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张康其人,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早在永嘉帝继位之前,张康只不过是个兵部的长吏,虽然官位不高,但手下爪牙却是极多。早在永嘉帝尚是太子之时,便与此人结交。想当初啸亲王华南翊暗中与众臣勾结,曾几番想要置永嘉帝于死地,又明里暗里制造了很多圈套想要在先帝面前出永嘉帝的丑。几经磨难缠斗,都少不得这张康在旁相助。后来,在先帝驾崩之前,张康得闻于密报,十三皇子华南翊在兵部尚书刘琦府中聚集了若干大臣密谋起兵之事,已然生了取永嘉帝之太子而代之的意图。便当夜进宫,直言进谏永嘉帝当夜派精兵一骑前往刘琦府中,将那些谋反之人一网打尽。

天下最不可以被人夺走的两件东西,便是:江山与美人。

永嘉帝当即便派出手下一骑精兵,均是这几年来永嘉帝暗里训练的个中高手,完全有以一当百之能。这一骑精兵悄然降临兵部尚书刘琦府中,谁想那狡猾的华南翊早就闻风而逃,张康却意外地发现了在所有商议谋叛的人之中,竟有八皇子永昌。八皇子永昌,乃是所有皇子中最为柔弱的一位。其母,不过是位普通的宫人,姓张名婉,因着先帝在御花园瞧见了张婉撷花儿,见其身材窈窕,倒也有几分玲珑姿色,便欲心大炽,召来宠幸一番。谁想这一番云雨便种下了龙种,使得张婉平步青云,混了个嫔。但张婉终究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宫人,即使生了皇子,在宫里亦不招人待见,偏这八皇子永昌又是个病秧子。平素里因身子骨虚弱,恨不能泡在药缸子里,明明是个男儿之身,还总是哭哭啼啼,大有文弱书生之嫌。永昌乃是所有皇子里最不得志的一个,亦是最挨欺负的角色。所有人里,只有永嘉帝对其还算照顾,永昌亦总是跟在永嘉帝的屁股后面,皇兄长皇兄短的叫个不停。后来,两人慢慢长大,永昌对永嘉帝一直是敬仰有加,永嘉帝也顾着兄弟的情谊,对他有所关照。在这素以人情冷漠的皇宫之中,永嘉帝与永昌的交往便已然算是有些情谊之深了,然而,却不曾想,竟连永昌也要如此背叛永嘉帝。

偏那永昌,面临精兵却一脸的不屑,口口声声唾骂永嘉帝鱼目混珠,是条混进群龙里的泥鳅,还说了些极为难听的话来。气得张康当下便提剑取下了永昌的人头。私自诛杀皇子,乃是滔天的大罪,但古往今来,身为皇子的大忌便是参与谋反。先帝病疾,太子即位自然是众望所归,哪里有人胆敢挑衅权威?永嘉帝自将刘琦那一干人等收押,该斩的斩,该诛九族的诛九族。连那可怜的张婉亦被牵连,赐了碗毒酒死了。

后来,永嘉帝即了位,这张康倒是没有继续留在兵部,反而是拣了个礼部的清闲官职,养着去了。纵然如此,绿凝却始终觉得,若论心狠手辣,若论血腥无情,那张康,绝对是一等一的。比之永嘉帝的铁腕,张康的可怕,更为令人心惊。

却不知,为何永嘉帝要召见如此之人?

010:秘密

不多时,便听得有脚步声转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慢慢走近,在永嘉帝身后下拜。

“臣,张康,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罢。”永嘉帝沉声道。

张康依言站了起来,隔着轻纱帷幔,绿凝瞧见这人穿着紫色长袍,腰系黑色镶宝玉腰带,正三品的官帽扣在那颗硕大的脑袋上,怎么看,都有种不协调的感觉。况且这男人五官粗悍,凶气逼人,若放在边塞,倒是个可以唬人的角色,放在礼部,如何能够不像个笑话?

“查得如何了?”永嘉转过身,面朝着床塌,没有去看张康。

“回皇上。”张康道,“那北靖侯府,府深宅大。想要探出研究,却并不容易。”

北靖侯府?

绿凝的心下,便是一惊。

如何,又与北靖侯府扯了半分的关系?

“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么?”永嘉帝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有。”张康点头,“据户部的典吏,追溯向上,已然查出,先后与锦娘娘…本是同宗。”

同宗?

母后与锦娘娘?

这是怎么回事。

绿凝心中疑惑大起,不免睁大了眼睛,身子,亦朝着床边凑了凑。

“是同宗?”永嘉帝的眉,亦皱了起来,目光一缕精芒一闪而过。“然后呢?”

“已然派了人前往先后老家去查了,大概需要十日左右便可回信。”

“好。”永嘉帝缓缓闭了眼睛,然后伸出手来,慢慢挥了挥。

“臣告退。”张康躬身退下了。

硕大的寝宫里,只有红烛摇曳,照着床塌之上的绿凝,和站在那里的永嘉帝。烛影绰绰,两个人,各怀心事。

绿凝望着站在那里的永嘉帝,只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更加的成熟了。但是心事,仿佛也更加的重了。那浓重的眉紧紧锁在一起,黑眸深沉,似是有万般复杂情感在其间相互交错,忒地令人心痛。

她的哥哥,一直在身边保护着自己的兄长,却如今变得如此深沉,如此心事重重。想往昔,他们在一起,总是笑得无邪,玩得开心。从来没见过他有这样阴郁的表情。

皇兄呵,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般模样?连对我的情谊,都变了味道。

难道,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么?

这样想着,绿凝便觉心中荡漾上无限酸楚,眼睛,在不知不觉间朦胧了起来。

脚步声渐近,绿凝急忙合了眼睛。却是永嘉帝挑了帷幔,坐在了床边。

“凝儿,”永嘉帝的声音低沉,带着绵绵的柔情,与淡淡地痛苦。绿凝的脸庞,再次被永嘉那炽热的手抚摸着,“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永嘉帝轻轻叹息一声,然后拿起绿凝的手,放在唇边,深深吻着。“朕再也不要失去你,再也能没有你。便是这全天下的世人都不解,便是这世俗所不容,朕也要与你一起。朕,要封你为后。”

此言一出,绿凝心下大骇。

如何能够做出如此之事?兄妹联姻便是有违常伦之事,如何又可做出封后这等有辱皇家威信的傻事来?这样想着,绿凝的睫毛便不由得动了动。

坐在床边的永嘉帝立刻捕捉到了绿凝的动作,永嘉帝,只低低地笑了一声。

“朕知道,这准是你最不喜看到的一幕,”说着,他欺身躺在了绿凝的身边,然后长臂一伸,将绿凝揽在了怀里。“所以,朕便终生不立后。这个位置,只给你,就像朕心里的位置,只给你。”

永嘉帝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他炽热的身体将绿凝紧紧拥抱,呼吸进来的,都是永喜帝的气息。那骄傲的、如阳光般炽烈的气息霸道地将绿凝包围,婉若阳光刺入了体内,竟然,让她感觉到了疼。靠在永嘉帝的胸前,听到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那样有力。一如往昔绿凝靠在他的身边一样,这心跳曾让她心安。在母后仙逝后的那段日子里,绿凝夜夜以泪洗面,都是永嘉帝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慰。在那样悲恸的日子里,绿凝每夜都要听着永嘉帝的心跳声,才能安然入睡。

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身边的人,已然不再用看妹妹的目光看待自己了呢?那双黑亮的眸子,曾经洋溢着宠溺与兄长般的情感,而如今,却尽是男人在看女人时的占有与炽热。连这心跳,现在听起来,都只让绿凝感觉到隐隐的不安。

却,还是无法推开他罢。

绿凝无声地叹息,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眼前,似是起了淡淡的雾。

让人无端地看不清眼前的方向。绿凝努力地眨了眨眼睛,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她伸手在眼前挥了挥,想要赶走这片浓雾,却发现这雾却是是越来越浓了。

这到底是哪里呢?

绿凝不免有些不安起来,她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却什么也没有找到,连半分人影也未见得。

“绿凝妹妹,你竟在这儿呀。”娇滴滴一声轻唤,婉若莺啼,自身后传来。绿凝忙不迭回过头去,却赫然发现周围的雾眨眼间消失得没了踪迹。眼前,是一片澄清月色,照得所处的这片竹林幽静至极。

竹林?

绿凝有些疑惑地想了想,御花园里,哪里曾有竹林来着?

还不待想得清楚,但见一个穿着翡色长裙的女子自那竹林深处款款而来。明艳的肌肤,衬着翡色的衣裙,月光下有种不出的妖冶狐媚。那眉目间传递出的妩媚,于这诡异的夜色里更加的令人感觉到不安。

“明妃?”绿凝错愕地唤着,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是了,这妩媚的女子,不是那明妃,又是何人?而此情此景,却不就是上元佳节前夕夜遇明妃的时候吗?怎么就,怎么就会记不起了呢?

“绿凝妹妹这是要做什么去?”明妃笑意盈盈地迎上来,作势便要去携绿凝的手。

“散步罢了。”绿凝再次后退,没有让明妃碰触到自己。她的眉,微微地皱着,目光里尽是警惕。看这明妃,一头青丝披散而下,眼眸流转处总有着说不出的妖气,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绿凝。而于这明妃身上,散发出一种香气,格外地呛人。绿凝的心里,不免升出了几分厌恶。

这明妃,平素里一直是因着她的舞艺在宫里恃娇放旷。因后宫无首,明妃的品级又较高些,便自喻是后位的第一人,常常欺负那些其他的嫔妃。绿凝平素里便是看不惯这明妃的行径,偏偏这明妃亦因着永嘉帝对绿凝的偏爱而吃尽了醋,两个人,常常势同水火般不相容。

绿凝警醒地瞟着明妃,心下却也狐疑起来。此情此景,总好像是经历过似的,却又为何想不起来了?若说,那上元佳节已然过去,那这日的记忆为何又只有残存的片断?后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却在记忆深处怎么寻也寻不着了?

“绿凝妹妹倒是好兴致。”明妃慢慢地绕到绿凝的身边,浅浅笑着。

绿凝并未回答。

自己确是有喜欢在深夜溜出来游玩的习惯不假,但想绿凝乃是与永嘉帝一奶同胞的妹妹,众人皆知她顽皮好玩。所以便是有禁军巡逻也只得点头陪笑,从不敢为难,而这明妃,身为后宫嫔妃,本应严守宫规,却于这深夜里披头散发来到如此偏僻之所,难道不令人生疑么?

“夜已然深了,明妃还不回去休息么?”见明妃依旧站在身边,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绿凝便沉下脸来,冷声道。

“绿凝妹妹不睡,臣妾哪里睡得着呢。”明妃吃吃的笑,她的笑声里似有着几分浪荡味道,令绿凝十分的反感。于是绿凝便冷哼一声,举步欲前行。

“哎,妹妹,不要走呀。”明妃伸手便拉住了绿凝的袖子,“早听说绿凝妹妹的琴艺冠绝中原,待空了,还想着请绿凝妹妹抚琴,臣妾借个光,跳上一曲呢。”

这句话,倒果真似是在这天夜里听过的。却为何到今日重演了一遍?难道是自己糊涂了不成?绿凝的心不免沉了下去,更觉有种不祥预感隐隐涌上来。

“要说,妹妹也真是可惜。空有这一身的好才艺,却没有个如意郎君。真是太过可叹了。”

绿凝猛然抬头,目光烁烁地瞪住了明妃。

没错,就是这句话,明妃曾说过的,在讽刺自己的笑话。这句话她听得真切,记得真切,她急忙拂掉明妃抓着自己的手,疾步后退。

第四章 缠绵无绝,纠缠不清

001:琥珀眼眸,你是谁的醉?

绿凝心里对这突然出现的一幕产生了恐惧。眼前的一切已然是曾经所发生的过的,只是不知如何被抹去了当天的记忆,只留下那模糊的一两句话而已了。

“咦,绿凝妹妹,你要去哪里呀。”明妃却笑眯眯地上前一步,捉了绿凝的胳膊,紧紧地拉住,“如此深夜,一个人回去,倒是多有不便的。”

“放开我。”绿凝伸手便甩开了明妃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绿凝妹妹,”谁知这明妃,却是阴魂不散的跑过来,再次抓住了绿凝,“妹妹别走呀,看臣妾帮你引荐一位出色的男子,成就一段绝世姻缘可好?”

“放肆!”明妃的话,却果真叫绿凝恼火起来,“明妃,你身为堂堂后宫嫔妃,如何说出如此不检点的话来!”

说罢,便伸手,捉了拉住自己的明妃的手,用力甩开去。

想这绿凝,到底是比之这些柔弱女子有着几分力气的,竟将明妃推得踉跄了好几步,几乎要跌倒在地。

绿凝厌恶地瞪了明妃一眼,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想,径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错愕地抬起头,绿凝赫然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怎么会在皇宫里有陌生的男人?

绿凝惊骇地倒退一步。

“明妃,你好大的胆子!”绿凝迅速回头去怒斥那明妃,谁想这明妃却不见了踪迹。肩膀,被一双大手捉住,迫使绿凝转过身去,面朝着那被自己撞上的男子。

这是一个,体态修长的年轻男子。一头漆黑的长发在月色里散发着荧荧的幽蓝,他的皮肤很白,没有一丝血气,若墨染的眉毛下面,是略带着忧郁的眼眸。偏偏,这双眼眸之中既没有半点的光亮,又没有半分的情感,好像一池深潭一望无底。此刻,这双眼眸正低头望着绿凝,而于这眼眸里,绿凝却根本看不到一点自己的影子。

“你是谁?”绿凝冷声问着,用力挣扎,“快放开我!”

男子却并回答,他只是,牢牢地捉住了绿凝的双肩,然后就这样深深地凝望着她。

他是在看自己吗?还是,透过自己在看别个什么东西?

这双眼睛太深,太奇怪,让人心惊。而这男子的手却也冰冷得没有半分温度,只从手上传来阵阵冰冷,若寒冰般袭入绿凝的体内,令绿凝遍体生寒。

“放开!”绿凝用力的去推那男子,却不想这男人手一紧,将绿凝纳入了怀中。

“放肆!”绿凝大喝,下巴却被那男子握了,脸,被迫抬了起来。鼻中传来一股异香,男人的脸竟是越来越近了,绿凝不觉间已然觉得神情恍惚,那男人的唇,却也近在咫尺,眼看便要覆在绿凝的唇上。

“滚开。”随着一声低低的轻吼,那男子的身形竟然突然间顿了一顿。却见绿凝的手中多了一柄匕首。这匕首乃是异域进贡给永嘉帝的,镏金刀柄,剑身轻薄却锋利无比,莫说削铁如泥,便是连发丝轻轻落在刀锋上,还不待落下便已然被剑气一分为二了。永嘉帝见这匕首轻巧而利于携带,便将它赐予了绿凝防身,而今,却是派上了用场。只见那匕首已然没入了男子后心七八有余,却不见有血涌出来。

绿凝拨了匕首,又用力推开了男子。

那男子,似是没有了力气般地跌倒在地上,口里不觉呻吟出声。这声呻吟,却让本想要逃开的绿凝顿住了脚步。

这声音,好声的古怪,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的声音。倒有几分偏似龙吟,几分酷似虎啸。绿凝转过头来,去看那男子。那男子,却好像大梦初醒般地,伸手支撑着自己,充满疑惑地打量着这周。

“我醉了?”他皱着眉问。

这似乎,不应该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候所说的话吧?

绿凝瞪了这男子一眼,迅速地回身,朝着“碧云宫”的方向跑云。

“站住!”谁知那男子的嘴里却突然发出一声呼啸,眨眼间便弹身到绿凝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是你把我束住了?”

好古怪的声音,既沙哑又难听,手上的力气也大得很,把绿凝都捏得疼起来。

“你干什么。”绿凝挣扎着,却突然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就在方才,这男子的手还冷若冰雪,而今,却如此温热起来。好像眨眼间便恢复了人的体温。这是怎么回事?

绿凝惊恐地抬起头来,去看那男子,却赫然发现,男子眼眸之中的一片漆黑之色荡然无存!婉若即将来临的黎明,将黑暗完全驱逐,这男子的眼中竟然是若黎明时分天空那澄清的琥珀之色。本是带着微蓝的天空,却因即将升起的朝阳而散发着淡淡的琥珀金光。好奇罕的颜色。

“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束缚地府之人?”那男子冷哼着,紧紧捉着绿凝,竟将她高高举起。夜风吹起这男子的长发翻飞,有了生气的男子,已然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沉默与冰冷,他的唇角上扬,目光阴冷,周身笼罩着一层肃杀之气,令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起来。

“放开我!”绿凝挣扎着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哪!”

眼前之人,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毒舌的小丫头,还知道怕来?”

什么?

绿凝停止了挣扎,低下头去看那男子。这张脸,完全是陌生的,可是这男子的脸,像是会变戏法似的,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杀气逼人,一会儿又突然艳阳高照的。不过,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却为何总是让绿凝产生了隐隐的熟悉之感,似曾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是谁?”绿凝迷惑地问。

“若说有缘,不过是萍水相逢。若说无缘,却偏偏经你救得。”男子摇头叹息,缓缓闭上了眼睛,“这段夙缘,真真的教人嫌烦来。”

“你在念叨些什么鬼话?”绿凝被这家伙捉住了衣襟,本就是已经不舒服得紧了。又给他拎得那么高,连呼吸亦是不畅,如何有耐性听他在这里说起那些不相干的话来?便径自打断他,嗔责道。

“也罢,也罢。”这男子亦皱起眉来,同样不耐烦地瞪着绿凝,道,“便将你这,不识好歹,不懂感恩的丫头扔了去罢!”

说罢,一扬手,竟将绿凝丢开去。

“啊!”绿凝大叫一声,猛然间睁开眼睛。

睁开眼,却发现,眼前没了竹林,没了白衣男子,没了永嘉帝。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的幽暗。

鼻子里钻进淡淡幽香,恰如绿凝初到北靖候府时所闻到的一样。

北靖候府?

绿凝心里便是一喜,忙不迭眨了眨眼睛看过去。床塌的帷幔挂在两边,屋子里没有点蜡烛,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宁静地洒在地上淡淡的光影,使得绿凝可以慢慢地适应这片幽暗,看清房间里的摆设。这里的摆设和每一处的陈列,都无疑是自己的“陶然轩”。

“我回来了。”绿凝幽幽地叹息一声,全身放松下来,“我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吗?

为什么此刻的心情如此放松?这里,明明是自己才生活一个月都不到的地方呀,比之生活了十七年的皇宫,为什么,这里反而让绿凝有家的感觉?

“压够了没有。”身下传来沉闷的声响,唬了绿凝一跳。她低下头,却赫然发现自己竟是双臂压在一个男人身上,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方才得以伏在床上的。

而这男人,却是只穿着白色中衣的…洛瑾。

“洛瑾?”绿凝错愕地唤了一声,然后若闪电般迅速地坐起身来,怒斥道,“大胆洛瑾,你在这里干什么!”

洛瑾,却只是皱着眉看了看绿凝,然后同样坐起身来。

“你果真以为,本侯愿意留在这里?”洛瑾的眉纠结在一起,十分不耐地瞪着绿凝,“若不是你紧紧地抱着本侯,缠在本侯的身上,本侯如何愿意留在这里,睡这等狭小之床?”

你说什么?

绿凝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她忿忿地,冷笑一声,然后理了理思路,嗔道:“好你个洛瑾,莫名其妙躺在女子床上不说,还编出如是谎话来,诬告我纠缠你不成?”

“你说本侯说谎?”洛瑾的脸立刻沉了下去,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缕不悦光芒,“本侯一生坦荡,从来不做那说谎的苟且之事。”

“呵,”绿凝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地,“你在说什么鬼话,洛瑾?你现在在这里就是不争的事实,还用得着给自己扣上那道貌岸然的高帽子不成?”

“你!”洛瑾只觉一股怒气汹涌而来,直冲脑门。他洛瑾一向光明磊落,征战沙场多年,纵横官场多年,从未用过一丝阴招。难道,与这女人,还要用任何手段不成?

“我怎么?”绿凝挑衅似地看向洛瑾。

002:侯爷的女人

“我怎么?”绿凝冷笑,看着洛瑾的目光里尽是不屑。这男人好生的惹人厌,不说旁的,但是初次见时,便是在那莲花汤偷窥自己沐浴。而后又在那泉水旁,赤身裸体地唤自己为他更衣。眼下,明明在躺在自己的床塌之上,却还如此道貌岸然地称他是个正人君子?真是荒天下之大稽!“你明明做了,还不敢认,果真不似个真男人。亏你还是我华南王朝堂堂的麒麟大将军,这封号,果真是白给了你了。”

“你…”洛瑾咬了咬牙,突然间欺身袭向绿凝。绿凝只觉眼前一花,还来不及惊叫,便已然被洛瑾压在了身下。

充满了冽凛之气的气息将绿凝团团包围,那充满了男性气息的压迫感竟然令绿凝在此刻动弹不得。但见洛瑾浓眉紧锁,本是沉稳的目光里此刻却烁烁生辉,那是似火般燃烧的怒意汹涌而来。

“放开我,洛瑾。你放肆!”虽然心已然被洛瑾这股怒气弄得有些惊慌,但绿凝却不想因此而被这洛瑾小瞧了去。那莲花汤之仇绿凝本就一直耿耿于怀,泉水池边又吃了大亏,眼下如何能再被洛瑾占了上风?索性便毫不退缩地直视着洛瑾,扬声吼道:“滚开!”

“滚?”洛瑾大怒,“至今在侯府,还没有一个人对本侯说过这个‘滚’字。”

说罢,竟伸手捏住了绿凝的下巴,俯下身去。

“滚开!”洛瑾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的脸亦近在眼前,绿凝想要推开这洛瑾,却被他压着根本动弹不得。气得绿凝用力的挣扎着,将脸侧向一边,口中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夫人!”门被“砰”地推开,嫣翠与水珠儿慌里慌张地推门而入,“夫人,您没事吧?”

然而,房间里的这一幕,却吓得两个人又齐齐顿住了身形,傻在了那里。

却见她们的侯爷与夫人正在床塌之上相拥,那侯爷压住了夫人,正在亲昵,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