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没办法接受的事情!

她焦灼地移动脚步,来来回回走动着。

能找谁帮忙?自己与昔昀日后的安危、报复卫昔昭,能指望谁?谁能帮忙?

反复思量,似乎只有一个人。

大姨娘取下腕上的空心镯子,从衔接处打开,小心地取出一张卷起来的银票,拍门唤人。

一名婆子走进来,不阴不阳地笑着:“怎么了大姨娘?坐不住了?心里难过了?”

大姨娘不顾婆子的奚落,将银票递给她,正色道:“今夜你帮我做件事,这是一点辛苦钱。倘若我能如愿,还会有人给你二百两的好处。”

婆子接过银票,到灯下细看,竟有一百两之多。对于她来说,这无异于发了一笔横财。最重要的是,更大的甜头还在后头。她二话不说,将银票收入袖子里面,低声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又如何能确定你会兑现余下的好处?”

大姨娘嗤笑道:“这是多简单的事,倘若我迟迟不能兑现,没人给你送银子来,你直接去找大小姐揭发我不就是了?”看到婆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又是一笑,“不必看了,你即便将我杀了,随意搜身,也再找不出一分一毫的。我带这一百两,不过是应急之用。”

婆子犹豫着,想着是只拿这从天而降的一百两,还是冒险多跑一趟,将那二百两也赚到手里。毕竟,大小姐的手段现在是谁都见识到了,万一有个差池,自己别说发横财,恐怕下半生都难以平安度日。

“三百两。”大姨娘怕这机会就这样错失,又加了筹码,“我娘家人经商,你不是不知道,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这样大的诱惑之下,婆子自然没再犹豫。

大姨娘坐在平日抄写经书的几案前,快速写好一封信,交给婆子,“你什么也不须说,将这封信交给夫人就好。之后的事,就不需你管了。”

婆子想知道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却苦于不识字,扫了几眼,将信收起,闪身出门。

第二日一早,裴孤鸿满脸喜色地回府了。

季青城交待给他的事,终于忙了七七八八,可以如常闲暇度日。回到房里更衣、用早饭的时候,阿海把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他虽然不知怎么应对内宅争斗,却不代表听完原委看不出谁是谁非。

卫昔昀的确是歹毒,可卫昔昭的反击,也着实的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十三岁的小女孩,哪里来的这么深的城府?

将计就计?怎么可能。分明是早有准备。

第一次,裴孤鸿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卫昔昭,甚至于,从未真正认识她。

吃罢早饭,又一件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季青城也回来了。就像是掐算着时间一样,给他安排了一堆的事情,之后又在他忙完之际赶了回来。

让他连一点单独接近卫昔昭的机会都没有,他生气,很生气。

那边的季青城,进府之后,第一时间去往玲珑阁。

卫昔昭正好要去正房,出了院子,就看到了他挺拔的身影。

卫昔昭上前施礼,“侯爷回来了?”

季青城颔首一笑,“还好么?”

卫昔昭点点头,看向正房的方向,“我还有些事。”心里是真的着急过去。

不论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她都一定会躲着自己的。对这一点,季青城能够感觉得到。其实,也只是想来看看她。他闪身让路,“你先去忙,午间去书房说话,有事。”

卫昔昭赶着去处理昨夜的事,也没迟疑,点了点头。

进到正房,许氏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叹息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脑子都乱了,气了一整夜,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昔昭,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卫昔昭优雅落座,笑道:“母亲实在心烦,身子又不适的话,此事就交给女儿来处理吧。”

“你也先别急,容我再思量片刻。”许氏吩咐茗烟,“去把各房里的人都叫来吧。”

人还未到齐,许太夫人过来了,进门径自走到许氏面前,关切地握了她的手,“听说你身子不适,我就赶着过来看看。此时觉得怎样?郎中又是怎么说的?”

“郎中昨日把脉,说是还不能确诊。”许氏的手落在心口处,“我这心里只是生气,此时还是难受得紧。娘,您说我这是怎么了?”

她撒谎。怀孕两个月了,若还不能确诊,等于见鬼了?她现在这情形,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在拖延时间?如果是,又是为什么?卫昔昭目光微闪,撇下卫昔昀的事不提,道:“既是如此,就再请郎中过来把脉吧。我们也别在母亲眼前添烦了,先各自回房,等母亲的身子有了说法之后再说其他的事。”

众人只当卫昔昭是为着家丑不可外扬,才暂时搁浅了昨夜的事,齐声称好,纷纷告辞退出。

卫昔昭并未回房,吩咐沉星:“随我去家庙。”

“去那儿做什么?”沉星提醒道,“老爷可是说过,谁也不能擅自前去探望的。”

卫昔昭告诉她自己的想法:“我总觉得夫人今日行径怪异,且觉得和大姨娘有关二小姐出事,谁最心急?谁会忙不迭地想办法救二小姐?”

沉星有些怀疑,“大姨娘能有这么神通广大?”

卫昔昭苦笑,“我比你更希望她是个榆木脑袋。但愿我们去的还不算晚。”

这时,莫兆言的贴身小厮走过来,语声没有往日那般恭敬,道:“大小姐,我家公子说了,不论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都不会娶二小姐的,更不会纳她为妾。不论夫人还是大小姐,若是打的这个算盘,公子都不会屈就的。公子心里有谁没谁,大小姐和很多人都是晓得的。”

这算是什么?是告诉自己他已识破自己的打算,还是在这种关头还试图打动自己,表明他心里的情意?是注定的么?他总要在关键时候出岔子,给她也给别人出难题。卫昔昭的笑意缓缓漾开来,“二小姐模样好,又素来知书达理,为了你家公子却是不择手段。这是多好的一门亲事,你家公子竟不愿意,实在是可惜。”

第七十章祸、福

“大小姐,您这样…又是何苦呢?”小厮叹息一声,“是不是要看我家公子离开卫府,您就高兴了?”

卫昔昭不置可否。如果眼不见为净就能抹杀掉记忆中的一切不快,她愿意。只是也明白,她肯放手,别人却未见得愿意。

“大姐,”卫昔晽走过来,“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能不能和我说说话?”

卫昔昭觉得她神色很落寞,话也问得有些多,就遣了莫兆言的小厮,道:“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卫昔晽吞吞吐吐地道,“我一早就去见了二姐。”

二姐这两个字,卫昔晽有几年没说过了。卫昔昭感觉不大好,问道:“去见了她,之后如何?”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卫昔晽挽着卫昔昭的手,“一时半刻我也说不清楚。”

“可我还要去家庙。”卫昔昭笑道,“你等我回来好么?”

“不好!”卫昔晽半拖半拽地把卫昔昭拉向自己的含晖阁。

沉星看着心急,道:“三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沉星,你先回房去等我。”沉星的性子也是点火就着,卫昔昭怕最亲近的两个人吵起来,和声道,“我和三小姐说说话。”

姐妹二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卫昔晽这才细说由来:“一早听说了二姐的事,我就过去骂她了,气她不争气,给父亲脸上抹黑。可是她跟我用大姨娘的安危发毒誓,是被你设计的闹出了丑事。大姐,此事当真么?”

卫昔昭听着话锋不对,反问道:“真假又怎样呢?”

“大姐,不是我不为你考虑。”卫昔晽有些吃力地道,“二姐以往的确是可恨,仗着大姨娘欺负你、欺负昔昤。可如今大姨娘已经被关进了家庙,她就算再怎么记恨你,也闹不出什么事了。如今你是主事的人,谁还能把你怎么样?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我赶尽杀绝?”卫昔昭逸出清脆的笑声,眼中却是一丝笑意也无,“你知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又知不知道是她算计我在先的?”

“她算计你,你像上次一样打她教训她就可以了啊。”卫昔晽焦虑地看着卫昔昭,“她们都说,你要把她塞给莫公子做妾,是真的么?你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我若这样做了,你是不是就认为是我恶毒?你是不是就会忘了这是她自食其果?”卫昔昭心里很失望。她希望三妹是单纯的善良的,但不应是这样毫无条理可讲的善良。

卫昔晽很苦恼地蹙眉,“我…我只是想起了儿时的事情,觉得于心不忍。她害你一次,你不该断送她的一生。”

卫昔昭不想说话了,再说什么,就一定是伤人的。

卫昔晽托腮,望向湛蓝的天空,眼神变得十分柔和,“儿时,你是卫府的一块宝,被人宠着捧着,平日里,根本没功夫和我还有二姐在一起玩儿。几岁的时候,二姐其实很好的,最起码,待我很好。平日里大姨娘给了她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她都记得分给我。虽然只比我大几个月,却知道处处让着我。”说到这里,她现出了伤感的笑,“我从小就特别淘气,没少欺负她。我至今都记得,有一次一起跳百索的时候,我恼了,一脚就踢在她心口。她险些就上不来气晕倒了,脸都白了。可后来什么都没说,还反过头来哄我,怕我被吓到。像这种事,我可以跟你说上半晌。”

这种记忆,卫昔昭没有。她儿时被父母宠着,记事起就开始忙着描红、习字,学习母亲所精通的技艺,真的是很少和姐妹们在一起。

卫昔晽继续道:“后来大了,她是因为大姨娘的关系,在你丧母之后,处处和你作对。我看不过她这一点,才和她反目的。如今想想,这也不能怪她。你如果一定要找个人惩戒,那也应该是大姨娘而不是她。”

卫昔昭的神色渐渐有所缓和。虽然不能完全认可卫昔晽的说辞,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归根结底,卫昔晽是个善于同情弱者的人。当初的自己,现在的卫昔昀,都是一样。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却是记得每一份细微的快乐、感动。

卫昔晽恳求道:“大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放过她这一次,将昨夜的事遮掩过去。你不理会她,夫人也不会看重她,她已经是孤立无援了。把她丢给莫兆言做妾的话,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日后想起来,真能心安么?”

有什么不能心安的呢?卫昔昭只是想,让那样的两个人凑到一处去,看着他们相互怨怼相互为难,也许,心里的痛恨、厌恶会慢慢消散。

她想放下所有不快的记忆,比谁都想,所以也就比谁都更心急,想早日有个结果。

卫昔昭一直不说话,卫昔晽有些心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不会是到此时还无动于衷坚持己见吧?”

“你容我想想,我先走了。”卫昔昭说的是心里话,想回房冷静冷静,再细细斟酌此事。

“这有什么好想的?总归是姐妹,你放她一次又怎么了?”卫昔晽气急败坏地站起来,“你该不会真像一些人说的那样吧?庶妹在你眼里就是眼中钉,迟早会把我们一个个的都除掉的。今日你这样对待她,明日是不是也要这样对待我和昔昤?”

卫昔昭的心,被这句话刺痛了,“你怎么会这么看我?”

“你算计过她多少次了?有多少气也都出尽了。那些终归是小打小闹,我帮着你,处处替你说话,可这次你又何必把她往绝路上赶呢?”很明显,卫昔晽真的生气了,甚而忘了自己就是此间的主人,一面说话一面气冲冲走出院子,“你若坚持己见也可以,日后别再认我这个妹妹,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卫昔昭怎么也没想到卫昔晽会放这种狠话,茫然地走出含晖阁。

真的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么?卫昔昀真的罪不至此么?是要留下卫昔昀,还是坚持原来的打算,从而失去卫昔晽这个姐妹?

可有没有人替她想过呢?如果,昨日的事最终吃亏的是她,她会落个什么下场?

很明显,没有人会这样设想。因为人们只看现在是谁处于劣势,只顾着嘲笑或是同情卫昔昀。

而旁人看到她的时候,是不是就像卫昔晽所说的,都怀疑她以后也会这样对待其余三个庶妹。

谁能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做?

茫然之下,她去了三姨娘房里。

三姨娘听完原由,正色思忖半晌才温言道:“平日里的事,哪里有什么对错之分,你没做错,昔晽也没错,二小姐现在则是善因恶果一同来了。我是想着,经过这一番风波,二小姐日后必定不会再滋事了,夫人也不会善待她。你不如就把她交给夫人发落,来日她是好是坏,都与你无关。”

话说的委婉隐晦,其实还是赞成卫昔晽的想法。也对,卫昔昭笑了一下,本就是母女,心性、想法又能差到哪里去?

三姨娘又道:“二小姐若真是个没良心的,日后有什么报应,也会落到我和三小姐头上,你和她之间,应该是就此形同陌路了。”

“但愿如此吧。”卫昔昭觉得疲惫,“我先回房了。”也不必去家庙看大姨娘了,由着她折腾吧。在这府里,除了年幼的卫昔昤,只有三姨娘母女一直善待自己,如果不管不顾,心中恶气是出了,却也就此真的形只影单了。她不想走到那一步。

卫昔晽出了含晖阁,有点后悔方才把话说得太重了,可是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放狠话威胁卫昔昭并不是错。所谓姐妹,不该是大姐二姐那样相互谋害残杀,不该连一丝余地都不给对方留。如果可以尝试去阻止姐妹一生反目,她就不会放弃努力。

百无聊赖地去了后花园,走在湖边的柳荫下发呆的时候,裴孤鸿缓步踱到她身后。

卫昔晽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施礼。

裴孤鸿不解地看着眼前容颜明丽的女孩,“你大姐又出了一口恶气,占尽了便宜。你又和她一向亲近,怎么却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世子说什么不好,偏生说这件事。”卫昔晽更懒得答话了。

裴孤鸿却为之一喜,“这样看来,你是觉得你二姐有点可怜了?”

卫昔晽双眼一亮,“是啊。”之后还是很烦恼,“我是念着和二姐小时候的情意,真不知道此时阻止是对是错。”叹一口气,更加沮丧,“关键是大姐最有主见,恐怕我忙半天也是白忙了。”

裴孤鸿转转眼睛,觉得这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你一味劝你大姐有什么用?怎么不从别处下手你两个姐姐是因为什么事、什么人起的冲突?你把这些起因弄没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你是说,把莫兆言弄出府去?”卫昔晽闻言笑了起来,“对啊,把他弄出去,二姐还能给谁做妾?”

裴孤鸿一本正经地摇头,“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的主意。我一个外人,不会管这些是是非非的。”

“谢了!”卫昔晽爽快地道谢,随即脚步轻快地跑远了。

裴孤鸿回想了一会儿,不由开始后悔。多嘴说这一两句又所为何来呢?等卫昔昭知道了责问自己的时候,该怎么和她解释?说让她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也不是那么严重的事。说来说去,她不过是给心思恶毒的庶妹找了个人家,也算不得什么罪过。

他懊恼地用力拍了拍头,有心去追回卫昔晽,又怕被她说自己出尔反尔不是男子汉的做派。

“女人家的事就不能管,管了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一不小心,就里外不是人了。”他喃喃叹息着。最终的决定,还是坐在湖边看景,最起码,能在卫昔晽眼里做个好人。

许氏再次把脉之后,宣布了身怀有孕的喜事。怀孕的女人最金贵,谁都得敬着、护着。她说事情是出在自己房里,虽然有伤风化,可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也就宽恕卫昔昀这一次,只禁足三个月,就不追究别的了。

有没有许太夫人在场都是一样,卫昔昭已经打定主意,让许氏做主处理此事,自然点头答应下来,且让管事吩咐下去,命阖府的下人管好自己的嘴,不得声张这件丑事。

一群人坐在许氏房里,或真或假,都要给她道喜,卫昔昭更是责无旁贷,找来管事妈妈,一件件的事情吩咐下去,为的不外乎是让许氏好好安胎。

近正午,人们正要散去的时候,文江院有人来通禀,莫兆言,走了。

众人齐齐看向卫昔昭。

卫昔昭则看了卫昔晽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缓步走出房门,下了台阶。

卫昔晽被看得心里发虚,追了上去,跟着走出好一段路,才道:“我是怕你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就先让莫兆言离开一段日子,这样一来,对你对二姐都好。若早知你完全任凭夫人做主,我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我从来没想过,真正给我难堪的人,会是你。”卫昔昭摆了摆手,“算了,都过去了。”

卫昔晽讪讪笑道:“莫兆言走了也就好了,没这么个人在府里,也就不会生什么事了。”

“你当你二姐是因为他才生事的?”卫昔昭冷笑,“你二姐的心高着呢,不会看上一个落魄的书生!”

“她对侯爷情有独钟,我不是不知道。”卫昔晽有口无心地嘀咕一句,“若不是因为侯爷,你也不会这么对待她吧?”

卫昔昭觉得今日忍着的气已经够多了,闻言连连点头,“那你就当我是爱出风头爱妒忌的人好了。别跟着我了!”抬手示意卫昔晽止步,“此时我要去侯爷房里说话,晚间我就请龙公子用饭,我忙得很,没时间和你说这些!”

卫昔晽僵立在原地,心里堵得厉害。等卫昔昭走远了才意识到,她是故意这么说故意气自己的。

卫昔昭走进书房,款款施礼,随后道:“侯爷,能不能留我用饭?”

季青城微微讶然,随即自然点头应允。

饭菜上桌之后,卫昔昭左顾右盼,“侯爷这里没有酒了么?”

季青城笑了起来,示意小九上酒,之后问她:“有心事?”

“没有。”她的心事都摆在明面上了,她只是生气自己不被信任。卫昔晽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一厢情愿的善举极可能不被感激,反遭暗中嘲讽。

“若将离开之人寻回,也非难事。”

“不用。走了也好,府里清静一些,心里也清静一些。”卫昔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喝了一大口。酒入喉咙,辛辣、带来烧灼感。双眉紧锁,撇了撇嘴,才将酒咽下。随后,强迫自己习惯酒的味道,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尝。

季青城只让她喝了三杯,“适可而止,回房吧。一觉醒来,什么事也就过去了。”

“不想回去。”卫昔昭推开近前的餐具,伏在桌子上,“回去又会有人去找我,说三妹给我下不来台;或者三妹去找我,说不是故意给我难堪。着实没意思。”

季青城轻轻地笑,“留在这里,不怕我欺负你?”

卫昔昭的一张小脸儿还是晶莹粉白,丝毫也没改变,无力地摆了摆手,“被人欺负,总比被当成欺负人要好。”说着没有城府地笑起来,“你不是趁人之危的人,我晓得。”

季青城挑了挑眉,不知道她是醉了还是清醒着。

卫昔昭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入睡的,只是隐约记得初时睡得很累,甚至还做了一个噩梦,到后来才安宁了下来。

她是被季青城唤醒的。

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坐在身侧,一只手停留在她的额头。

卫昔昭转转眼睛,意识到这里是父亲也就是他现在的寝室,而自己,躺在床上。

她抿了抿干燥的双唇,“我睡了多久?”

“刚到申时,没睡太久。”季青城的手下落到她脸颊,“若由着你,不知要睡到何时,只得把你唤醒。”

幸好他是个顾及着体统的人,不然自己这一时任性,可能就会落下话柄。卫昔昭拿开他的手,坐起来,却正好对上他的俊颜。

很尴尬。

躺回去,太不像样子了;想下地,他又不肯让开。

卫昔昭抬手扶额,“侯爷…”有点请求的意味。

季青城笑问:“心里好过些没有?”

卫昔昭点点头。

季青城的笑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坏,趋近她。

卫昔昭本能地抿紧了嘴,向后闪躲。

季青城却在这时起身,探手拍拍她的脸,“起来吧。”

卫昔昭这才顾得上打量自己的穿戴,还算整齐,连鞋子都没脱。下地站起身来,却撞到他怀里。

“让我抱抱你。”季青城下颌摩挲着她的头发,语声多了几分慵懒,从而显得暧昧。

卫昔昭由他抱着,觉得他评价过自己的话是对的像根木头,僵硬的厉害。

季青城失笑,“怕我吃了你么?”随即,放开她,“洗把脸,缓上片刻再走。”自心底,今日是不敢为难她,怕她觉得更委屈,心里更难过。

卫昔昭不需照镜子,也能想象得出自己此时睡眼朦胧,的确是该等睡意消减之后再走。

洗了脸,略略打理了妆容,又喝了一杯茶,终于恢复常态。

季青城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送到她手里,“看看喜不喜欢?”

卫昔昭打开来,看到的是以白水晶雕刻而成的十二生肖,每个雕像栩栩如生,小巧精致,不由绽出发自心底的笑容,点了点头,“喜欢。”

“回去吧。”季青城不再留她,“耽误了我半晌光景,记得改日偿还。”

卫昔昭把锦盒盖好,只问一件事:“这是给我的?”

季青城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