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年堂

“睿儿,你妹妹穿这身衣裳漂亮吗?”曹夫人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寻求儿子的肯定。

曹中雅摊开双手,将衣裳全面展示出来,在哥哥面前转了一个圈。银红色的遍地牡丹纹琵琶衿上裳,配淡粉色流彩暗花百褶如意月裙,腰间系一条粉色柔绢丝绦,腰间左侧饰一块上品羊脂玉的云纹葫芦(福禄)玉佩,右侧则是女孩儿家常系的荷包、带金环的香帕等物,琳琅一身。

上色深而下色浅,远看如同一朵出水芙蓉。

曹夫人秀眉弯弯,面带笑意,对女儿的美貌和自己亲手挑选的这一套衣裳,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必定能引得少年公子竞折腰。”

曹中睿看着妹妹换了不下十套衣裳,早就神思飘渺到天外去了,想像着这样的衣裳若是穿在晚儿妹妹的身上,那该有多么明艳动人。可惜…

曹中雅得意地理着衣袖,“表姐真的都安排好了吗?”然后阴狠地道:“最好是摔死她。”

张氏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可不是你表姐安排的,这是借刀杀人,你少把罪名往你表姐头上扣。”

曹清儒今年也得了请柬,可以带儿女一块参加。一家人乘车的乘车,骑马的骑马,在俞筱和怜香县主之后一脚到达会场。

会场里早就人山人海,参加的都是权贵子弟,主子不多,奴才却多。摄政王携王妃坐在高台上观看,君逸之与家人坐在一起,忽见摄政王妃朝他笑了笑,忙过去请安。

摄政王妃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小声地问,“今年你参加吗?”

君逸之摇了摇头,“没意思,没一匹马比得上我的逐风。”

王妃便笑道:“那可就便宜之勉了,听说他前月才得了一匹乌云踏雪。

激将法没用,君逸之还是摇了摇头。

“若这回他出了风头,太后大约就会帮他指婚了。”摄政王妃状似无意地道:“不知是静霁还是谁。啊…静霁在那边,看起来跟俞家丫头的关系不错嘛。”

君逸之顺着手指瞧过去,果然见俞筱晚一身短打骑马装,在跟静霁和怜香说话。他眸光微微一闪,便下了看台,走了过去。

俞筱晚正在挑马,静霁郡主、怜香县主和蒋婕等人都多牵了一匹马来,随她挑选。俞筱晚骑术不错,可挑马并不在行,看这几匹马都高大俊美,一时拿不定主意,君逸之溜达过来,漫声道:“这种母马骑了也想赢吗?”

怜香县主回头一看是他,顿时恼了,“母马怎么就不能赢,我们女子比赛都是骑的母马。”

君逸之一匹一匹拍过去,眸光闪了几闪,朝俞筱晚笑道:“我有马可以借给你,你随我去拿吧。”

怜香等人面面相觑,都露出几分惶急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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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哈,天太冷,各种不想起床,于是下午才开始码字…噗,我明天一定勤劳一点,做早起的小蜜蜂~

65.别以为你有多高贵

怜香县主气恼地道:“君逸之,你什么意思,谁不知道你的逐风是千里驹,你这是成心让我们输呐。”

蒋婕也气愤地道:“你想比试,干嘛不去男子那边比?”

艾可心却朝俞筱晚道:“俞妹妹你快挑吧,赛前我们还得给马匹喂些草呢。”

君逸之嗤笑,“说我借马给俞姑娘是让你们输,你们可会把自己最好的马出借?不会吧?自己挑剩下的马借给俞姑娘,这不摆明了让她输么?”

众女一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静雯郡主哼了一声,笑看着俞筱晚问,“俞妹妹,你跟君二公子很熟么

俞筱晚茫然,这两个月陪老太太和张氏、武氏等人到庙里上香,回回都能遇到君二公子,可是想与他打个招呼见个礼,他却恍若没发觉她,高傲地抬着头扬长而去。次数多了,俞筱晚便猜测着,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大爷?今天却不知君逸之怎么会突然跑到这来,毫无芥蒂地说要借马给她,仿佛之前的冷淡只是她的错觉。

不过,静雯郡主当着众人的面这样问,就是要她拒绝的意思,被人强迫着拒绝心里当然不会舒坦,可她一个闭门守孝的少女,说与男子相熟,传出去也的确不好听,俞筱晚便支吾道:“认识的。”

君逸之将眉一挑,凤目里就多了层看不懂的幽光,轻哼了一声道:“就只是认识的吗?上回还帮你解了难,算是你的恩人吧?”

俞筱晚被他盯得耳根有些发热,竟不知怎么的有些不敢直面他,微微侧过小脸避开。从君逸之的角度,就能只望见她洁白纤长的面部曲线,长而卷翘的睫羽轻轻颤着,似有无法诉说的惶惑、以及难以言喻的心事。

君逸之心底里的那股怨气,不知怎的就消散了,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他是男子,就是不守礼仪也没甚么要紧,反正他也不用自己名声有多好听,可晚儿却是女子,这世间对女子的束缚太多了…他便状似无聊地撇了撇嘴,“知恩不报,没意思。”

怜香等人相互望了一眼,不想让君逸之在这纠缠,便故作生气地对他道:“人家俞妹妹都不领你的情,你的花花心思留着哄旁人吧,别来打俞妹妹的主意!”

俞筱晚给说得不好意思,又所君逸之会真生气,忙打圆场道:“你们别这样说,君二公子也是一片好意,不过…听说你的马是极好的,烈马都有烈性,我怕驾驭不了倒是真的。”最后这句是朝君逸之说的。

君逸之清亮的凤目里涌上些笑意,勾起唇角道:“还算你有几分良心。若不敢骑就罢了。”

众女都以为他终于要知难而退了的时候,却忽然来了两个程咬金。君之勉和韩世昭并肩而来,韩世昭含笑着问,“真热闹啊,君二公子在这女人堆里干什么?”

君逸之俊脸一板,“关你屁事。”

君之勉蹙起了眉头,扫了一眼众人,在俞筱晚的脸上略停了停,沉声对君逸之道:“回看台去。”

君逸之“呦呵”了一声,“拿起堂兄的架子来了,也要看我消受不消受

韩世昭笑得温和儒雅,说出口的话却带了刀刃一般,“君二公子不会是想在这里败坏小姐们的兴致吧?”

君逸之忽然慢慢地笑了开来,越笑越有些阴险的味道,“说说话就是败坏了小姐们的兴致吗?我以为这样才叫败坏兴致呢。”说着猛然拔出匕首,朝着身边的马屁股上用力一插,匕首瞬间没入马臀。

那马匹本由一名马僮牵着,忽然受伤吃痛,顿时惊得前蹄立起,嘶鸣了一声,挣脱了马僮的牵制,狂暴地原地转了几个圈儿,然后疯一般地朝广场飞奔而去。它转这几个圈儿的同时,也惊了其它的马,马匹都暴躁了起来,不住用前蹄刨地,有几匹挣脱了马僮,也随着它飞奔而去。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压根让人措手不及。

怜香等人都吓得大叫,不顾仪态地抱头鼠窜,君之勉和韩世昭忙挺身而出,将众千金护好,君逸之却哈哈大笑,嚣张地道,“看你们还拿什么来赛!”说罢也不理众人,甩着广袖得意洋洋地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根马毛。

君之勉和韩世昭不得不留下来帮忙善后,这片小马场都是沙地,被马蹄卷得尘土飞扬,好容易马僮安顿好了没跑脱的几匹马,丫头们忙拿了润湿了些水的汗巾子帮主子拂去满头满脸的灰尘,又将慌乱跑窜时歪倒的簪钗扶正,众女直气得脸色发青。这些武将家的千金的确没那么斯文,站在场边就破口大骂,只不敢直呼君逸之的名字,可谁不知道是在骂他哟,骂了一歇还不解气,吆喝着要去摄政王和小皇帝面前告他一状。

俞筱晚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蹙眉思索着什么,君之勉慢慢走到她身边,清冷地打量了她几眼,眸光中意味不明,“怎么惹上他的?”

他的语气让俞筱晚觉得很憋屈,怎么好象他能理直气壮地管着她了一样?她也就用同样清冷的语调回话,“不是我惹他,是你们惹的。”

君之勉的星目眯了眯,阴沉的气息立即翻滚而至,“倒是挺会狡辩的。

俞筱晚抬头看了看他,眼中滑过一丝讥诮,“干卿底事?”

君之勉一怔,眸中却浮起几丝兴味,正要说话,两人中间忽然多出个妙人儿来。静雯郡主含着笑抬眼看向君之勉,“之勉哥哥你别生气,其实是我们不对,君二公子好意借马匹给俞妹妹,只是我们都知道君二公子的逐风是千里良驹,就堵着俞妹妹不让她借,这才惹火了君二公子。”

俞筱晚讶异地看了一眼静雯郡主,静雯只仰了头看向君之勉,没注意到她眼中的惊讶和随之而至的了然。之前一直以为静雯郡主她们都是爽朗直率的女孩,却没想到也能说出这样拐弯没角的话来。明着是承认错误,实则哪一句不是在暗指她与君逸之交情匪浅?再看看静雯眼中的依恋和柔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俞筱晚低下头,只当没听懂静雯话里的意思,反正对她来说,君之勉越是误会越是好。

君之勉只是“嗯”了一声,“你们好好准备吧,先你们女子赛,才是男子。”又深深看了俞筱晚一眼,“韩二公子去替你挑马了。”说罢就回身走了。

韩世昭倒没跟他一起离去,而是指挥着马僮和兵士们将现场都安顿好了,又牵了一匹军马过来给俞筱晚比赛用,才含笑告辞。

静雯郡主看了看马,心无城俯般地朝俞筱晚笑道:“这匹马很不错,以前是之勉哥哥的座骑,后来让给了游击校卫李昂。…之勉哥哥对你挺不错的,他这人对人素来冷淡,以前只同我说话的,别的女孩都不理。”

俞筱晚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静雯郡主就有些尴尬,好在怜香气哼哼地跑过来问,“赛完后去告状吗?”

静雯郡主看着仔细扎马带的俞筱晚,神情阴郁,“当然要告!”

其实压根不必告,太后、皇上和摄政王都已经知道了。

那几匹马惊得在场中乱奔乱蹿,扬起尘土漫天,自然有兵士前来驱赶,可是马匹却似惊得不轻,不但奔跑速度极快,还力气极大,让这些经验丰富的兵士们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套住,却还是不肯安静下来,最后只得用了些药,让马匹睡了过去,才搬弄开。

这一场闹剧前前后后花了半个来时辰,坐在看台上的小皇帝和太后等人都蹙起了眉头,责令内侍下去查明原委,得知是君逸之干的好事,一个个的都面露古怪的表情。

楚王爷虽有五个儿子,可是楚太妃最疼爱就是这个君逸之。小皇帝还年幼,朝中必须有人支持,才能与摄政王抗衡,楚太妃和晋王妃是太后的亲姐姐,这关系上自然就亲近了,可三姐妹到底嫁了人,心思都放在夫家,各有各的算盘,也经不得几番交恶,所以楚太妃的宝贝疙瘩,太后是轻易不会动

对摄政王来说,也是一样,楚王和晋王都是他要拉拢的对象。

而皇帝年幼,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刚才看兵士们围堵那几匹烈马,看得兴兴高采烈,压根不觉得这是什么过错,要真让他来评价,只怕还会封赏君逸之。

所以内侍禀明了原委之后,太后沉吟了一下,便优雅地挥手道:“知道了,退下吧。”

广场重新整饬好后,骑射比赛开始了。

女子们就是比骑马,参加的也不过二十来人,都是武将之后,马匹也是以温驯的母马为主,唯有俞筱晚骑了匹军马,显得格外扎眼。

太后坐在高台之上,就不由得问了一句,“那是谁?”

摄政王妃坐在太后身边,便笑着介绍,“已故的河南都指挥使的千金俞筱晚。”

楚太妃和晋王妃都坐在左近,楚王妃坐在楚太妃身后,这会子忽然插上一句,“那她应当还在孝期啊。”

摄政王妃挑了挑眉,太后的眼光一闪,都不说话。惟芳公主也想参加的,可是太后怎么也不允,这会子只好坐在台上羡慕恨地望着众女,听到楚王妃的话,就皱了眉头道:“皇嫂,是我邀请她来的。”

楚太妃回头看了媳妇一眼,“怎么?你是想说俞丫头不知礼,还是想说长公主不知礼?”

楚王妃的脸一白,以她现在的地位,倒不是怕长公主对她有意见,而是觉得婆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讽刺她,让她下不了台,就忍不住厌恶地盯了台下一眼。

赛马比较已然开始,少女们扬鞭挥刺,驾驭着马儿快跑。惟芳长公主哪里还坐得住,跑到栏杆边为俞筱晚呐喊助威。太后忍不住扶额,“快回来,哪有点女孩儿家的样子。”

场地建在半山腰,跑马比赛的路程是冲下山脚,再绕回到广场。看台的地势很高,虽然有些地段会被树林掩映,但基本可以看到全程。

众人都翘首张望着。女子们的骑术相对要差得多,比赛没有男子的精彩,多数男子只是当看戏一般。

忽然,一匹赛马立起前蹄长嘶了一声,跟着就疾风一般地冲了出去。看台上的人都是一惊,太后忙道:“快让御林军去截住,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比赛的队伍被冲乱了,好些人被那匹惊马撞了一下,不得不退出了比赛。俞筱晚凭着精湛的骑术躲过一劫,最先冲过终点,回到了广场。

太后立即让她上看台来问话。

俞筱晚理了理衣裳和髻,跟着内侍上了看台,跪下回话,“惊了马的似乎是静雯郡主,御林军已经去拦截了,将军们让臣女们不要跟过去,所以臣女不知现在的情形如何了。”

惟芳长公主立即道:“是啊是啊,晚儿怎么会知道呢。”

太后仔细打量了俞筱晚几眼,心中暗暗赞赏,这丫头生得真是俊,气度也沉稳,见着了哀家恭敬有礼却又不卑不亢,很是难得。微微一叹,“起来吧。”又商量似的和摄政王道:“本来拔得头筹应当要赏赐的,可是俞姑娘还在孝期,这赏赐就先存下来,日后再赏。王爷觉得这样如何?”

摄政王恭敬地道:“母后所言极是,就按您的意思。”

太后便打发了俞筱晚下去。惟芳公主也悄悄跟了下来,拉着她到看台下。看台是用木料抬出手高台,台下是空的,用木板和围幔隔出了好些小屋子,分了男女,供选手们休息。惟芳和俞筱晚挑了一个小隔间里坐着,抱歉地道:“你放心,这赏赐我给你记着,总要赏给你的。”

俞筱晚倒不在意什么赏赐,她在意的是太后的态度,蹙眉问,“太后怎么知道我在孝期的?”

惟芳长公主告诉了她原委,不屑地哼道:“有些人就是这么假么假式的,好象只有她地得个高贵识礼的人似的。”

原来是楚王妃,他的母妃…俞筱晚的眸光一黯,惟芳忙小声地问她,“你怎么了?”

“嗤。”君逸之不知何时跟了进来,不屑地看着惟芳长公主道:“又不是她的马惊了,她会怎么样?”

惟芳长公主见是他,就鬼鬼地一笑,“我是怕晚儿害怕嘛。呃,好象是母后在叫我,我先回去一下,晚儿你在这等我。…逸之帮我陪陪晚儿。”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留下俞筱晚和君逸之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

俞筱晚立即觉得不合适,忙往外面走,嘴里说着:“我得先去跟舅父问候一声,一会儿自会过来等长公主的。”

君逸之纵有许多话要说,这一下子也说不成了,只是嘀咕道:“我又不会吃了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俞筱晚逃也似的跑回看台,寻到女宾那边,在张氏身后坐了一会儿,比赛的少女们都回了场地,决出了前三甲,后面两名都得了赏赐。

御林军那边也传来了消息,静雯郡主的马被拦下了,只是在拦马的过程中,静雯郡主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虽然有人接应着,但还是受了伤,尤其是受了惊吓,精神状态十分不好,被安排在看台下的隔间里休息。

太后忙道:“快传御医。”有侍人禀道:“回太后的话,已经传了陈御医过去扶脉了。”

太后还在细细叮嘱,表达关心,俞筱晚就跟张氏打了个招呼,说去看看静雯郡主。

到了台下,惟芳长公主和君逸之也下来了,正听得惟芳公主说,“母后说了,一定要彻查。”

君逸之笑了笑,“彻查呗。”

俞筱晚走过去福了一礼,好奇地问,“彻查什么?”

惟芳一脸的八卦,“你就不想知道静雯郡主为何会惊了马?他们家的马僮,这回可要吃罪了。”然后又是一脸古怪的便秘表情看着俞筱晚。

俞筱晚莫名其妙之余,深感不安,又一抬眼看见君逸之的唇角似笑非笑地上扬着,心中就是一动,待惟芳公主先进了屋,她故意落后一步,小声地问道:“不是你干的吧?”

君逸之故意大声地问,“你说什么?”

屋内的人都看向了门边,把俞筱晚窘得小脸通红,恨恨地攥起小拳头,真想不顾礼仪就这么给他一拳。

君逸之觉得她快要抓狂的样子特别可爱,欣赏够了,这才恍然般的“哦哦”,他拿出扇子掩住嘴道:“你只管放心。”丢下她率先进了屋。

放心?这么说跟他没关系了?俞筱晚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略有些失望,眨了眨眼,压下纷乱的思绪,进到屋内。

惟芳长公主是受太后和摄政王之命来探望静雯郡主的。其父平南侯是朝中栋梁,她受了伤,太后和摄政王都要表示慰问。

礼节性的寒暄结束后,有一阵小沉默,静雯的眸光停驻在俞筱晚的脸上,笑着问道:“俞妹妹,刚才你和君二公子在门口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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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真是羞愧得无法见人了,估计写完一万还是要到十点左右了,所以先发一章,再二更吧~

66.别以为你有多高贵

俞筱晚迎视着静雯郡主的目光,含笑回道:“没说什么,就是打个招呼,君二公子的耳朵不好使。”

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君逸之挑了挑眉,这个臭丫头,居然这样寒碜我

原本是想作出凶恶的表情吓唬俞筱晚一下的,可当她流光溢彩的双眸飘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的唇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怎么控制都不愿放下来,只好打个哈哈,洒脱地一笑,坐到靠门边的榻上。

小隔间不是给某个人休息的,所以三面安放了软榻,虽然在马场没那么多顾忌,但君逸之也不好站得离床太近,就隔着这么些距离行使探病的职责,“陈御医,请问静雯郡主的伤情如何?”

此时软帘收了起来,想必是看过伤了。陈御医就跟君逸之说明,“腿骨断了一支,还好救护得妥当,老夫已经帮郡主接上了,只要好好休养,必定能痊愈的。”

说话间君之勉也走了进来,询问般地看了看屋内众人,在俞筱晚的脸上停了停,最后将目光落在陈御医的身上。君逸之又继续问道:“听说受了极大的惊吓,可有开安神的方子?”

陈御医表示已经开了,静雯郡主急忙表示,“无妨的,这点小事还惊不到我。”

惟芳公主也表示,“受惊可不是小事,得小心养神,不然会落下病根。

静雯急得再次重申,“真没事。”心中暗恨,怎么早不问晚不问,偏偏之勉哥哥来了才问,明知他最不喜欢柔弱的女孩。

君之勉只是安慰了她一句,“好生休息。”然后向俞筱晚点头示意,就转身走了。

君逸之问完了情况,也站起身,笑咪咪地道:“静雯你好生休息,不用多想,若是有人害你,皇叔一定会查出来的。”

静雯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强撑着笑道:“我知道,还请代我多谢王爷。”

惟芳长公主也不欲多留,便拉了俞筱晚的手,一同告辞了出来。

待众人走后,静雯郡主佯装头晕,旁人便都不便久留,纷纷先辞,唯有跟她有亲戚关系的蒋婕留了下来。待屋内无人了,蒋婕到门边将门闩好,才又侧坐到她的床边,小声地问,“怎么回事,好好的马怎么惊了?”那疑虑在舌尖打了几个转,终是问了出来,“马僮不会把马给弄错了吧?”

静雯的脸色阴沉得怕人,蒋婕忙安慰她道:“还好那种药过得一刻钟就看不出来了,放心吧,摄政王查不出来的。”

静雯恨恨地道:“我哪里是怕他们查出来,我就是怕他们查不出来!”

蒋婕惊愕地瞪大眼睛,静雯缓了缓情绪,沉声道:“你刚才听到俞筱晚跟君逸之说的话没?”

蒋婕摇了摇头,“屋里那么多人说话,我怎么听得清。”

静雯的眸光闪了闪,“我也没听清,但我肯定他们是在说这件事,我家的马僮再不济,也不至于喂错了马,多半是他俩搞的鬼…还好我命大。”

蒋婕心中一惊,“不可能吧,他们怎么会知道?难道俞筱晚知道我们是故意接近她的?”

静雯白了她一眼,“你用点脑子好不好,君逸之人虽然风流了些,可从来都是闺秀们粘着他,他何时主动来粘过人?今天却巴巴地跑来场子里,还弄得乌烟瘴气的。…他和俞筱晚怎么知道的我不管,若他俩真个有情,早些让我知道,我还能帮上他们一把,可他们现在害我摔断了腿,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何况…”

想到之勉哥哥看俞筱晚的眼神,恨意就蒙上了静雯的眼,“何况我也要让之勉哥哥断了这层念想,要让他看清楚俞筱晚是个什么女人,勾三搭四,还阴险狡诈!明知我是故意接近她,她还能装得那么心无城府。”

静雯越想越气,豆大的泪珠就在大大的眼睛里打圈圈。往常她有点小病小痛,之勉哥哥都会差人送药或者好玩的事物给她,若是得便,还会亲自过府来探望她,可是今天,他却只说了一句话,临走前看的也不是她,叫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原本为着今日之事,她心里对俞筱晚还有些歉意,想着俞筱晚若是摔瘸了,她定会想法子让大哥纳了她,大哥日后也是要继承平南侯爵位的人,就算是当侧室也一点不会辱没了俞筱晚去。可是现在,她只想毁了俞筱晚,让其生生世世抬不起头来!

蒋婕紧紧咬着下唇,不出声,静雯沉了沉心思,附在蒋婕的耳朵嘀咕了几句,蒋婕睁大眼睛,面现犹豫之色。

静雯引诱似的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喜欢君二公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他那个人…唉,没有定性。你瞧见今天他跟俞筱晚两个人的样子了?俞筱晚没了父母,只能靠自己,必定会使些下作手段迷住了君二公子,她生得本来就比你美,日后君二公子的心里哪里还会有你的位置?就算你凭着家世嫁给了君逸之,总也得使出手段来对付他后院里的那些女人…我不怕打击你,绝不会比皇宫里的女人少!你若是现在不学些手腕,心狠一些,日后只有你哭的份!”

蒋婕似被她说动了,狠了狠心,点头应道:“好,我去办。你好休息,等我的消息便是。”

蒋婕帮静雯郡主掖好被角,就起身出了屋,直往林子里去,俞筱晚悄悄地跟上。

俞筱晚出了隔间后,并没回看台,而是藏身在对面的一间隔间里,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她总觉得今日的事透着古怪,或许静雯郡主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过得片刻,果然见众人都出来了,唯有蒋婕留下,蒋婕与静雯是姨表亲,除了怜香县主之外,就是蒋婕与静雯的关系最好。又等了片刻,就见蒋婕出了隔间,东张西望了一会,掩着行踪往林子里去了。

蒋婕走得很警惕,时不时会回头看一下。俞筱晚东躲西藏,不耐烦的,秀眉一蹙,便打算上树跟踪。正施展了身形,却忽地被人从后拦腰抱住,小嘴也被捂上,这一下可把她给骇得不轻。来人是什么时候到她身后的,又是怎么发动攻击的,她习武一年了,蒋大娘还说她有天赋,比得上旁人习武三四年的,可是在此人的眼里,却不够看。

鼻端传来一阵温暖浓郁的龙涎香,之间还夹杂着一点青松的清爽气息,好熟悉,似乎是君逸之衣上的熏香。俞筱晚不由得用手指点了点身后的人,示意他放开。

那人就真的放开了她,俞筱晚回头一看,果然是君逸之,他笑得跟只偷到腥的猫似的,用传音入密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原来你这么在意我呀,只凭一只手就能推断出来。”

俞筱晚用力白了他一眼,用嘴型说:“因为你身上有股公狐狸的臊味!

君逸之蚕眉一蹙,伸手来抓她,俞筱晚便要闪身躲开,可惜跟他的功夫相比,差了不知多少个级别,很轻易地被他捉住,这回君逸之就不放开了,在她滑嫩嫩的小脸上摸了一把,低声道:“叫声好听的,哥哥才放开你。”

俞筱晚的脸色顿时一白,君逸之心里一惊,懊恼得要死,真是扮纨绔扮习惯了,对着她也这般轻浮…忙放开了俞筱晚,掩饰性地转移话题,“这马场左近不知多少御林军、大内侍卫、暗卫,一点行踪都会被人窥探了去。

他说的是俞筱晚跟踪蒋婕一事,可俞筱晚却想到刚才他抱着她,被侍卫们瞧了去,还要禀报给太后和摄政王的,那自己成了什么?孝期之内就这般轻佻,不是给父母脸上抹黑么?她什么都不怕,却怕让父母丢脸,于是脸色更加苍白,明亮的杏眸泛起水雾,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喂,你…”君逸之急得不行,学着惟芳公主的样子直挠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就算被蒋婕知道了她在跟踪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还没什么大不了?俞筱晚抬眼怒瞪他。一滴泪水管控不住,划下了白润的脸庞。

那滴泪好似是滚开的水,烫得君逸之胸口一痛,就软下了声音,哄着她道:“好啦,别哭了,我来之前看了四周的,没人。不过如果你跃上枝头去的话,就会把暗卫给引来了。”

俞筱晚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他只好举起一只手保证,“如果我骗你,就罚我以后不能看美人儿,尤其是姓俞的美人儿。”

这么流里流气的话,本来应当更生气的,可是俞筱晚却听出他真的想哄自己开心,而且也真的不知要怎么哄自己开心了,笑意就忍不住爬上唇角,却又及时控制住,瞪着他道:“你明明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这般…这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