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晨述忽然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多谢你不会。”

卫玄默转身走了,没有任何一丝迟疑。

此处不是卫府,只有将领、军兵、生死,再无其他。萧晨述讽刺的一笑,又怎么还会有心想到其他?看着死去的那些人,又如何还能有闲情逸致?

用罢饭,萧晨述睡了一个时辰,之后去往季青城所在的营帐。

点上帐中火烛,她在并排睡在地铺上的人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俊美无双的少年。

在同时,少年一双星眸睁开,潋滟出寂冷光华,随后警觉消散,又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手腕上缠着黑色、金色交织而成的丝线,一枚吊坠露出残破的袖口。

萧晨述识得此物,是卫府的。

定是昔昭赠给他的。

他将丝线缠在腕上,让女孩的情意随着脉搏跳动。

恐惧、危险、死亡这些阴影每日笼罩着每个人,可这少年仍然时刻记着他的心中明月。

生死徘徊之间,爱恋依然不减。

萧晨述眼睛有些发热,无声无息离开。

回去后,疲惫还在,却如何也不能睡去,备好纸笔,凝神落笔。

翌日晌午。

君无戏言,昨日萧晨逸说过要卫昔昭前来,卫昔昭不能违命,萧晨逸也不能食言。

其实,萧晨逸不知道能和她说些什么,又因为奏折堆积如山,也只是要她在一旁等着、看着。

觉得有些疲惫,萧晨逸对卫昔昭道:“可会烹茶?”说着就想起了太后提过她知晓茶道,便转为吩咐,“去备一碗浓茶。”

卫昔昭应是,由太监引着去亲手准备,过了些时候款步返回。

并非浓茶,而是一碗菊花人参茶。

是提神的茶。

萧晨逸眉间舒缓许多,用茶之前,又道:“正合朕意。”

卫昔昭无声一笑。

萧晨逸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让卫昔昭帮他念出奏折。

悦耳的清凉语声让他的心绪都一扫之前生出的烦躁,冷静许多,不由有了一丝笑意,“日后不在太后那边,就到朕的养心殿来吧?”有些年头了,他不喜宫女在眼前侍奉,这殿堂一直死气沉沉。

卫昔昭稍感意外,回话却没有耽搁,“皇上若不嫌臣女愚钝,臣女愿做奉茶宫女服侍圣驾。”

一句话就自降身份成了宫女,也划清了他根本就不会越过的界限。

萧晨逸微微挑眉,想着自己在人们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除去平民百姓,除去地方官员,自己在许多人眼中是不是个无恶不作的暴君?是不是在独居柳园这些年之后,人们还是坚持认为他只是那个荒唐之人?否则这只有几面之缘的小小女子,怎么也会害怕荒唐事发生?

怎么可能?

转念一想,又释然。卫昔昭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什么都要防备。

“随你。”如果说不需以宫女自居,她恐怕会更加惶恐,还不如听之任之,萧晨逸允许之后又补充,“对外人只说你是奉太后之命来养心殿,不要抹杀了她册封你的恩典。”

“臣女遵旨。”

出宫之前,卫昔昭去了太后那里。太后已听说了方才的事,故作不快地道:“皇上竟和哀家抢起人来了,这可真是让人啼笑皆非。”随后就温声道,“在皇上面前的规矩大,他用的茶点又是需要格外用心准备的,你近日就先悉心学着,日后熟悉了,每隔三五日来哀家宫里坐坐就好了。”

卫昔昭自是感激不尽。

忙碌几日后,卫昔昭才慢慢习惯了养心殿的大小事宜,而大多时候,萧晨逸只是让她读读奏折,或是散漫闲谈几句,让她准备茶点的时候不过是疲惫之时,想尝尝不同于宫人的清茶。

卫昔昭却始终猜不透皇帝到底是何用意。若是为了拉拢人心,或是威胁父亲不可不全力效命,是完全没必要的,只要她在京城,卫府满门还不就等同于在皇帝手心里么?再者拉拢人心的事情太后已经全替皇帝做了,他没必要再做什么。

这样对于她的确是有了不少好处,思绪不知不觉就被分散许多,逐渐习惯了现状。而且她也实在不愿终日闷在府里,还如以往那般观看、介入府中争斗,如今众人都是对她千般的讨好万般的顺从,是谁都会乐得享有的。

唯一的坏处,是在府中的时间少了一半,对府中动静不能及时知晓做出准备。

这日,卫昔昭回府的时间因为萧晨逸阴沉的脸色而推迟了。也不知是什么折子惹得萧晨逸生气了,他长久地看着那道折子,火气蔓延至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又使得大殿变成了冰窖一般。

可他整个人却是静止不动的。

这是让人不安的原因所在。

卫昔昭看着他清癯的轮廓、苍劲而瘦的手,竟没办法如太监一般惊恐不安。

让她真正害怕的事情,不在眼前,在柳城,所以平静。

只是觉得,细看皇帝,其实与寻常男子并无不同,只是他太过深沉难测,从而让人一见就生警惕不安。至于其他她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敬仰父亲的缘故,从而觉得两个中年男子其实不相上下。

这时候可真不该生出这些闲心,卫昔昭掐了掐自己的手,垂头看着脚尖。

后来,皇帝传了几个人觐见,卫昔昭才听出端倪,原来是大臣反对皇帝将皇陵修建在龙城。因为山高水远,派出人去难以控制。

萧晨逸却是不容反对,看那样子,谁不同意他就要砍掉谁的脑袋。

这样的态度,大臣的想法只好咽回肚里,顺从圣命。

闹来闹去的有什么用呢?卫昔昭深感无聊,生气的没必要生气,反对的从开始就不该反对。君臣之间也要斗,皇帝斗了这些年,也实在是不易。心里奇怪的,自然是皇帝为什么要把皇陵建在龙城。

萧晨逸在最后,才意识到大臣们对卫昔昭在这里很是不解,却也懒得解释,将人遣散,命人送卫昔昭回府。

转过天来,上午,萧龙淇和许乐莹过来了。

因为公主驾临,卫昔昭前去正房相见。原是想如以往寒暄几句就回房,许乐莹却是不依,故作亲热地拉住她落座,说是要请教一件事。

萧龙淇无意听这些,起身笑道:“你们先说着话,我去府里别处转转,看看日后的燕王王妃、侧妃。”

众人施礼相送。

之后,许乐莹道:“近来竟听不到季青城的消息了,去季府打听,才知他竟不在府中,真是奇了。郡主可知他去了何处?”

卫昔昭面色转冷,“不知。”

“这一想啊…”许乐莹掩嘴笑起来,“太可笑了。原来叱咤龙城的侯爷,如今是不是一蹶不振,没脸见人了?”

许氏听不下去了,斥责道:“住嘴!你回府去吧!”

“姑姑,”许乐莹若无其事地撒娇,“我说的都是实情啊,方才所言只不过是街头巷尾议论中的皮毛,难听的我还没说呢。”

卫昔昭的笑竟如秋华悦目,“还有什么难听的?你不妨说说。”

卫昔昭这样说,许氏想阻止也是不能了。

许乐莹直言相告:“有说他自找倒霉,放着驸马不做,偏要做痴情种,真是天底下最最愚钝的人,以往是看错了他。也有人说,终究是他仗着父亲才有一时风光,又在龙城做过诸多不齿之事,圣上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发落了他。自然,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说他是遇人不淑,被命格太硬的人方的,才到了如今这地步。”

卫昔昭沉了片刻,才有笑问:“说完了?”

许乐莹坦然看向她,“暂时就听说了这些。”

“飞雨沉星,”卫昔昭吩咐道,“把这口没遮拦的给我拉到繁华市井去,掌嘴!”

许氏脸色一凛,张了张嘴,硬是把拦阻的话忍下了。

许乐莹刚要有所反应,已被飞雨径自拖出了门。

“卫昔昭,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官宦之家的闺秀!”许乐莹罕见地高声喊着,“你、你就不怕太后娘娘和圣上降罪于你么?”

会被责罚就不会这么做了,害怕也不会这么做。卫昔昭冷冷一笑,起身跟了出去,命人备轿相随。好久没惩罚过谁了,也没看过热闹了,是该给自己找些乐子了。

一行人找了个行人如织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飞雨抬腿轻踢,使得许乐莹跪在地上,对沉星道:“你来掌掴她,我力气没个轻重,别让小姐为难。”

“嗯!”沉星点头,卷了卷袖子,开始掌掴许乐莹。

许乐莹初时还哭喊不停,言语与在卫府大致相仿,后来便不敢再出声了。她越是说自己是兵部侍郎的孙女,驻足看热闹的人就越多。像是变成了任人耍笑、观看的一只猴子,丢尽了许家的脸面。

只是恨姑姑,她为什么不极力阻止?难道不知道自己说那些话是安乐公主授意的么?难道她不再想将卫昔昭置于死地了么?而之后,还能指望她帮着自己说话么?卫昔昭能受到惩戒么?

当街被羞辱的每时每刻,是她一辈子的耻辱,日后不论嫁入哪一家,谁不会介意此事?不需多想,她会成为京城的笑柄,不需几日,就没人会再议论卫昔昭,只会满口嗤笑她。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双膝跪在地面的疼痛,她永世难忘。

她发誓,日后会不惜一切代价,洗清今日耻辱!

不知是如何回到卫府的。

萧龙淇自然已经知晓此事,见到卫昔昭,和声问道:“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不要气坏了身子还好。”

“让公主见笑了。”卫昔昭报以明媚笑容,“许乐莹口无遮拦,嗤笑原长平侯,若不加以惩戒,不知日后还会说出什么不成体统的话。公主也晓得,季青城身上牵扯太多,以讹传讹,大抵会让皇室都为之蒙羞,于是才有了自作主张之举。”

“卫夫人,您怎么看?”萧龙淇问许氏。

许氏敛去眼中不忍,视线从许乐莹脸上移开,笑道:“昔昭所言句句在理,臣妾深以为然。是家父疏于管教,才闹出了今日这等笑话,还望公主海涵。”

她能怎么说呢?她是卫府的主母,要维护卫家的脸面啊。况且,侄女那些话,实在是太难听了,难道就忘了季青城也是萧龙淇一心要嫁的人么?如果这番话传到皇上太后耳朵里,恐怕就不只是不轻不重地打一顿耳光了。

难不成侄女以为公主是真心交好?太天真了!公主要的是季青城,并非闺中好友。皇室中人,哪有心善的人?今日口口声声说你好,来日恐怕第一个将你除掉。

萧龙淇敛目思忖片刻,笑道:“我若是乐莹,今日就要感谢昔昭。”之后吩咐随行之人,“带她下去吧,这样子看着实在是不忍又气的慌。”

许氏心生寒意,自己猜想的果真不错,无奈的是恐怕许乐莹只会憎恶卫昔昭,却不会忘了这个惹祸的根源。

萧龙淇走向卫昔昭,携了她的手落座,道:“看看你,近来病才好利落吧?今日竟又出了这等事,平白生了一场气。”

卫昔昭应道:“还好,劳公主挂怀。”

萧龙淇眨了眨眼,想起一事,道:“我与一位道人很是投缘,平日若是霉运不断,便会请他卜卦,寻找开解的法子,几次都是柳暗花明。你总这样,卫夫人和卫府上下也不会心安,不如卜卦开运?你且试试,若是不灵,只管找我。”之后笑得愈发娇柔,“快将你生辰八字给我,我午后就去为你走上一趟。”

卫昔昭却在想着此番的不对之处怎么就那么巧,在许乐莹开口之际,萧龙淇去看卫昔晽与卫昔昀。事发后,对谁也不追究,只是让她卜卦开运。没道理对自己这样的…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吧?由此,她婉拒:“公主好意,昔昭心领了,只是…”

萧龙淇语气似是个撒娇的小孩子,“看你,方才不是说了,只是试试,不灵的话我此后再也不提此事,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就多谢公主了。”卫昔昭见推脱不过,命人取过纸笔墨来。

许氏脸色转为不安。先前找过算命先生,去过寺庙、道观找过卜卦灵验之人,萧龙淇是不是知晓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片刻后又平静下来,这事情也和方才一样,她坐视不管,之后见机行事就好。反正是与她无关的,做什么都不如不做。

卫昔昭书写的速度很快,甚至字迹有些潦草。

萧龙淇看得抿唇一笑,眼中闪过寒意。要利用的,就是卫昔昭生气之后失去冷静,如此才好成事。

午后,去养心殿的路上,卫昔昭遇到了萧龙渄。如今她在宫里完全可以自由来往各处,是以没有太监宫女在左右,只有飞雨随行。

萧龙渄见状,停下脚步,飞快环顾左右,对她道:“正好,有人托我转交给你一样东西。”之后自袖中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卫昔昭接过,转手让飞雨收起来。

“有人从柳城送回的。”萧龙渄眨了眨眼。

“那是…”是关于他的近况么?

“是。”萧龙渄不难猜出,点头道。

卫昔昭现出惊喜的笑,随即又看向飞雨,真想即刻看看。

“也真难为你了。”萧龙渄抬手请她转向别处,“父皇正与重臣议事,不允人在眼前,你去了也是在殿外等着,我陪你走走吧。”

“也好。”卫昔昭想起一事,“萧先生…”因为宫中说话不便,也知道只要开个头,萧龙渄就能知晓自己言下之意,所以都是用的这样的言语。

“看你这样,是太后与你说了一二吧?我在龙城,多亏了姑姑。”萧龙渄说完话,才关切地看她一眼,“你还好吧?”

“还好。”卫昔昭感激地笑,又先一步道出他关心的,“昔晽也还好。”

萧龙渄笑着摇头,“她明明只比你小几个月,我却总觉得似是小了你几岁。”

也算是小了几岁吧?卫昔昭想,自己两世加加减减,可不就比卫昔晽的心智成熟许多?也可以说,是太多的不甘心使得她一夕间成长成熟起来的。

萧龙渄将话题转移到季青城那里:“他认定的,挚友,你,都不会变。别怕他忘了你,他不会。”

“我相信。”卫昔昭落寞一笑,“只是后悔信他时已晚。”

“怎么说?”

“知晓他的为人时,已到了别离之时。”卫昔昭觉得说这些已是不该,也便收声。

萧龙渄听得有些感慨:“有些人,即便到了别离之时,恐怕也不会信我。”

“那是你待她太好了。”

“他待你更好。”

卫昔昭侧头,笑,“所以才晚了啊。”

“可你如今已尽了全力。”尽全力得到更多的皇恩,活得更好,青城在那里才能心安。萧龙渄是理解她如今所做的一切的。

“多谢王爷。”为他的理解,卫昔昭道谢。

“要谢也该谢你自己。”萧龙渄笑着走开去,“我先走一步。”

整个下午,卫昔昭表面平静,心里其实从一开始就坐立难安。只想快些离开,快些看到柳城来的信件,看看他的近况。

终于到了皇帝要用膳的时候,卫昔昭正要告退,太监通禀,萧龙淇求见。

来者不善。卫昔昭此时也真想看看,萧龙淇能利用自己的生辰八字做出什么文章来。

第九十四章

萧龙淇施礼之后,眼角瞥过卫昔昭,欲言又止。

“讲。”萧晨逸不是有耐心的人。

“儿臣有下情回禀。”萧龙淇不敢再耽搁,拿出纸张,让太监呈给萧晨逸。

萧晨逸看过,沉吟问道:“这是谁的卦象?”

“是昔昭郡主的。”萧龙淇又翩然跪倒在地,“儿臣实在没有料到会是这般结果,从刘道士口中得知后心内惶惶不安,这才冒失前来。”

“命犯天煞,命格太硬,不吉之人。”萧晨逸缓声说出结果,又道,“这等人,实在是不该留在宫中,朕安危事小,太后凤体事大。”

萧龙淇眼中闪过欣喜,奇怪的是卫昔昭竟还能安安稳稳站在一旁。

萧晨逸问道:“此事太后可知晓了?”

萧龙淇回道:“皇祖母还不知晓,儿臣还没顾得上前去告知。”

“你是不敢告知吧?”萧晨逸忽然语声一沉。他曾有一段时间潜心道教,而太后却只信佛,对道教从来不以为然。他的女儿知道自己会对此深信不疑,却不知道另外一些事。

萧龙淇怯懦地不敢答话。

萧晨逸沉了脸,“这并非昔昭郡主的生辰八字,你让朕过目,究竟是何居心?”柳寒伊生下卫昔昭的日子、时辰,他如何能够不知?

萧龙淇面露骇然,思索片刻才定下神来,“这、这是昔昭郡主亲笔写给儿臣的啊。”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卫昔昭心绪不宁时,会出这种令人想不到的错。

卫昔昭这才出声道,亦是显得万般惊讶,“禀皇上,今日臣女的确是写过生辰八字交给安乐公主,却不知眼下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臣女忙中出错写错了?”

萧龙淇连忙又取出卫昔昭亲笔写的生辰八字,交给萧晨逸。

萧晨逸看后对卫昔昭道:“字迹甚是潦草,而你从来不是心性浮躁之人,今日却是为何?”

卫昔昭便一五一十地把许乐莹的事情一一讲述分明。对自己居心叵测的安乐公主,为什么要纵容?故意写错生辰八字,要的就是现在这一刻。末了,又歉然道:“应是当时心绪烦乱,书写时竟出了错,请皇上、公主降罪。”

“原来如此。”萧晨逸看向萧龙淇,“既然如此,此事朕只当不曾知晓。”随后命她和卫昔昭退下。

等人走了,萧晨逸又吩咐太监:“许兆谦家眷出言不逊,昔昭郡主既已惩戒,也就姑且放在一旁,朕只要你前去查明此事原由,查清安乐公主有没有参与其中。”

太监应声称是。

“将这八字再拿去给别人占卜,若有不同说法,刘道士,就不要留着了。”

太监躬身接过,快步出门,想着安乐公主这次怕是惹祸上身了。刘道士若是作假而被处死,那么去找他的安乐公主,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么?

萧晨逸想到那潦草的字迹,眼中闪过狐疑,卫昔昭是真的忙中出错,还是刻意为之呢?

许太夫人满是不解地看着许氏,“你想在卫府站稳脚跟,让卫玄默对你改观,我一百个赞成。可你为了取悦他,就要坐看许府出丑么?难不成真如常言所说,嫁出去的儿女便是泼出去的水了?”

“若不如此,许府还是会出丑,且要搭上我的脸面。”许氏苦笑着,“娘,如今不比以往了,我若还如以往只顾着娘家,那么只怕还是会处处碰壁,一生都不会再有什么指望了。”

“乐莹现在是记下你与卫昔昭的仇了。”许太夫人想了想,依然很是犯愁,“她以后嫁个寻常人也就罢了,若是如愿登上高枝,我日后怕是要看着你被她刁难,夹在她和卫昔昭之间左右为难了。”

“所以…”许氏苦笑,“我还是对眼前这位郡主好一些吧。”

“你真是变了,变得我都看不清你的心思了。”许太夫人有些怅然,“原来以为,安乐公主主动找到你,你少不得会帮她除掉卫昔昭的。”

“我只是明白,除掉卫昔昭之后,我的夫君只会恨我。既然嫁了他,恨他也只是一时而不能一世,那就还是按照他的心意帮他打理内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