羊羔,许嘉明心里升起一股怜惜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依依,陈妈只是个下人…”他以为是陈妈的话让依依觉得不自在了。

掌心传来的温暖,耳畔温柔的轻语,让依依怔过神来,摇了摇头,不过是一对瓶子,隔了一世了,那痛还是放不下啊,抬眸感激地看了许嘉明一眼,笑了笑,却道:“这瓶子不是仿真的。”

这话就像个重型炸弹,李老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张口结舌:“你…你…说这对烟青花瓷不是仿真,是…是真的?”

许嘉明的脸色也变得严峻了起来,握着依依的手不由紧了很多,正要说话,这时,从二楼走下来一个温婉端庄的女人,她眉目如画,脸若银盘,笔挺而小巧的鼻子,五官精致而美艳,她的眼睛正看着许嘉明和江依依握在一起的手,带着一丝诧异还有冰寒,脸上却是带着笑,指着依依很礼貌地问许嘉明:“这位小姐是谁,嘉明,你还没跟妈介绍呢。”

依依却在看到她的一瞬,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起来,嘴唇都在颤抖,但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暗暗调动内息,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

“慧芝啊,她可是我才认的孙女儿,来,依依,叫阿姨。”李老将依依推到李慧芝面前,笑着说道。

李慧芝笑得很温婉,嗔了李老一眼道:“爸,您可别吓着人家孩子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随便认亲,弄不好,还会害了人孩子一生呢。”

这就是反对了。的确有很多平凡家庭的人,因为突然沾上了权贵的光,便有了不同的路,有的人抓住机遇,一飞冲天,功成名就,但有的人,却从此不再努力,只想依附权贵,极尽拍马之能事,却是毁了一生。

依依也是见惯权贵的,这样的话她懂,她原就是被强拉硬拽来的,根本就没有攀附的心思,听了这话倒是松了口气,那双明澈的大眼却是专注地盯着李慧芝,那声阿姨怎么也叫不出口来。

“怎么是害她,慧芝,这孩子可是个宝贝,你不知道,她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有多好,省里书法比赛第三名呢,才十七,十七岁啊。认她做闺女,是我们家沾光呢。”李老扯急白脸的就嚷嚷道。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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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芝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却是挑了眉对李老说:“爸,你又怎么知道她得了第三,你又做评委了?”

李老听得脖子一缩,轻咳了声:“那个,小刘太热情了嘛,你也知道你爸,平时就这么点爱好了…”

“你还是躲着警卫出来的吧,现在军区疗养院肯定到处在找你呢,我说爸,你越活越像小孩子了,不能太任性了。”李慧芝无奈的挽住李老的手,递上陈妈送过来的冰红茶,“我还是给敬德打个电话,让他通知军区吧。”

“不用,不用,我再不去疗养院了,有她,有她,她的方子肯定好。”李老又把依依推到了李慧芝面前。

李慧芝这一次终于正视着江依依了,细细看了看这个清瘦的女孩子,眼神温柔,笑道:“爸,她不会还是个医生吧,这么小,我可不信啊。”

“妈,嘉晴的腿就是她接好的。”许嘉明帮依依揭开冰红茶的盖子,插好吸管递给她。靠着依依坐下,他感觉小妮子今天有点神不守舍,情绪很不对劲,以为是李慧芝给了她压力。

“你…是你救了小晴,谢谢你。”李慧安平静的脸色终于起了波澜,上前来就要握依依的手,依依的手不由自主的一颤,向后一缩,但又生生顿住,眼神变得迷芒起来,李慧安只当她是胆怯,有幸进得这个家的,哪个不是诚惶诚恐的啊,何况是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被省委书记的夫人握手,当然会紧张了。

她又亲切的再次向前伸,握住依依的手,眼里蒙上了层泪意:“谢谢你,嘉晴要是没有你的救治,只怕会…嗯,爸,你的眼光真好,真是个好闺女,以后,你就是嘉明和嘉晴的妹妹了,要常到阿姨家来玩啊。”语气在妹妹上落得很重,眼睛也警告地看着许嘉明。

依依审视地看着李慧安,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小声道:“只是举手之劳,阿姨不用介怀的。”

“妈,这对瓷瓶…是谁送的?依依说不是仿真品。”许嘉明没理李慧芝眼里的警告,感觉李慧芝下楼之后,话头就故意绕开了那对瓷瓶,不知道为什么,第六感告诉他,依依的话很可信,就如她莫明其妙就拥有的高超武艺,她高明的医术,还有,那天才般的书法,她就像是个从古墓中钻出来的精灵,对传统文化有着独到的见识,如果不是看她穿着一身校服,他真以为她是古代来的大家闺秀。

“明海送的,说是高仿品,我瞧着好看,就摆在客厅里了。”李慧芝不以为然,看许嘉明和李老都用怀疑的眼光看她,又说:“送来时,连着购买发票也一起装盒子里头了,不过几千块钱,我也就没介意,收下了,我也没跟明海帮什么忙。”

“妈,二一二省道要建了吧,明海好像也参与了竞标,有的东西可不能乱收啊,爸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许嘉明听了松了一口气,有发票说明问题并不大,但他还是不放心的问依依:“依依,你再细看看,现在的仿真技术很强大的。”

依依的目光还在李慧芝身上,被他这一问,晃过神来,真的起了身走近那对瓷瓶,就听李慧芝说道:“你叫依依啊,嘉晴嘴里老念叨着要谢你呢,我带你去楼上吧,那丫头要是有你一半乖巧,阿姨也要省好多心。”

说着,起了身去牵依依的手,回头对许嘉明嗔道:“妈的话你还不信吗?要是觉得这对花瓶收得不对,妈给明海退回去好了。”

“算了,不过是对仿真瓶子,你只要别犯原则性错误就行,明海他爸跟咱们家也是老交情了,这样做会让他心里难受的。”李老微笑地说道。

许嘉明回头不解地看了眼李老,李老却不看他,拿起红茶喝了两口,皱了眉道:“我不喝这个,给我拿瓶橙汁来。”

依依被李慧芝牵着往楼上走,眼睛的余光清晰地看到左边那个瓷瓶底座处有几条细小的划痕,她记得,那是她临死时,腹绞得太痛,用指甲抠的,她记得很清楚,皇后身边的宫女生怕她摔坏了瓶子,见她的手伸过去,急忙抢过花瓶,而她的手,也只来得及在那瓶底处划了一下…

这,绝对不是仿真品!

许嘉晴身上仍缠着纱布,屋里也有一股剌鼻的药味,手上还打着点滴,一个穿白衣的特护正在给她量体温。

见李慧芝带着个陌生的中学生进来,她有点不耐烦:“妈,我要睡了,别吵我。”

“嘉晴,你看我带谁来看你了,依依,你不是就闹着要见她吗?”李慧芝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向她介绍江依依。

许嘉晴与许嘉明长得很相似,五官眉眼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那两条浓长的眉,让许嘉晴柔媚的五官凭添了几分英气,江依依不由怔住了。

“我和我哥是龙凤胎。”见江依依一脸的奇怪,许嘉晴笑了,伸了手拍拍自己的床边,凤眼里全是好奇:“真的也,你真的是中学生,我哥跟我说我还不信呢,怎么可能,你真的能把李军几个打趴下吗?”

依依听了脸上就有点发窘,女孩子就该文静贞淑,打打杀杀的可不是好名声,自己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脾气…以后这打人的冲动还是得改改了。

嘉晴自来熟的一拽依依的手,笑得凤眼放光,“你很厉害啊,听哥说,你把那什么派出所的所长都给整服贴了,真羡慕你呀,要不,你收我这个徒弟吧,教我几招怎么样?”

依依被嘉晴的兴奋和热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心里却缓缓流过一丝暖意,一本正经的说:“你的年龄太大了,不适合学武。”

嘉晴差点笑出声来,故意拽着依依的手,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不行啊,你看我这个样子,总是被人欺负,要是会几招,也不至于躺在床上动不得…”

“…我可以教你几手强身健体的。”还真是李老的孙女儿,连装可怜都是一模一样的,可依依就是受不了人家这样,立马就心软了。

李慧芝悄悄从屋里退了出来,两个女孩子聊得很投机,嘉晴最近心情很有差,从那次疯狂的跳楼了以后,就没见她笑过,这个不起眼的江依依倒是得了她的眼缘了,老爸还真有眼光,带了这么个小丫头回家,只是…。

晚饭前,嘉晴破例坐上轮椅被依依推出了房门,楼下嘉明凤眸幽深地看着依依,嘉晴那双妩媚的大眼立即睁得老大,眨巴眨巴着满是意外,扯了扯依依的衣袖:“依依,我哥不对劲啊,不对劲。”

许嘉明耳尖,几步就跨了过来接过轮椅,瞪了嘉晴一眼:“依依,一会子我爸也要回来,他有点严肃,但人很好的。”

是怕她会在大官面前不自在吧,依依轻点了点头。

嘉晴撇撇嘴,“切,哥,你好像有点过于紧张哦。”

许嘉明听了又拿眼瞪她,经过了上次,他算是怕了,依依不能逼得太紧了,不然,又会逃得远远的,让他找不到。

三人正下楼,就听得李妈那恭敬又讨好的声音:“书记回来了!”

嘉明和嘉晴两人同时看向门口,依依也顺着看过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笔挺,剑眉朗目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果然神情很威严的样子,但那双让依依感觉似曾相识的大眼却在看到轮椅上的嘉晴的那一瞬,滑过一丝爱怜,大步走了过来,而他的身后,却跟着另一外稍胖的中年人,和一个依依曾经见过一面的女子,巩倩。

第四十七章

“小晴,今天感觉好些了吗?”中年男人声音清朗,有点钢硬,却还是听得出语气里的关怀。

“爸,我好多了。”嘉晴的眼里贮着泪水,含着歉疚。

许敬德目光留在了江依依脸上,难得的有了丝笑意,“你就是江依依吗?书法不错啊,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成就,前途无量。”

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以平和得多,虽然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但依依却很淡然,前世更大的官她都面对过,何况只是个省委书记,放在以前,也就是个正五品,还是个外放的,轻易上不得朝呢。

“许叔叔好。”依依学着现代人的方式向许敬德伸出手去,许敬德微微一怔,这是一种平辈间,平级间,或是朋友间的问好方式,这孩子…

许嘉明兄妹两也是看得怔住,许嘉明有点哭笑不得,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要和依依握手时,她那古怪的表情,“爸,她…”

正要帮依依回还,许敬德爽朗一笑,有力的握住了江依依的手,“听说你不止救了嘉晴,还救了他们的外公,你这个朋友,值得交。”

呃,交朋友?他是长辈啊…依依的脸顿时又窘红了,又做错了吗?眼睛就有点想躲,许嘉明看她很不自在,便接过许敬德手里的公文包转了话题:“爸,外公在楼上,您要不要去见他?”

“来给你介绍,这是你巩叔叔,在部队工作。”许敬德看了眼楼梯,转而向许嘉明介绍他身后那位稍胖的中年人,那男人虽然有点胖,身材板挺得笔直,行走如有风,一个就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能让父亲亲自介绍的人,身份定然不一般,许嘉明主动上前问好,巩伟国欣赏地看着许嘉明,大手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嘉明很能干啊,怪不得小倩常在我面前夸你呢。”

没有不喜欢听人夸自己儿子的,许敬德板着脸,眼里却全是笑意:“这小子不听话,早年让他爸给惯坏了,不肯进军队吃苦,就喜欢在社会上鬼混,你家小倩不错啊,B大毕业,又听话懂事,嘉明,过来认识下小倩,你巩叔叔的掌上明珠。”

巩倩从进门起,眼睛就一直看着江依依,她没想到会在许书记家里遇到她,心里便像是打翻了辣椒酱瓶,又酸又辣,在许嘉明身边两年,虽然他身边有很多美女包围着,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个登堂入室了的,不过一个没长成的小雏儿,他竟然带回家里来了,一时,她浑身的剌都竖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攥得死紧的,极力使自己保持温婉端淑,强列的自尊心告诉她,要镇定,不能被一个不起眼的中学生打败。

“你好,巩小姐。”许嘉明神色不改,很礼貌的向巩倩伸出手,好像他们真是第一次认识一样,眼神平淡无波。

巩倩娇笑着伸出手来,但那只厚实而又干燥的大手与她稍触即离,似是她手上带了病菌一般,她早料到如此了,迅速的反握住那就要抽离的指尖:“我为你的策划案忙了好几个通宵,嘉明,你竟然在许伯伯面前装不认识我,这也太不地道了吧。”轻薄浅嗔,再配上她妩媚又含情脉脉的眼神,和那十指相扣的手,让听到的人不得不认为他们之间关系不一般,

巩伟国听了哈哈一笑,故作意外的对许敬德道:“怎么?他们两个以前就是认识的?我们几个老的反而还蒙在鼓里了。”

许敬德也是哈哈一笑,拍了拍巩伟国的肩膀:“我们老啦,年轻人的心思猜不透了,嘉明啊,你可不许欺负小倩。”语气里,全是对巩倩的关怀,让许嘉明听得剑眉微蹙,抽回手来,神情仍是淡淡的:

“爸,巩小姐是公司的员工,企划科科长,确实很能干的。没想到她是巩叔叔的女儿。”语气里的疏离任谁都能感觉得到。

许敬德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笑道:“我跟你巩叔是多年的老战友,只是后来我转业得早,他一直留在部队里,才刚从云安省军区调过来,你不知道才正常呢,连我也是才知道小倩在泰安工作。”

许嘉明听着凤眼就有点发沉,正要说话,这时,李慧芝从楼上下来,很热络的跟巩伟国打招呼,巩倩乖巧的上前向她问好,李慧芝细细地打量着巩倩,听说巩倩在许嘉明的公司上班,笑容就更和暖了,亲热地拉住巩倩的手:“小倩,嘉明一工作起来就很拼命,以后你可要多劝着他点,吃饭要宜时才好啊。”

巩倩优雅的笑着,语气含羞带嗔:“阿姨,你还真说对了,嘉明就是个工作狂,经常不按时吃饭,您放心,以后他的工作餐,我一定会督促的。”

许敬德和李慧芝对巩倩的态度很明显,他们很看好巩倩,似有认她为媳妇之意,许嘉晴微偏了头,看着被冷落在一旁的江依依。

江依依没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她现在还是不太适应现代社会的社交礼仪,没人注意她更好,巩倩不时投过来的得意目光,让她感觉有点头痛,心也觉得闷闷感觉好像压了块大石,见嘉晴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牵了牵唇角。

那略带苦涩的笑正好落在一直注视着她的许嘉明的眼里,莫明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也不管说谈得热火朝天的李慧芝和巩倩,走到江依依身边,凤眸灿亮如星:“依依,吃完饭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整个客厅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许敬德和李慧芝都怔怔地看着他,而巩伟国也像是才看到江依依,笑问:“这位小姑娘是…”

“她是我的小干女儿,我爸才认的,敬德你还不知道我们又多了个小女儿吧。”李慧芝笑着介绍。

巩伟国听了松了一口气,笑着连连说恭喜,巩倩听得一怔,随即笑嫣如花,看江依依的眼神却带着不屑和鄙夷。

吃过晚饭,许敬德和巩伟国进了书房,李老因为身体没有复元,饭都没有下来吃,早早就睡了,嘉晴要换药,也上了楼,许嘉明在外面打电话,客厅里只剩下巩倩和江依依,江依依坐在沙发里,双眼仍不由自主的看着那对花瓶,记忆深处的那些痛又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她突然就很想阿浩,她来南江的前几天,阿浩就不知道到去哪里了,这家伙有时像只牛皮糖一样的粘在她家里不走,有时又像只飞鼠,神出鬼没的,突然消失。

从包包里拿出许嘉明才送给她的手机,说实在话,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用,好在上面全是中文,字还是认识的,她拿在手里拨弄半天,突然,一只手将她手里的手机夺了过去。

巩倩嫉妒和愤怒在这一刻顶到极点了,江依依手里那款手机,烟蓝色,与她的正是同款,许嘉明果然是买来送给她的,她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不过是个连英文都不识的乡下丫头罢了,凭什么他眼里就只有她!

嫉妒灼烧着巩倩,她差一点就把抢过来的手机砸碎,耳边走廊上许嘉明讲电话的声音,她生生忍住,垂眸看到江依依清冷的眼神,脑子又是一激,冲口道:“不会用吗?不会连中文也不认得吧。”

江依依就是再傻,也看出了巩倩的敌意,不过,她向来就是人家越是气,她就越是漫不经心,语气里透着娇嗔:“是不会用啊,嘉明哥哥说一会来教我呢。”

巩倩听得一滞,嘉明哥哥几个字快让她疯狂了,臭丫头竟敢向她示威,眼睛正好就瞥见江依依身后的花瓶,她突然就一掌向江依依推去,依依身子轻松地一闪,巩倩用力太大,一下打空,一个趔趄向前扑去,身子正好砸在其中的一个花瓶上,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一只烟青花瓶碎成了好几块,巩倩顾不得痛,像打了鸡血一样从地上一弹而起,大声叫道:“哎呀,依依,你把花瓶砸碎了,手机不会用,可以慢慢来嘛,怎么能发脾气呢。”边说,边把从江依依手里抢来的手机扔在破瓶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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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尖叫声果然成功的引来了李慧芝,李慧芝在楼上帮忙给嘉晴换药,听到这叫声,顿时失去了优雅端淑,从楼上冲了下来,惊慌失措地问:“什么花瓶,哪个花瓶破了?”待看清真的是那一对青花瓷瓶之一时,她眼前一黑,身子不由得摇了摇,差一点摔倒。

巩倩忙上前扶住她:“阿姨,依依也是不小心,嘉明新给她买的手机,她不会用,可能急燥了就…她不是故意的。”

这话如火上浇油,李慧芝也看出儿子对这个小女孩的不一般,她情愿认个干女儿,也绝不能娶这样一个平民家庭的女孩子作儿媳妇,不管是许家还是李家,从来都没有与平民家庭联姻的先例…气急之下,她扬起了巴掌…

一样的脸,一样怨恨的眼神,隔了一世,还是那样的恶毒,江依依恍然又看到了那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竟是忘了要躲,眼睁睁地看着那巴掌打向自己。

但预期的痛并没有到来,许嘉明及时捉住了李慧芝的手:“妈,你干嘛!”

见儿子护着江依依,李慧芝更气了,“放开,你看她做了什么?”

许嘉明扫了眼地上的花瓶,松了李慧芝的手:“妈,不就是只花瓶吗?您也说了,不过只有几千块钱的事,您要是喜欢,我再买两对送你就是了。”

“嘉明,你送给她的手机…”巩倩夸张指着地上,生怕许嘉明没看见那支手机一样,许嘉明浓眉蹙了蹙,走过去捡起手机,将江依依拉到身边来挡在身后,“不会用啊,来,我教你,这是触膜屏的,这里…是打电话,点开这里,可以发信息,还有…”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不豫,倒还带着一丝宠溺,像是在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江依依怔怔地看着他,明澈的大眼如浸在水里的葡萄,水亮清透,沾着唇露般的濡湿,他说的,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幽黑的眸子像要将他的模样印进骨子里去。

“嘉明…这花瓶可是…”儿子对江依依的维护让李慧芝更气,扯住许嘉明的衣袖欲言又止,气得脸都红了,这时,许敬德和巩伟国,包括李老都被惊下了楼来。

许敬德皱着眉头问:“出了什么事了,大惊小怪的。”

陈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出来,声音更是尖锐了:“哎呀,这么好的花瓶,怎么摔坏了?这要值多少钱啊。”

“不就是个高仿花瓶吗?坏了扔了就是。”许敬德瞪了李慧芝一眼,家里有客人,为了个花瓶吵吵闹闹,慧芝是越来越不注意影响了。

“可是这个花瓶…价值…”李慧芝的脸胀得通红,冲口就要说出来,李老快步走过来一扯她的衣袖,截口道:“不就是值个几千块吗?别吓着我的小孙女儿了,陈妈,还不把花瓶扫干净了!”

“这是皇家御用花瓶。”许敬德对巩伟国笑了笑,两人正准备回书房时,江依依突然开口说道,他的脚一时顿住,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江依依。

李老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扯过江依依,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你胡说什么,皇家御用的,你赔得起吗?几千块嘛,爷爷给你出啊?”

“爸…”李慧芝的嘴唇在颤抖,“你还护着她,这是青花瓷啊…她赔得起吗?”

“慧芝,你说清楚,花瓶究竟是怎么回事?”许敬德的脸黑如锅底,大步流星从楼上走了下来,声音严厉如霜。

李慧芝的脸色刹白,嗫嚅着半晌没有说话,许敬德的眼神更黑沉了,向李慧芝逼近几步道:“花瓶是哪里来的?如果只是几千块钱的事,就不要吓着孩子了。”

巩伟国一看这事很敏感,很知趣地对许敬德道:“许书记,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带着小倩回去,反正孩子们都认识了,以后可以常来常往?”

许敬德点了点头,巩伟国刚要带着巩倩走,江依依却拦住了巩倩:声音清冷如霜:“你不能走!”

巩伟国严厉地看着江依依,微眯了眼问道:“小丫头,她为什么不能走?”

巩伟国从军几十年,自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生气时,部下常吓得头都不敢抬,江依依却淡定而从容:“她当然不能走,因为,这个花瓶价值不菲,而我,又不愿意背黑锅,所以,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还是留下的好。”

巩伟国怔住,看向巩倩,巩倩目光闪烁,脸色有点发白,却很快调整情绪:“江依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打坏了许伯伯家的花瓶,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

“花瓶是你打坏的,你想陷害我,结果自己没站稳,摔在花瓶上,把花瓶打破了?”江依依语气平淡无波,一板一眼地陈述着。

“你胡说,明明是你用手机砸坏的花瓶,我亲眼看到的。”巩倩的脸更白了,眼里浮出了泪水,倒底心虚,声音虽然尖刻,但怎么听都觉得没有底气,她也以为只是个工艺品罢了,没想到会是这么高档的古董,一时心慌意乱起来,更加不肯认帐了。

“小倩是高素质的人,怎么可能撒谎?江依依,你别让我看不起,我原本还感激你救了小晴,真心想拿你当女儿一样对待,可是你…”李慧芝一脸失望的看着江依依道,她现在恨死了江依依,那对花瓶价值连诚,当时,她收下后,怕许敬德知道,不敢直接收进储藏室,故意当普通的工艺品按在客厅里,等过段时间再收起来,千叮万嘱陈妈要小心看好,谁知,竟然被个小丫头给摔坏了,更可恨的是,她还当着许敬德和巩伟国的面直接揭露这花瓶的价值,让她背着许敬德的收受贿赂的行为很快就要露出马脚来。

“妈,我相信依依没有说谎。”许嘉明上前一步,挡在江依依面前,很笃定的对李慧芝说道。

“那你就是不相信我了?嘉明,我在你公司里辛辛苦若干了两年,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值得信任?”许嘉明的话让巩倩几欲发狂,嫉妒再一次灼烧着她的理智,她柔弱的颤动着双肩,嘤嘤哭了起来。

巩伟国适时的发火了,愤怒的一拽巩倩的手道:“小倩,不许哭,我巩家的人可不是随便让人污蔑的?”

许敬德眼神严历的看向江依依,冷静地问道:“你说是巩倩摔坏的,可有证据?”

“她就是污陷小倩,我刚才亲眼看见她手机掉在这里,明明就是她做的,还污蔑别人,敬德,看在她救过小晴的份上,我们不计较她,让她走,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她。”李慧芝不等江依依开口,抢先一步说道。

江依依冷笑一声,微眯了眼看着李慧芝,对许敬德说道:“我没有证据,不过,这个花瓶的历史至少有五百年,我与许家无冤无仇,又明知花瓶价值连诚,为什么要砸坏?”

许敬德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浓密的剑眉微蹙了蹙,“你凭什么肯定这个花瓶至少有五百年的历史?我看它就是个高仿品,有谁会把价值连诚的东西摆在客厅里?尤其是这种轻易就能摔坏的东西。好了,今天这事就算了,小倩,你跟你爸回去吧,依依,你也别听你李阿姨的,她就是太喜欢这对瓶子了,说气话呢?”

李老听了忙接了口道:“就是,就是,谁会把价值连城的东西摆客厅里啊,小巩啊,带着你家宝贝女儿回去吧,哎哟,累死了,我上楼睡觉去。”

巩伟国自然巴不得这事就这么了了,他今天来就是来交好许敬德的,可不愿意为了个不知所谓的小丫头坏了巩家与许家的交待,笑着摆了摆手,拉着巩倩就往外走,但这一次,是许嘉明拦住了他。

许嘉明手里把玩着那款烟蓝色的手机,眼神幽深不见底,脸上似笑非笑:“巩倩,你还真不能走,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亲眼看到依依用手机砸坏的花瓶吗?”

巩倩的脸色一白,心里更慌乱了,目光闪烁着盯着地板,不敢与许嘉明对视,嘴里却强自说道:“当…然,我亲眼所见。”

许嘉明听了不由笑了起来,让开身子踱回客厅里,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好,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但你没有珍惜,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到公司来上班了,我公司不需要品性不端的人。”

这话让包括许敬德在内的人全都震住,巩伟国的脸色气得泛青,许嘉明是半点面子也不给他,饶是他冷静自持,也挂不住了,拉住巩倩就往外走。

许敬德忙骂了声许嘉明:“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还不向你巩叔叔道歉!”

李慧芝也忙走过来拉住巩倩,劝道:“嘉明这是糊涂了,你别住心里去。”

巩倩听了伏在李慧芝的怀里伤心地痛哭起来,“阿姨,嘉明是被那小妮子迷住心窍了…真的不是我打碎的花瓶。”

“嗯,嗯,我当然相信你啦…别哭啊…”李慧芝拍着巩倩的背,安抚着她。

这时,耳畔又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李慧芝听得一震,以为另一个花瓶又破了,回过头时,就看见许嘉明正举着爱疯手机给巩伟国看,画面上,正是巩倩一推江依依的那个动作,虽然只拍到了腰身部份,画面也晃动得厉害,但仍看得清晰,虽没有直接拍到巩倩碎坏花瓶,但她的动作,和花瓶碎裂时的样子,都证明,花瓶就是巩倩摔坏的。

原来,江依依不会用手机,胡乱拨动却按下了摄影键,巩倩当时气疯了,根本就没有注意,抢过手机就没看,自己把整个过程给拍录下来了。

巩伟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李老打着呵欠白了许嘉明一眼,骂道:“臭小子,怎么越变越蔫坏了!”

这一刻,巩清想死的心都有了,像是一盘冰水当头流下,寒彻骨髓。敬德鄙夷地看着她,眼里尽是失望,李慧芝那抱着她的手臂也在发僵,一只正要拍她背的手停在半空,像是被定了形一样,半天也没落下来。

许嘉明走到许敬德面前,郑重的说道:“爸,依依的话很可信,您还是把另一个花瓶找一个鉴定机构鉴定了吧,如果真是古董,那就看妈是收谁的,赶紧退回一只,另一只,由我公司来赔偿。”

许敬德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横了李慧芝一眼,点了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这事由你去处理。”说着,走近江依依,声音有些歉疚:“对不起啊,孩子,错怪你了,我要谢谢你啊,不是你,伯伯怕就要犯大错误了。”说着,他也不再理会巩伟国,冷冷地横了李慧英一眼,脚步沉重的向楼上走去。

他刚才就有七八分相信江依依的话了,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让巩伟国知道李慧芝收受重赃的事情,原本想等巩家人走后,再来处理这件事情,没想到嘉明还是把事情揭开了,儿子长大了,比他更有担当,更坦荡,这种处理方法,比让巩伟国回去乱猜更明朗,更合适,而且,当面揭穿了巩倩,却并不让巩倩赔偿,让巩伟国羞愧内疚的同时,还欠了许家一个大人情,江依依这个小女孩,还真是奇怪,她怎么就知道,那对花瓶不是仿真品呢?

“许书记!”巩伟国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他微黑的脸膛顿时胀得油红发亮,跨了一步追了过来,“既然是小倩打坏的,我赔!”他巩伟国教女无方,但不能白受了人家的这分情,做错了就该认!

“算了,老巩,嘉明会解决的,我累了。”许敬德摆了摆手往楼上走去,并没有回头。

巩伟国的脸色更难看了,拽着巩倩走了出去。

这时的李慧芝有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江依依,她呐呐地想开口,却又觉得很丢面子,干咳了一声道:“我去楼上看嘉晴了,嘉明,送你小妹去客房吧。”

这算是变相的和解,也是提醒江依依,她只能做许嘉明的妹妹,江依依转眸静静地看着许嘉明,前世她并未婚配就糟迫害,他是第一个与她亲妮过的男人,她还弄不明白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她固有的思想里,对第一次亲近的男人略有一点归属感的,刚才他对她的维护她能感觉得到,可是…

“别介意好吗?”灯光照在江依依白净的小脸上,额前细碎的发丝在晚风下轻飘,带得他的心也痒痒的,柔柔的,莫明的就有点担心起来,怕她经这一次就被吓住了,以后,再也不愿走进这个家门,声音里,就带着一丝的担忧。

“送我回宾馆好吗?”依依垂了眼眸,长长的睫在眼睑处留下一条好看的阴影,两手绞在一起,声音干巴巴的,有点提不起劲来。

她真的想要逃!许嘉明微叹了口气,算了,来日方长,她还小呢,忍不住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看她那头短发被自己揉得乱糟糟的,又笑了起来,眼晴幽深,捉住她的手:“走吧,我送你。”

笑容如花绽,依依觉得这形容无比贴切,让她有点挪不开眼,许嘉明和嘉晴有着同样的五官,他板着脸时,俊逸儒雅,此时笑得自然,那五官就带出一丝明媚来,依依不由晃了下神,什么嘛,两世为人了还会对个男人发花痴,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更带出一股子清新的娇艳来,就像晨风中的初绽的海棠,许嘉明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心又咚的一下跳漏了一拍。

车上,依依终于打通了穆家浩的电话,那边穆家浩听出是她的声音,立即就在嚎:“依依呀,你个没良心的,你怎么能一走就是几天,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家里不管,我病了,真的又病了,你说过要给我治病的,你个说话不算数的啊…”

依依的耳朵都快给震聋了,把手机拿得远远的,皱着眉,知道他在夸张,却还是忍不住会担心,阿浩的病症太奇特了,上次给他治疗过一次后,她就打算给他用药蒸的,可是一直没时间,那家伙又三不两时的闹下失踪,“阿浩,我妈呢?”

那边的声音更大了,还带着哭腔:“什么呀,什么呀,一打电话就只问阿姨,我病了,病了你没听见吗?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啊!”

真病得厉害,怎么还能嚎这么大声,江依依忍不住翻白眼,“告诉我妈,我明天到家。”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呃,等一下,阿姨还没回家呢,依依,你有手机啦,这是你的号码?”穆家浩终于不嚎了,笑嘻嘻地问。

“嗯,是借的,明天我就去买手机。”依依很平静的说道。

车子突然就紧急刹住,好在这一次她终于知道提前系好安全带了,许嘉明黑着脸转过头来,声音阴沉沉的:“什么叫借的,你非要跟我这么生分吗?”

依依忍不住就缩了缩脖子,声音弱弱地:“那个…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的,怎么能接受别人的礼物…”

“怎么是无功不受禄,你不是救了我外公吗?这算是报酬好了?”许嘉明有点咬牙切齿,若不是吸取上次的教训,他真想再做点什么让她明白,她和他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