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过奖了。”绿凝不咸不淡地笑道。

那华南翊的目光,从绿凝的身上,转到了躺在床塌之上的洛瑾身上。

“王爷。”那将士急忙与华南翊见礼,另有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和几名将士一并闯了进来。华南翊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站在那里,笑望着绿凝。

“容夫人,请问北靖侯本应该率兵前往北疆,却又为何与夫人一并在这之中呢?”华南翊漫不经心地问着,再次将目光投往洛瑾的方向。

“啸亲王连夜赶到驿站,却还要问本夫人这样的问题么?”绿凝挑眉反问。

华南翊倒是有些意外绿凝竟有这等胆量与自己说话,不免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绿凝。

绿凝却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毫不畏惧地与华南翊对视。

“大胆的刁妇,”华南翊身后那文士突然伸出手来指着绿凝,嗔道,“竟然如此跟王爷说话,简直是不要命了。”

“放肆!”绿凝扬声怒斥,浑然天成的皇族气势陡然压迫而来,竟使得那文士一时心惊起来,“我乃华南王朝一等武侯北静侯之妻,按律,乃是一品诰命夫人。你算是个甚么东西,竟也敢对本夫人无礼。”

说罢,将目光转向华南翊,冷笑道:“王爷,您竟是调教出了如此不懂礼法的奴才么?”

那文士被绿凝呛白了一通,不免吹胡子瞪眼,有心想要反驳,却被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华南翊,却哈哈大笑,点头道:“好,好,好,好一个一等武侯的一品诰命夫人。请问夫人,可知身为主帅之人,临阵脱逃,可是有着通敌之嫌的。”

“哦?”绿凝挑了挑眉,一脸的不为所动。“赶问,啸亲王可曾听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么?况且此次征战其中尚有隐情,或许,不是王爷所想的那般吧。”

“什么隐情?”华南翊眼睛里精芒一闪,紧紧盯住了绿凝。

“此事,只能由我家侯爷上报皇上知晓。啸亲王,似乎没有知道的必要吧。”绿凝淡然说道。

“好一个狂妄的女人!”旁边又有将士忍耐不住,朝着绿凝吼道,“王爷,末将看,还是先杀了这女人,再捉叛党!”

“放肆!”绿凝扬声高喝,拍案而起,怒视着那将士,喝道:“你是个甚么东西,竟然如此大胆?侯爷乃是堂堂一等武侯,世袭的爵位,就凭你,也敢口出狂言,不怕满门抄斩,诛连九族么!”

一席话竟唬得那将士后退了一步,怔怔望着绿凝,没了声息。

绿凝那玲珑的脸庞因愤怒而微微泛着红晕,她一步一步逼向华南翊,又环视着他身后的那些走狗,傲然笑道:“啸亲王,臣妇倒是不明白了,我家侯爷乃是受了皇命在北疆与敌军撕杀,王爷您到这里,又是搜查了哪个叛军呢?”

101:回到侯府

(妞们,素衣现在正在机场,准备回家,今天先放上来一章,晚上还有一章。亲亲妞们,让你们久等了!)

听着绿凝的问话,华南翊的目光里,却阴晴不定。

他细细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容夫人,这样的一个女人,周身竟有着这样的气度,华南翊不得不奇怪,这女人的身份来。而她的问话亦呈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来,让华南翊暗中防范起来。

“容夫人可知,身为主帅的侯爷,当时受了君命,可是要胜利还朝的。侯爷还在皇上面前签下了生死状,若不得胜,决不活着还朝,而这等私下里逃走的罪名,可是果真犯了重罪,需要缉拿归案的。”华南翊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这样…”绿凝的脸上完全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点了点头,又像突然想起了甚么似的,问道:“啸亲王,臣妇只是听说,如若这武将犯了何种过错,可应当由兵部派人前来缉拿,由皇上发落。而眼下,却不知啸亲王是奉了谁的命前来呢?”

说着,眼眸一挑,看着周围的这些士兵,唇角冷冷上扬。

华南翊的眸光一滞,在场之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

身为啸亲王的华南翊原本便是永嘉大帝的心腹大患,他手中握有兵权的事情在朝中是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而眼下他却与这几个将士领兵前来捉拿洛瑾,若是被永嘉帝知晓了,恐怕不仅是华南翊,就连这些将士也要被牵连进去!

一时之间,几个人相视了一下,目光中却透出了重重的机杀!

绿凝知道,他们这是想要杀人灭口了,当下也不急,只是从容不迫地来到桌边,坐了下来。

“啸亲王倒是个爱开玩笑之人,想来王爷也是知道的,皇上哪里舍得让他的忠臣立生死状呢?那生死状本来就是为了鼓舞士气,令军心一齐的东西。皇上早就在下里给侯爷下了密函,让他万不得以之时,保全自己的性命,方能为君为国为民支撑起华南王朝的大业。侯爷这番脱离险境,也早有人飞鸽传书,上报给皇上知道了。”

一席话让华南翊眼中的杀机再一次顿了一顿。

他皱着眉,目光死死地盯住绿凝,绿凝知道,他这是在研究自己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实性,当下便稳稳地坐着,面含笑意,根本不把这华南翊放在眼里。

“容夫人亦是个爱开玩笑之人。”华南翊兀自思量了半晌,方才笑道,“如若皇上果真赐了密函,却又为何是夫人前去相救?为何,不派朝中的武将前去?”

“啸亲王,臣妇刚才不是说了,这里面,却是有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绿凝微微眯起笑眼,眼中精光一现,“谁没有秘密呢,是不是,王爷?”

华南翊的脸,攸地沉了一沉。

“王爷若不信,臣妇这里,倒是可以给您看样东西。”说罢,从腰间取出了一张纸,递与了华南翊。华南翊看了看,那身边的文士便上前一步,拿过纸来,打开递到了华南翊的面前。华南翊看了两眼,然后一把抓过来,难以置信地举到眼前细细看着,眼睛因为惊恐而睁得很大。

绿凝淡淡而笑:“啸亲王不会认不出皇上的笔迹罢?”

华南翊的面色,愈发的沉了,竟看上去有几分铁青。

绿凝走过来,拿回了纸,重新叠好放在腰间,悄然笑道:“臣妇知道啸亲王一向敬重我家侯爷,今日来此地,也是放心不下侯爷的安危。臣妇自当回禀侯爷,领了王爷的这份心意。”

一双黑眸再一次盯住绿凝,那眼中闪耀的神采,有着不甘与难以置信。华南翊兀自望了绿凝半晌,方才攸然一笑,朗声道:“容夫人果然不愧为一等武侯之妻,我华南翊一生见过无数女子,却只有夫人一人能教华南翊心生敬佩。”

说罢,一扬手,道:“都退下。”

然后又望住绿凝,道:“夫人保重。”

“多谢王爷。”绿凝淡淡地笑着,翩然行了一礼。

那华南翊深深望了望绿凝,终于举步走了出去。

闻听得外面的声音渐渐的安静了下去,绿凝这才走到案边,取出那张纸来,放在灯下燃得烬了。

洛瑾,躺在床上,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视线,却与绿凝相撞。

“甚么都不要问。”绿凝一字一句地说道,“自今儿起,甚么都不要问。你而今已然受了重伤,侯府亦或许面临着重大的灾难,这个,想必你心中应该有数。”

洛瑾轻轻地抿了抿嘴唇,黑眸深邃,静地望着绿凝。

绿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那已然燃成了灰烬的纸,熄灭了最后一丝火焰的光亮,碎成一片。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不会回去。

“我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全部告诉于你。”绿凝静静地说道,“眼下之际,是使侯府平安度过这场劫难。也让我华南王朝,平安度过这场劫难罢…”

“皇兄,你瞧,我练的字,可有几分你的模样?”

那一年,绿凝八岁,永嘉帝亦是八岁。

绿凝骄傲地伸出双手拎着宣纸,举到永嘉帝的面前。

“嗯,竟果然有几分我的神采。”永嘉帝将这字拿过来,细细地看了看,点头称赞。

“太子殿下,公主她效仿您的字迹,这恐怕有所不妥…”他们的师傅――翰林院大学士,亦是太子太保方青捻着他花白的胡子,颤颤巍巍地说道,“况且一个女儿家,写甚么狂草,还是写写小楷好些。”

想这永嘉帝八岁便被封为太子,极有文采,虽然年仅八岁,字却写得极为飘逸。想他七岁那年的上元佳节,先帝要求每一个皇子都写一首诗交上去。永嘉帝却是第一个写完的,当先帝接过来之时,竟惊叹不已。直称赞永嘉帝的字迹有如墨龙飞舞,大有先祖皇帝康全大帝之遗风!又见永嘉帝的诗大气磅礴,虽然年仅七岁,竟有如此气魄,令先帝欢喜不已。当即便起了封永嘉帝为太子之心。这绿凝自幼便将自己的兄长永嘉帝视为骄傲,整日里跟在永嘉帝的身后,永嘉帝吃甚么,她就吃甚么,永嘉帝喝甚么,她就喝甚么。这会子见永嘉帝的字好看,说甚么也要去学,完全没有一点自己是女儿家的感悟。

“这又有甚么关系,”永嘉帝却蛮不在乎地一笑,道:“凝儿是我的同胞妹妹,她即是我,我即是她。莫说是这字迹与我想像,便是将来我得了天下,分她一半,也是分得的。”

一席话差点没把老太保的魂吓得没了,他瞠目结舌地看了看永嘉帝,又看了看绿凝,竟一股气上不来,径自倒了下去,一病就是三个月,方才活了过来。当下,便告老还乡,自此再不进京。

而绿凝,便更加由着心意地做自己想做之事,她的字迹,与永嘉帝的字迹更是如出一辙,只除了少些锋利的杀气。

先前,绿凝只是不解,为何永嘉帝杀起来人,却是连眼睛都不眨的,是因为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便可如此视人命如草芥,还是只是为了捍卫他的尊严与地位?而这些,是不是就是他那字里行间的骄傲与杀气?

杀气…绿凝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而今,她便是也有了杀气了,今天一日,她杀了多少性命?那些倒在她弓箭之下的亡魂,可有着任何的不甘与憎恨?那么自己今日,却又是为了甚么而杀人呢?

为了救人而杀人?还是…说到底与永嘉帝一样,是为了捍卫皇权而杀人?

而今再次回想当初与永嘉帝争论,怒斥他杀人的自己,竟是那般的单纯。而今的绿凝,与永嘉帝,又有甚么区别呢?

人,总要为了守护更重要的,而舍弃一些不重要的罢?

或者说,舍弃一些,对自己而言,不重要的罢…

第二日一早,绿凝便与洛瑾用过了早餐,然后扶着洛瑾上马,一道策马赶回京城。

而今,绿凝与洛瑾之间,却像是起到了某种有趣的变化。两个人之间,谁也不愿再说一句话,仿佛一夜之间,两个人由从前的熟悉,转而到了十分陌生的境地里。只是洛瑾依旧将手自绿凝的背后绕至她的身前,牵着马的缰绳。

就这样一路前行着,直奔向京城。

入了京城,绿凝哪里敢耽搁,当下便直奔侯府,见绿凝回来,那守在大门前的家丁便急忙迎上来,刚想说些甚么,却惊恐地看到了绿凝身后面色苍白的洛瑾,当下便吓破了胆,竟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快叫些人来扶侯爷进府。”绿凝吩咐着,又道:“传人去请老太君前往‘落霞阁’。”

下人立刻点头有如捣蒜,当下便吼来两个小厮,搀着洛瑾一并走向“落霞阁”。绿凝面色凝重,一路也不说话,只是快步前行。

侯府里,再一次乱了套,那水珠儿见绿凝竟是与洛瑾一并回来的,又是喜又是惊又是怕,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派人去请郎中,”见洛安得了消息,率先跑了来,绿凝便抬头命令。

洛安急忙点头,喊手脚麻利的小厮去了。这边洛瑾已然被扶着,躺在了床上。

由于原本便身受重伤,又在马上奔波了整整一日,那本是咬着牙硬撑着的铁汉洛瑾,竟因终于回到侯府放松了心情,攸地晕厥过去了。

这倒是把众人吓坏了,绿凝轻咬着下唇,望着洛瑾,目光里似有多种思绪在游走挣扎。

“夫人,这倒是怎么一回子事?”水珠儿在一旁轻声问道,“夫人您突然没了影子,奴婢们都吓坏了,这会子又满身疲惫地与侯爷赶回来,奴婢,奴婢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问您好了。”

绿凝,却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却是怎么了?”只听得一声颤颤巍巍的叹息,郑老太君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赶了过来,一进门,便被洛瑾身上的伤势唬得差点晕过去。

“老祖宗莫要担心,侯爷他…能撑得过去的。”绿凝看了看洛瑾,然后说道,“老祖宗,颜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您商量。”

102:安排家事

**妞,实在是不好意思,素衣更新晚了。回到家很多事情要处理,而且居然水土不服的发起烧来,今天更新三章以表歉意,亲亲大家~~**

侯府,已然完全改变了先前悠然自得的模样。

端坐在正上首的郑老太君一脸凝重,她斜倚在八仙椅上,用手抚着额头,眉头微皱,却只是沉默不语。

坐在她下首的,是三姨娘和四姨娘,还有那肚子已然微微隆起的迟采青,几个人的面色都无一例外的凝重无比。一时间,整个屋子都沉寂无声,却于这无声中产生一股无形的压力,使人透不过气来。

绿凝就站在这郑老太君的身边,洛枫奉命前去了汤县受了洪灾的地方开仓赈民,家里,却果然是一个男丁也没有了。这几个女人,便也像没有了主心骨一样,均有了几分无精打采的样子。

“如方才老祖宗所说,”绿凝缓缓地张了口,她尚是先前回来之时的书生打扮,手上,却缠着层层的布。她一直没有说,也一直没有给旁人看,只是她的手,早就因为拉弓而磨破了皮肉。想那容颜乃不过是个小小的弱女子,从来没有拿过弓箭的手,如何能够经得住这突然爆发的射杀之力?莫说是容颜,便是绿凝的本体,恐怕要经过这一场杀戮之后,也要指尖流血的。然而此刻,她还有甚么心思去关心自己的手指?“我北靖侯府,历经三朝,已然有百年的家业,而今,却因朝中各势利的不均而身陷险境。这是我侯府前所未有的一场劫难,只有大家同舟共济,方才能度得过去。”

说罢,绿凝转头,缓缓看着这在座的女子们。

那三姨娘的感慨兀为良多,或许是折腾得越热闹的人,对这个家有着越为深重的感情。她抬起头,慢慢地打量着这个正堂,在这里,有着她的青春韶华最美的记忆。历经三代,百年家业,对于身为这百年家业里的女子而言,不过是寂寞残荒的等待。那些所谓的幸福,那些相伴的快乐,也不过是支离破碎的点点波光,点缀在浩瀚的海面,如何能成正比?然而,便是这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微不足道的记忆,却已然足以使她舍不得这里,更容不得他来掠夺了。

而四姨娘,则依旧沉静如水,只是神情里多了几分惆怅,兀自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不声不响。

反而是那迟采青的面色最为微妙,她的手抚在自己的腹上,神情既悲凄,又呈现出犹豫不决的神态,但既而,却又有了一种豁命出去的坚决。如此变幻不定,恐是连她自己这会子也被这些想法折磨得快要疯掉了。

“自今日起,侯府的每一个人,都要对外称侯爷身受重伤,卧床不起,整日昏迷。”绿凝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侯府所有的事情,都要如从前一般,不要有半点慌乱之色被外人知晓。要知道,从此刻起,在明里,在暗里不知会有多少的人都在盯着我侯府,甚至于…”

绿凝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甚至于,我侯府内,恐也有他人的眼线。所以即便是我们贴己的丫头,也不要轻信相信。而侯爷的卧房自今日起不允许任何外人亲近,侯爷的饮食将使专人调理,无论何人前来探视,除了皇上之外,也都决不允许。”

一席话说得在座之人的心里愈发地沉重了,她们自然都知道,洛瑾近来屡遭刺杀,一次比之一次更为凶险。洛瑾,乃是整个侯府的顶梁之柱,若他果然被人陷害而有所意外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牵连到全家,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谁人不知?自古只因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动作便招来杀身之祸的例子比比皆是。这,并不是玩笑。

三姨娘的额角微微地渗出了汗珠。

佛经有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然而,身有子嗣之人,心有牵挂,却又是如何能不惦记的?这屋子里,恐怕只有迟采青与三姨娘两个人最为不安,也最为忐忑了。

绿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视线转移到迟采青的身上,这迟采青感觉到绿凝的目光,便心下一惊,慢慢地转过头,迎上了绿凝的视线。

此刻的迟采青,目光里有着无限的担忧,和隐隐的不安,更有着一点点战战兢兢的感觉。洛瑾身受重伤,郑老太君又俨然一副一切都听命于绿凝的架势,而今,如若绿凝想要除掉自己,或者为难自己,那简直易如反掌。

绿凝幽幽叹息一声,既而缓缓抬起头来,望向虚无的远方。

“我送侯爷回来之时,常常在想,我侯府人丁,竟是如此稀薄,而今,侯爷膝下竟只有这一脉…”说罢,转过头,望着迟采青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这便是当朝忠义之臣北靖侯洛瑾的子嗣,如若洛瑾此番度不过这场劫难,那么,或许这便是延续侯府希望的最后一个血脉了。身为皇族的绿凝,能为这满门忠烈的北靖侯府做的,还能有甚么?

迟采青被绿凝说得话弄得竟心中涌起无限悲切与感动,张了几番嘴,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的。

“采青,自今日起,你亦搬到‘落霞阁’照顾侯爷,你们的饮食起居,我自会安排专人照顾,只是苦了你,不要擅自离开‘落霞阁’半步。”绿凝看着迟采青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迟采青顿时愣在那里,这句话,却是她穷尽一生都想象不到的。她怔怔地站起身来,望着绿凝,不可思议地喃喃问道:“夫人,你这是…”

“你不必推辞了,”绿凝淡然说道,“身为北靖侯之妻,本夫人有责任保护住我侯府的最后一丝血脉。”

此言一出,满堂皆怔。

那迟采青的嘴唇颤抖,眼睛竟然红了,当即跪倒在绿凝的面前,痛哭道:“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大义,教采青无颜,教采青感激!采青代腹中胎儿谢过夫人的大恩。”

说罢,竟俯下身去,叩了个响头。

“起来罢。”绿凝望着迟采青,心中亦有无限的感慨。

无论自己的内心是何种感受,但,绿凝都要替这容颜的肉身,做出身为侯府夫人所应该做的事情。她转过头,对那郑老太君盈盈一拜,道:“老祖宗,颜儿要即刻进宫,面见锦娘娘。”

这郑老太君,直握着绿凝的手,眼中有泪转动,却忒地感动于绿凝的一片心意,又为她有如此大义之举而愈发地感怀。

“想我一生,亦是经历了无数的大事,偏到了老境颓唐的地步,苦了你这孩子。瞧你柔弱的身子,已经疲惫到何种样子!教我怎么忍。”那郑老太君的泪落了下来,她伸手拉过袖子拭了拭,又道,“想我侯府乃是祖上有德,竟娶了你这么个好孩子。若待日后我侯府度过了这场劫难,老祖宗我定待有你有如嫡亲,好孙女儿…”

说着,竟已然抽泣个不住了。

绿凝的心里微微地叹息,度过这场劫难…度过这场劫难,这里,还会是自己的容身之所么?身为侯府夫人,与他人共享自己的伴侣,这是绿凝想要的么?

而她对于洛瑾的情谊,又果真是伴侣之情么?

绿凝幽幽地叹了口气,强作笑颜,对那郑老太君笑道:“老祖宗,这却又是如何是好,您的孙女儿,哪里能嫁给您的孙子。岂不乱套了?”

一席话竟哄得郑老太君笑了出来。

“好了我的老祖宗,”绿凝拍了拍郑老太君的手,笑道:“颜儿这会子果真是要进宫见锦娘娘的,我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必需要禀告给锦娘娘,也好教她拿个主意。”

“是,是这个理。”那郑老太君连忙放开了绿凝的手,说道,“瞧我这老糊涂,正事要紧,你且快去罢。”

说完,又像想起甚么似的,道:“可是要换上朝服,收拾妥帖了再去要紧。”

“是。”绿凝连忙点头,转头去了。

只留得这屋子里的女人们,坐在那里望着绿凝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

“老祖宗果然没有看错人,颜儿这孩子,确实是可心撑起侯府家业的奇女子。”四姨娘由衷地赞叹。

“只是不知道枫儿他…会不会有事。”三姨娘无限忧虑地叹息道。

说到洛枫,绿凝的心里亦产生了几分疑惑。

侯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永嘉帝会把派去赈灾?如若永嘉帝果真是想要诛杀侯府的势利,独独放走洛枫,这里面又有甚么样的隐情呢?

况且,汤县…汤县乃是在武尚水郡附近,盐运的主要干道,却在此时受了洪灾。那汤县似乎应该是华南翊麾下党羽汤其所负责的管辖之范围。等等,华南翊…

绿凝停下脚步,微皱起眉头,细细地思着。她有头脑中有着几缕细细密密的线索,这线索隐隐地,却不甚清楚,她想了半晌,突然间想起了在侯府初见华南翊之时,那华南翊不就是与洛枫在一处吗?看样子,两个人的交情也似是不浅。况且洛枫又曾赠过自己很贵重的宫中之物,如果洛枫只是区区一介侯府二世子,又是庶出的不得志的公子,他如何会有那样大的手笔?

莫不是,果真有人在侯府的背地里,私结了联盟么…

103:入宫

“夫人!”才一进“落霞阁”,绿凝就被飞扑过来的嫣翠紧紧抱住,那嫣翠竟哭个不住,见嫣翠哭了,那本来便爱哭鼻子的水珠儿也禁不住地落下眼泪,两个人倒是做了伴儿,越哭越来劲儿,无论绿凝如何劝说,越自是越哭越凶,最后竟喘不上气来了。

“瞧你们这是在做甚么!”绿凝轻声喝斥,“我怎么就这么无能,调教出的都是这些个哭巴精,除了哭还会做些个甚么来!”

这嫣翠和水珠儿听得绿凝如此训斥她,倒是相顾着被哄得笑了出来。

“夫人,您这是动不动就没个影子,回来,却总是这般模样,倒倒嫣翠如何是好!”说着,嫣翠双手握住了绿凝的手,举在眼前,兀自悲戚个不住,再次落下泪来,“奴婢瞧着您受苦,心疼得好比刀扎,恨不得的,替您受了您此生的苦去!怎能教您这般柔弱的身子骨儿再经折腾!”

绿凝的心里,陡地升起暖意。

是呵,自绿凝回到侯府,这侯府之人,除了那老郎中,哪有一个曾看过她手上的伤?为情,为义,为忠,为孝,绿凝将一切安排得妥帖,却独独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这若许的伤。然而,谁曾见了?谁曾疼了?

绿凝不由得叹息一声,轻轻拥了拥嫣翠,道:“你来得正好,且去唤他们提热水来,伺候我沐浴更衣,我要进宫。”

嫣翠错愕地看了看绿凝,自知主子的事情,她们做下人的是不得参与,也参与不明白的,当下便与水珠儿使下丫头们去抬水,伺候绿凝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