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桃姐姐,”但见门口站着的,是个身着青衣的小厮,却是管事房的小子唤作“李全”的。见了念桃,那小子却是点着头问候道,“念桃姐姐好。”

“好甚么好?”念桃的眼睛立了起来,嗔道,“有你这样不懂规矩的么?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便这样大喊大叫的?”

“回念桃姐姐,小的实在是有急事来喊夫人,倒是莽撞了。”李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说道,“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我自是不怪的,只恐你这鲁莽的惊了老祖宗,看怎么罚你。”见是急着找绿凝,念桃倒自是不敢多做耽搁,只是嗔了这李全几句,又道,“夫人在呢,进来罢。”

那李全千恩万谢地,这才走了进来。

“给老祖宗、夫人请安。”见了郑老太君和绿凝,那李全便恭敬地问候道。

“你有甚么事,非要在门口大喊大叫?”绿凝亦板起脸来数落李全,“莫不是你们管事房都这般地没了规矩么?”

“夫人,是小人着急了。”李全连忙点头笑着道歉,道:“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情等着夫人作主,小人莽撞,请夫人见谅。”

“有甚么急事?说来听听。”这郑老太君平素里也无甚乐子,这会子听到有着急的事情,倒不免孩子气地好奇起来。

051:审迟贵(上)

见这郑老太君充满好奇地看着自己,那李全倒有些不敢吭声了,他看了看郑老太君,又看了看绿凝,不觉支吾起来。

“你倒是有甚么话,还不快说来!”郑老太君见李全这般样子,便知是故意想要避着她,当下便生起气来,嗔道,“你这小子,莫非真是胆大包天,连老祖宗的话都不听了。来人,还不给我仗责二十!”

“哎哟,我的老祖宗,您可饶了小的罢。”那李全见状,立刻“扑通”一声跪下来,委屈地说道,“不是小的不敢说,实在是此事不甚欢喜,恐老祖宗听了生气呢。”

“哦,是甚么不欢喜的事情,你说来我听听。”如此,郑老太君便愈发地好奇起来。

“你在这里卖甚么关子,还不快点说!”绿凝在旁边也听得急了,便催促李全。

“回老祖宗、夫人的话,”李全这才老老实实地说了,“别的事倒不曾有,却是那送干货的小贩刘七儿来府里闹,说是欠他的货钱已经三个月没给了,吵着非要见您呢。”

“三个月没给?”绿凝诧异道,“如何会有三个月没给?有没有到账房查账?”

“回夫,查了,账簿上写明…”李全说着,竟又迟疑起来,悄悄地瞄了那郑老太君一眼。

“写着什么?”郑老太君见这李全总是吞吞吐吐的,当下便有些不快起来,啐道,“我把你个只会说半句话的东西,我侯爷府平时是白养你们,竟是连话也说不利索!干脆赶了出去省事。”

“老祖宗您别,我说,我说,”李全连连摆手,终是说道,“那账簿上记明了每月的银两是被领走了的。”

“那他还来闹甚么?”绿凝嗔道,“他们自己领走了,却还要来我侯府闹不成?还不速速赶他出去?”

“回夫人,若是他们自己领了便好,但是这银两…却根本不是他们领走的。”李全苦着脸叹了口气。

“那是谁领的?”郑老太君奇道,“莫不是我们侯府领了?”

“回老祖宗的话,您说对了,正是我们侯府的人领的,”李全点头。

“竟有这等事?”郑老太君的眉立刻皱了起来,厉声问道,“是谁领的,怎么回事?”

“是…”李全顿了顿,终硬着头皮说道,“却是我府里的买办,迟贵领走了。”

“迟贵?他是甚么人?”郑老太君的眉皱得更深了,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寻着“迟贵”这个名字。

“老祖宗,”念桃俯下来,伏在郑老太君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那郑老太君的脸上立刻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面向李全问道:“那迟贵可是忘记了将银两给他们送去?”

“这…回老祖宗,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毕竟是一连三个月都不曾给人送去,现在那刘七儿已经在府里闹得不可开交,坐在账房门口不走呢。”李全道,“说是家里一家九口都张着嘴等饭吃,哭天抹泪,却是连劝也劝不住的。”

“莫不是一介刁民,想要来我侯府撒泼不成?”绿凝悄然望了一眼那郑老太君,然后板起脸嗔道。

“夫人,可不敢这样说,”李全的额角渗出一滴汗珠儿来,说道,“想我们侯爷府是何等地方?那可是一等武侯府坻,那刘七儿便是再傻,终也不会是不要命的,想来,若不是被逼到份儿上,又何苦来这里拼命?”

李全的话,已然说出了七分道理,那郑老太君便也沉思了半晌,方才慢慢悠悠地说道:“去,把那个甚么刘七儿的带过来,老祖宗我要亲自问问。”

“哎哟,这可使不得,”李全给唬了一跳,连忙摇手道,“我的老祖宗,那刘七儿哭天呛地的,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粗人,恐会惊到老夫人,哪敢引到老夫人的房里。”

“我把你个没见识的小子,”李全的话倒给郑老太君气得乐了出来,“你老祖宗我主管侯府大事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有甚么是我没见识过的?那些刁钻的、没理的下人哪个是我收拾不了的?你自去把人给我带来,哦,还有,把账簿也给我拿来,凡事我自有主张。”

“是。”李全应了,便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有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汉子跟在李全的身后走了进来。

但见那汉子虽然衣着简陋,却倒也干净朴素,且一脸忠厚之相,并不像先前那郑老太君所想的无理之陡。

这会子这刘七儿走了进来,那李全便道:“老祖宗、夫人,刘七儿带到了。”

那刘七儿倒也像是见过点世面的,见了郑老太君和绿凝,倒是懂得躬身请安,客气道:“给老太君和夫人请安。”

“嗯,”那郑老太君点了点头,问道,“你是刘七儿?”

“是,”刘七儿老老实实地点头,说道,“不蛮老太君和夫人,小人就是给侯府送干货的小贩。府上的人参燕窝等物,都是小人进山里采来、收来的。这些山货都生长在险处,便是要收,也是要进到山里很远方才收得,小人不过是为了养活家人,方才如此冒险着做这等生意。本是想着侯府是个大户,可以保证小人至少衣食无忧,谁想那迟大爷竟是连着三个月从我这里收了东西而不付货钱。老祖宗,您是个菩萨心肠的人,想我刘七儿家里有老有小,如何能挨得过去这等拖延?如若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也不会闹到府上,还请老祖宗和夫人给我作主!”

说罢,便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这一席话,倒说得郑老太君的心里起了些许怜悯,当下便叹了口气,道:“刘七,我且问你,你果真是一连三月都没有收到银两?”

“老祖宗,如若刘七儿果然收到银两,还来侯府做甚么。”刘七儿捶胸顿足地说道,“每回刘七儿问那迟大爷,他都说是府里这几日换了管事,货款的事情要拖上一拖,催了七八回,只给了我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却不过是一两的燕窝钱,是哪里够这三个月的呢。”

说罢,便叹着气,苦道,“家里快要没钱买米了,我那老母这几日又染上了风寒,连个郎中都请不起的,老祖宗,如若再如此下去,我刘七儿便是快要没有活路了!”

“你方才说,这燕窝,是五两银子一两?”郑老太君充满疑惑地抬起眼去看那刘七儿。

“正是。”刘七儿点点头,“每个月府里至少都要近七八斤,再加上人参等物,却怎么也要几百两银子了。小人收货还要先垫付上几百两,而今也已然欠了外面的大笔银两了,见天儿的有人来家中催要货款,老祖宗,您说这要小人如何是好!”

说罢,便垮然坐在那里,愁眉苦脸的。

郑老太君瞧着这刘七儿实在可怜,当下便对那李全道,“你且拿账簿来我看。”

李全应着,双手恭敬地将账簿递了过去。

那郑老太君逐一看下去,脸色竟攸地沉了下去。她的嘴唇动了动,身子骨儿却由于气愤微微地颤着。

“老祖宗,您这却是怎么了?”在一旁的绿凝看了,不免唬了一跳,忙伸手搀扶着这郑老太君问道。

郑老太君扬了扬手,示意绿凝不要出声,然后转向刘七儿。

“刘七儿,你且看看,这燕窝可是你的?”郑老太君示意念桃将那稍粗糙些的燕窝递与了刘七儿。

刘七儿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道:“正是小人送的。”

“这等燕窝,却是五两纹银一两?”

“正是。”

“那你且看看,像这等燕窝需要多少两纹银?”郑老太君又唤刘七儿去看那更为精致些的。

“哎哟,老祖宗,您的这等货色好啊,这燕窝,瞧这成色,却果真是那上等的头盏燕窝不是?”刘七儿像宝贝似的拿在手里看了看又,嘴里啧啧称赞,“这等燕窝,即便是小人向那些向那些采燕窝的熟人收来,都是要十二、三两纹银一两的。若是卖给您这等大户,怎么也要十五、六两纹银一两的。”

“十五纹银一两。”那郑老太君点了点头,喃喃地颤声道,“好,好。”

说罢,便扬声道:“去,把那迟采青给我喊来,再把那迟贵也给我找来。”

外面立刻有下人应着,急急地去喊人了。

不多时,便见那迟贵先被拉了来。这迟贵身着一件褐色的古钱纹大褂,显得他的身材愈发的矮胖,一张满是横肉的大脸上尽是惊慌神色,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

“给老祖宗请安!给夫人请安!”这迟贵一进门便亮开大嗓门嚷道,目光,却攸地落在了那跪在地上的刘七儿身上。

迟贵的脸色攸地变了颜色,本是想要躬身行礼的身子也全然顿了顿。

“迟贵,你可认得这个人?”坐在最上首的郑老太君问道。

“这个…”迟贵的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道,“这不是刘七儿吗,你不好好地收货,却来这里做甚么。”

052:审迟贵(下)

“迟大爷,您这见天儿的也不给小的结货钱,小的拿什么吃饭?只得横下一条心来府里要钱,也好回家买米。”刘七儿到这迟贵倒还客气,老实地回答道。

“结甚么货钱?买甚么米?”谁想这迟贵的眼珠子一翻,那股子蛮横之气便上来了,腆着肚子朝刘七儿嚷道,“货钱我不早就结给你了?你怎么在这里胡说起来?”

“迟大爷,你甚么时候结给我了?”这刘七儿一听,也急了,连忙站起身来,道,“一连三个月,你月月都说要等等,我在外面已经赎了两个月的货,若再不结钱回去,恐是连家都要让人给搬走了。”

“嘿,”那迟贵咧着大嘴冷冷笑一声,翻着白眼道,“你的家搬不搬,跟我有甚么关系?我不过是按月给你结钱,你却来府里闹甚么!”

“你,你这人好不讲道理!”刘七儿气得一张脸都发了白,恨恨道,“你明明没有给我货款,却又硬说给了,我看你也不是甚么好人,我那货款,多半是被你给黑吃了!今日我便也不活了,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说罢,便作势要去与迟贵拼命。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坐在最上首的郑老太君沉声说道,“却是连我这老太君都不放在眼里么?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刘七儿与迟贵便陡然站得住了,忿忿地对视一眼,各自站在了一边儿。

“迟贵。”郑老太君唤道。

“哎,老祖宗。”那迟贵的脸上顿时绽放出媚笑,恭敬地点头应道。

“我且问你,你果真是已经将每月的货钱给了这刘七儿?”

“是,给了,给了。”迟贵连连点头。

“呸,你胡说!”刘七怒喝。

“刘七儿,”郑老太君扬声道,“你却果真没有收到么?”

“回老祖宗,小人果真是没有收到。小人还曾多次向迟贵索要银两,但他只给过我五两银了。”刘七儿委屈地回答。

“迟贵,我再问你,你一共给了刘七儿多少两银子?”郑老太君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迟贵免不了一阵哆嗦,却只是低下头去,不敢出声了。

正这会子,便听得外面有人巧笑道:“老祖宗可是想念我了?”

紧接着,门帘便被挑起,但见迟采青脸喜气,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她的目光最先与绿凝相撞,不免得意地挑了挑眼睛,转过去,却赫然看到了站在地上的迟贵。

迟采青那本是得意洋洋的脸,顷刻间沉了下去,竟是半分颜色也没有了。

“二…二夫人。”那迟贵像是盼来了救星,一双牛铃般的眼睛满是乞求地看着那迟采青。

这迟采青看到绿凝坐在那郑老太君的身边,迟贵与另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站在房里,又有管事部的小厮站在一旁,心中便沉了一沉,料定必是绿凝来找那迟贵的麻烦,想要杀鸡儆猴了。

当下,便笑着说道:“这却又是在做甚么呢?”

“你来得正好,”那郑老太君冷冷望着迟采青,冷笑道,“瞧瞧你找进府里的人却是甚么样子!”

迟采青从未见这郑老太君的态度如此冰冷过,当下便被唬得连话也不敢接,只是转头去看迟贵。

这迟贵的额头上已然满是汗珠儿,竟是连看也不敢看迟采青一眼了。

“刘七儿,我问你,”郑老太君自知那迟贵是断然不敢出一言的,便问那刘七儿道,“你的山货,是怎么卖的?”

“回老太君,”这刘七儿虽然老实,但到底也是个有眼色的,见此情形,便知那迟贵必是有甚么不得见人的把戏给这位老太君知道了。当下便据实回答道:“我那燕窝,乃是五两纹银一两,人参八两纹银一两。还有鹿茸等物,亦是六两到十两左右。”

“你便看看,你那表兄买进府里的是多少两!”郑老太君说着,便将那账簿掷在了地上。

郑老太君将账簿掷于地上,本已经说明了她的气愤了,自然,亦是没有给迟采青留有半分的颜面。那迟采青的脸红了红,却只是悄然看了看绿凝的反应,绿凝知她今日前来,本是想要耀武扬威地向自己炫耀她的得宠一事,然而却不想发生了这般事情,自然极为尴尬。绿凝终是给她留了半分的余地,当下别过脸,没有去看那摔在地上的账簿,更没有去看迟采青一眼。

这边到底是盼儿俯下身来,拾起了那账簿效与了迟采青。迟采青翻了翻账簿,脸色便立刻由红转白,不待一会子,便气得她全身哆嗦了起来。

“我把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迟采青合了账簿,重重地扇了那迟贵一个耳光,怒道,“若不是看在你爹年岁如此之大还要豁出一张老脸来求我的份儿上,我如何会替你求这个差事?你倒好,不仅不学好,却还要以假充好,竟是暗自高抬了东西的价格,还冒充他人之名提了银两。你说,那些银子哪去了,哪去了?”

说着,又不禁气得使手去捶那迟贵。

那迟贵眼见着东床事发,早已经吓得全身虚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会子被迟采青骂着,推着,竟是两腿已然发软,站都快站不住了。

“我在问你,这些银两都在哪里,还不快快取了来,还给人家!再把多出来的交还给府上?”迟采青恨恨地说道。

“二,二夫人,那些银子…没了。”迟贵的声音里都带着股子哭腔,说道。

“没了?哪去了?”迟采青微怔了怔。

“大半都让我给…赌输了,还有部分却是让我都花在‘万花楼’的小江南身上了。”那迟贵嗫嚅着,终于说出了口,然后便捂着脑袋,懊悔地蹲在了地上。

“你!”迟贵这一副样子倒把迟采青气得连话也说不出,她紧紧攥着这账簿,在地上踱了几步,然后抬脚,重重地踢了过去。

这迟采青到底也是武将家女儿出身,竟是将那迟贵踢得仰面倒在地上。

“老祖宗,”迟采青铁青着脸,说道,“这不长劲的东西倒是丢尽了我的脸,还请老祖宗从严处置,采青这里,却是给老祖宗您赔罪了。”

说罢,便跪倒在地上,哭泣个不住。

“快起来罢。”这郑老太君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当下便唤起了迟采青,叹息道,“我自不是心疼这几个钱。只是你瞧瞧,已经多少年了,竟是用这等差的燕窝来糊弄于我,这等人如何还要用得?”

“老祖宗说得是。”迟采青一面擦拭着眼泪,一边点头,“都怪我,只是想着我那叔伯老年得子不易,便厚着脸皮来求您老人家,谁想竟是这般无赖的东西。真个儿是恨死我了。”

那郑老太君见迟采青如此悲切,便也不好意思再说些甚么,只唤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迟贵拖下去,打他二十棍子,让他长长教训,逐出府去罢。”

不过二十棍而已,已然算是给了那迟采青天大的面子了,迟采青心里自然有数,怎奈当着绿凝的面儿上,已然颜面尽失了。

这边盼儿自是扶着被气了一通的迟采青回了院儿,唯留得那绿凝与郑老太君,还有那在房里未曾离去的刘七儿尚在屋中。

“颜儿,余下的你自处理罢。”那郑老太君给气了一下,便也不愿再管,只挥手让绿凝做主。

绿凝自点了点头,说道:“刘七儿,你手上所持的这等头盏燕窝,你可能收得到?”

那刘七儿连连点头,道:“能的。”

“若是给我侯府,要多少钱一两?”

“这…”刘七儿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看绿凝,心里自知这位容夫人虽然在一旁默不作声,但很明显是在侯府占了主导地位,若是日后的生意都与她打交道,自己很明显便是攀上了大财主。当下便下了决心,道,“夫人,方才小人也说了,这等头盏燕窝虽称不上是极品,但质地亦是最好了,想那些采摘燕窝之人,无一不是将脑袋别在腰上,拼了命的。这等上等燕窝采回来,却还要有得力之人去清毛,也是要花费工夫的,倒是小人到最熟悉的人那里去收,也是要十二两银子左右。既然老太君和夫人这样看重小人,又肯替小人做主,小人便少赚些,给夫人十三两银子,可好?”

“如此,甚好。”绿凝欣喜地连连点头,“我今儿也见了,刘七儿你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守信之人。你的货钱,我一会自会叫账房先给你,另外再付你五十两银子,你且回去好好儿的医了你的老母,日后用点心思好好儿地拿些上待的干货来,懂了吗?”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那刘七儿一听自己的货钱不但结回来了,反而又壮大了生意,当下便喜不自禁地跪倒在地,给郑老太君和绿凝叩了个响头,道,“谢老太君,谢夫人,给小人一条生路,小人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说罢,竟落下泪来,道:“小人替家中老小谢过老太君,谢过夫人。唯愿老太君身体康泰,长命百岁!小人会将老太君如祖宗般地供在家里,求菩萨保佑老太君平安,保佑侯府代代平安!”

那郑老太君想来也是上了年岁之人,最喜闻得这等讨喜的话儿,当下便展露了笑颜,点头笑道:“亏你这孩子是有些良心的,你且下去领钱罢。”

这边小七儿万恩万谢地与李全下去了,郑老太君的心情方也好了许多,拉住了绿凝的手,道:“我的好孩子,多亏你是个能主事的,这家中的大小事宜太久没人打理了,你便多花些心思罢。若有甚么事,你便自可做主,这个家,便指望你了。”

053:迎省亲郑府来客

却说那迟采青忿忿然地回到了住处,气得一张脸都变了颜色,扭曲成一团。

那盼儿便急忙端了茶来,劝道:“二夫人快消消火罢,可犯不上因任何事难为自己的身子。”

那迟采青接过茶来,却根本无心思去喝,只是重重地摞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溢出来,险些烫了她的手,迟采青轻叫一声,忙不迭地缩回手。

“哎呀,二夫人可是烫着了?”盼儿唬了一跳,急忙用帕子去帮迟采青擦手,谁想迟采青却恼火地抽回手,顺势一拂,便将那茶杯抡在地上,“哗啦”一声跌得粉碎。

盼儿惊叫着,跳起来,又唯恐那热茶溅到迟采青的脚上,忙道:“二夫人,您且快抬下脚,别烫着。”

那迟采青顿了顿,抬头去看盼儿,叹道:“这若大个侯府里,却只是你懂得体恤我了。”说罢,便幽幽地叹息一声,道,“想侯爷那日在此留宿一夜,本以为忆起昔日的温存,依此回到从前般恩爱的日子。谁想一清早起来,却根本不见了他的踪影,便是到今日,竟是连府也不回的。”

盼儿本是蹲下身来去拾那破碎的茶盏的,这会子听了迟采青的话,手便也顿了顿,转而抬头笑道:“我的好夫人,为何又在这里悲叹起来了?”

说毕便站起身来,道:“想侯爷平素里便是很忙碌的,您倒是忘记了,便是从前,回来的次数也是少的?眼下您许是被那迟贵气着了,他这人原本也是个浑的,您又何苦因他气了自己?当初也不过是为了叔伯这个人情,他自己不懂事,您又在这里气甚么呢。”

“要我如何不气?”迟采青忿忿道,“你自是没瞧见当时那容颜的样子,一副高高在上准备看我笑话的德行,要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便是个傻子也看出来了,这事准是跟她有关,要么好好儿的,都几年过去了,才想起查这燕窝的事情来?这迟贵也忒地不给我长脸,他高抬些价格也就抬了,偏偏还要克扣人家的货款,人家找上来门,才好给那容颜抓住我的小辫子。”

“说来说去,还是那迟爷不是个能担事的。想二夫人您独身一人在侯府,又没个兄弟姐妹帮衬着,到底恐是要挨欺负。”盼儿无奈道,“只盼夫人呀,早日抱上个大胖儿子,也好了了我们的夙愿。”

一席话却说得那迟采青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但转而又道:“这几日,三姨娘那里都在做些甚么?”

“回二夫人,我听水月说,三姨娘最近倒是常带二少爷去绸庄,很少在房里的。”盼儿的话让迟采青微微地沉思下去,暗暗道,“想来,那三姨娘倒是比我有先见,恐怕早就安排好了退路。她倒是精明,为了保住绸庄的银子,先下手让洛枫接手了。可惜,她怎么也不想想,他那儿子却到底是不是个能扶得起来的。”

这样想着,便冷笑了一声,对盼儿道:“你近来多帮我留意那容颜与三姨娘房里的风声罢,这容颜也不是甚么省油的灯,想来因着那日我们将侯爷请来了这里一直怀恨在心呢。估计她报复我们的日子还在后头。”

盼儿从迟采青的脸上看出了与众不同的异样气息,当下便连连点头,道:“盼儿知道了,二夫人放心。”

放心,要我如何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