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才不是呢。”

卫昔昭听了只是眯了眼睛笑,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放下筷子,刚想回房睡个午觉,许太夫人和许氏过来了。“连个喘气儿的机会都不给我。”她蹙了蹙眉。

许太夫人也不进屋坐,在院中看了半晌的荷花,笑道:“这许多花色都是寻常人难得一见的,昔昭,你可是不像话,藏在院子里,只你一个人饱了眼福。”

这又打什么主意呢?卫昔昭乖巧地回话:“太夫人的意思是”

“我听说啊,”太夫人携了卫昔昭的手,“如今京城名门闺秀盛行举办筵席,春日赏花,夏日赏荷,秋日赏月,冬日赏雪,都能成为聚在一起的由头。我们何不效法,邀请龙城各家闺秀,举办一个赏荷宴?恰好又快到端午节了,届时各家闺秀各展才华,岂不是乐事一桩?”

“您这想法的确是太好了。”卫昔昭笑盈盈的。

许氏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卫昔昭蹙眉,沮丧地看着许太夫人,道:“可是,昔昭才持家几日而已,家父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铺张浪费、虚耗钱财,恨不得府中账房只进不出。您也知道,家父的性情,实在是不容违背的。昔昭又自来畏惧,实在是不敢用账房的银子举办筵席。”

直说不想给别人在季青城、裴孤鸿面前出风头的机会不就得了?找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难为她了。许氏敛去眼中不悦,故作轻松地打趣,“你这孩子,怎么还与我们哭穷?老爷的性情的确是无人不知,可你手里有柳家的全部家当,也是无人不知的。你大抵是这府里最不愁吃穿的人了。”

“那怎么行?”卫昔昭愈发惶恐,“那些东西虽然值些银两,却是被反复告诫,断不可损失分毫,以备不时之需。若非如此,也不会瞒下将扳指送给昔晽的事了。”又无辜地眨了眨眼,“今日事闹开了,这心里正犯愁呢,不知日后如何交代。”

又把事情绕到别处去了。许氏虽然生气,却也真心叹服,索性不再接话。

卫昔昭忽然欣喜地一笑,对许太夫人道:“您看这样好不好?这些花,您带回府里,用来举办宴席。这样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那不是也要将两个孙女一并带回去?如果离开卫府,又要用什么理由把季青城和裴孤鸿请去?许太夫人终于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痛恨眼前这个小丫头了,在她身上占到便宜,实在是太难了。思忖片刻,笑道:“何必这么费周折。既然是我出的主意,这事情就交给你母亲来办。”说着转向许氏,“家中给你的嫁妆算得丰厚,你还拿不出这些银两么?”

“是。”许氏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样也好。”卫昔昭对许氏道,“来日老爷回府,女儿就禀明此事,到时候再从账房取出银两还给您。如此,眼前宴席的花销,就权当是府中和您借的。”

许氏又能怎么说?勉强挤出一丝笑,“怎么都好。”

许太夫人和蔼地问道:“昔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时候是弹琴还是作画?也让我开开眼界才是。”

卫昔昭笑道:“琴棋书画是各家小姐都精通的,昔昭所学也只是皮毛。到时候只照应宾客就好,让表小姐和几位妹妹助兴就好。”

“还是准备准备吧,你是卫家嫡女,不带头助兴总是不妥当。”

许氏扫了一眼卫昔昭的手,“可不就是这个理。你到时只看热闹,岂不委屈了你的一双巧手。”

末一句话,让卫昔昭没来由地心头一惊。

许太夫人落实了这件事,便不再逗留,出了玲珑阁,又回正房交待了一番,就回许府了。

许乐芊、许乐莹得知此事后,期待又兴奋,却是十分害怕到时候被卫昔昭抢了风头。

第二日一早,许乐莹带了一名丫鬟,去了玲珑阁。

趋近院门,就听到沉星正在恨声责怪着谁:“好端端的,你让小姐亲自下厨做什么啊?你看看,伤得这么重,没有十天半月的怕是好不了。你这个不中用的!小姐到端午节的时候怎么作画?你担得起这份责任么?!”

随后,是卫昔昭的语声:“好了,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怨不得旁人。你小声些,这么高的嗓门,是要嚷得阖府皆知么?”

许乐莹心头一喜,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款步走进院中。

卫昔昭有些慌乱地把右手藏到背后,声音也有些紧张,“有、有什么事么?”

食指、中指上缠裹着厚厚的面纱,面纱渗出的刺目鲜红,没能逃过许乐莹的眼睛。她故作什么都没发现,语气十分友善:“是有些好奇,到宴会那日你要展示什么才艺。”

“这府里的大事小情已让我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准备。”卫昔昭勉强笑着,“而且到时候我迎来送往的,就算是有心,恐怕也没时间给众人助兴。”

“那多可惜啊。”许乐莹细细打量着卫昔昭的衣饰,忽然趋近,手指向裙衫一处,“哎呀!这是不是血迹?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随行的丫鬟也凑上去,细细观看,可不就是鲜血。

卫昔昭叹息一声,伸出右手,“你看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昔晽为了昨日的事不高兴,我就想给她做几道菜,却不想切伤了手。原本是真想作画助兴的,现在看来也只得作罢了伤得不算轻,几日间哪里好得了?总不好为了一时高兴就连身子都豁出去。”

“倒也是这个理,只是的确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许乐莹说着,伸手摸了摸卫昔昭裹着纱布的两根手指,“伤到骨节没有?”

卫昔昭触电般地缩回手去,很疼的样子。

“表小姐,”沉星很不满的样子,“伤到哪儿您也不能伸手就碰啊。我家小姐方才疼得不行,在小厨房缓了好半晌才肯让奴婢包扎了起来。”

“十指连心,自然是要受些罪。”

沉星吩咐小丫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房里的好药材都找出来!”

卫昔昭歉然地笑,“我身边的人都是急性子,有点什么事就比我的脾气还大,让你见笑了。”

许乐莹看着卫昔昭脸色也不大好,不疑有他,笑着告辞:“那你好好养伤,我就不打扰你了。”

等人走了一会儿,躲在院外角落处的落月笑着走进来,“走远了,放心吧!”又捏了捏沉星的脸颊,“看不出啊,装得火急火燎的,连我都担心小姐是不是假戏真做真受伤了。”

沉星开心地笑起来,“还不是跟小姐学的。”说着陪同卫昔昭回房,拿了浸过水的毛巾帮她擦去脸上、唇上可以涂抹的水粉。

卫昔昭则只顾着把手上沾了血迹的面纱除下,喃喃叹道:“幸亏杨妈妈今日要给我炖鸡汤,没有新鲜的鸡血,许乐莹是没那么轻易相信的。”

沉星频频点头,“就是,一双眼都闲不住,她可不像她姐姐那么好对付。”

“总之,没人会天天惦记着把我这双手弄伤了。”卫昔昭展颜笑起来,“换快干净的纱布来,做做样子就好了。”

四月就要过去,春日也就要到头了,白日里的阳光、风中已有了夏日的焦灼。

卫昔昭每日上午和杨妈妈等几位管事一起处理府中杂事,一面学习,一面摸索门道着手处理。其实她懂得,几位管事妈妈只是奉父亲之命,向自己传授打理家务事的技巧即便没有持家之人,她们再加上管家,也能把卫府打理得妥妥当当。

卫昔昭是用心学,几位妈妈也很喜欢她一点即透又不端架子的好心性,办事自然是更加尽职尽责。

而每日下午,卫昔昭都闷在房里做绣活,想着快些把季青城给自己的那幅图绣好,否则摆在那里,心里总是记挂着。

萧先生那边,她专程去打了声招呼。

萧先生人在府中,知道这大小姐小小年纪却是真的繁忙,自然没说别的,只让她专心忙正事,等闲下来再传授给她满腹学识。

至于旁人,卫昔昭都以忙为借口,谁都不见,是怕自己手伤的事情穿帮,想安安稳稳的到端午节那一日。

许氏自掏腰包,把银子交给卫昔昭。卫昔昭却又转手让管事妈妈送回给她,说只要是关于宴席的事,直接吩咐下人去办即可。态度很明显,她的银子,由她自己决定怎么花,卫昔昭是不会介入的。

许氏也只好亲自督促着下人装点花厅,又亲自预备酒水,再命下人分发请柬。只要有些名气、背景的门第,都受到了邀请,届时府中主母、小姐都可到卫府赴宴。

端午节前一日,许氏又请了郎中把脉,心里终于踏实下来真的怀孕了。虽然心里高兴,却没声张,准备过了头三个月、胎相平稳了再公之于众。

端午节当天的上午,府中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许氏亲自去了紫薇苑和书房,邀请裴孤鸿、季青城晚间到花厅赴宴毕竟是过节,中午还是在家中过节比较妥当,不好让一众人把一整日的时间都消磨在卫府。

裴孤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季青城正在看卫昔昤写字,漫应了一声,许氏怀疑他很有可能没听到心里去。也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再遣人来请。这么想着,她告辞离开。

卫昔昤写了一张大字,抬头看向季青城,见他无意识地看着窗外,就扯了扯他的衣袖,“青城哥哥,你在想什么?”

季青城收回视线,“在想你和你大姐的不同之处。”

卫昔昤惑道:“不同之处?我和大姐有相同之处么?根本就没有啊。”

季青城笑,没说话。之于他,自然是有的,最起码,曾经以为是有的。以为自己把她们一视同仁,把她们当做一个可爱或美丽的异姓妹妹来帮忙、照顾。

可妹妹与女孩,是两回事。卫昔昤是妹妹,无条件地满足她的愿望,宠着她,哄着她;可卫昔昭,是女孩,帮助她,牵挂她,有时候也气她、生她的气。

完全不一样的。

卫昔昤不会时时浮现在他脑海,不会在想见而见不到的时候心生失落,或者担心担心她有没有如裴孤鸿那样的人缠住,担心她会不会觉得别人很好,比他出色,比他更让她开心。

他轻呼出一口气,唤来小九:“去把龙渄请过来,我和昔昤陪他过节。”

“酒也是不能少的。”小九了然地笑着,出门去准备了。

午间,两大一小坐在桌前,季青城和龙渄畅饮,卫昔昤则像只贪吃的猫儿一样,呼噜呼噜地闷头吃菜。

吃饱之后,卫昔昤看着酒坛,拖着小下巴,好奇地问道:“酒好喝么?”

“你尝尝。”龙渄坏笑着给她倒了一小盅酒,“记得,一口气喝进去才好喝。”

季青城无奈地摇头,刚要阻止,卫昔昤已喝了一大口酒,随即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没个轻重。”季青城一面帮卫昔昤拍打背部,一面指责龙渄。

龙渄笑道:“第一次喝酒都是这样,日后就好了。”

卫昔昤懊恼地看着他,“骗人,又辣又苦,太难喝了。”随后,将酒盅推到一边,只看着他们不断碰杯。

这边的三个人过节过得惬意自在,卫昔昭却是繁忙得很。

白日里,她去厨房、库房看了看备下的食材、酒水、因宴客借走的桌椅杯盘,来回核对一番,确保没出错,又吩咐下人们今日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事。

这些本是不需要她亲力亲为的,可今日却不一样,是她持家后府里第一次待客,出了差错,就是她的不周到。

近黄昏时,李夫人第一个来了,对卫昔昭解释道:“我膝下只有两子,本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可既已收下了请柬,还是过来走一趟为好。再者,你迎来送往的,我也能帮你引荐。”

卫昔昭忙由衷道谢。三姨娘虽然有心帮忙,可平日里也足不出户,认识的人不会比她多几个,有了李夫人从中引荐,她也就不会使得宾客尴尬了。

宾客陆续上门,许氏看着笑颜如花、八面玲珑地应酬着来客的卫昔昭,心里别提有多不好过了。偏偏很多人还到她面前,夸奖卫昔昭容貌有多出众、一张嘴有多会说话,她不能流露丝毫的不快,还要和颜悦色地点头称是,承认自己多有福气。

若不是为了两个侄女,她又何苦受这等罪!

她心里只盼着她们给自己争气一点。乐莹言之凿凿,说卫昔昭的手伤了,应该不会是假的,那么今晚出风头的,也只能是许家的人。

那些荷花盆栽摆放在花厅外,临时打了个小凉棚,四角挂着大红灯笼。来客都是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许太夫人是女客中最后一个到的,李夫人迎上前去,两人自然又是一番相互打趣。

临开席前,偌大的花厅之内,完全布置妥当。

自东向西,居中两张桌案,是留给季青城、裴孤鸿的;左右下手各是一列桌案,供各位女客就座。而花厅西面,则早已备下了笔墨纸砚、琴、筝等供闺秀展才艺助兴时使用的物件儿。

季青城、龙渄、卫昔昤三人相形走来的时候,卫昔昭见卫昔昤的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季青城与龙渄交谈了两句,哈哈大笑,就让她更觉得奇怪。

卫昔昤如小鸟一般到了卫昔昭近前,拉低她身形,耳语道:“他们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醉了。”

卫昔昭闻到了卫昔昤嘴里的酒气,不由愕然,“他们醉了倒没什么奇怪的,你是怎么回事?这么小就跟他们一起喝酒?!”

卫昔昤忽闪着大眼睛,“前后也就喝了两小盅,我没醉啊。”

喝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可是,只喝了两小盅…卫昔昭弄不明白了,这小家伙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醉话?

此时不是纠结这问题的时候,估计八岁的孩子就算醉了也不会撒酒疯,不需担心什么,卫昔昭吩咐沉星照顾着卫昔昤,之后又命人去搭了一张桌案过来,知道季青城是要让龙渄一起赴宴。

季青城看到一身淡紫色的卫昔昭,顿住脚步,仍是笑,“巧了。”随后,手抬起,将一朵紫色香花别在她发间,随后审视片刻,“好看。”

卫昔昤没说错,这家伙真醉了。

幸好,季青城没再逗留,径直阔步走向居中的桌案,手敲了敲居中的桌子,“给世子坐,你我在两旁就是。”落座之后,二话不说就要酒,“蓝桥,去取。”

所有女客默契地起身、齐声见礼。

季青城却指着卫昔昭问:“你怎么不坐?”

卫昔昭以不变应万变,无言施礼,随后走向卫昔晽就座的桌案。她终归是晚辈,没道理坐到前面去。

季青城又道:“过来,离我…们近些,有什么事,能及时吩咐你。”

满堂落针可闻,众人全部看向卫昔昭。

卫昔昭觉得自己快疯了。

“昔昭,过来坐吧。”许太夫人打圆场,“侯爷、世子爷居住在卫府,和昔昭说话就随意些。”让这两个人纠缠这些问题,一点好处也无,只会害得众人都以为季青城已经看中了卫昔昭那她的乐芊怎么办?

“没错。”季青城还算配合,卫昔昭落座之后,不再说什么。

很多人疑惑地看着龙渄,不知道名不见经传的这位俊美少年究竟什么来历,竟与季青城交情匪浅。而龙渄坐在那里,从容惬意得很,似乎这宾客云集的花厅只是他自家的书房,不见丝毫不自在。

稍后,裴孤鸿来了。当着外人,他和季青城还算客气,言辞不似私底下那般犀利。

宴席开始后,小丫鬟们鱼贯而入,奉上佳肴美酒。

许氏起身主持闺秀展示才艺这一环节。她原本是想让卫昔昭主持的,懒得受那份累,却又怕季青城又因为卫昔昭开尊口说话,就打消了那念头。

有人当场起舞,例如许乐芊;有人当场作画,例如许乐莹;还有人作诗、展示书法…等等。

许乐芊的衣服很费了一番功夫,显得她纤腰不盈一握,而一身火红在起舞之时,煞是好看。如果没有那般歹毒的心计,真真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尤其一双丹凤眼,太过妩媚勾人。

而许乐莹作画功底不错,虽然,在卫昔昭眼里还比不上季青城的一幅信手之作,却也引得众人连声称赞。

观看的过程,是一种享受。轮到卫昔晽的时候,卫昔昭的眼神格外专注。因为开场的是许家姐妹,而卫昔晽是最后压轴的。

卫昔晽今日穿了一袭鲜少上身的素雅淡青色,站在场中,煞是悦目。她似乎并没把这宴席放在眼里,在一堆乐器之中,随意选了一支长笛。

低声悠扬婉转,在这夜里,如一缕清风,蔓延至花厅每个角落。让人们的心,完全安静下来,脑海中不自主地浮现出青山绿水的田园之景。

余音缓缓消散,卫昔晽举步走回座位的时候,居中而坐的三名少年率先缓缓拍掌。

人们这才回过神来,齐声叫好。

许乐芊和许乐莹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想着是不是也应该压轴献艺,而不是首当其冲。

许太夫人站起身来,“好好好!今日宴席,算得圆满,各位也能尽兴而归了。来,我们一起与侯爷、世子爷、龙公子同饮此杯!”

季青城却看向卫昔昭,“你怎么回事?为何不曾献才艺助兴?”

“侯爷不知道,”许氏忙接话道,“昔昭前些日子把手伤了,她擅长的又都是须得动手的才艺,如作画、书法、抚琴,是以,没有勉强她。”随后又环视众人,“这些日子她帮我打理内宅,也是辛苦得很,也无暇再苦练擅长的这些才艺。我这心里甚是可惜啊。”

许多人带着几分惋惜看向卫昔昭。

卫昔昭怎么想怎么不舒服。许氏这话的重点,似乎是她因为打理内宅荒废了之前所学,就算是手没伤,也不能展示什么才艺。

许氏就是卫府第一个不顾卫家脸面的人!

“是么?手伤得很严重?”季青城问道,裴孤鸿也带着几分关切看向卫昔昭的手。

卫昔昭还未说话,卫昔晽已站起身来,而先出声的却是卫昔晴:“侯爷,大姐的歌声也是极动听的,昔晴儿时听过几次,至今仍不能忘。”说着走到卫昔昭近前,“大姐,我帮你抚琴好么?”

没想到,卫昔晴也会在这时候出声帮自己。卫昔昭觉得自己以往对她的了解太少了这应该是个性情极复杂的女孩儿,而其中的一大优点,就是识大体。她若不是诚心帮忙,坐在那里或是说件自己不曾学过的事情,都是可以的。可她没有。

卫昔晽闻言一喜,“四妹说的对,我二人都可以帮你抚琴,你选个曲子就好。”

可是,歌喉算是天生的,算不得自己的才艺。如果要让外人看,就该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毕竟,卫家嫡女也代表着卫家的脸面。要做,就该是最好。

卫昔昭对两个妹妹报以感激的一笑,之后回答季青城的话:“其实手只是受了点皮毛小伤,不碍事的,这两日已经痊愈。今晚本想躲懒,可侯爷、世子若是兴致正浓,昔昭也只能献丑了。”说着话,将手上缠的棉纱缓缓除下。

青葱十指,完好无损。

许太夫人、许氏、许乐芊都是强忍着没有去看许乐莹。

许乐莹惊得手里的杯子险些拿不住。卫昔昭把她骗了!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比许乐芊强不了多少,不同的是,许乐芊吃亏吃在明处,而她则是吃在了暗处。

裴孤鸿放下心来,笑着点头,“你若能抚琴展歌喉,自然是求之不得。”

季青城则留意到了许家人脸色的微小变化,知道某只小狐狸又把人摆了一道,含笑颔首,“我亦如此。”

古琴放在花厅中央,卫昔昭从容落座,轻拨琴弦,试了试音色,之后,动听的琴声从指间流淌而出。初时清冽甜美如泉水叮咚,忽然逆转而下,伤感而大气苍凉的曲调蔓延开来。

季青城的视线凝注在她脸上、指间,她周围所有的一切逐渐远去、消散,最终留下的,只有她的清丽身姿。

淡淡水红色的双唇轻启,柔美清脆的歌声逸出唇畔。

她在唱:

月光寒,塞外沙场,

剑斩十年马乱兵慌。

归程远,斜阳孤鸿,

难敌红尘俗世沧桑。

谁不侧目,逍遥人间,少年轻狂。

谁不倾慕,驰骋沙场,铁血儿郎。

谁人知晓,一生憧憬,泛舟湖上。

谁人看到,一生戎马,梦境荒凉。

他曾忆,烽火狼烟,豪情万丈。

他曾记,万人陨殁,一人名扬。

他曾泣,锦绣之下,知己深葬。

他曾觅,孤绝夜里,一线暖光。

血泪一肩扛,孤身回家乡。

无尽荣华后,徒留一世伤。

英雄,

曾是谁家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