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昔昭将人都遣了下去,正色问道:“是不是为了二姨娘的事?”

“也算是吧。”卫昔晧声音转低,缓声道,“她染了恶疾,在别院养着。昨日在她跟前服侍的一位婆子去找我,说是她有话要对大姐说。那位妈妈还说,她的病太严重,怕是过不了两日,就神志不清了。所以,想请大姐去别院,在门外听听她要说什么即可。”说着神色颇为落寞,“本不想在这种时候给大姐添乱,可是我想去别院代为转告也是不行的不说父亲不允,单是二姨娘就不肯见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些所为何来。”

卫昔昭微微讶然。二姨娘能买通身边的婆子传话,自然能让卫昔晧过去说话,可她竟然不见卫昔晧。这实在是连她这个外人都看不分明了。

“大姐…”卫昔晧语声转为恳切,“不论如何,我想请您去一趟。二姨娘此次,我总觉得十有**就不能回府了…大姐,您去看看她有什么话要交代,好么?”

“好。”卫昔昭心一软,话就不自主地说了出去,之后才意识到把话说得太满了,忙补充道,“我尽力,毕竟你也晓得,我刚嫁进门来,许多事身不由己。”

“大姐有心前去,我便已知足。”卫昔晧感激地一笑,之后又说起卫玄默、卫昔昤这两日很好,因为深知这是卫昔昭心里挂念的人,随后起身告辞。

卫昔昭对于二姨娘要见自己这件事,有些拿捏不准要不要前去,之后就是能不能前去的问题。才成婚第二日,明日又要回门,哪里有时间?越想便越是好奇,二姨娘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呢?

季青城回来之后,见妻子神思有些恍惚,便询问怎么回事。卫昔昭便将之前的事说了,没有隐瞒二姨娘被发落到别院的原因。

季青城只是问她:“你想不想去一探究竟?”

卫昔昭坦诚地点头,“很是好奇。”

“那就去,午后便去。”季青城道,“有我陪着你,不需顾忌其他。”

卫昔昭欣喜一笑,“好啊。”

午后,季青城与卫昔昭一起去了太夫人房里,说是要一起去拜访一位友人。

太夫人不疑有他,点头笑道:“你们都是在皇上面前行走的人,皇宫都可随意出入,这种小事日后就不需亲自过来知会了,让丫鬟来传句话便可。”

两人笑着感谢太夫人的大度,却也知道,话能这么说,他们却不可当真。

离开季府,两人一起去了卫府别院。卫府在京城有几座别院,都是早些年卫玄默在京城时置办下的产业。

二姨娘所在的别院,地段清幽,院中屋宇由于长年没人悉心打理,已显陈旧。她住在东厢房里。

门外有四个婆子把守着,门上落了锁。

卫昔昭不由喟叹,许氏若是知道今时百般刁难的并非她的仇人…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知道的话,她要恨的人可就更多了。

婆子们看到是季青城陪着卫昔昭前来的,皆是有些讶然,随后因为都心知肚明卫昔昭为何前来,行礼后开了锁,无声避到了西厢房去。

卫昔昭走进去,转到里间。季青城则转身到了院外,不想探听她的家事。

不过两日,二姨娘已与往日判若两人。形容憔悴,双眼无神,那在月下端庄婉约的女子,已经逝去,不在。

“二姨娘。”卫昔昭轻唤一声,走到她床前。

二姨娘的视线缓缓落在卫昔昭脸上,慢慢逸出一丝笑意,“大小姐来了?”语声极是暗哑,目光也显得飘忽不定。

“是,有什么话就说吧。”卫昔昭其实有些担心,怕二姨娘的心绪已经混沌不清,从而不知所云。

二姨娘的笑变得嘲讽,“母女都是一样,一样的性子,一样的处变不惊。妾身在别院都听到婆子们的闲话了,说是大小姐出嫁时,景王买醉还险些拦轿不让你出嫁。又多了一个伤心人,大小姐似乎并未放在心里。”

“我问心无愧,又何须惊慌失措?”卫昔昭此时倒放心了,还能出言中伤别人,证明二姨娘的脑子是清楚的。

“是啊,你们意气风发,哪里会可怜别人的一往情深付水流。”二姨娘强撑着坐起身来,拿过枕头垫在背后。只是这样的举动,已经令她气喘吁吁。

卫昔昭反问道:“如此说来,二姨娘也曾是一往情深的人了?”

“是啊,只是错付了。”二姨娘语声漠然,“早些年,卫府的夫人本该不是柳姓女子,该是我与大姨娘中间的一个,一个做当家主母,一个做平妻,可是谁能想到,你娘横空插了一脚,你爹又是个无情无义的,局势就此逆转。”

卫昔昭没有接话,静待下文。

“那时的卫将军、季将军,就如今时你的夫君,是多少女子都愿意嫁的如意郎君。我与大姨娘那时放下矜持,托了人到卫府提亲。你爹那时无意娶妻,幸好卫老将军还在世,诸事能替他做主。老将军觉得两家都不错,难以择其一,后来进宫和太后说话提起了,太后就做了个顺水人情,说让你爹将两个都娶进府,正室、平妻不相伯仲。”说到此处,二姨娘摇了摇头,面容现出苦涩,“皆大欢喜的事,谁都是这么认为的。三姨娘则是非你爹不嫁,抵死不从别家的亲事,老将军怕她闹出个好歹丢了性命,便做主将她接到府中做妾了。”

卫昔昭暗自吃了一惊。如今这样事事不予计较的三姨娘,竟曾是那样执拗的女子,怕是谁都想不到的。

二姨娘看着卫昔昭,继续道:“眼看着就到吉日,要拜堂成亲了,你爹你娘却进宫面圣,说是二人已有肌肤之亲,请皇上成全。”语声凝滞片刻,才有继续道,“我听说,他们两个是在皇上早朝时去面圣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这等事来,皇上有多震怒,可想而知。若不是太后闻讯及时前去阻拦,你爹怕是会被当场杀掉的。”

卫昔昭面露惊讶,沉吟片刻,问出口的却是:“那时如今的国公爷在何处?”

二姨娘显得很是欣赏的样子,叹息道:“被皇上派出去征战了,那时谁都以为他是不能活着回来了。因为他被困山中,皇上却按兵不动,不予支援这些本都是皇上严令不许提及的事,我一个将死之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么我娘…”卫昔昭很是迟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她若想救国公爷,进宫为妃便可,可她没有,却勾引你父亲,让你父亲为她承担了一切。”二姨娘的目光转为怨毒,“她却不想想,别人要怎么活下去!”

卫昔昭无法忍受二姨娘诬蔑母亲的话语,“胡说!我娘不是那样的人!”

二姨娘笑了起来,笑容里含着同情、嗤笑,随后继续自己的话题:“随后,你爹被降职,风光不再我与大姨娘呢,本该是光耀门楣的婚事,却变成了笑柄,只得做妾。这也就罢了,可因为皇上对你爹娘的痛恨,使得我娘家也惨遭厄运,连一份安稳的日子都求不来。你娘一个人,使得多少人步步为艰,恁地凉薄自私。”语声一缓,她又道,“如今你是不是愈发明白了,我与大姨娘为何事事针对你?”

“可是,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爹爹的选择,你们记恨我娘又所为何来?”卫昔昭说着也意识到了,这种话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对牛弹琴,不如不说,叹一口气,问道,“我来你就是要说这些么?”

“自然不是。”二姨娘语声虚弱了几分,“我只是想求你,求你善待昔晴、昔晧。你说的也对,追根究底,我的确是该只恨你爹,可你娘若是一丝差错也无,我与大姨娘又何苦如此痛恨她我们两家的娘家人,是因为柳氏才没落的啊!我们两个是什么,是家门的灾星啊!”她眼中弥漫起了雾气,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你是聪明人,应该能够看出,我不似大姨娘,并没将前尘旧事告诉膝下儿女,所以昔晴、昔晧对你还是尊敬有加的。你不要记着我的不是,只顾念着手足情分,你、你帮帮她们,让他们的路更平顺些,好么?”

卫昔昭看着她的眼睛,研读许久,慢慢点头,“好,我答应你。”

二姨娘身躯前倾,恳切地道:“你、你能不能发誓?发誓善待他们,好么?”

“好,我发誓。”卫昔昭其实心中很是无奈,誓言又有什么用呢?前世莫兆言也曾发誓要一世相守,可他兑现了么?没有。可二姨娘相信这个,她也只得成全,只是心里还是对她诟病母亲的话不能释怀,小小将了一军,“要我指天发誓也是容易的,只是,我为何要如此?我凭什么要帮你?你又还能帮我什么?”

二姨娘却是真的还有后招,缓缓地道:“我还有一件要事告知与你,关系着你日后在婆家的安危。你想知道的话,便以你爹的安危发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看你想不想知晓。”

要自己发誓,原来也要按照她的想法行事。二姨娘即便在将死之际,也还是要令她左右为难。

会是什么事呢?

第103章惜

卫昔昭审视二姨娘多时,能够确定她并非诓骗自己。缓缓抬起手来,张了张嘴,竟出不得声。毕竟是要用父亲的安危发誓,多少都让她为难。

二姨娘对卫昔昭的反应半是忐忑半是安心。忐忑是害怕卫昔昭不敢发这样的毒誓,从而令她一双儿女失去一份保障。安心则是因为她深信因果报应,所以相信誓言不可违背,一旦违背,必遭天谴。

听到卫昔昭一字一顿起誓之后,她绷紧的心弦终于得到抚慰,身躯无力地向后,之后,便是一番剧烈的咳嗽。

二姨娘寻到放在枕边的一方帕子掩住嘴,另一手则示意卫昔昭不需忌惮,“是…是这两日服的毒…又染了风寒…不会殃及你…”

卫昔昭则是清晰地看到了二姨娘手中的帕子被一口鲜血染红了,她的额头也已出汗,显得极是痛苦。许氏给二姨娘用的是什么毒?她要挨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此时在看的,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二姨娘的咳嗽声却是越来越剧烈,以至于惊动了回避到西厢房的几名婆子。

婆子们分别走向东厢房,到了门口,又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季青城见状,阔步走进东厢房居中的房间,转身走向二姨娘所在的寝室,到了屏风外,聆听片刻,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卫昔昭的语声:

“要怎么样你能好过一点?”

二姨娘摆了摆手,看着卫昔昭递给自己的丝帕,眼中有了一丝笑意,“若是…若是淬了剧毒的…我也就接了。”

卫昔昭有些茫然地收起了丝帕。是啊,二姨娘此时最需要的不是谁的关心,是一个快速了结的法子。

二姨娘的咳嗽声终是停了下来,对卫昔昭招了招手,“我要告诉你的是…”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屏风下的那双黑白皂靴,微笑着转了话锋,“大小姐果真是有福气,将军竟害怕妾身会伤了你。”

卫昔昭回身一看,知晓了原由,和声道:“将军稍等片刻,妾身再说两句话便出去了。”

季青城闻言,缓步出门。果然,片刻后,卫昔昭出来了,只是神色分外茫然,脚步也是虚脱无力。

“怎么了?”季青城上前去,携了她的手。

卫昔昭如梦初醒,“没、没事。”

“告诉我。”季青城正色看着她。

“是…”卫昔昭对上他关切的视线,抿唇绽出一朵笑容,“是有些生气,二姨娘对我娘亲出言不逊,可她是将死之人,我硬是没法子计较,心里有些憋闷。”

“果真如此?”这次,轮到季青城疑心了。

“的确如此。”卫昔昭无奈地笑了一下,“任是如此,我还要善待她膝下一双儿女,因为我已经发过毒誓你说我生不生气?”

“竟是这般厉害的人物?”季青城不由失笑,“原以为已无人能欺负到你头上了。”

卫昔昭稍嫌沮丧地蹙眉,“可不就是,我也曾这样认为,今日却吃了哑巴亏。”之后有些不满地看着他,“要怪你,你随我前来,我便忘了谨慎处事了。”

“又是好心办了坏事?”季青城笑着引她走向门外,“回去我再给你赔礼。”

卫昔昭笑着点头。上马车的时候,见小九进了院子,她猜测着应该是去警告别院那些下人了这回事,如果传到许氏耳朵里,总是不好。

回去的路上,卫昔昭分外慵懒地依偎在季青城身边,双臂环着他,喟叹道:“若是一直这样走下去,走至地老天荒,该多好。”

“是,若能一直陪着你,一日也不分开,该多好。”季青城揽紧了她,低头索吻。

卫昔昭缓缓侧开脸,把脸埋在他肩头,忽然脆弱,语声万般伤感:“青城…”

“嗯?”

“不想让你走。”说完这一句,她就话锋一转,“早些回来,一定要早些回来。”

他下颌摩挲着她的脸颊、丝发,“有时候,真想带着你远走天涯,把这一切都放了、忘了。”

“如今不能,以后会么?”

“以后会,以后我只听你调遣。”

她这才漾出了笑。

有时候,卫昔昭想,自己和他,其实是最该知足的人。清醒的爱着,清醒的珍惜着,如此风月,一日其实便是天长地久。而许多人,一生连这样的一刻都不能够拥有。

此生,她没有辜负谁,也没被谁辜负。

是他让她明白、做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才是她漫漫长路之中最在乎的人。

回府之后,太夫人那边过来人传话,请季青城过去。

季青城落座后,太夫人便黯然道:“方才安乐公主又过来了,说了些气话,随后又说了你去往西域的千般凶险,我这心里着实难过。”

季青城淡淡应道:“娘,您不需听她危言耸听。”

太夫人沉吟片刻,又正色道,“你就不需瞒我了,轻重我已有了数。若你此去不能回来,而昔昭又不能怀上你的骨肉,这可如何是好?你也晓得,你爹最是看重你,也只有看到你,才有笑脸。不如…你再添两房妾室,如此…总能有一个能延续你的血脉,为你开枝散叶不要怪我无情,正是因为想得长远,我才出此下策。”之后长叹一声,“若是好歹有些胜算,我也不至于未雨绸缪。”

季青城目露惊讶,沉默片刻,缓缓起身,“昔昭不是一定要嫁入季府,她可以嫁入更高的门第,可她没有。我如今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些时日的不辜负。娘,您若认定我此去不能回来,那么,就让我走得好过一些。”

“可是…”太夫人抬眼去看,黑色身影已经步出房门。良久,她又是一声长叹。

季青城回正房之前,去了后花园的杨柳畔,与父亲倾谈多时。

晚间去请安之前,季青城被新来的管家乔楚请到了外院,说是有要事禀明。卫昔昭便先一步去了太夫人房里。

一进门,卫昔昭看到那一幕,颇为惊讶

三爷季青坤腻在太夫人身边,似个撒娇的小孩子一般在央求什么,而太夫人脸上则是一脸宠溺而没奈何的笑。

卫昔昭想着,这情形若是出现在卫府,父亲恐怕是会把儿子的腿打断的。之后,便弯了唇角,迟疑着停下脚步。

“昔昭,快过来。”太夫人一面笑着招呼着,一面将季青坤推开,“青坤是家中最小的,儿时又体弱多病,被我惯坏了,今日便让你看笑话了。”

“母慈子孝,是您的福气。”卫昔昭款步走过去,屈膝行礼。

“来,”太夫人起身携了她的手,拉她坐在大炕上,“这手可是有些凉,怎么不多加件衣服?”

卫昔昭赧然一笑,“来时还不觉得冷,让您挂念,是儿媳的不是。”

“青坤若是有你或青城的一半,我也知足了。”太夫人看了看小儿子,一脸无奈。

卫昔昭笑着,没有接话。

这时,三夫人捧着一海碗羹汤走了进来,笑盈盈放在桌上,道:“娘,这可是儿媳亲手做的,等会儿您可要多喝一碗。”

“好好好。”太夫人的语声柔得似要化出水来。

卫昔昭并不羡慕三夫人得太夫人的喜欢,亦是无意学着她的样子讨好。是没有那个心情,也是没有那个性子。在这府里,只要尽到本分、不过不失就够了。

季青城前脚进门,二爷与二夫人也来了。一家人用罢饭,太夫人留下了季青城和卫昔昭,问了问明日回门要带的东西,又做主添了几样,这才让他们回房。

夫妻两个今日都有些累了,早早歇下,卧在床上,季青城看书,卫昔昭窝在他臂弯里,偶尔扫一眼枯燥的兵书。

季青城的手,隔着衣袖亦是准确无误地落在她那颗红痣所在的地方,无意识地摩挲。

卫昔昭抿嘴笑着,拉起衣袖,自己看了看,那块肌肤通透白皙,没有任何不同。随后,她夺下他手里的书,抬眼看着他,“知道怎么能让红痣现身么?”

季青城自是摇头。

“我也觉得奇得很,只要喝几杯酒,红痣便会出现,而平时就不见踪迹。是飞雨帮我弄的,也问过她,她说是在民间无意得知的,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个原由。”

季青城这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了被萧龙淇揭发的那一关。“你这丫鬟,着实伶俐。”他赞道。

“是啊。”卫昔昭蹭了蹭他挺直的鼻梁,“日后,我身边的丫鬟,你都要帮忙找个好婆家。”

“那是自然,对你好的,我都会善待。”季青城侧了脸,唇滑过她的脸颊,到了耳后,细细亲吻。

卫昔昭呼吸急促了些,“你对我最好,也、也要善待你自己。”

“你也是。”季青城撑肘看住她,“日后遇到什么事都是一样,不要委屈自己,记住了?”

“嗯。”卫昔昭眨了眨眼。

他依然修长好看却变得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缓缓俯下头去,焦灼地吻住。

白绫亵衣,衬托着他墨染般的发、古铜色的肌肤。

依然是初见洁净倾城的容颜,只是凝聚着沧海深情,丝丝温柔汇聚,素冷不再,如春风数度。

依然是初见深邃犀利的星眸,只是燃烧着点点光火,流转灼人风华,来自他心底,并不遥远。

他的温柔、激烈,只属于她。

从来没想过,初见时他的轻轻一笑,会让她心动一世。

怀里的人儿紧紧拥抱着他,大红锦被、大红亵衣衬托之下,彰显着她无双的清丽出尘。

在众人间遗世**的女孩,此时丝丝妖娆,将他缠绕。

在何时亦冷静自持的女孩,此时寸寸妩媚,令他沉醉。

她的风情、妖娆,只属于他。

如果没有她,这万丈红尘,该有多寂寞。

浓情、缠绵,暖了夜色。

入眠时亦是紧紧相拥,亲密无间。

第二日一早,季青城陪卫昔昭回卫府如今的大将军府。

许氏与卫昔昭见了,淡淡言笑,都没刻意做出分外亲近的假象,待彼此一如往常。

卫玄默与季青城这两代俊杰见了,相视一笑。

许氏从头到尾的言行,都不似卫昔晽三朝回门之日。对待卫昔晽,她是做样子也好,带着几分真心也罢,是真正地叮嘱、劝诫了多时,生怕以往直来直去的三小姐做出有损卫府脸面的事来。

而对于卫昔昭,许氏能说什么呢?自心底,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卫昔昭比她懂的事理还要多。没有往日的卫昔昭,便没有如今这大将军府里知书达理的夫人,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自然,因为卫昔昭吃过多少亏、摔过多少跟头,也是比谁都算得清楚。

如今卫昔昭给她留下了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卫府,使得她成了龙虎将军的岳母,往日那些纠葛,她是真想慢慢淡忘。与一个人交好,总比时时与一个人相互为难要来的自在。况且,季青城是谁?是她夫君日后要在沙场作伴的人,来日若扬名立万,官爵怕是不会低于卫玄默。

她仍在双十盛年,心却已老了,只想安然度日。

几个人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卫昔晽回来了。

“大姐!”卫昔晽刚走进院落,声音便已传入室内。

卫昔昭对许氏和卫玄默璀然一笑,起身迎了出去,“昔晽!你…你们怎么回来了?”之所以说你们,是因为卫昔晽身后还跟着卫昔昀。

“今日没什么事,就过来了。大姐,你过的好么?”卫昔晽的笑容分外明丽。

卫昔昭嫣然一笑,“很好啊。”

卫昔晽对卫昔昀摆摆手,“你先去房里,我与大姐说说话。”

卫昔昀恭声应是。

卫昔晽这才道:“她这几日心口疼,要死要活的样子,只有大姨娘知道怎么照看最妥当,我就命人把大姨娘接到了王府。”说着眸光一沉,“谁承想,她刚好了一点,大姨娘就动辄打骂她,我让大姨娘回来,大姨娘却不依。今日我便趁着要回府见你的机会,带着她和大姨娘一起回来了,正好也把那泼妇丢在府中,不让她跟回去了。”

“是这样啊。”卫昔昭有些好奇地道,“那些日子听说你给昔昀立规矩,如今看来是相安无事了?”

“是啊。”卫昔晽拉着卫昔昭到了角落,声音又低了几分,“她后来受不住了,才与我说了实话,原来都是大姨娘做的孽。她们两个流落在外的时候,大姨娘险些将她嫁给一个江湖中人,她…她原本不是中意将军…中意姐夫么?自然是死活不依。之后大姨娘就又逼着她给自己找个好门第嫁了,到了京城之后又威胁她,说她若是不设法嫁入王府,便将她送回府中。”语声一缓,又解释其中的细节,“我派人去查了,要把她嫁给江湖客的事是真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是么?”卫昔昭只是漫应了一声。

“那次安乐公主去的事,她也说了实情。”卫昔晽见卫昔昭不以为然的样子,神色有些焦急了,急于澄清自己今时的转变,“安乐公主威胁她,说若是不尽力相助,便会派人去取了姐夫的性命她也是担心姐夫安危,又知晓你有免死金牌在手里,觉得左右出不了什么事,这才做了那等傻事。”之后,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住卫昔昭,“大姐,我们姐妹都是千辛万苦才嫁给意中人的,情急之下为意中人什么傻事没做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卫昔昭缓缓笑了起来,声音略显呆板地应着声。

卫昔昭觉得,一切又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