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了几十年,一直精心保养保管着,可到底还是经不住磕磕碰碰,镯子上边,其实早就布满了细碎的磕碰痕迹,看起来,也不再是那般的晶莹剔透了。

兰姨太太不知道的却是,在她摘下镯子之时,谢修的马车也赶到了勇诚伯府门口。谢修看着一脸羞愧难当从勇诚伯府里走出来的妻子与儿媳,虽一言不发,却脸色阴沉的可怕。

但谢修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吩咐底下人,带着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上了马车离开,他却站在勇诚伯府的大门口,静静的看着宫里的人将勇诚伯府的牌匾摘了下来,看着勇诚伯府大门关合,然后,他慢慢的,身体岣嵝、脚步蹒跚的一步一步行走着,离开着。

当年,他是这般无能的只能够看着谢兰乘坐着勇诚伯府派出的一顶青呢小轿子,将她抬去做妾。如今,他也只能够同样无能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真正的在感情上,与他越行越远,直至这一刻,彻底恩断义绝。

勇诚伯府匾额被摘,爵位被除,如无意外,自是从此远离京城世家之列。

若是没有一个夏锦绣此时还呆在宫中,作为皇上发妻的存在,便是夏立齐是皇上的得力干将,只怕如今的京中世家,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但因为夏锦绣在,所有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紧紧的盯着已经贬为庶民的夏家,盯着宫里的一举一动。

在众人目光的瞩目之下,晏淮倒是没有让众人失望,很快的,第二道第三道旨意下了。

先是册封夏立齐为承恩公,立夏立齐长子夏靖铭为承恩公世子;紧接着,又追发了一道立承恩公次子夏靖珏为永宁候的旨意。

圣旨一出,京中哗然。

皇后娘家会受封这十分正常,皇后的父亲被封公侯,历来并不是没有过。可是像晏淮这般,对夏锦绣娘家父兄这般礼遇的,却是从未有过。

这趋势,可不就是一门三公侯的节奏。

而且,这显然就是皇上所为的开盘小菜,给夏锦绣父兄分封爵位,不就是意味着接下来即使要册封皇后了。

御史们将案桌上的奏折理了又理,写了又写,都一副磨刀霍霍的姿态,仿佛是预备着一等着皇上册封旨意一下,他们便立刻忠言逆耳,必须把皇上从这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架势上扯回来。

谁料到,皇上在发完封赏夏家三父子爵位之后,又没了动静。

御史们憋着的一股子气,在一日一日的磨蹭下,也渐渐的泄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瞧着仿佛对夏锦绣十分宠爱,可是真宠爱,怎么会至今都还未给名分,又怎么会到了如今,还没有册封的意思。

所有的人目光都望向了后宫,望向了紫极殿里的这两位,京里发生的其他大事,诸如谢家那位被夺了功名放回谢家的公子、安国公府里,由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奶娃娃接了安国公爵位的事情,甚至是夏家三父子如今搬出了夏家,住进承恩公府的事情,都丝毫不能够分走他人的注意力。

就在千盼万盼之中,晏淮这最后一只靴子,总算是落下了。

这最后一道圣旨也终于颁出,册封承恩公嫡女夏锦绣为后,且伴随着一个惊人的消息,因恰逢先皇逝世,皇后有孕等因素,册封典礼便免了,只令各位命妇进宫叩拜便可。

皇后有孕!

当然所有人都不会傻傻的认为锦绣这孩子,是最近怀上的,皇上也不至于这般打自己的脸,不是最近怀上的,当然不可能也是这几日刚出国丧期怀上的,太医还没这么神这几日便可查出皇后怀孕的事情,那…显然就是在皇后进宫之前,便怀上了!

而命妇进宫那一日,看着穿着改良过后的轻便凤袍之下,仍难掩高高隆起的肚子,却红光满面的新后,众人默了。

被皇上耍了一把的众人回家只能够将这一口怨气往肚子里吞,如今皇上威严甚重,若是在皇后无孕的情形下,底下人还敢忠言逆耳一番,可是如今皇后肚子这般大了,御史们谁敢不怕死的还敢往枪口上撞,这个时候说皇后坏话,简直就是老寿星吃毒药了。

当然这些京城世家倒也不是真的没事儿干,如今的目光干脆都聚焦在了锦绣的肚子上,猜测着锦绣这一胎出来的,究竟是男是女,若是女孩,显然众人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锦绣如今深居深宫,倒不是真的消息闭塞,其实光是听着偶尔夏锦瑟进宫与她说起的只言片语,她都能够猜测得到,自己这会儿又多受人瞩目。

说不介意,肯定是假的,可若说真的很在意,锦绣也不会,她甚至在听说,京中底下赌庄还开了赌注压她肚子里是男是女的时候,还有余心与晏淮开玩笑:“怎么不设龙凤胎赌局,万一我这一胎,儿女双全呢!”

晏淮倒也配合的与锦绣一唱一和:“若是你肚子里真能给你我生对龙凤胎,那我今晚便让侍卫去逼赌坊老板将龙凤胎赌局也给开了,咱两独家下,将其他压了男女的赌资全赢过来。”

“去,谁给你生!”

锦绣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她这一胎,虽不至于知晓男女,不过一个两个还是能够查的出来,宫里的太医早已经把过脉,确定无疑里边只有一个。

晏淮的亲生母亲梅姨坐在边上看着这对小夫妻窃窃私语,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笑道:“淮儿也不要没正经,锦绣这一胎快要生了吧,你们最近可要顾着点!”

“放心,娘,我们知道的!”

锦绣笑的乖巧,抢先开口出声乖巧的表了态度。

梅姨也是这几日进的宫,不得不说,皇后还真的挺能干的,竟然能够说服太后,不过唯一的遗憾却是,在梅姨的坚持下,最终,她的身份还是没有公布,按照梅姨之言便是,她做了一辈子的隐形人,若是突然让她出现在人前,还真是不习惯。原本梅姨甚至是不想入宫,只想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偏居一隅,若非锦绣马上要生了,对于孩子的在乎占了上风,梅姨只怕这会儿,是说什么都不会愿意进宫的。

不过,梅姨的进宫,也是让太皇太后对于晏淮,感情彻底的变质了,锦绣虽然没有出过宫门,却也听说了太皇太后这几日,将晏淮拒在宫门之外的事情。

但对于锦绣而言,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如今晏淮拉了所有的仇恨点,让太皇太后忽视了锦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等到太后回过神来,只怕锦绣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出世了。

锦绣怀这孩子的时候挺省心的,不过等到孩子出世,却是闹心的很,这孩子出生在大夏天,真当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锦绣原本就不敢多用冰,等到孩子出生时,房间里仅存的那点子冰盆,也都撤了下去。

孩子因为养的太好,个头有点偏大,从半夜发作起来,到第二天太阳出来,孩子都还没有出世,虽然胎位正,可孩子就是出不来,晏淮从一开始被推在门外等着,到了后边,却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只一味的紧紧握着锦绣的手,满头大汗,守在了锦绣的床边。

天拂晓,该是上早朝的时候,身边的太监倒也知晓这会儿皇上肯定是没有心情去上朝的,也没敢去打扰了屋里,只让小太监跑腿去了前朝。

从锦绣发作到正午过后,孩子终于出生,是个女孩,六斤六两,虽然此时眉毛睫毛都没长出来,眼睛也没睁开,脸上还是皱巴巴的,可是晏淮看着,无限怜爱,仿佛是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锦绣,日后会摇摇晃晃朝着他跑来求抱,一想到这一幕,晏淮的心里,简直柔的要化了。

锦绣肚子里这个万众关注的孩子,竟然是个女孩,消息一传开,几家欢喜几家愁。

尽管紫极宫里伺候的人都知晓皇上对于小公主的宠爱,简直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甚至连孩子换尿布这样的事情,皇上都曾亲力亲为过。

可外人不知晓,外人只知晓一点,皇上如今这个年纪,已经不轻了,而皇后的肚子,又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所以,是时候该广选秀女,充实后宫了。

这次不仅仅是御史们,甚至连大臣们也都纷纷在家里写好了奏折,倒也一刻都不等,第二日便呈上。

雪花般的奏折全部被送到了御书房里,然后,一堆一堆的,全部被送到了紫极宫的小厨房里烧火。

直到皇后都出了月子了,直到小公主的百日都过了,大臣们的几封奏折都是无疾而终,大臣们也都忍不住了,这一回,没有再用写奏折的方式进言,而是在朝堂上,直接求皇上选秀。

晏淮看着底下跪倒一片的大臣,并未勃然大怒,只淡淡一言:“朕之家事,与卿等何干!”

声音虽不重,语气也并不严厉,可跪在地上的大臣,身体还是猛地抖了一下,晏淮如今帝位稳固,且长时间以来,行事风格,颇有些慑人,倒是威严极重,大臣们对于这位与先皇风格迥异的新皇,既害怕,又敬畏的紧。

可是,巨大的利益,还是让他们努力撑住了身子,跪倒在地上。

晏淮看着底下这群人,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名太监走到了晏淮身边,轻声开口说了几句什么。

晏淮突然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抬脚离开了。

“朝上一片哗然,而等到大家出了大殿后,就知晓了皇上为什么会离开的这么快,原来是小妹又怀孕了!”

夏靖珏绘声绘色与柳氏和兰姨太太描绘着朝上的事情,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他原本还真是急的要命,唯恐皇上脑子一抽,就答应了选秀的事情,没想到自家小妹这么给力,都省去了自己辩驳那帮老家伙的机会了!

“你呀,如今都已经娶妻了,也入朝做了官,行事该是稳重一些,别没事儿咋咋呼呼的,给你小妹面上无光!”

柳氏虽然也高兴的紧,但嘴里还是教导着夏靖珏。

夏靖珏也没觉得不耐烦,只笑嘻嘻的冲着柳氏行了一礼,嘴里不正经道:“是,多谢承恩公夫人教诲!”

“臭小子!”

柳氏没好气的拍了夏靖珏一下,不过很快的,她又有几分发愁,女儿这怀孕的时间,间隔实在是太短了,而且上一回生孩子的时候,可是让她吃了大苦,也不知道如今在宫里怎么样了!

这般想着,柳氏立刻吩咐底下人,赶紧往宫里递牌子,又是赶紧收拾着东西,准备入宫去探望锦绣。

锦绣对于自己怀孕的事情,其实也是十分的错愕。

虽然她没有做避孕措施,可一般而言,她这刚生完才没几个月,又怎么会这么快就给怀上了呢,可怀上了还能够怎么样,自然是得生下来。

锦绣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晏淮对于她这一胎的态度,重视的仿佛是有些隆重了。

有的时候,晚上夜间她醒过来,会发现晏淮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凝重。

锦绣初始倒也没有想到这孩子有可能是她前世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只是夏锦瑟某次进宫,感慨的盯着她的肚子,最后对着她轻声说了一句:“皇后娘娘安心,您这一胎,肯定是小皇子。”

锦绣这会儿才猛的反应过来,她隐隐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可是,说实话,或许是不记得了,她对于上辈子的事情,根本没有像晏淮这般介怀,便是在这些事情上,晏淮对她撒了谎,她其实也并不在意。

只是,晏淮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不对劲,对着她的时候,倒是不露端倪,可一等着背着她时,则是面露伤感,长吁短叹。

晚上晏淮回来的时候,照例问过了锦绣与孩子的情况,便替锦绣开始按起了腿脚。

锦绣如今月份还不算大,腿脚还没有肿起来,不过现在提早按起来,也可以预防将来月份大的时候,腿脚会肿的厉害。

锦绣看着晏淮低头给她按得认真,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其实,上辈子,不管我们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反正什么都不知道,这辈子等于是全新的开始了,你若是一直放不下上辈子,我反而会觉得很不自在。”

晏淮闻言,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却又马上继续按了起来,但他的目光,却是抬了起来,看着锦绣,对视着锦绣认真的目光。

他并没有马上说话,看了锦绣好一会儿,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来的路上,也在想一件事情,我们的这个孩子,我想给他取个新的名字,曦字如何?”

“…”

锦绣微微一挑眉,而晏淮却是轻笑道:“曦字,晨曦晨曦,你说的没错,这一世等于是全新的开始,,象征的也是新的事物,充满希望…”

也是生机勃勃之意。

上一世,他没有那么容易忘记,可是他也想用这辈子幸福美满的生活,慢慢的抹去上辈子那些悲痛伤心的回忆。

他是不幸的,因为上一世悲伤的记忆,可能会始终陪伴着他这一世。

可他又是最幸运的人,让他有机会去弥补曾经的遗憾,也因为失去过,才让他更加懂得珍惜,才会更加想要紧紧把握住如今幸福的生活。

第195章 番外上

番外

谢思贤从大门走入,一眼便望见自己娘亲正坐在回廊处低头绣着一个枣红色的抹额,他不用去看这抹额的颜色与花纹,便能够猜的出来,这个抹额是为谁做的。

蓝莺儿的刺绣手艺极为精湛,这些年来,她除了照料孩子,照顾谢老夫人之外,也不做别的,只专注做刺绣打发时间,当然所作的绣品,除了给谢老夫人做,给谢夫人做之外,就是给谢思贤做,这般好手艺,竟然没有给自己做过一件东西,如今她身上穿着的,也只是一件府里发下的一件十分朴素的蓝色棉布裙,袖口处甚至磨的有些发白。

其实,依着蓝莺儿的身份,根本不必活的这般朴素到甚至拮据的地步,谢思贤也知晓,自己的娘亲,年轻时称得上是大美人儿,可是自他有记忆以来,蓝莺儿从来都不会将自己好好打扮,涂脂抹粉、穿金戴银,从来与她无关,她只会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便一心照顾着他,伺候着老夫人。

如今,一晃他已经长大成人,而他的娘亲,也在不知不觉中,青丝染上了白发,眼角折出了纹路。

谢思贤心中有些酸涩,没有人会不爱享受,他知晓自己的娘亲这般,全部都是为了他。他忍不住走到了蓝莺儿身边,伸手拿过了蓝莺儿手中正一刻不停在做着的抹额,轻声开口道:“姨娘,别做了,歇息一会儿吧!”

蓝莺儿不妨手中的抹额被夺,抬起头看到是自己的儿子时,脸上僵硬的神色方才松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只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姨娘不累,倒是你,今天累坏了吧,姨娘给你去做些吃食过来!”

“姨娘,不必劳累了,我在外边用过了。”

谢思贤说完这话后,看到蓝莺儿脸上似乎并不相信,连忙又道:“今日我第一日入职,所以请同僚们在外边酒楼里用了,还花了一大笔银子呢!”

最后一句话,谢思贤说的故意带了几分不满的意思,引得蓝莺儿连连发笑道:“是该这般,是该这般,你是新人,就该和你的同僚打好关系,若是缺银子就和姨娘说,姨娘这里有,千万别小气了去,让人小瞧了!”

蓝莺儿无疑是为自己的儿子自豪的,今日是谢思贤加入宫廷禁卫军第一日,虽然这孩子读书上并不怎么开窍,可一向乖巧懂事,在她发现孩子走不了文举之路,天天让他起早贪黑练武,他那么小小一个人长大至今,都没有抱怨过一声,如今,谢思贤取得今日这般成就,固然是有当年晏淮承诺过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靠他自己博取来的。

看着儿子这般出息,这些年来自己受的,蓝莺儿突然觉得,根本算不得什么。

谢思贤听着蓝莺儿的叮咛,连忙笑着点头,连声道:“姨娘放心,我若缺银子了,肯定问姨娘要!”

虽然嘴上这般说着,可是谢思贤自然不会去问蓝莺儿要钱,蓝莺儿手中能有什么钱,有也无非是这些年来,她省吃俭用攒下的月钱。而谢思贤作为如今谢府里唯一的子孙,便是庶子,又嫡母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可府里做主的人,还是谢老夫人、谢夫人,自然万事都紧着他,今日他升职后第一日,昨夜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便拿了私房补贴了他,便是在家中万事都不理的祖父谢泓,也让小厮给他送了东西,蓝莺儿能够拿得出来的,与之相比,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可这却是做娘的一片苦心,谢思贤虽然不会要,但心里却是记住了自己娘亲的一片心意。

蓝莺儿听着儿子这话,自然满意的笑了,又是细细叮嘱了一番后,又摸着谢思贤的脑袋轻声道:“思贤,娘知晓这些年来,委屈你了,咱们家这样的情况,你在外边总归是比常人艰难,可是你也别难过,你付出了,总归是有回报的,咱们不和别人比,也不要怨恨。”

谢府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蓝莺儿并不隐瞒儿子,谢思贤自然知晓自家与如今京中最显贵的承恩公府里的关系,也知晓曾经发生过的纠葛,甚至宫中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与自己那个荒唐的父亲曾经订过婚,却因为他的出生搅黄过的事情,他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而且,当初谢修去世后,前承恩公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这府里的出去的姑奶奶兰夫人曾经在子孙们的陪同下回来吊唁过,这件事情,可是吸引了京中不少人的眼光,当时与他一道儿当值的同僚,也都明里暗里的试探过他。

其实,他真的一点都不怨恨,自小蓝莺儿教他最多的,便是忠君爱国,在谢家和夏家与皇家有这样纠葛的情形下,皇上仍然愿意用他,甚至让他加入宫中禁卫军,他的心里只有对于皇上宽宏大量的感激,只想一心将自己的差事办好。

只是,当听到蓝莺儿又是轻声细语的对他叮嘱道:“你爹和嫡母那边,你还是要过去请安的,毕竟他们才是你的父亲母亲,万万不可让人抓住了把柄。”

谢思贤沉默半晌,但终究没有忤逆蓝莺儿,只是点了点头。

在与谢老夫人和谢泓还有谢夫人请过安后,谢思贤虽然不情愿,可还是走到了谢文清和卫灵儿的院子里。

出乎意料,谢文清倒是难得没有醉生梦死,在谢思贤走进院子后,谢文清竟然还出乎意料的出来接了他。

谢思贤只是觉得有些惊讶,毕竟当年他的父亲谢文清犯事被抓,后又被皇上赦免却因此夺了功名送回家后,一直都过得浑浑噩噩,倒是难得有这么精神的时候,他倒也有忍不住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可仔细一想,又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所以他十分淡定的冲着谢文清行了一礼。

而谢文清心不在焉的叫了起,神色却是有些紧张、又是带着几分焦急的开口便问了一句:“你见到…皇后了吗?她…好不好?”

此言一问出,谢思贤不觉皱了一下眉头,他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谢文清,不说话。

谢文清却是有些着急的催促道:“你这孩子,问你话怎么不说呢,皇后好吗?”

谢思贤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声音十分冷淡的开口道:“父亲,您愈矩了,宫内的事情,如何能够随便往外说,更何况,皇上这些年来对皇后究竟如何,世人都知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后宫只余皇后一人,皇后自然过得极好。”

谢文清听着谢思贤这一句一句认真的实话,脸上却是难堪的紧,同时,这话因着是出自自己儿子的嘴里,他又有些悻悻然,最终只是讷讷道:“我这随口问一句,怎么就引得你这番长篇大论了!”

谢思贤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冲着谢文清行了一礼,而后慢慢开口道:“父亲若无其他的事情,那儿子告退了!”

说罢,他便要起身离开,而他站起身的时候,恰好看到从里边走出来的嫡母卫灵儿,谢思贤的动作也未加犹豫,只挺直了腰板走了出去。

在他走出大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卫灵儿尖利的声音,只冷言酸语嘲讽着:“谢文清,你那好妾室真是给你养了个好儿子,如今出息了,连见了嫡母都不知道上来请安,仗着府里老夫人和夫人给他撑腰,哪天我这嫡母连个容身之所都要没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文清的声音烦躁而又带着愤怒,同时又带着几丝忍无可忍。

谢思贤加入禁卫军后,很快便凭着善于与外人打交道的性格和认真负责的态度在禁卫军中站稳了位置。禁卫军中,多数之人都是世家勋贵的子弟,当然也不乏平民子弟,谢思贤属于两边都不靠边的一种,两边虽各有争斗,但也都不是傻子,也不敢闹得太过。谢思贤也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排挤。

其实,平民子弟羡慕世家勋贵的子弟能够轻轻松松加入到禁卫军中,而世家勋贵的子弟又看不起平民子弟一副穷酸相儿,可真的让他们偶尔见到常在宫里出没的那几位,倒是难得与平民子弟一块儿义愤填膺了。

这几位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太子殿下自是不必多说,身为皇上的嫡长子,又有那么一位母亲,只要太子殿下自己不要作死,显然日后就是这个庞大昌盛帝国的主人了。

而承恩公世子、永宁侯世子,这两位皇后兄长的子侄,更是不必多说,自小便做了太子殿下的伴读,日后便是不入朝做事,靠着家中祖荫,也足以做个踏踏实实的富贵闲人。

当然,最让众人忿忿不平的,还是那一位安国公,这一位才是真好命,刚出娘胎不久,父亲便去世了,家中长辈怜惜,便将安国公的爵位落在了他这个尚且还在襁褓之中的奶娃子身上,当然那会儿的安国公府,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正在没落的世家罢了,加上一个奶娃子,能有多大的作为,等他长大,谁都知晓黄花菜都凉了。

可偏生,这位安国公命好,摊上了一个好娘亲,安国公的亲娘是皇后堂姐,与皇后关系极好,三天两头便会被皇后叫进宫里说话,宫里有大小宴会,也少不得她,而这位堂姐显然也极会来事,在京中更是混的风生水起,硬生生给儿子铺下了一条光明大道。当初,太子选伴读,四人名额里,除去承恩公世子、永宁侯世子与宝亲王世子晏辉之外,便硬生生让他也占了一位。据说,当初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娘家、还有皇上两位亲兄弟也想送自家孩子进来,却最终没能如愿。

谢思贤倒是没有什么嫉妒的情绪,他是个十分容易满足的人,而且他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也能够一步一步的做到高位。

谢思贤负责的巡查的区域只在皇宫外围,倒并不靠近内宫,根本无法像谢文清所询问的那般,能够见到皇后,便是偶尔几次,与同僚调换差事,到了内宫巡查,可皇宫那般大,哪里是那么容易碰上贵人的。

不过,偶尔也有巧合,这一日,谢思贤替一位同僚换班,在御花园里巡查的时候,还未带人走入,便听得底下其他禁卫军说起,今日皇后偕同太子公主等人在御花园里游玩。

谢思贤虽然面上未露端倪,心里却是有些紧张。这些年来,他听说过皇后无数的事情,也听着家里念叨起过皇后的事情,可亲眼见到皇后,这还是第一回。

他也有几分惶恐,他怕自己的身份让皇后知晓,皇后会觉得不悦,会觉得他碍眼。

可心中有再多复杂的情绪,谢思贤却没有再换班,而是跟着禁卫军的队伍,一块儿到了御花园里巡查当差。

他还未走近御花园里,便见到了站在御花园边上围着的一圈宫女太监,显然,贵人已经在里边了。

领队与先前一队禁卫军交好了差事,正要带着他们上下巡查的时候,突然从花丛里滚出了一只精致的绣球,绣球不停的翻滚着,恰好在他靴子前边停下,谢思贤有些发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正当他犹豫是否该抬脚离开还是将这只绣球捡起的时候,突然一个身量不足他肩膀高,却已经出落了惊人美貌的少女一边叫嚷着一边从花丛边的小径跑来,指着掉在他脚边的绣球吩咐道:“把球扔过来!”

第196章 番外下

少女精致的眉眼间,带着娇憨,也带着几分傲气,她身上穿了一件鲜嫩的鹅黄色宫装,头发简简单单绾成了几根小辫子,上边扎着金铃铛,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叮当当作响,清脆悦耳,却也撩乱了他的心绪。

他呆呆的看了少女好一会儿,才猛的反应过来,跪下身子,冲着少女行礼:“臣参见公主。”

这个年纪,又能够穿成这般出现在宫廷里,除了长公主之外,还能够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