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侯爷,夫人,可莫怪罪奴婢,奴婢果真是无心的。”嫣翠倒是大一些,已通人事,急忙拉了水珠退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在门外,嫣翠又少不得数落了水珠儿一番。

“好端端地,人家夫妻二人正在得趣,你非要拉着我跑来做甚么?都说你这脑袋瓜儿里尽是浆糊来,合该我日日敲你。”说着,便又在那水珠儿的脑袋上敲了一记,拉着她回了房。

“我怎么知道会是这样。”水珠儿倒是委屈得紧,一面被嫣翠拉着,一面苦着脸道,“我只听夫人喊得急切嘛。想着连日来夫人尽不得安生,刚又落了水,恐她不舒服嘛。”

“房里自有侯爷在,你恐个屁。”嫣翠啐了一声,道,“说你不长脑子倒是委了你不成?人家夫妻在玩儿呢,傻瓜一个。”

水珠儿虽是委屈,但想了想,终还是红着脸笑了出来。悄悄拉着嫣翠的袖子,笑道,“好奶奶,不管怎么说,夫人和侯爷,倒是伉俪情深。是不是?”

“那当然。”嫣翠亦是满脸喜色,“我们姐妹两个的日子,将是越来越好过的。”

且不说这两个小妮子在这里无端地欣喜,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之情。单说那绿凝,见嫣翠和水珠儿二人如此畏缩地退了下去,心里大窘,连脸也涨得红了起来。

而压在自己身上的洛瑾却是一脸的无所谓,更恨得她牙根痒痒,不由得啐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厚脸皮来?还不快点滚下去。”

厚脸皮?

洛瑾倒是愣住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绿凝,但见身下的女子粉面如春,目光犹嗔似怒,却如此明亮,眼眸深处的水汽又让她看上去似是含情如娇。那微启的樱唇和因为被自己压住了而微敞的衣襟,都令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情趣。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娇弱的人儿,却竟有如此大的胆量与自己对持。从前,自己为何没有发现这容颜竟是如此有趣的人儿?

这样想着,唇边,便泛起了一缕隐隐笑意。

洛瑾俯下身,绿凝却迅速地侧过头去,这洛瑾倒不恼,只伏在绿凝的耳边低低笑道:“忘了,你是本侯的女人。本侯想要你,随时都可以。”

说罢,攸然起身,只径自披了衣裳,从容不迫地走出了房门。只留绿凝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傻傻地愣在那里。

他说什么了吗?

绿凝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还没有从刚才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他说,自己是…他的女人?

他说,他…想要自己,随时都可以?

“呸!”绿凝瞬间回过神来,跃而起,怒气冲冲地对着已然走出门去的洛瑾吼道,“你这酒色之徒,你这…你这混帐!”

“夫人又骂了?”虽然已然躺在了床上,嫣翠与水珠儿却已然兴奋得睡不着了。水珠儿离窗最近,夜深又极静,她只竖起耳朵,听着主房传来的绿凝的吼声。

“许是又得趣了?”嫣翠不无奇怪地嘀咕。

“哪里有得趣便骂人的?”水珠儿思量着,坐起了身子,说道,“瞧夫人平日里又是极为温柔稳重的,如何…一得趣便性情大变了的?”

“这个…”嫣翠也坐起身来,苦苦思量了半晌,然后咣当一声躺在了床上,“你问我,我问谁去?”

说罢又去拉水珠儿:“快睡觉,姑娘家家的,研究这些做甚么!”

水珠儿被嫣翠拉着,不情愿地躺了下来,辗转了几回,终是睡着了。

这边绿凝亦是忿忿地倒在床上,根本睡个不着。后来又忽觉得渴了,有心想要唤嫣翠端茶来喝,想着那两个小丫头刚才看自己时的眼神便觉得可气,索性站起身来自己寻了点水。一面被洛瑾那厮气得够戗,一面又疑惑这何今天会经历这番古怪事情。

自己明明是好好儿的在冼莲湖边跳舞,如何会跌入水中?那袭向自己的古怪东西到底是什么?莫不是,永嘉帝所称的,李鹤的狗屁师父搞的把戏?但,自己又如何会重新经历一次上元佳节前与明妃的相遇?明妃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在夜里却是那般的狐媚?那个白衣男子又为何有那样的一双眼睛,为何…又好似在哪里相遇过似的?而且,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在皇宫里,这会子又在侯爷府醒来?

但,最主要的是,永嘉帝为何要去查母后与锦娘娘的身世?张康说侯爷府藏着什么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

诸如此类的问题纠缠在一起,让绿凝的头竟疼了起来。她索性放下杯子,躺在床上,想把这一切都从脑子里驱逐出去,却终还是辗转反侧,竟是天快亮了才昏昏然睡去。

第二天一早,绿凝还不待起床,便已然有人在院儿里候着了。听到院里的人声不断,绿凝不痛快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夫人。”耳边转来嫣翠的轻唤,“夫人,可曾睡醒了?”

这样子,如何像睡醒的样子?绿凝便动了动,依旧闭着眼睛,也不答话。

见绿凝这般模样,便知她又是想睡,嫣翠还当她是昨儿晚上与洛瑾一处累着了,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喜悦来。当下便进一步俯在绿凝的耳边,道:“夫人,老祖宗房里派人来了,在外面侯了很久了。”

老祖宗房里的?

绿凝立刻睁开了眼睛。

看到绿凝醒了,嫣翠心下更是喜悦,便喜气洋洋地说道:“夫人,还有侯爷,也派人来了。”

洛瑾也派人来?

绿凝猛然坐起了身。这男人难道还没有欺负自己到够?居然还派人前来奚落吗?

这样想着,便皱眉道:“替本夫人更衣。”

“是。”嫣翠急忙应着,便去端来热水。想来,那水她早就打好了,放在一旁只待唤绿凝醒来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绿凝在盆里洗了脸,又接过嫣翠递过的手帕擦了擦问。

“回夫人,已然是巳时了。”嫣翠一边帮绿凝梳着头发,一边答道。

“都已经巳时了?”绿凝惊诧,“我睡了那么久?”

“是呢,”嫣翠点头,“想是,昨儿夫人也…累了。今儿便多睡了会子罢。”说着,又不觉抿嘴露出了抹暧昧微笑。

绿凝当然知道这小妮子所指,不由得立刻红了脸,啐道:“小蹄子,才多大?不许胡说这些有的没的。”

“是。”嫣翠急忙应着,又正色道,“夫人,想那老祖宗和侯爷派来的人哪,都是辰时便到的,候了您半个时辰了。”

闻听嫣翠如此一说,绿凝便立刻感觉到了不妥,便匆匆地换了件衣裳,携嫣翠走出了房去。

“哟,给夫人请安。”

在院子里站着的几个下人和丫头中,却有一个婆子迎上来,对着绿凝拜下去。但见这个婆子,一个穿着锭青色的对襟长袄,里面穿着朴素的云纹长裙,虽然年愈半百,气质风度却依旧端庄有礼。料想这人必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当下便微微挑起嘴唇,含笑点头。

“秋妈,您客气了。”嫣翠在一旁笑道,“我们夫人刚儿还说,怎么就不唤我起来,凭白的,教秋妈您等了那么久。”

秋妈。原来竟是她的。绿凝早便听得嫣翠提起过她,这秋妈,似是郑老太君从娘家带来的。年轻时便服侍郑老太君饮食起居,很是尽心尽力。那郑老太君原是念她忠心,又瞧着是个好模样的,便有心想要令秋妈入侯门为妾,也好做个自己的姐妹。怎耐秋妈抵死不从,只说要一心一心服侍郑老太君。那郑老太君便只得作罢,这秋妈倒也是个痴人,竟终生未嫁。后来上了年纪,不便再继续服侍郑老太君,又偏偏是个能主事的,倒叫郑老太君安置在府中成了名主事。而今,竟是郑老太君派了她来的么?

“夫人客气了。”秋妈笑着说道,“秋妈不过是个下人,下人等主子是应当的。”

说罢,又回身示意身后候着的两个丫头上前一步,笑道:“赶巧我刚奉了侯爷之命来了,又碰了老祖宗派来的下人。方才知道,老祖宗是惦念夫人您,怕您昨儿受了风寒和惊吓,特地来问问。”

“可不是。”那丫头看着眼生,却不是上回来的红药。绿凝只细细看去,但见这丫头穿着素色的短袄长裙,梳着双环抓髻,眉目灵秀,看上去很是讨喜。“夫人,老祖宗可是说了。我们家夫人的才情,可是除了宫里的娘娘们,哪个都比不上的。若是惊着了吓着了,她可要心疼的,这不赶紧派我来问候一下,又唤我送了点心和水果过来呢。”

这小丫头清清脆脆的声音听着也是十分的讨喜,却见她说完,让身令几个下人呈上了几个食盒,笑道:“这些点心都是宫里的锦娘娘给送来的,今儿早上才送到的,老祖宗命我拿了两盒最好的来呢。还有这水果,可也是最新鲜的,我叫下人们直接拎到您耳房去罢。”

“多亏老祖宗惦念着。”绿凝心下不免有些感动,朝着这小丫头点头笑道:“容颜何德何能,让老祖宗劳心呢。”

说罢,略想了想,道:“容颜这里也没有什么可孝敬老祖宗的,便待容颜回头去给老祖宗请安罢。”

“瞧夫人客气的。”小丫头的笑声有如银铃,“那奴婢便告退了。”

“念桃姐姐慢走。”水珠儿急忙应着,走在那念桃身后送了她出去。

念桃?

好有趣的名字。

绿凝不免多看了那念桃的背影一眼。

“夫人,”秋妈在一旁笑着,说道,“老妇乃是奉了侯爷的命,给夫人送些人和东西来的。”

东西和人吗?

绿凝好奇地望着秋妈。

“是。”似是看出了绿凝眼中的疑惑,秋妈和善地笑了笑,道。“按着祖上的规定,夫人当有两个婆子,六个丫头服侍。姨太太当有一个婆子,四个丫头。夫人您乃侯爷正妻,本应按规矩当有两个婆子,六个丫头的。但碍着上头还有两个姨娘,便只当配一个婆子,四个丫头。不过,从前您说不喜欢人多,吵得您也头疼,便只留了嫣翠与水珠儿两人。”

秋妈顿了顿,又道:“不过,侯爷今儿吩咐了,说夫人您身子骨柔弱,再派与两个小丫头供您差遣也是好的。我合着嫣翠与水珠儿都是个机灵的,老婆子年迈,恐您使唤不惯,到底拣了三个小丫头,给您过个目。就算是不甚懂事,终究也令嫣翠她们省事些。”

闻听又给院儿加派了人来,嫣翠与水珠儿喜得眼睛亦亮了起来。

003:迟采青的算盘

却见那秋妈身后,有三个方才十二三的小丫头,虽然相貌寻常,但看上去倒都是机灵伶俐的。绿凝如何不能明白这秋妈的心意?嫣翠与水珠儿一直在绿凝身边跟随,虽然比不得郑老太君院儿里的大丫头,但到底还是绿凝贴身的。若是派了个婆子来,年岁既长,又准是喜欢发号施令的,凭白的惹人嫌。不如多派个小丫头,不仅听话机灵,又好给嫣翠和水珠儿使唤,要她们如何不高兴?

从前都道这秋妈做事情考虑周全,办事又稳妥,今儿见了,倒果真是如此的。不由得对秋妈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当下便点头笑道:“如此,倒是多谢秋妈劳心。”

“不敢,不敢。”想这秋妈,虽是郑老太君娘家来的,又是年长,却没有任何的架子。说话举止都是极为恭敬的,倒果真是个做事之人。

“夫人,这里还有侯爷吩咐送来的,都是些吃穿用度,还望夫人喜欢。”秋妈说着,又笑道,“按理,夫人您是应该搬去正院儿的,但却是夫人您喜欢清静,偏爱这‘陶然轩’的。莫怪老妇多嘴,这‘陶然轩’到底还是嫌小些,日后人口多了,只怕不如那大宅子显得清静了。”

秋妈的话里虽然没有挑明,却暗带着好几层的意思,倒教绿凝听着,不由得笑了出来。

秋妈见这容夫人脸上露出了笑意,心下便知晓这位侯爷夫人准是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当下便又说了些客气话儿,无非是让绿凝好生休养,调理身体之类的话儿。方才告辞去了,临行前又细细看了绿凝几眼。秋妈边走边想,瞧着那容夫人眉目如画,气质如兰,虽然从前见之,怎么看都是江南女子那一袭病弱之态,令人见之便生得几许扭捏与不痛快。而今,却不知为何,这位容夫人的目光清冽,举止言谈说种不尽的洒脱与痛快,况且又是极为聪敏的,一些话儿既领会得,说出来的更是滴水不露。而静立于此,又有隐隐的高贵之气传来,仿佛眨眼之间便像换了个人儿似的。怪不得那些来过“陶然轩”,见过这容夫人的下人们都道容夫人已然与往日不同了,想来,也不是无稽之谈。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容夫人上次闹着寻死之后,侯爷对这位夫人,却是越来越上心了。

主子上心之人,便是下人们的上心之人,而今这“陶然轩”,完全与往日不同,似乎在一夜之间便热闹起来、喧嚣起来。

嫣翠与水珠儿自带着那三个小丫头收拾了耳房,让她们住下,又忙活着把郑老太君和北靖侯洛瑾送来的那些个东西一一安置了。忙活了这些,又少不得过了大半天儿的工夫。

想这北靖侯府才多大?“陶然轩”的这点消息,眨眼间便转遍了整个侯府。各院儿的主子均是各怀心事,然而最为忿忿不平的便是那一直觊觎着正室之位的迟采青。这位气绿了脸的“二夫人”才刚刚得了信儿,便巴巴地跑到了三姨娘的院儿里,气咻咻地坐在那里,嘴里抱怨个不住。

“青儿,你这又是何苦。”三姨娘挑起眼睛看了看迟采青,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自古都是正室为大,侧室为铺。瑾儿与那容颜圆房,亦是迟早的事。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你便如此生气,那日后…可还得了?”

“三姨娘,”迟采青被说中了心思,脸上已然便是挂不住了,但又恐被那三姨娘看穿了自己,便急忙收了窘态,耐着性子道,“三姨娘,我不过是个偏房,哪里敢指望别个?不过是,听说了今儿…侯爷差秋妈亲自送了三个人过她那里。三个人!三姨娘,您院儿里才几个?她也敢就那么留下了?这不是摆明了是想要故意炫耀她侯爷夫人的地位身份?”

三姨娘本是要伸手去端茶的,谁想手刚刚碰到了茶杯,便顿住在了那里。她稍顿了顿,然后笑着拿起茶杯,道,“那有甚么要紧,我到底是个长辈,难道还要跟她一样了去?”

“到底是三姨娘心地宽和,”见自己的话没有起到半分作用,迟采青也不恼,只是冷笑一声,道,“这倒是青儿我为人小气了。我只当是替三姨娘惦念着,终究老侯爷已然仙逝,枫儿又是个只喜游玩,不好仕途的。三姨娘您毕竟不似四姨娘,好歹有老祖宗在旁照顾着。那容颜若是个好说话的便罢了,您、我,好歹都有个容身之处。可您也见了,那容颜如何是个好惹角色?上回水月送去的脂粉盒子,她是怎么对待的,难道您都忘记了么?昨儿晚上,明明是商量好要看她笑话,让她出丑的,谁想,竟让她白抢了半天的风头去。连凝香那样的才情,都被她比了下去。三姨娘,您说,她先前先示以懦弱,又后又撑起了腰杆,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三姨娘,您说,她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儿?”

迟采青的话,让三姨娘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见三姨娘的脸色沉重了下去,迟采青便轻叹一声,缓缓说道:“青儿不过是一介武员之女,家世并不是显耀,又不是老侯爷亲自指腹为婚的。自知登不上大堂之雅。凭生只愿侍候与侯爷左右便已然心满意足,只叹,人心叵测,能否如愿,又有何人能知?”说罢,又兀自叹息了半晌,便起身去了。

若大的房里,只剩三姨娘坐在那里,兀自想着心事。

那迟采青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这自古侯爷之位便与皇位不尽相同,均视同宗有如仇敌,这世袭的位子,如今虽因那洛瑾是嫡亲长子袭给了他。却并不见得他不生提防洛枫之意,若是此时旁边再有人挑拨离间,说三道四,保不住自己还能否继续留在侯府…这样想着,三姨娘不由得唏嘘悲叹起来。

有道是,女人家无才无德,嫁入豪门便是荣耀。她嫁入侯门,虽然只是个姨娘,但终究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三日三餐人参燕窝想用便用,绫珞绸缎想穿便穿,后来又如愿地喜添一子,本以为此生便可从此尽享荣华,衣食无忧。谁想到头来,还是要时时提防,步步小心。这样想着,这三姨娘也没了饮茶的兴致,只是悻悻地,掷在了桌上。

这边迟采青从三姨娘家走了出来,想着自己那一番言语必会起了些许的作用,又不由得在心里暗喜起来。

突然,一股暗风呼啸而来,直袭向迟采青的脚下。迟采青心里一惊,急忙向一旁闪过,却见不过是粒小石子咕噜着从自己站着的地方滚过去了。

“好身法。”轻轻的一声低笑,含着懒散,带着慵懒与漫不经心,却令迟采青的心里陡然沉了下去。她迅速地转过身,却见在不远处的一棵杨树下,斜倚着一个银白的人影。一头黑发被银色珍珠抹额束着,垂在在脑后,桃花眼微眯,含着盈盈的笑意望着迟采青。

“是枫儿啊,”迟采青心里虽然满是警惕,却终究还是笑着说道,“我还当是谁,却原来是你这顽皮的小子。方才我刚送了几包果子给三姨娘,你还不快去吃来?”

洛枫,却根本不领迟采青的情,只是挑起眉毛,打量了一下迟采青,淡淡笑道:“从前都道你是武将之女,却从未见过你展露身手,昨晚见了你所抛的暗器,方才对你高看了一眼。”

“枫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迟采青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洛枫,然后笑道,“甚么暗器,甚么身手,我可是当真听不懂呢。|”

“很好。”洛枫点了点头,然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想来这天地之大,哪里都可能会暗藏玄机。着实是有趣啊,不过…”

“不过女人啊,到底是女人,”洛枫一边摇着头叹息,一边说道,“女人是藏不住秘密的,因为她们的心里,装满了儿女情长,和满满的…忌妒。”

迟采青的脸色变幻不定,眼看着洛枫一脸的戏谑,完全一副嘲讽地表情。

“枫儿,你想说什么?”迟采青沉声问道。

洛枫,却只是淡然笑了笑,对迟采青所表现出来的警戒完全不以为意。

“不要忘了,北靖侯府乃是习武世家,纵然那晚我大哥因为欣赏嫂嫂的舞姿而失神,但你终逃不过我的视线。”

说着,便转身款款离去。

只留下迟采青一人,铁青着脸色杵在了那里。

004:把诗集共论风月情

“陶然轩”里一下子加了三个小丫头,便突然觉得热闹了很多。先前屋里屋外的,都是嫣翠和水珠儿的身影,总觉得懒懒散散的。而今,却是人来人往的,连屋子也嫌拥挤了。

“嫣翠姐姐,这是夫人的莲子羹。厨房里刚儿送来的,说是夫人昨儿受了寒,这个暖胃。”那三个小丫头里,有一个瓜子儿脸、细长眼睛的,看上去总是笑眯眯的,最是讨喜,说话也最为利索,所以甚是得嫣翠喜欢。这小丫头递上一个白色青瓷花雕花的瓷盅,那嫣翠接了,打开盖子,用汤勺舀着。刚刚煮好的了莲子羹,散发着浓郁的清香,热气腾腾的令人好不欢喜。

绿凝闻着这莲子羹的清香,心里也愉悦了几分,便将视线从书卷上转移,抬起头来去看那小丫头。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回夫人,奴婢乃乡野之女,在家排行第五,我娘只唤我小五子。后来来这府上,府里主管下人的婆婆嫌这名字粗鄙,便唤我作小红的。”小丫头脆声道。

“小红?”绿凝禁不住吃笑,“若说小五子粗鄙,这小红便是雅了的?”

小丫头想了想,也笑了出来:“夫人见笑了,奴婢没读过书,也不识得几个字,果真是不知哪个更雅些。”

小丫头的话倒叫绿凝与嫣翠都笑了出来,那嫣翠果真是个识得眼色的,急忙转向绿凝道:“夫人,这小红说得对,我们这些做下人,跟了哪个主子,便连姓氏都要依着自家主子的。若是主子满腹经论,那奴婢们的名字也跟着风雅讨喜,若主子是个平庸的,自然连名字也是不雅的。夫人的才情乃是众所周知的最高,如何不与她个好听的名字,出去也好教外人看了还能称赞称赞。”

绿凝被绿凝逗得忍俊不禁,抬头又见在门边静立着的另两个小丫头,少不得又好奇问道:“你们呢,都叫什么?”

“回夫人,奴婢们的名姓也不甚风雅,不如夫人一并与我们个名字罢。”到底是秋妈千挑万选选出来的,那两个小丫头见状便急忙笑着说道。

绿凝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却见诗卷上有诗云:“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银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归。”便笑道:“我便且借古人的诗,与你们几个好名字。便是不雅,终也是取了古人的意境,如何?”

三个小丫头皆点头称是。

绿凝遂与这几人取了名字。那瓜子儿脸的,因着最为机灵可爱,便唤她作“初露”,其中那个圆脸儿的,唤作“筝儿”,而另一个略瘦的,唤作“明心”。

“夫人偏心。”水珠儿挑着帘子走进来,手里却是端着一碟白色讨喜的点心,祥装不快地笑道,“怎么我们就是水珠儿,嫣翠的,偏她们三个刚来,便又是‘初露’,又是‘明心’的。”

“你这丫头,醋吃得好没道理。”还不待绿凝回答,门外便有人朗声笑着说道。

绿凝与一袭人回身望去,却见一个眉目端正的青衣小子挑了门帘,恭敬地回过身候着。而举步从容走进来的,却是那穿着紫玉蟒袍,头戴紫金冠的洛瑾。

“侯爷!”屋内之人均惊唤道。那三个新来的小丫头更加地惊喜交加,便是呈现出手足无措的窘态来。

这家伙怎么昨儿才被赶走,今儿便又厚着脸皮来了?

绿凝颦着眉,瞪着洛瑾。谁想这洛瑾却大大方方地在绿凝身边坐了下来,又径自解了那紫金冠的带子。这边嫣翠立刻走过来,接了那紫金冠,递与了初露,又急忙唤筝儿前去倒茶。

“想那水珠儿,本是露水之尖,众水之心,最晶莹的一点。如此伶俐的名字,却为何还不喜欢的?”窗外阳光点点洒落竹间,翠色斑驳,满园翠色一并涌进了屋子,而洛瑾剑眉高挑,眼眸深邃,紫玉蟒袍愈发显得他气宇轩昂,气势如虹。

水珠儿见洛瑾如是称赞自己的名字,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蛋儿也羞得红了。

这小丫头,果真倒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绿凝无奈地瞪了一眼水珠儿,便转向洛瑾,充满了狐疑看着他。这家伙今儿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竟一反常态地说起了好话儿,是想要来套近乎么?还是,又有什么消遣自己的把戏来的?

“身子,可是好了些?”洛瑾转过头来,稳稳接住了绿凝的目光,神态自若。

“劳侯爷惦念,容颜已然好得多了。”绿凝的回答亦是深藏不露,眉目间,却看不出半分的感激之情。

洛瑾只是点头,这边水珠儿端了茶来,恭敬的递与了洛瑾。

“侯爷吩咐了,今儿晚餐在‘陶然轩’吃。”那站在一旁的青衣小子朗声对嫣翠说道,“你们自可现在与我前去吩咐厨房。”

“是。”嫣翠等人巴不得有个借口好大家散了,只给两个主子留点空间,这会子又听说侯爷要留下来吃饭,更是喜得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急忙应了那小子的话,急急忙忙地躬身退了出去,又快步奔向厨房吩咐准备晚餐,并且将那正堂收拾了去,准备晚餐。

屋子里眨眼间,便只剩下了绿凝与洛瑾两个人。

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安静了。

绿凝不自在地动了动,瞟了洛瑾一眼。见洛瑾泰然自若地,端起了案上的茶杯,举向唇边。

最好是烫到你的嘴。

绿凝在心里暗暗诅咒。谁想洛瑾却并没有如绿凝所愿地烫到,只是自自然然地饮了一口茶,然后将那茶杯的盖子拿下来,垂下眼帘瞧着那满杯的碧绿澄清,旋转着片片茶叶轻盈。

“本侯曾听得人说,那《烟波渺》的韵律最是难有人领悟。多少歌姬乐师都想要为其填词编舞,都不曾有任何出处。唯听说当朝长公主绿凝据此曲编制了一舞,可惜,那绿凝公主已然得了怪疾,至今未醒,倒凭白教这舞埋没了。”

这句话从洛瑾的嘴里说出来,却是那般的轻描淡写,然而听在绿凝的耳中,却若惊雷炸响,令她一瞬间呆立在了那里。

千算万算,却独独没有料到这一步竟走得错了。

绿凝心里满是懊悔。又埋怨起自己怎么会忘记了这首曲子本就最是难缠,那凝香为何又偏偏拣这支曲子来弹?越想,绿凝便越是懊恼,左思右想之际,不免抬起头来,却瞧见洛瑾正眸光深邃地打量着自己。那黑眸之中往昔的沉稳之色中,夹杂着几许玩味与探究。

绿凝便刹那间清醒过来,料想这洛瑾必是有心试探自己,想要待到自己手忙脚乱之际用以讥讽。当下,便立刻稳了心态,轻挑樱唇,轻笑道:“不过是首曲子而已,在我眼里,可不分有何韵律难缠。如何,就偏那绿凝公主能够舞得?”

“哦?”洛瑾放下了茶杯,抬起一条胳膊支撑于案上,整个人身体前倾,慢慢靠近绿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