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昔昀原来也是动不动就伸手打人的货色,今日倒是好,棋逢对手了。卫昔昭心生笑意,神色却显得不耐烦:“谁要看你们打架?到此时还这般不成体统,着实活够了。来人!”

侍卫应声围了上去。

“把她们丢到河里去!”卫昔昭说着话,给一名侍卫递了个眼色。怕侍卫们觉得她没分寸而不配合,也怕侍卫把自己的话当真。

那名侍卫会意,点了点头,率先反剪了许乐芊的手臂,“我若是你,此时早就下跪求饶了,哪里还敢撒泼惹人厌烦。”

“正是如此。”其余侍卫也明白过来,将卫昔昀也钳制住,作势要把她拖到河边去。

“大姐饶命啊!大姐…”卫昔昀慌乱之下,顾不上留意旁的,被拖了一小段,忙不迭地出声求饶。

“你这疯子,居然敢害人性命?”许乐芊语声也已开始发颤。

卫昔昭附和道:“我可不就是被吓坏了、吓疯了。”

“你居然还敢顶撞?真真是无药可医了。”一名侍卫‘好心’提醒道,“再不求饶,可就去见阎王了。”随即又扬声道,“弟兄们,快些!可别耽误了大小姐的事。”

卫昔昀将这话听到了心里,极力转身望向卫昔昭,扑通跪倒在地,恐惧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姐饶命!”

“罢了。”卫昔昭命侍卫止步,不理卫昔昀,却对许乐芊笑道,“闹出人命来也不值得,我思量一番,决定给你一条生路。”走上前去,低声道,“你觉得青楼这去处怎样?我让人把你送出龙城,你自生自灭可好?”

“那就不如便宜我们了。”一名侍卫坏笑着,与卫昔昭配合得天衣无缝。

许乐芊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最终双膝一软,跪在卫昔昭面前,张了张嘴,如何也说不出求饶的话。随后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何曾想过,自己会有这卑躬屈膝的一日。

“只这一跪就算完了?”卫昔昭闲闲问道。

卫昔昀泣道:“听凭大姐发落。”

“你们哭,可是觉得委屈?”卫昔昭一字一顿地道,“掌嘴!相互掌嘴!”

侍卫立刻将两人拖到了一处。

许乐芊丝毫犹豫也无,抬手打向卫昔昀,所有的怨恨、委屈都凝聚到了手上。

卫昔昀被打得险些倒在地上,心里也恨上了若不是他们兄妹蠢笨,自己怎么会被拖累?瞬间愣怔之后,恶狠狠地还手。

“你还敢还手?!”许乐芊生平挨的第一巴掌,是沉星打的,这第二巴掌,就是卫昔昀。她恨不得把对方捏在手里、踩在脚下,说话的同时,手又扬起、落下。

让沉星动手,少不得会累到她,现在多好,既能出气又能看热闹。卫昔昭转身走到别处,没让人看到自己笑得有多愉悦。随后,让一名侍卫去请卫昔晽赶回来。这次又不能让她尽兴,只好日后再补偿了。

卫昔晽听说出了事,夺了侍卫的马赶了回来,她跳下马的时候,卫昔昀和许乐芊因为手掌红肿、疼痛不能施力,已经扭打到了一处。

两人的面颊肿的似发面馒头,青紫之色很是骇人;头发乱成了一团糟,头饰被她们拿在手里,胡乱刺在对方的身上。

侍卫、随从都是勉强保持平静,强忍着笑意看着脚尖。

瞠目结舌之后,卫昔晽走到卫昔昭面前,二话不说就抱住了她,脸埋在她颈间,身形轻轻颤抖着。

卫昔昭还以为卫昔晽去庙里走了一圈多了几分宽仁,看到卫昔昀被罚难过了,问道:“这是怎么了?”

“难过,”卫昔晽无声地笑开来,低语道,“忍着笑…太难过了,我忍不住。”

卫昔昭听了也险些笑出声。

卫昔晽搂着卫昔昭做掩饰,半晌才止住笑意。她的马车赶到的时候,扭打的两人已经没了力气,坐在地上,只用眼神交流彼此的憎恶。

卫昔昭命侍卫将两人押上车,唤回随从,和卫昔晽共乘一辆马车,启程回府,途中说了原委。

回到卫府,听说巡抚过来了,在前院说话。卫昔昭就吩咐侍卫,将卫昔昀和许乐芊带到了正房,卫昔晽则小鹿般跑去了三姨娘房里。

许氏从昨夜起就气闷得头疼不已,到此时才强打精神起来,见到被打得不成样子且是被侍卫扭送进门的两人,累积多日的怒火爆发了,对卫昔昭厉声发难:“人是不是你打的?你有什么资格打她们?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仗着侯爷偏袒你便能肆意妄为么?今日我是如何也不能纵着你了!来人哪!把这孽障给我拖出去杖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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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得失

一名侍卫出声道:“夫人息怒,不妨先听听大小姐怎么说。”因为他的话,进门来的下人便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母亲,”卫昔昭垂下头,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显得委屈至极,“人不是女儿打的,女儿虽不才,也不敢做这等坏规矩、辱门风之事。是她们争执不下才打了起来,侍卫皆可作证。”

侍卫恭声道:“夫人,事情正如大小姐所说。”

“怎么可能?!”许氏无法相信,许乐芊和卫昔昀昨日还谈笑风生,今日怎么就会打架?即便打架,又怎么会打成这副惨象?简直是没法儿看了!

“她们打在一处,女儿几番劝阻也无济于事,反遭奚落,母亲实在是冤枉女儿了。”卫昔昭继续用帕子擦眼角,语声愈发哀怨,“女儿拦不住,下人不敢拦,侍卫不便拦,她们又都在气头上,才闹到了这个地步。女儿想着这样也不便去上香,便提早回来了。”

做戏!还做戏!许氏要恨死了,转头喝问许乐芊:“你说说,是谁打得你?”

许乐芊瞪了卫昔昀一眼,又恼火地看着许氏这话问的就不对!应该问出了什么事!可不管怎么问,似乎都没办法回答。她们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不敢说。既是不敢说,也只得由着卫昔昭胡说八道。

许氏却怀疑侄女被打傻了,转而问卫昔昀:“你来说!怎么回事?”

卫昔昭出言鼓励:“对,二妹你来说。”

卫昔昀闭了闭眼,想着自己怎么还不晕过去,也能一了百了。

“这怎么都成了哑巴?”许氏又急又怒,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分析片刻,身形摇了摇。这两个自作聪明的蠢货,一定是又被算计了!最可恨的还是吃的哑巴亏,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卫昔昭无辜地睁大眼睛,含悲带切地道,“你们就忍心让母亲这般误解我么?你们倒是说说,我可动过你们分毫?我好心好意带你们回来,你们就这般对待我?”末了,又转向许氏,“母亲,您倒是继续问啊!否则我即便有人证,您方才一番话若是传出去,叫女儿如何见人?您今日若不查清原委,女儿也无颜再活下去了!”

“…”

被责问的三个人险些被气得吐血她还不依不饶了。

卫昔昭继续道:“女儿被人劫持之时,她们两个旁敲侧击,暗示我名节难保;等没有外人的时候,又不成体统地扭打成一团。母亲,这么严重的事,您都可以袖手旁观么?”说着一咬牙,“我这就去找父亲,只求一死,也能证明清白!”

卫玄默已经成为许氏心头的一根毒刺,一想就难过不已。卫昔昭偏偏在此时提及,无异于火上浇油,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在瞬间击垮了许氏。

“你、你是成心要气死我…”许氏眼睛向上一翻,身躯软软地倒了下去。

“夫人!”茗烟匆忙间扶住了许氏,又无助地看向众人,“这可如何是好?”

“都是你们,看你们把夫人气的!”卫昔昭冷声斥责卫昔昀、许乐芊。

许乐芊终于忍不住了,气急败坏地道:“你还有完没完?”之后忍不住蹙眉,脸伤得太重,一说话便疼痛不已。

侍卫忍着笑,忍得甚是辛苦。见暂时没有他们的事,告辞退出。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掐人中,去找郎中过来诊治。”卫昔昭语声一顿,目光微闪,“多请几个人过来,夫人不适,不可等闲视之。”

茗烟连忙唤人进来帮衬。

许氏悠悠醒转的时候,情绪已经平稳下来,也可以说是过重的沮丧导致了一时心灰意冷。她这些日子都在忍耐,什么都没做,却还是屡次中招。什么人也敌不过身边人自作聪明的添乱。

许氏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有气无力地道:“昔昭能说会道,上香途中发生了什么事,便由你告知我吧。”

卫昔昭便将经过大略说了,说到季青城离开之后的事,自然是由着性子编排了几句,引得许乐芊和卫昔昀怒目相对。

许氏知道事态严重,面色变得凝重,沉声遣了旁人,只留了卫昔昭。斟酌片刻,眼中闪现出阴冷笑意,轻声道:“卫家、许家结亲,乐芊和她大哥才放不开手脚反中圈套。可这又何尝不是你的痛处即使乐芊、昔昀有错,即使你痛恨,惩罚也只能到此为止,没人会将她们怎样。即便是你父亲,也不会追究她们的错处让许家脸上无光。来日方长,你好自为之。”

“正是深知这一点,我才先一步替你教训了她们。”卫昔昭漠然笑道:“你就是这样感激我饶她们不死么?若不是怕伤了两家和气,她们早就埋骨荒郊了!”

明明还是那个人,此时却多了几分不怒自威,让人无形中就矮了三分。

许氏勉强挺直了脊背,“许家人所受屈辱,来日定当十倍偿还给你!”

卫昔昭不以为意,“没了那等龌龊之徒帮衬,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成什么气候。”

女子心思再毒,身在内宅,能用的伎俩也有限,不足为虑。可若是许乐芪时时与她们为伍,她就真的危险了。警醒许家制约膝下儿孙的言行,除掉许乐芪,这才是最重要的。

转身出门之时,卫昔昭淡淡笑道:“你有这时间,不如想想自己会失去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卫玄默少不得会利用此事做文章,让娘家人赞成由卫昔昭主持中馈。甚至于,在理屈的情况下,娘家人会答应帮忙照顾卫昔昭,确保卫昔昭不会在他出征后出闪失。这才是他们父女的最终目的。

一举数得。

嫁进来还不到一个月,就失去了夫君的信任、持家的权利,人多嘴杂,保不齐会传得满城风雨。旁人会怎么看?是不是就这样让他们如愿,是不是要让自己成为笑柄?

不行!

许氏挣扎着下地,胡乱理了理妆容,举步向外走去。卫玄默、双亲都在前院,她要去见他们,要想办法阻止。

她一厢情愿的嫁进来,是她毕生最大的错,也认了。卫玄默可以不尊重她,却不该让她颜面扫地。

到厅堂看到许乐芊、卫昔昀,许氏咬了咬牙。若非她们已经将彼此打得不成样子,她保不齐会再赏她们一通巴掌。许氏吩咐道:“把过程详细地说给我听,不得有任何隐瞒!稍后随我去前院。”

怕她们胆怯不敢,又道出其中利害,“你们素来与我亲近,一言一行出了差错,没人责怪你们,却会迁怒于我。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遮掩过去,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卫昔昭一旦得势,我们就都别想有安生日子了!”

“可是,说了又能如何?侯爷一定在前院,也一定会帮卫昔昭说话的。”提到季青城,许乐芊眼色愈发黯淡。再想想此时的狼狈,更加犹豫。谁会愿意让心上人看到自己最难看的一面?

“侯爷若处处偏帮卫昔昭,是可气,可此时却是好事。”许氏勾起唇角冷笑,“你们不需顾虑,我自有对策。先告诉我经过!”

许乐芊忐忑问道:“姑姑,你、你不会让祖父上奏折说侯爷的不是吧?”

许氏恨不得把这个侄女一巴掌扇回许府去,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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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争

“姑姑,你不能害得侯爷离开龙城。”许乐芊的焦虑是发自心底的,“我求你了。”若不是为了季青城,她又何苦做这些事。

卫昔昀飞快地扫了许氏一眼,又垂下头去。她也关心季青城,却只能藏在心里,不能流露。

“你想到哪里去了?”许氏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让皇帝委以重任的人,虽然年少,可旁人想抓他的把柄,谈何容易。她只是要把水搅浑,这样一来,便能大事化小了。

许乐芊这才略略宽心,将事情细细道来。

听完之后,许氏满目震惊而又痛心疾首地看着许乐芊,“你和乐芪怎么会这么蠢?你居然还给她下跪了?”许家的脸,真是被丢尽了。

许乐芊到此时也想通了一件事兹事体大,卫昔昭根本就不会把她怎么样。如果她当时不屈服,卫昔昭也只能干看着无计可施。可恨的是她在惊恐之下方寸大乱,再加上卫昔昀率先下跪求饶,她才做出了那等丢脸之事。

“都是你,都是你…”许乐芊咬牙切齿地看着卫昔昀,起身要去打她。

许氏冷声喝止:“你给我坐下!”

许乐芊跌坐在椅子上,掩面痛哭起来。

“不过是多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完全可以遮掩过去,你们慌什么又怕什么?”许氏扶额叹息,“就说是惊慌之下口不择言,谁还能说你们什么?即便都心知肚明是你们的主意,可谁又能抓住把柄?”

卫昔昀怯懦道:“母亲,我们是、是怕表少爷将我们供出去。”所谓把柄,被抓的许乐芪不就是么?

“糊涂!”许氏瞪了她一眼,“乐芪自知百口莫辩,当然会将全部罪责揽在身上,不会说你们一字半句。再者,他若说是受了你们的鼓动才做了糊涂事,罪过只有更大听信妇人之见,他只有更被人看不起。这是街头的傻子都明白的事,你们怎么就看不透?”说着又是难过不已,“乐芪这一辈子,算是毁了。也是自作孽,劝了他多少次,总是不听。侯爷和世子爷是齐心要拿他开刀,没有这件事,也早晚会有这一天。”

许乐芊闻言,勉强止住哭泣,问道:“那祖父不会被牵连吧?”

“不会,若要针对你祖父,侯爷怎么会用乐芪打草惊蛇。”许氏越看眼前两人越心烦,起身向外走,“随我去前院吧,你们说话要有个分寸,否则我第一个将你们关进柴房去!”事已至此,再责怪谁都没用,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要紧。

通往前院的甬路上,三人看到卫昔昭正和一名郎中说话。卫昔昭背对着她们,郎中则侧身站着回话。

许氏刻意放轻脚步,走到近处,听到卫昔昭正和声说着:“李夫人得知这么大的喜事,定然十分高兴。”

郎中陪笑道:“自然,明年知府府上便会多一位少爷或是小姐,实在是大喜事。”眼角瞥见许氏,忙躬身施礼。

卫昔昭转过身来,笑道:“母亲方才不适,不能大意,还是让郎中看看吧。别的事再大,也不比您身子重要。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岂不是一世难安。”

许乐芊冷哼一声。把人气晕的是她,装好人的还是她。可恶!

“不急,我先带她们去前院认错。”当着外人,许氏也做出温和的姿态来。在这一点上,她和卫昔昭无形中达成了一种默契。

“女儿方才担心得很,便命人请了几位郎中前来,母亲还是看看吧。把脉不过是须臾间的事,耽误不了母亲多久。”卫昔昭笑盈盈的,“她们也伤得很重,正好让郎中一并开出药方。”

许氏不想点头,可看到相熟的郎中远远走来的时候,也就有所动摇,变了态度,“我只是身子虚弱,不需请这么多人过来,留下我相熟之人即可,旁人就给乐芊、昔昀看看吧。”

“如此也好。”卫昔昭笑着点头。

许氏狐疑地看了卫昔昭一眼,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是什么事呢?命旁人回去,故意落后几步,问卫昔昭:“你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请好几位郎中过来做什么?我若是不肯把脉呢?”

卫昔昭眨了眨眼,嫣然笑道:“我不是说了么?什么事都比不得你身子重要。你若是不肯把脉,我只好带上几名郎中,追到前院去尽孝心。”

许氏耐着性子套话:“怎么这么关心我的安危?我若是抱恙,你不是获益最多的么?”

“只是要你稍安勿躁,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而不顾轻重。”卫昔昭在院门口停下脚步,“我就不进去惹你心烦了,先行回房。”

许氏回房,郎中把脉后,边斟酌着措辞边道:“夫人身体底子虚弱,再加之许是时日还短,是以脉象似有胎兆,却不敢确定。夫人要不要请旁人来看看?”

“什么?”许氏心绪分外复杂,欣喜、期待、失落、伤感…

成婚满打满算也不足一个月,如今即便身怀有孕,也的确是难以确诊的。是以,许氏摇头苦笑,“算了。你的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你看不出,别人也是一样。”

出嫁前,许太夫人又是叮嘱又是请人开良方,为的自然是让她早早生下一儿半女,只有这样,她这个继室才能真正站稳脚跟。这郎中也是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成亲后她每每头疼脑热,都只开些性子温和不伤体质的药方。

又想到卫昔昭怪不得会好心提醒她会失去什么,原来是在这儿等着阻止呢。可是这也说不通啊,难不成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第一次,许氏因为觉得诡异而生出了恐惧。

若能确定有孕,就要找人代替自己打理内宅诸事。府中已经有两名庶子,她怎么能不防范着妾室对自己的胎儿下毒手?子嗣、主持中馈,两者她只能以前者为重。否则,府里这些人,或是气或是累,都能害得她滑胎。

有了这件事在心头挥之不去,前院虽然照样去,可心意却不是那么坚决了,做了审时度势的准备。

前院厅堂,卫玄默、许兆谦居中而坐,许太夫人和季青城分左右坐在下手。

许乐芊和卫昔昀进门后便跪倒在地。

许乐芊哽咽道:“乐芊没经过什么是非,遇到险境就慌了手脚、失了心智,说话也忘了分寸,险些连累卫大小姐,特来请罪。”

卫昔昀亦是附和着认错。

季青城一见两人的样子,心生笑意。她们被罚的可真不轻。

许太夫人一见自己格外钟爱的孙女被修理得惨不忍睹,立刻就沉了脸,目光冷冽地看向许氏。

许氏知道母亲误会了,连忙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道:“她们原本也只是慌乱下多说了几句话,其实是为了昔昭着想。也不知怎的,回来时就成了这幅样子。”语毕,偷眼看向季青城。

季青城站起身来,对卫玄默和许兆谦一拱手,“告辞。”

许氏愕然,连忙给父亲使了个眼色。

许兆谦会意,道:“小侯爷为何要走?你不妨细说分明,也好让她们明白究竟错在何处。”

季青城道:“若是说许乐芪的过错,便是公事,我自然责无旁贷;可若说旁的,便是许家与卫家的家事,我不便留在这里。”

许兆谦连连摆手,笑道:“乐芪那畜生,我自会亲自法办。而旁的,虽是家事,小侯爷既已亲眼见过,我也不怕家丑外扬,还请小侯爷留步,细听分明。若处置不当,小侯爷尽可直言相告。”说着起身过去,执意请季青城落座。

“如此我便听听。”季青城落座,端起茶盏品茶,举止优雅,神色惬意。

卫玄默则道:“她们尚在闺阁,行事出错也在情理之中,若要责罚,也该由内宅来责罚。”看向许氏,语声平静,“何必带她们来这里?带回去。”

许氏沉吟道:“正是不知该如何处置,也不知她们究竟有无过错,才将人带了过来。”

卫玄默眸光一沉,却将难题丢给了许兆谦:“我的儿女不争气,稍后我自会惩处,而许家人,还是请您定夺。”之后吩咐卫昔昀,“你且回房,闭门思过。”

卫昔昀诺诺退下。

许氏却对卫玄默话中的“您”字嗤之以鼻这已是他最恭敬的称谓了,岳父二字是从来也不曾唤过的。随后又心急,卫玄默和季青城的态度完全不在意料之中,打算好的戏恐怕是没办法唱了。

许兆谦思量片刻,问许乐芊:“你近来魂不守舍,这两日更是每日前来卫府,是为何故?你若不来卫府,怎么会有这些是非?”

许太夫人轻轻笑了,叹息道:“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能让她每日魂不守舍的,还能是什么事。”随即对季青城歉然一笑,“家事便是如此,琐碎得很,须得从头梳理。”

许氏故作意外,道:“乐芊,你可是有了意中人?怎么不早说?早和你祖父祖母说了,又何须惹出这么多的是非。”

许乐芊虽然羞怯不已,却也明白,家中三人是要她把话题扯到季青城身上,如此,她就可以说出对季青城的心意,还可以说卫昔昭素日与季青城暧昧不清,引得她伤心不已,今日才故意跟在卫昔昭后面,为的是怕卫昔昭出门与季青城私会。这样一来,季青城不想说话也得说,甚至日后为了避免流言,会刻意疏远卫昔昭。那么,对于她对于许家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季青城却在此时冷笑出声,不给许乐芊接话的机会,沉声问道:“许家处理家事,可是一向如此?”将手中茶盏放回案上,语声已有了几分不屑,“胡闹!”

“小侯爷息怒,”许兆谦见季青城已识破自己的用意,连忙起身拱手赔罪,言辞间亦是愈发恭敬,“下官只是想弄清楚原由…”

季青城打断了他的话:“原由便是长者教导无方。方才卫大人已然说了,无人追究闺阁女子的过错,你们又何必在别人府第、外人面前细究前因。正如许乐芪,我是不是也要自他儿时查起,看看你是如何把他纵容成了现今这般模样?”

一番暗藏锋芒的话语,说得许兆谦脸色发白,连声赔不是。

卫玄默也随之起身道:“让小侯爷见笑了。”之后冷声训斥许氏,“你这些时日都是如此,着实没个体统!又没人去请,你带她们过来做什么?!”

扌坐败感深深击中了许氏。自己这些手段,在季青城和卫玄默面前,太过稚嫩,根本无从施展。只是心疼父母,也跟着自己被人斥责。

卫玄默适时道:“你大抵是身子总是不适,对诸事有心无力所致。不是已让你将对牌交给昔昭了么?日后安心休养就是,别再管这些事了。”

许氏无助地看向许太夫人。

许太夫人闻言一惊,随后才出言打圆场,劝得几人落座后,迟疑地对卫玄默道:“昔昭那孩子我见过,的确是冰雪聪明。可是,毕竟还是年岁小了些,怕是担不起持家的重任吧?依我看,不如选一个办事爽利的妾室持家,如此,外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妾室持家,”卫玄默失笑,“妾室膝下若无子女,便是比奴婢地位略高之人;即便如今有了子女,做派还是会畏首畏尾。我怎能将家业交给那等人来打理?昔昭是我长女,即便她辛苦些,也只能怪我们做父母的有心无力,要害得她小小年纪便这般辛苦。”

一番话,说的许兆谦与许太夫人无从辩驳。妾室可不就是如此么?有了儿女的可以母凭子贵,没有儿女的,若再出身卑微,被主母或是夫君变卖甚至随意送人的都不在少数。

尘埃落定。许氏闭了闭眼,没想到自己的到来,反倒帮了卫玄默一把,使得他这么轻易就如愿以偿。罢了,这烂摊子,就扔给卫昔昭好了,谁稀罕费神费力去打理。要算账,也等卫玄默走后再说。也可以闹,可以强行说季青城的是非,只是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卫玄默更加反感自己,甚至,此番若真怀孕生子,怕是连孩子也得不到他的呵护。念及此,她惨然一笑,带着许乐芊离开。

卫玄默又将话题拉回到原点:“乐芪之事”

许兆谦此时心疼幺女被人这般对待,可也只能忍着,强笑道:“我回府之后便严加惩戒,你尽可放心。”

卫玄默闻言笑道:“有这话我也能睡个安稳觉了。只是,过两日我便要出征,许家若是有人为乐芪鸣不平,再刁难我膝下儿女,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