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公主,哪里是下官敢开罪的!”

“知晓我是谁就好。”卫昔昭态度愈发漠然,“这季府,我已住的厌了,要带着瑜哥儿另寻住处,还望将军守规矩、不干涉。”之后吩咐飞雨,“走。”

飞雨吩咐人去取行李的时候,瑜哥儿被乳娘抱了出来,已经穿戴的整整齐齐,一如平时出门之前。

而几名丫鬟婆子也是动作麻利,行李早就打了包袱,此时只是将包袱拎出来。

这一切都说明,卫昔昭在这之前已经准备要离开。

她要离开。

季青城趋近她,眼中有着失望、伤心,再出声,语声已有些沙哑:“你惹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解释,不赔罪,就要离开么?”

“妾身在季府,已尽全力周旋,却依然是每况愈下,如今已是心力交瘁,只得搬离。”卫昔昭平静回望着他,“还望将军成全妾身,妾身如此,也是为了给瑜哥儿一处清宁之地。”之后转身要走。

“你等等!”季青城扣住她的手腕,看向飞雨,“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飞雨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末了道:“原本好好的,太夫人与夫人连中重话都没说过,后来那位妈妈进门唤了一声太夫人,太夫人忽然就跪下了,奴婢百思不得其解。”

她是尽力想让季青城听出端倪,怎奈季青城此时听到的重点却不是这些。

“不过是一个丫鬟的一些旧物,你怎么就不能让娘遂了心愿?”他这样询问卫昔昭。

“旧物,不过是一个丫鬟的一些旧物。说得好。”卫昔昭面上逸出苍凉的笑,缓缓抬起右手,目光落在银戒上,“季青城,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就是凭着这些旧物,想着你在我身边时的好,我才能独自支撑那么久。”

再说到沉星,卫昔昭语声沉闷,“我活到今时今日,从最初到如今,最信任的也只有沉星一个,我从没将她当做下人看待,在我心里,她就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季青城,我告诉你,我失去沉星的疼,不会比觉得失去你时少一分。觉得要失去你的那一夜,是沉星陪着我在雪地里冻着、难过着。可她走了,我没能力留下她…她是怎么走的?如果我不与昔晽一度走得太近,她必然不会因为昔晽的关系而早离去好几年;如果我没有嫁给你,嫁的不是卫昔昀也喜欢的你,她也不会被人害得仓促离去…她始终是要走,可那是不一样的…对我这么好的沉星,就那么走了,我的天都塌了一半,如今…如今我留着她给我的那些心意都不行么…她那么善良的性子,临走时还让我把她的银两交给风岚,她怎么能被人说成阴魂不散…我怎么能允许,你又怎么能默认这种说法?”说到这里,她的泪水,没有征兆地滚落腮边,看向季青城的目光,却是倏然转冷。

他对她失望。

她又何尝不对他失望。不过就是那一句话,可那一句话,却真的让她伤心了,失望了。

失望是因为他对沉星的那份不在意,失望是因为他觉得她应该把太夫人看得重要于沉星。

那怎么可能!

在沉星离开这么久之后,她终于落泪。只是难过之余,是真的再也不想留在此地,漠然抽回被他握着的手,避开他要为自己拭泪的动作,道:“将军,我在你面前,从不以公主自居,这一次要破例了。我要回我的府邸,请你让开;你若逼着我以身份压人,我也乐意之至。之后如何,全在将军。”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即便能强行留下又能怎样,不过是说出更多徒惹彼此伤心的话。

最重要的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不再是他熟悉的昔昭,是一个冷漠如冰、不容人违逆且与他势均力敌的女子。

所有曾经的深情眷恋、甜蜜依赖,在此时,她已经全部摒弃。

她是卫昔昭,是要离开季府的公主,不能被任何人阻拦,尤其不会被他左右意愿。

更何况,她一早已准备要走。

的确想过,让她离开,只是前提是他陪她。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究竟有多少是他还不了解的事?

在他心里千头万绪之际,卫昔昭已经转身出门,步履依旧从容优雅,只是多了几分绝然。

无意识地走出门外,看着伊人背影走至院门口,小九的身影跃入眼帘。

小九身后跟着两名家丁,家丁抬着一个麻袋。

季青城目光微凝。

卫昔昭转身,唇角挂着一丝说不清含义的笑,是失落,是释然,还是放下心来?

他分辨不清,或许兼而有之。

他追上前去,想要问个清楚。

卫昔昭已经被去而复返的太夫人与三爷拦下了。

太夫人要的是夫妻决裂却非夫妻分别,她不能让卫昔昭走出她的眼界。

“公主,老身若是有错,公主尽管责罚,却是万万不能离开季府啊…”太夫人演这种戏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卫昔昭已经为此次离开做了妥当的安排,任是谁也拦不住了

卫玄默笔挺如松的身影快速出现在太夫人身后,脚步凝重却无声息,“昔昭,随为父回家。”便是这简短一句,太夫人猝不及防之下,身形一颤。

随后,冯喜与百余名玄衣卫出现在卫玄默身后。

卫昔昭戏谑地看向太夫人。要走,她自然是光明正大地离开,难不成还要和她们拉拉扯扯一通么?

“大将军,什么事都好说,只是姻缘自来是劝和不劝散,我们作为长辈…”

卫玄默又变回了卫昔昭一度觉得打怵的没有耐性的人,他冷哼一声,一手接过瑜哥儿抱在臂弯,另一手则握住卫昔昭的手,扬长而去。

玄衣卫神色素冷地并排站在路中央,连太夫人等人的视线都挡住。

在这样的岳父面前,想有颜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面对这样的情形,季青城比谁都明白,先乖乖放行才是上策,否则,季府、卫府恐怕都会陷入僵持不下的局面,那样便真的是后患无穷了。

小九走到神色复杂的季青城面前,“将军,眼下还是先问问那道士吧方才怕引人注目,便将他用麻袋罩住了。”

季青城颔首返回正房,坐在那里,觉得整个院落甚至整座季府都空了。

问过小九,又询问那个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的道士,季青城扼腕叹息,自己竟被至亲结结实实算计了一把道士身上携带者五百两的银票,是太夫人给他的,面对这等证据,道士只得说出实情,话里话外说的委婉,却已指明是被太夫人收买才说了那样一番惹祸的话。

那些话,自然是太夫人一句一句说给他听,再让他当着众人讲述的。

幸好卫昔昭早就断定这是太夫人无事生非,先一步命飞雨去吩咐小九,小九才在道士出门后将人拦了下来细问原由。

自然,卫昔昭也已料到他必定会因为这件事与她争吵,所以,先一步让飞雨吩咐小丫鬟去请了卫玄默过来。

她什么都料到了,那么知不知道他作为家中长子的为难,知不知道在她离开时他有多难过?

他其实只需要耐心一点、温和一点,就能留住她,就能使得她无从离开。

可恨的是他没有,因为他的母亲亦是同样了解他,知道他会在怎样的情形下无从冷静。

母亲这样算计自己的人,对自己究竟还有多少母子亲情?母亲对三弟的深爱,又重于自己几千重?

为何?为何!

季青城目光如刀,看了道士半晌,吩咐小九:“将人和银票,送到太夫人房里去。对太夫人说,我等着她的说法。”

半晌,他脚步迟缓地回到寝室,倒在床上,双手蒙住了脸,“我都做了些什么…”语声是前所未有的无助、无力。

季青城陷入无助、困惑、悔意之中的时候,萧龙渄也正面临着登基以来最为棘手的一件事。

左都御史连同几位言官战战兢兢地入宫面圣,呈给他一道遗旨,遗旨上面的字迹与传位给他的那道遗旨的字迹分毫不差,似是出自先帝之手。

之所以让他觉得“似是”,是因为这道遗旨不可能是先帝写的。

也因为这个认知,他终于能够确认,自己的所谓被传位,其实只是有心人替先帝做了决定。之前他甚至推测先帝是被人逼迫之下才下笔传位给他,如今想想,只觉荒诞可笑先帝哪里是能被谁胁迫的?

眼下这道遗旨的宗旨是,让他册封萧龙洛、萧龙泽为景王、楚王,言简意赅地叮嘱他要手足相亲、切不可手足相残。笔迹以假乱真,那份霸道无情的语气,竟也学得惟妙惟肖。

萧龙渄为此而惶恐不安,亦为此气闷得要发狂。

但凡坐上龙椅的人,没有人会希望自己被人疑心,会想方设法坐稳那把龙椅,因为一旦被人撵下皇位,便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之后意味着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被杀害。

而萧龙渄坐上皇位最明确的一个目标就是迟早要让萧龙洛为卫昔晽之死付出代价,只是因为登基时日不久,不便杀掉萧龙洛。

而这道遗旨意味着的,便是让他放自己的杀妻仇人一条生路,甚至,还要确保他多年的存活,甚至锦衣玉食。

而这道遗旨,他必须遵从。若不按旨意行事,就是否认了先帝让他继位之事。现在这遗旨不论是怎样出现在大臣面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写这遗旨的人随时可以再写出几道、几十道,可以让朝臣看,也可以让封疆大吏看,甚至可以让平民百姓看。那会引发怎样的流言、祸乱,是他难以估量的。

萧龙渄按捺下心头所有情绪,命大臣退下。

之后,他长久看着大殿上方,神色愈来愈悲怆。

若早知当上帝王也是这么多的不得已,若早知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那么在当初,他不会选择接受登基继位的事实,他只会亲手血刃伤害过她的人,之后浪迹天涯、了此残生。

即便是那般潦倒落魄,也要比今日的不得已来的爽快。

他不适合当帝王,到今日再明白不过了。真正的帝王,该在此时淡然一笑,静静敛起恨意,选择蓄势待发。

他明知该怎么做,还是不能甘愿,不想为那样一个人隐忍许久。

后悔,该在今日之前痛痛快快杀掉萧龙洛,即便背上几年的流言骂名又如何?总比如今要好过。

夜色深沉时,萧龙渄站起身来,却是眼前一黑,喉间泛起一股腥甜,随即无力地跌坐回龙椅。

怒火攻心,给他这万般疲惫的身体雪上加霜,不得不面对病痛了。

回到卫府,卫玄默亲自送卫昔昭回到玲珑阁,坐下来第一句话便是:“季府那些人欺负你了?与我说说,怎么回事。”

“没有。”卫昔昭轻声说着,看了一眼已在打瞌睡的瑜哥儿,“今日事,是为着瑜哥儿的安危,我就找了这机会搬出来了,不关别的事。是女儿不孝,让您为我担心了。”

卫玄默思量片刻,缓缓点头,“有这孩子,你的确是住得越清静越好。既已到了这地步,你便先在娘家住上一段。青城那边…到时候再看吧,他也有他的不得已。最好是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否则,我宁可你常住娘家,也不会放你离开。”

父女二人又说了几句话,许氏过来了,身后跟着丫鬟婆子,都捧着日常需要用到的东西。

许氏对卫昔昭一笑,“今夜便先将就些,明日我再给你打理得周到些。”又对卫玄默道,“稍等片刻饭菜便会送来,你们父女只管安心说说话。”

真真是贤妻良母的样子。卫昔昭感激地一笑,之后就想着,自己这一生,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许氏这个地步呢?恐怕是不易。有了成亲前的两厢情悦,很多时候她反倒不能甘愿,今日尤甚。不能将夫君看得比自己高一头,又如何能事事周到?思及此,她扯了扯嘴角又凭什么要把他看得太重?那份情缘,自己付出的不比他少一分,失去的却是比他更多。

用罢饭,卫昔昭帮着飞雨给瑜哥儿擦洗过,安排他睡下,这才得了闲,与许氏坐在一起说话。

许氏打趣道:“连你那座富丽堂皇的公主府都没回,这次是真的动气了?”

起先是决意要搬出季府,怕季青城出入公主府容易,三回两回被他拖回去,就选择了回娘家来。此时,则是觉得理应如此,又隐隐失落就因为那份感觉应当。

许氏见卫昔昭落落寡欢,忙开解道:“就如你让人带话给我时说的,如今你也什么都不要做,只安心住着、等着便是,将军也许明日就来接你回去了。”

“我才不回去呢。”卫昔昭笑道,“我日后便赖在娘家了。”

许氏笑呵呵的,“公主恋家,我们这些娘家人不知道多高兴,只怕你这公主住不安稳。”

转过天来,卫昔昭便听说了萧龙洛、萧龙泽被册封为王之事。卫玄默午间回去用饭时,和她提了提萧龙渄龙体抱恙的事,说应该是不打紧,依然如常上朝议事。

就算是严重,萧龙渄也只能撑着,不能让人说他因为这点事便抑郁成疾,那样就会让众朝臣想得太多了。他心里有多气,她能想象得到。

萧龙洛不过是从被囚禁的宫中回到王府,萧龙泽这几日却不知去了何处,今日萧龙渄册封之余,已下令在各地张贴告示寻找他。

卫昔昭想到的是萧龙泽离开季府之际,和她说过的那句来日再会。

他根本就无心瞒她,能让她在事发后便能顿悟。

而他的目的,是不忍手足相残,还是要用萧龙洛的存在来制衡萧龙渄?之于她或是季青城,这究竟是好事坏事?

不知道。

只知道萧龙泽做什么,她即便心知肚明也要保守秘密,正如他对她一样。

卫昔晴昨日稍微有些发热咳嗽,怕害得瑜哥儿染上病,今日没事了,才去和卫昔昭说话。她住在娘家,显得很舒心的样子,似是并未将裴孤鸿这几日每日登门接她回去放在心上。

她也是真的无所谓,迟早是要回宁王府,面对的情形即便能好一些也有限裴孤鸿那种一会儿一变的性子,她其实觉得很是无趣。好在她本来看中的就是那个门第,又知晓那个人不论怎么样,秉性总是不坏的,有这些就已足够。如今是在婚后难寻的自在的日子,她没道理会盼着回去。

卫昔昭看到四妹这样,自是打心底生出笑意。卫昔晴若是每日盼着回宁王府,才会让她头疼那就意味着她这个好人的好意是白费了。

如今最高兴的自然是卫昔昤,除了两个姐姐回来,还多了瑜哥儿那样一个可爱的孩子,让她真正爱不释手。不过半日多的光景,就和卫昔昭撒娇:“大姐你不许回去了,回去也行,除非你将瑜哥儿给我留下。”

许氏闻言便笑着摇头,“只你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看着嫁出去的那两个,不是不羡慕她们能这样的。她那时,自己从未想过回娘家躲清静,原因便是出嫁时是自己的一味坚持。

坚持与坚持也是不同的,昔昭坚持之余,也是苦心周旋在那时的太后、皇帝左右,没有那番经营,恐怕是不能如愿的。

而到了今时,她与娘家人已经日益疏远,她只为卫家经营一切,而许家正在费尽心思回到初进京城时的情形。如今,是在一步一步走下坡,也由不得他们不惊慌。也正是因此,卫玄默才会在平日对她温和、照顾了几分,这男人对她的一点好处就是没有雪上加霜。先前他对妾室那般的无情,恐怕也是妾室各自家人咎由自取吧?因为再多的传言,也比不得切身经历的一件事。

到了傍晚,卫玄默的两个女婿先后到了府门外。

裴孤鸿已经连续来过几日,知道早来也是无用,卫玄默根本就没时间理他,只在傍晚回府时才有空闲。

季青城则是因为公务繁忙,也只在傍晚才有时间过来。

昨日整夜,太夫人也不曾去找他说明一番行径所为何来。

心寒这等滋味,没人比他了解得更多。索性也不去追问,只命人去将父亲寻到请回府中,请父亲给他一个说法、一个结论。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如今这样的母亲了。

相见还能说什么?是听母亲承认疼爱三弟胜过自己千百倍,还是听母亲继续说昔昭的不是?或者是旧话重提,说自己抗旨不尊曾给家族带来的恐慌,还是要听母亲将恩怨追溯到昔昭生母身上?那些都是他不屑听、不愿听也不敢听的。

被至亲伤害,人总是显得那么脆弱。

今日,他知道来到卫府也无用,即便没有卫玄默,卫昔昭也不肯与他回去而他又如何能要求她回去?过来只是想先跟她说一声抱歉,让她给他一点时间,等他理清季府的千头万绪,再弥补曾忽略的、曾做错的事。

裴孤鸿一看到季青城的身影,唇角便向下扯,使得面容没了笑意。

这种事也来凑热闹…他倒是拉得下脸来。之后才想到,其实两件事都是因为卫昔昭引起的,不由心里好笑,暗自同情季青城他竟娶了这样一个状况百出的妻子,之前谁看得出又想得到?

管家和冯喜在门内看着两个人,忍不住地笑。也忍不住喟叹世事变幻难测,这两名当初曾以俊美容颜扬名的少年郎,今时竟都成了卫家婿,今日更是为着一个原由等在府门外,着实令人慨然。

等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卫玄默乘轿回来了。

看到这两个女婿,卫玄默面色立时布满阴霾,“来做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滚!”说着吩咐轿夫进府。

轿子进门之后,府门紧紧关闭。

裴孤鸿看着季青城,气不打一处来。原本这两日卫玄默对他的态度已经温和了一些,今日这厮和他凑这个热闹,便使得卫玄默又没了好脸色,他不知何时才能把卫昔晴接回去,从而能结束遭双亲奚落甚至责打的倒霉日子。

“你简直就是我的扫把星!不害死我你就寝食难安是不是?你就不能明日再来么?”裴孤鸿指了指一旁,“你先回去,昔昭不是昨日才回来的么?你过两日再来!这什么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第125章四处碰壁

季青城根本就不理会裴孤鸿,没心情。

阿海听着自家主子又说错了话,连忙上前轻咳一声,“世子爷,您怎能出言冒犯季将军?再者,您与将军也是一家人,还不赔个不是?”

裴孤鸿这才意识到,今非昔比,不要说季青城如今威风八面,便是认真论亲戚,自己也要随着卫昔晴唤他一声大姐夫,这些都让他自心里堵得慌,“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世子爷!”阿海报以冷脸。如今他可不会再由着这位爷的性子了,那样的结果就是连他都会受罚。

“你闭嘴吧!”裴孤鸿黑着脸斥责一声,却也不再去惹季青城,认命地转身,“明日再来。”

季青城却是一直静静站在那里,望着紧闭的府门。

旁人看着,久了都觉得他累,为他难过。再重的情意,也敌不过柴米油盐的凡俗岁月,矢志不渝的季青城、卫昔昭,厮守久了也会生出嫌隙。细想,其实会让人心生失落。

季青城其实并不觉得难过。他真正看到的,是闪现在脑海里的一幕一幕。

自与她相识开始想起,细数每一份回忆,再漫长的时光也容易打发。

他在这边沉静如水,玲珑阁里的卫昔昭却不得安宁。

先是卫玄默过来了,道:“青城是龙虎将军,不是卫家看门侍卫,他是走是留,你总要给他句话。”

卫昔昭在心里腹诽:您不是已经撂下话了么?闹半天原来是口是心非?

卫玄默又道:“他手里还有许多要事,你若连累得他耽搁了正事,日后会落埋怨的。”

“爹!”卫昔昭啼笑皆非了,“怎么成了我连累他?您偏心了。”

卫玄默笑了笑,“该说的我总要说给你听,否则日后我也会落埋怨。”随后安心回了书房。

之后,许氏又带着几分焦急过来了,“总是夫妻一场,你就忍心让他在外面这么等着?”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卫昔昭只是笑,“他又不是娇气的人。”

“你真正气的又不是他,何苦呢?”许氏摇头叹息,走了。

最后,是卫昔昤,进门来便扯住卫昔昭的衣袖,“姐夫已经过来了,你就请他进来吧,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卫昔昭打趣道:“这倒是好了,你姐夫名为接我,实为看你,两全其美。”

“可不就是么?”卫昔昤故作懵懂,“我去请姐夫进来可好?”

“世子也是你姐夫,就不见你这般殷勤。”

卫昔昤人小鬼大,“世子以往待我不如姐夫好,待四姐也不是很尽心,比不得姐夫待你,我自然不会管他的事。”之后慧黠地笑,“我让姐夫走侧门进来,好歹你跟他说句话。我去了啊!”语声未落,人已轻快转身,跑出门去。

小妮子坚持要做和事老,这是季青城善有善报。过了些时候,卫昔昤回来了,却也不进门,在门外笑道:“姐夫在院门外,大姐你快去吧。”

卫昔昭喝了几口茶之后,拿起手边罗扇,缓步出了院门。

正是夏夜,晚风送爽,树叶沙沙作响。她带着淡淡清香,走到季青城近前。

季青城缓缓逸出笑容,却是那种让人心生怅然的笑。

卫昔昭轻摇罗扇,十分悠闲的样子,语声也十分柔软:“天色已晚,将军早些回府吧。”

一声将军,证明她还未释怀。他与她之间,相敬如宾意味着的是距离。

季青城不予回应,只是诉诸心底话:“昔昭,昨日事,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