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下午刚训练到一半,君晴就已经杀到礼堂二话不说把兰澈溪往外拉,兰澈溪只来得及回头说了句自由练习。

兰澈溪原本以为君晴会比曲东然理智一点,不想她根本是“理智”过头了!

“你去年不是向政府申请了两个武装侍从吗?赶紧调过来。”

“什么?”兰澈溪愣了。

君晴一把抓住她道:“我爷爷和曾爷爷都说过,林家的人天生就会争权夺利、阴谋诡计,外表越是无害越可怕。林肆那男人长得人模人样,肯定是一肚子坏水。他这样光明正大地过来,肯定是想要降低你的戒心,从而算计什么。说不定就是要威逼利诱让你放弃报复云蒂拉。”

上次之后,基于不甘心没在林肆那里讨到好,她特地去了一趟君家在中心岛的老宅,查阅了林家的资料。那时刚好遇到了从长老院回来的爷爷和曾爷爷,从两个和林家人交过手的长辈那里得知了林家人的可怕。

面对林家人的时候,任何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都不能忽略,要不然等待你的就是一败涂地——这句话是由曾爷爷说出来的,语调平淡没有起伏,却让她从心里发寒。

“你想太多了。”兰澈溪扶额。

“我也希望是我想太多了。”若仅是曾爷爷和爷爷那些没有实据的话,她还不怎么会放在心上,毕竟很多政敌说起他们君家人也会极尽夸张耸听。

但她看到了卷宗上的一段关于林家上上代家主林玉瑾的记录:大联盟118569年六月,华夏洲爆出261亿通用点的大型贪污案件,以钟、马、徐、军四家贵族为饵,同年九月,在任洲长揪出431位犯罪同党政客,最后判决96位高官处以炙热死刑,230位高官枪决,剩下105位高官被驱逐到冥力结界外死于外星生物之口,从此官场一清。

短短几句叙述,却如有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让君晴冷汗如雨。

生于君家,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官场,261亿的贪污款。不仅仅能说明那个党派的贪婪,还显现了他们的底蕴和强大。这种盘根错节的势力,是政客最不愿意沾手的,先不说能不能斩草除根不在多年后被人报复,会不会为他人作嫁衣裳还是另一回事。

——要知道,那时候的林家可还不像现在这样实力强大。

可是林玉瑾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在那之后稳坐洲长位置近百年,直至自己的儿子接手,并且,他还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这已经不是仅仅恐怖两个词能够形容的了。

最后,拗不过君晴,兰澈溪还是将两个武装侍从姆森和薛明叫了过来。

兰澈溪的私人空间自然不是谁都能进的,所以她把见面地点安排在了外围的会客所。

二点五十分,君晴和曲东然已经一左一右陪着兰澈溪等在了见面地点。

看着一脸“严阵以待”的曲东然和一脸“如临大敌”的君晴。兰澈溪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早上起来忙到现在,又被两人语言轰炸了不短的时间,兰澈溪难免有些疲惫。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不到五分钟,徐向暖就带着人过来了,几乎是立刻,曲东然和君晴就直直地看了过去,兰澈溪心中无奈,也懒懒地看了过去。

同时被两道“热烈”的目光和一道漫不经心的目光迎接,林肆和云蒂拉多少都有些无可适从。

感觉到兰澈溪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林肆心中冒出一点点紧张,面上神色不动,心却不受控制快速跳动了起来。连被长发掩着的耳朵也开始发烫。

——他开始庆幸自己这种奇怪的体质,让他能避免第一次见面就露陷。

从三人坐的位置,不难看出哪位是桑榆冕下,但即使不是如此,云蒂拉也自信能一眼认出这位大联盟唯一的冕下。

无他,这位冕下实在是太美了!

你几乎能在她身上找到所有女性有的美好。高贵、优雅、灵动、从容、大方…

最难得的是,她的外貌虽美,但她最美的却不在外貌,而在那令人见之忘俗的通透气质。

——如同天之宠儿一般。

云蒂拉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那个美得让人叹息的女子,却怎么也生不出嫉妒。

自己竟然曾差点害死这样一个仙容玉姿的女子?

她说不出心中的感受,愧疚?有;后怕?有;庆幸,也有…但更多的,却是难堪。

这感觉莫名又清晰,几乎让她想要落荒而逃。

云蒂拉在打量兰澈溪的时候,兰澈溪也在打量她。云蒂拉很美,天蓝色的发色和眸色,海藻般的长卷发,五官精致柔和,身材娇小玲珑,气质飘逸而轻灵。

真要形容的话,她像是一位公主,当然不是刁蛮公主,而是那种童话故事中天真、活泼、善良,受人喜爱爱戴的公主。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样一位美人,站在兰澈溪面前却注定黯淡无光。不是说兰澈溪就美得逆天了,君晴、温童他们的容貌与她相比同样有所不及,但却不会被完全掩盖,更不要说兰澈溪的气质原本就偏于内敛。

问题在于,撇开气质上难以察觉的差异不谈,以外貌而论,兰澈溪和云蒂拉完全是同一个类型的美女。

两人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两个同样的古瓷花瓶,一个浑然一体,一个却是斑斑瑕疵。

第3章 点破

出于尊重,兰澈溪和君晴、曲东然都站了起来相迎。

林肆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四周,没有错过暗处两个微不可查的呼吸声,他不由在心中松了口气,还好,她还是有点安全意识的。

“日安桑榆冕下,日安诸位。”林肆上前一步,颔首问候道。

这是兰澈溪第一次听到林肆成年后的嗓音,低沉而清冽,有美酒的醇厚,有雾霭的飘渺,有高空的清透纯澈,带着略微的沙哑磁性,性感入骨的丝滑。

她的面色微变,目光从云蒂拉身上移开,死死地盯着林肆的嘴。

在场的人都发现了兰澈溪的失常,林肆心中微惊,担忧的同时忐忑自己的话是否有不妥。

只是想了想,那句问候再普通不过,也没有什么让人误解的地方。

兰澈溪的失态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颔首回礼道:“日安竟轩冕下,日安云小姐。”

她的话音未落,云蒂拉就看向了身旁的林肆,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真正证实了林肆的身份,她还是惊异不已。

可能是太惊异了,以至于让她做出了这种失礼的动作。

君晴和曲东然同时狠狠皱了下眉,目光不善地看着云蒂拉,在一位冕下问候的时候走神,这是挑衅吗?

兰澈溪眼中闪过了然,林肆则根本没有发现这个情况,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心上人身上。

早在来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云蒂拉瞒不下去了。

云蒂拉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歉然一笑。神色赧然却落落大方道:“日安桑榆冕下,日安君勋爵,日安曲勋爵,刚刚失礼了。我之前并不知道阿肆是冕下,突然听到有些被吓到。”

态度诚恳而坦然,若是眼前这人不是叫云蒂拉。君晴和曲东然还真可能因她这样的坦言心生好感。

“日安竟轩冕下,日安云小姐。”君晴和曲东然开口问候道。

兰澈溪分神瞥了眼云蒂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两方落座,家务机器人上了茶点,君晴首先开口,对着云蒂拉气势凌人道:“作为差点害死澈溪的凶手,你时隔多年前来拜访。难不成是良心发现后的请罪?”

她的目光锐利而冰冷,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而她的话更刁钻,不论回答是还是不是都不对,“时隔多年”更是讽刺点出她别有所图。

只要她敢回答是,君晴就能挤兑得她只能以死谢罪。

若她回答不是,那就更没什么好谈的了。

不过,云蒂拉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所以她的回答超出了君晴的预想。

云蒂拉抬头看向兰澈溪,“我不想撒谎,虽然对差点害死冕下很抱歉,但我却无法承担我应该承担的惩罚。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还想继续活下去。”

“但是除了以命相抵,只要冕下提出来的要求,我又能做到的。我绝不会推辞。”

“我能够做的可能微不足道,但这一辈子,只要是冕下的希望,我都会尽力去达成。”

她很坦诚,没有敷衍人,也没有妄图狡辩自己的无辜。

后面两句近乎投诚效忠的话。将她赎罪的诚意展露无遗。

兰澈溪看向云蒂拉的眼睛,那其中是不加掩饰的真诚、愧疚,但她心中却冒起一丝违和感。

——她很确信,云蒂拉眼中的情绪并非伪装,那发自她内心。

她皱了皱眉,看向君晴,对上她眼中的困惑,她垂下眼眸,暂时将疑虑压下。

一直不着痕迹关注着她的林肆暗暗松了口气。

“我拒绝。”兰澈溪的声音悠悠响起。

云蒂拉愕然抬头,她想过自己可能会被拒绝,但却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么干脆。

“说出你真正的来意吧。”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兰澈溪继续开口道。

兰澈溪眼角的余光隐晦地关注着林肆,等待着她为云蒂拉救场。

可是林肆却如老僧入定,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云蒂拉有些无措,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她强自镇定下来,对着兰澈溪道:“我想要向桑榆冕下邀一首歌。”一计不成,她只能把希望放到这位桑榆冕下的专业素质上。

她对林肆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从小到大,林肆帮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兰澈溪愣了下,有些意外地将云蒂拉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摇头,“我拒绝。”

君晴嘲讽鄙夷地看着云蒂拉,嘴上说得那样大义凛然,还不是来要好处的?

曲东然的眼神没有那么外露,却也多了丝不屑。

说出这话前,云蒂拉就已经预想到了他们会有的反应,但原本的算盘被打乱,她也别无选择了。

有了一次经验,云蒂拉对于兰澈溪干脆的拒绝并没有表现出惊诧,平静地问道:“我能知道原因吗?”

“我不想。”兰澈溪任性地道。

云蒂拉一噎,君晴和曲东然也有些错愕,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澈溪这样“无理取闹”的样子。

林肆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这样的兰澈溪在他眼中多了份鲜活。

“恕我多几句嘴,云小姐。”看着云蒂拉眼中的质疑,旁边的徐向暖站出来道:“我不知道你的信心来自于哪,可能是你唱的那首《爱的注定》?或者是你本身优异的嗓音条件?”

徐向暖下巴微扬,略带倨傲道:“天籁音乐工作室的任何一位练习生都比你强,你凭什么要求冕下特意为你写歌?”

“冕下说过,她为歌曲找的演唱者都是非他不可的,她的字典中没有‘将就’这个词的存在。”

“所以,与其怀疑冕下的专业,还不如好好提升自己的实力,不要好高骛远!”

徐向暖到底也是政府公务员出身,关键时刻有点口才是必须的。侍从和冕下一荣俱荣,她自然不能容忍他人诋毁兰澈溪,即便是心里想想也不行!

云蒂拉的脸微微苍白,却倔强地不肯低头,她看向兰澈溪,“我有哪里不好?”从来,她的老师对她的歌声都是大加赞赏的,说她先天各方面条件都好,她也一直非常努力刻苦。

“你很好,辨识度、音色、音域、唱功都属于优秀,但是…”兰澈溪眼中出现一丝厉色,“你的歌声里,少了歌者最不能少的纯粹,那东西不一定要多,但不能一点也没有。”她一直暗中关注着云蒂拉,自然不会没听过她唯一发行的单曲。

“或许你以后会有所改变,但现在,我的歌给你唱,只能是浪费。”

这些理由真实存在,但她没有说的是,即便她再怎么优秀,她也不会为她写歌。

她那句“不想”并不是说笑的。

只要条件允许,她永远不会委屈自己。

除非…兰澈溪的目光在林肆身上扫过,云蒂拉不会是林肆…

云蒂拉低下头,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她约莫能猜到兰澈溪指的是什么了,却无力也不想改变。

可笑自己原本还打算以自己的嗓音条件打动桑榆冕下,即便此计不成,也能用专业精神对对方激将。

…满盘皆输。

也是由此,她知道了,她是怎么都没办法将桑榆冕下拉拢过来的。她的神情淡雅从容,一点都没有对她表现出敌意,反而是她的两个朋友,从头到尾看她的眼神都很不善。

这样的人,绝不是软弱好欺,相反是骄傲到极点。

她根本看不出她对当年那件事的看法,只能祈祷对方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

对着桑榆冕下这样的人,云蒂拉觉得什么计谋都施展不开来。她太冷静了,很多人失策都是因为抵不过诱惑或一时冲动。但这两项桑榆冕下都没有,不是她没有欲望和情绪,只是太难“投其所好”了。

而且,这样的人更信奉想要的自己去得到。

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和林肆何其相似。

“那么,竟轩冕下,你有什么意见吗?”兰澈溪看向林肆,她有些奇怪,林肆怎么除了开头的问候就没有开口,坐视云蒂拉被他们“欺负”?

林肆干脆地站了起来,“今天已经叨扰多时,时间不早,我们就不多留了。”

他的话一出,不止是君晴和曲东然,连兰澈溪都愣了下,反倒是云蒂拉,一脸意料之中。

将两人送走,回到会客所,君晴一脸不可思议道:“这算什么?林肆从头到尾就说了两句话,那姓云的妞是来找虐的吧?”亏她如临大敌,如此一来,倒显得自己要多傻有多傻。

曲东然也有些呆,虽然还是讨厌云蒂拉,但她似乎不是自己想象中长着一张倒霉脸的扫把星?

兰澈溪没理会他们,招手叫来徐向暖,在她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徐向暖迟疑地看着她,见她一脸坚定,无奈之下只好领命而去。

“早就跟你说了,这世上能看清你的人很少,但不会一个也没有,我是一个,现在又加了个桑榆冕下。”既然身份已经曝光了,林肆便直接带着云蒂拉往自己在江南道的家走去。

听着林肆的奚落,垂着脑袋的云蒂拉猛地抬头瞪他,“林肆,少在那说风凉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喜欢上了桑榆冕下吗?用不着对我落井下石,反正本来就没指望你。”

第4章 人鱼歌喉

林肆的目光立刻冷了下来,如凛冽的寒风向云蒂拉袭去,让她感到森寒的刺骨之疼。

若是平时,云蒂拉早就识时务地闭上嘴了,但她今天心里有气,抬起下巴道:“不是只有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

“是吗?”林肆眼中的冰寒沉寂下去,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

云蒂拉心里一怵,脑中不由想起在贫民区的时候每次两人起了争执,这人对自己的各种手黑心狠。

她有理由相信,林肆现在只会比那时可怕千倍万倍。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也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自然不肯在林肆面前低头。

“需要我帮忙吗?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没什么恋爱经验。”云蒂拉眨了眨眼睛问道。

“若是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多管闲事。”林肆一点都不客气地威胁道。

云蒂拉垂下眼眸,林肆神色一凌,“我只答应璐姨保住你的性命,可不包括其他!”

云蒂拉的脸白了,目露愤恨道:“明明只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帮我?”

“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云蒂拉咬牙道:“我妈妈养了你那么多年,还费尽心思没让你沦落为贫民,最后也是为了保护你死的,你居然问我凭什么?”

林肆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微微讽刺地笑了,“别说笑了,你什么时候真正把璐姨当成自己母亲了?如今她死了,你来和我说那是你妈妈?”

“很多年前我就说过了,璐姨是我一个人的妈妈。”

云蒂拉闻言身体一颤,眼中划过一丝痛苦,握拳吼道:“不管怎么样。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你有自己的妈妈,是林家已逝的主母,不是贫民区的粉鸾!”

“…你终于不再自欺欺人了?”看着含泪的云蒂拉,林肆挑眉问。

“你…”云蒂拉差点被他的话气昏。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抱着头蹲到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林肆…呜呜你是恶魔,为什么总是要提醒我这件事…呜呜这种耻辱的事情。呜呜为什么不能忘掉?”

林肆看着远远走来的徐向暖,皱眉看了眼哭得没有形象的云蒂拉,抬脚迎了上去。

“把这件事当成耻辱的只有你。我没有,璐姨也没有。”

“可笑你明明是璐姨的亲生女儿,却和那个男人一样轻贱鄙夷她,难怪璐姨活着的时候更喜欢我而不是你。”

林肆的余音在风中飘散,云蒂拉死死咬着牙。眼泪汹涌落下,她一直知道林肆这个人有多了恶劣刻薄,尤其是对她…

只是这样戳心窝的话,自从妈妈死后就不曾有过了,今天却…

没一会,林肆就和徐向暖交谈完毕,施施然走回来了。

“蹲着干什么,赶紧起来,要不然就不等你了。”林肆走到云蒂拉身边踢了她两脚,然后也不等她回答,就顾自离开了。

该庆幸这男人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把自己当球踢吗?云蒂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从地上站起来。

知道自己若是没跟上的话,林肆真的会将自己拒之门外,云蒂拉赶紧加快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林肆和徐向暖说完话后就心情就变好了。

赶在最后一刻跟在林肆身后进了门,云蒂拉擦了把汗坐到地上。

“喂,阿肆,你是因为我想要利用桑榆冕下生气对不对?”云蒂拉这时候也想明白了,林肆这几年虽然本性没变,但却因为那一战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性格逐渐内敛,今天这样的爆发实在太没有道理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你不希望我的事麻烦到桑榆冕下,也不能容忍我把主意打到桑榆冕下身上是不是?”

“说不定,因为我曾差点害死过桑榆冕下,所以你在给她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