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开了个头,武氏便好接话下去了,大抵上的意思是娶妻娶贤,韩五小姐她在几次的宴会中都见了,十分的贞静淑雅,实为良配。

老太太便转了口风,只说哪天家中办个宴会,请来韩小姐相看一番,至于儿子是否要带长孙去韩家,她就懒得管了。

俞筱晚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着,曹家的三姐妹都已经定婚,睿表哥是自己不珍惜,如今和离了,待敏表哥再订下亲事,应该就要轮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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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不过要11点后了…

于是接下来就是晚儿和逸之的婚事了,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不愿意呢~

101.订亲2

一想到君逸之说老太太没给楚王府回复,俞筱晚不免有些着急,实在是摸不透老太太的意思,若是没有认真接触过,老太太不愿她嫁给君逸之,其实是为她好呢,可是…

“晚儿?”老太太轻轻唤了一声,“你说宴会办在哪里好?”

俞筱晚定了定神,露出一抹娴静的微笑,“老太太,晚儿觉得,人太多的话,跟韩五小姐的交流便少了,不如咱们请韩夫人一块到庙里打个蘸,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的避讳,让敏表哥来给您请个安,韩夫人也同时能看到敏表哥,这样便方便得多了。”

最主要的是,不用爵爷带着孙儿送上门去给人相看,留了几分自尊,又能达成目的。

老太太一听便心动了,点了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武氏,你明日回张帖子给石夫人,也邀上她做个中保。”

武氏听得儿子的婚事有望,而且还是当朝丞相的嫡女,喜得眉毛都快飞了起来,一迭声地应下。曹清儒也觉得这个主意极好,看向俞筱晚的神色便显得十分亲切,“还是晚儿主意多。”

俞筱晚不好意思地笑笑,“舅父过奖了。对了,晚儿昨日寻了一个西洋音乐盒出来,镶有宝石的,宝石倒是没什么,主要是里面的小人还会鞠躬,图个新鲜,不知送给太后合适不合适,一会儿晚儿亲自送去,还请舅父过目

曹清儒推辞了一番,一定说要付银子,惹得俞筱晚急得眼泪都快滴出眼眶了,他才无奈让步,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满是感叹地道:“晚儿真是贴心呐,舅父只是随便说了一句,就记得这般清楚。”

俞筱晚极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儿低下头,老太太笑道:“好了,这是晚儿的一片孝心,爵爷就收下吧。”

曹清儒这才含笑应下,俞筱晚是个急性子,立时就说要送去给舅父看,曹清儒思忖了一下便道:“这样吧,明日下朝,舅父去你那儿看看吧,若是中意,就收下,若是不适合送与太后,也省得搬过来搬过去。”

来了来了!俞筱晚含笑道:“那明日晚儿就恭候舅父。”

话不多说,第二日不是大朝会,不到晌午曹清儒就回到了府中,依言到了墨玉居,俞筱晚立即张罗着给泡了刚得的大红袍,又捧上了一碟子自己店中制的腌果。看到这个腌果,曹清儒倒是想到了一件事儿,“听说摄政王妃的胎儿坐稳了,如今害喜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舅父看王妃挺喜欢你的,你若是有空闲,不如去一趟摄政王府,孝敬些腌果。”

俞筱晚忙应下,说话间初云抱着那个音乐盒过来了,盒子有半尺见方,外表装饰着华美的三色宝石,内里的小人儿也跟真的一样,十分漂亮,音乐停下之时,真的能弯腰鞠躬。

曹清儒看着感觉十分新奇,就是有些踌躇,“这…似乎是小女孩儿家玩的玩意儿,不知太后娘娘喜欢不喜欢。”

俞筱晚笑道:“再珍奇的物件,宫中也有,不如送些新奇的,而且老人家都喜欢热闹,这音乐盒叮叮咚咚的,太后必定喜欢。”这音乐盒当年是给曹清儒长了脸面的,俞筱晚自然敢打包票,而且她没说的是,这音乐又精致又可爱,太后日后要打赏给哪位郡主,总比那些寿山寿画和老气的玉如意要拿得出手。

曹清儒听得直点头,含笑道,“既然是晚儿的一片孝心,那我就收下了。”正要吩咐丫鬟收下,目光忽地瞟到对面的小圈椅中间的小圆几上,放着的几块玉佩。曹清儒心中一动,微微严肃了起来道:“晚儿,你的丫头要好好地敲打一下,怎么能将你的首饰随处乱放呢?”

俞筱晚顺着这目光看过去,“哦”了一声道:“其实是文伯要过生辰了,晚儿想送块玉佩给他,便拿了些旧的出来挑。舅父您可以帮晚儿拿个主意吗?”

曹清儒没有推辞,边走过去边道:“俞文飚原是你父亲的属下,也有从六品的官衔,难得他竟为了你辞官不做,你的确是应当孝敬他一番。”这也是解释自己为何要帮着挑玉佩,若俞文飚是个奴才的话,他这番举动就有些不妥了。

曹清儒将玉佩逐个拿起来看了看,每样都说了些不合适之处,然后沉吟了片刻道:“只有这些么?…我不是说这些玉佩不好,我是觉得他对俞家如此忠诚,应当好好奖赏一番才是。”

俞筱晚忙道:“舅父说得对,晚儿手中还有些玉佩,正可以拿出来请舅父帮忙挑一挑。”

又再拿了三十余块玉佩,俞筱晚问赵妈妈,“可是都在这里了?”

赵妈妈道:“都在这里了。”

曹清儒仍是那般仔细地逐一看过,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随即了一块墨玉制的莲花鹭鸶纹玉佩,笑道:“这块吧,雕功出众,又是墨玉,正合你这墨玉居的名字,也好叫他记得你的谢意。”

俞筱晚扬起笑脸,十分开心的样子,“就依舅父的。”

曹清儒唔了一声,交待丫鬟带上音乐盒,便走了。

俞筱晚写了一封信,让人递给韩甜雅,上面写了些老太太的喜好,她相信韩甜雅十分需要。摄政王妃那儿也去探望了一番,安排好了事情,俞筱晚便安心在家研究那些个玉佩,到了打蘸那天,她却起得迟了,头晕眼花的,只好放弃了去寺庙的机会。直等到晚上,老太太等人才笑容满面地回府。

俞筱晚还“卧病”在床,老太太和武氏、曹家姐妹都来看她,说了会子闲话,俞筱晚怕老太太累了,请老太太先回去休息。

武氏拉着俞筱晚的手道:“那位韩小姐真是个温婉乖巧的人儿,老太太见了之后满意得不得了,只说让我马上就请官媒上门提亲呢。”

俞筱晚笑道:“看来韩夫人也满意敏表哥了,恭喜小舅母。”

曹中雅在一旁撇了撇嘴,“还不一定成不成呢,就恭喜什么。”

自打静晟世子先娶侧室,并带着两位侧室上南疆赴任的消息传出后,曹中雅大概就是京城贵女圈中的笑话了。她本就不喜静晟世子,静晟世子这一去外任,至少又是三年不回,等回来再谈婚期,还得等上几个月,到那时她大概有十八岁了吧,真个叫老姑娘了。因此她现在只要一看到旁人的婚事顺利,就一定要说些酸话儿。两位庶姐许的都是中下品官员家的子弟,两位素昧谋面的姐夫已经被她打击得体无完肤了,这会子好不容易老太太不在,当然要酸一酸武氏。

武氏的笑容一顿,随即又笑开了,继续拉着俞筱晚道:“晚儿,韩夫人还赞你聪明伶俐、贞静娴雅呢。”

曹中雅立即刻薄地道:“那是韩夫人没瞧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若是看到了,一定会说象夜叉的。”

如果是旁的话,俞筱晚自然要打击回去的,可是这种话,若是能传到韩夫人的耳朵里是最好的呀。

武氏又皱了皱眉,继续无视曹中雅,含笑暗示俞筱晚,“老太太也赞了韩二公子呢。”

俞筱晚勉强笑了笑,心道,去潭柘寺斋戒的事儿,必须要抓紧了。

她这一病就是好几天,人都没了精神,便向老太太撒娇道:“大概是晚儿之前许愿要去庙里做法事,斋戒的,可是现在没回汝阳,便耽误了,还望老太太允了晚儿去寺庙里斋戒两个月,除了服再回府。”

老太太一开始心疼她,后来经不过她缠着,便允下了,交待俞管家多安排许人手陪着。

俞筱晚选了潭柘寺,到了寺庙中,知客僧给她安排好了小院子,便热心地介绍道:“对面的香院是租给了楚王府的老太妃,老太妃为人十分谦和,明日小姐若是想一同听经,只须向老太妃说明一下即可。”

俞筱晚忙道了谢,心中怀疑这是君逸之早就安排好了的,只是人家已经提到了楚太妃在此,她又不是不认识,自然要去请个安。

这么一来,楚太妃就自然地每日听佛经前,都叫俞筱晚。俞筱晚到底是少年人,对长时间盘腿坐着听经,其实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楚太妃每回来请,她又闲着无事,没奈何拒绝不得。

一个月下来之后,楚太妃十分满意地对自己的心腹隋嬷嬷道:“难得小姑娘家家的能耐着性子陪我,竟比我那儿媳妇还要周到。”

隋嬷嬷道:“若不然,怎么会是太妃您看中的孙媳妇呢?”

楚太妃笑了笑,随即又淡下笑容,微微一叹,“家里那个且不管她,只是曹老太太却是十分固执的,她若不看好逸之,这亲事还真是难成。”

隋嬷嬷笑着安慰,“宝郡王爷不是说他已经有办法了吗?您就别担心了

楚太妃想了想,带着几分得意和自豪道:“没错,逸之要办的事儿,还没什么办不妥的。”

除服前的那一天,曹老太太也进了庙,说要陪着晚儿做法事,让女儿女婿的灵魄能好好安息。

入夜后,山中万籁寂静,只有俞筱晚住的东间的那两盏气死风灯,摇曳出一团昏暗的光线。

老太太听说这一个多月晚儿都是与楚太妃在一起,就急得一整晚问她,宝郡王有没有来。俞筱晚回答了无数次“他没来过”之后,曹老太太才半信半疑地回了自己的香房。

俞筱晚无奈地侧卧在小床边看医书,一面想着方才老太太的态度,似乎十分不愿她与君逸之有任何联系啊。他还说他有办法,她斋戒这么久了,没见着来探访她的小贼也就罢了,连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俞筱晚想着想着,不免轻叹一声,放下书本,准备吹熄了灯歇息,耳边突然传来隐约的声响。她疑惑地来到窗前,远处漆黑的天空,亮起了无数火光,似乎有人点起了不少火把,喊杀声也越来越清晰。

初云和江枫立即起身,来到俞筱晚的门前小声道:“小姐别怕,婢子们在外守着。”俞筱晚却兴奋地挑眉问道:“你们猜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到我这来偷东西的?”

江枫侧耳细听了一下,“小姐,好象是有刺客什么的,该不会是冲着楚太妃来的吧?”

俞筱晚也隐约听到“抓刺客”的喊声,她立即道,“江枫,你带上她们三个去院门处看着,若是有什么人对楚太妃不利,能帮的就帮,另外,不能伤着了老太太,去告诉杜鹃,不要让老太太出门。”

江枫应了一声,又劝道:“小姐,您赶紧休息吧,院中有婢子们守着。

俞筱晚道:“今晚就辛苦你们啦!”

刚将门关上,还未回身,便被某物击中,动弹不得,房中的烛光也立即熄灭。守在门外的江枫却以为是小姐自己熄的灯,毫无所觉地提了剑在走廊前护着。

房内的俞筱晚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一名黑衣男子瞪着她小声道,“你若不出声,我就留你一命”

俞筱晚被点了哑穴,出不得声,她初时还十分紧张,过了片刻,察觉对方并无恶意,便渐渐放松下来,猜测可能是刚才的那名刺客,逃到她房中来了,还真是位高手啊,竟无人察觉到他的潜入,连自己都才刚刚感觉到他的气息,就被抓住了。

男子全神贯注地倾听了一阵动静,察觉到无碍之后,手中的剑也松懈了下来。

他刚一放松,院门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拍门道:“俞小姐,下官是楚王府的侍卫统领齐正山,请小姐差人开门。”

不必俞筱晚吩咐,初云便令人开了院门。

那名自称齐统领的男子有礼地一揖道:“深夜来访实属冒昧,刚才院中来了一名刺客,下官怀疑逃到了这里,还请姑娘报与贵府小姐,让下官搜查一下,以便确保贵府小姐的安全。”

初云忙还了一礼,客气地道:“请大人原谅,院中都是女眷,实在不方便,而且婢子们都没见到刺客进来。”

刺客瞪着俞筱晚道:“叫他出去。”

俞筱晚挑了挑眉,示意他给自己解穴,原以为刺客会说些威胁的话,哪知这个人非常爽快地解了她的穴,俞筱晚立时一脚踹倒他,拉开房门跑出去,大叫道:“在这!”

刺客大怒,追上去扬起手中长剑,就要劈过去。齐统领立即飞跃过来,与其缠斗在一起,四江忙将俞筱晚团团围住。哪知齐统领竟不是刺客的对手,院子里又有许多弱女子,楚王府的侍卫们展不开手脚,那名刺客朝着俞筱晚便扑了过来。

四江忙挥剑迎上,却被刺客一剑挑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修长的人影从对面跃了过来,一把抱住俞筱晚就势一滚,刺客的长剑在他的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却没能如愿地抓住俞筱晚。只这一瞬,齐统领和侍卫们一拥而上,那名刺客也端的是有本事,竟挥开一片剑网,将人拦在剑网之外,自己足尖一点,鹰一般地跃入黑夜之中,失去了踪影。

刺客走了,一直在窗前紧张察看的老太太立即让开了门,扶着杜鹃的手出来,嘴里紧张地问道:“晚儿,你怎么样?”

“我没事。”俞筱晚先回答了老太太,才看清身下人的模样,顿时怔住了,“君二公子?”

君逸之抽了口凉气,挤出一抹笑,“是我。”

俞筱晚又惊又慌,“你、你、怎么受伤了?”实在是不应该啊!他的武功不是挺好的吗?

君逸之朝她飞快地挤了挤眼,俞筱晚将要滴下的眼泪就这么悬在了眼眶

曹老太太一听是君逸之,顿时就愣住了,跟雕像似的立着不动。直到杜鹃小声地问道:“老太太?”

曹老太太才缓过劲儿来,沉声道:“晚儿你先起来!”俞筱晚慌张从君逸之身上爬起来,初云立即跑过来帮她理发髻、衣裳。

楚王府的侍卫也飞快地找来了一块门板,将君逸之抱上了门板,一个个脸色极差,主子受了伤,他们少不了一顿责罚了。

曹老太太让杜鹃松开自己,向着君逸之深深一福,“老身多谢宝郡王爷的相救之恩。”

君逸之虚弱地道:“曹老夫人不必如此,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侍卫们急着抬他回去治疗,便向曹老太太告了声罪,飞快地抬着门板走了。曹老太太想想觉得不妥,又见外孙女关切又焦急地张望,只得叹道:“天色不早了,晚儿你先休息,我去对面给楚太妃请个罪。”

到了对面的院落,楚太妃早就被惊动起身,坐在床榻边看着宝贝孙子背上长长的伤口直垂泪,嘴里说道:“祖母知道你心里疼晚儿那孩子,舍不得她受一点点伤,可是你也得顾着自己呀,幸亏没伤及内脏,若是伤到了内脏,命都会去了呀。你若是没了命,再喜欢她也没有用了呀,何况她从来不对你假半分颜色,你这是何必呢?”

君逸之却极虚弱地道:“祖母,孙儿便是为了救她而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香房本就简陋,曹老太太正站在门口,将这几句话都听在耳朵里,脸色不由得尴尬起来。

102.赐婚

待曹老太太不安地在原地动了动脚,楚太妃身边的大丫头娇梨这才略扬了扬声,通传道:“禀太妃、宝郡王爷,曹老夫人来看望宝郡王爷了。”

楚太妃侧头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沉声道:“快请。”

香房不过二丈见方,蒲珠穿成的帘子隔了内外间,其实站在门口看过去,是通透的。楚太妃也早发现了曹老太太的身影,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宝贝孙子为其宝贝外孙女受了伤,理当压一压,才装作没看见。

曹老太太如何不知,可是欠了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只能陪着笑脸走过去,也不待丫鬟们拿来拜垫,便扑通一声跪下,向着楚太妃和君逸之施大礼。楚太妃端坐着不动,她受曹老太太这一礼是怎么都受得的,可是床上还趴卧着一个君逸之,再是君臣有别,他现在还要求着老太太,答应他与晚儿的婚事,自是不愿受这大礼,便勉力扭过头,满含祈求地看着老祖宗。

楚太妃暗骂了一声,都说女生外相,你怎么也外相了?

表面上却扬起一抹既不亲热又不疏远的客套笑容,虚抬了抬手道:“曹老夫人免礼,请坐。”

曹老太太却是来之前就拿定了主意,怎么都得把这份人情给还了,仍是坚持要跪。娇梨瞧见太妃的眼色,立即一把搀住曹老太太的胳膊,呵呵笑道:“老夫人,我们太妃给您免了礼了,您请坐吧。”

另一位大丫鬟娇萝搬了张竹椅过来,铺上锦垫,两名丫鬟架着曹老太太硬按在椅子上,曹老太太挣不过她们,也只得顺势坐下,再欠了欠身,态度十万分诚恳地道:“老身是特特来向宝郡王爷道谢的,多谢宝郡王爷相救之恩。不知郡王爷伤势如何?可有什么需要的药物?虽然王府应有尽有,但曹家也当聊表心意。”

楚太妃淡淡地、甚至是带着一丝不满地道:“伤药什么的都不急,我只等府中的腰牌送来了,连夜送逸之回城。这山里哪里有什么好药?”

初闻宝贝孙儿受伤,楚太妃慌得眼前发黑,待见到孙儿并无生命危险,才略安了安心,再细细一想,便发觉了许多不平之处。楚王府在皇族中并不招摇,好端端的来什么刺客,怎么又偏巧是孙儿来探望的这一晚来?孙儿又怎么会偏偏在曹老太太进寺的这一天来?怎么孙儿去了好一会儿了,偏赶在晚儿要被刺的时候才冲出去?

她心里明镜似的,必定是这个宝贝孙儿演的苦肉计!

早几个月通过一位与曹清儒有交情的官员,透了话儿给曹老太太,希望能迎娶晚儿为宝郡王妃,可是曹老太太一直不回应,逸之为了这事着急上火,她也跟着不快。前阵子逸之说他已经有了办法,能让曹老太太答应这门亲事,她一开始还满怀喜悦地等着逸之的好计,若早知是这种会让人受伤的苦肉计,她无论如何不会答应!

一想到宝贝孙儿会受伤,都是因眼前这个老太太的固执而起,楚太妃就心气儿不顺,张嘴便拒绝了曹家报恩的意图。

君逸之听了大急,他可不想回王府,这伤得在曹老太太的面前慢慢养才好呀。眼珠一转,他随即轻轻地抽了口凉气,浓黑俊美的蚕眉拧成一团。

楚太妃瞧着心疼,“这、这是哪里痛?”问罢也不待孙儿回答,扬声又问,“智能大师怎么还不来?”

娇梨忙到院中查看,看到转角处一行火把疾速过来了,赶紧进屋禀道:“智能大师已经来了。”

说话间几名侍卫便引着智能大师和小沙弥进了屋。

侍卫们手中都有些宫中上好的金创药,君逸之背部的伤口让侍卫们简单地处理过,止了血,拿块干净的软绸布盖在背上。智能大师进了屋,客气地请楚太妃和曹老太太等人出去,清空了人,才揭开软绸布,毫不留情地用力往君逸之的伤口上一按,君逸之“啊”地惨叫了一声。

隔壁房间内的楚太妃和曹老太太手都是一抖。楚太妃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这个不省心的,就是要用苦肉计,也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呐!那个扮刺客的是谁,回去非揭了他的皮不可,拿捏不好力度,就往轻了作,怎么能真的伤着堂堂的郡王爷?

曹老太太却是在想,原来这伤是真的!弄了半天,她心里也存了怀疑也怨不得她这般猜想,毕竟君逸之出现得太“及时”了。

房内的君逸之凤目含泪,控诉道:“你太狠心了!”

智能嘿嘿嘿干笑几声,俊朗的面容涌上几丝与其高僧风度极不相符的调侃之色,“你不叫一叫,你媳妇的老太太怎么会心疼你?”

智能嘴里说着调侃的话,手上却是不停,飞快地取出一只小瓷瓶,打开来倒出几颗龙眼大的药丸,用铜布甑儿筛了酒,在小沙弥架好的红泥小火炉上温了温,化开了药,将药丸融成糊状,啪啪几下抹在君逸之的伤口之上。边抹还要边赞叹,“这力度用得、真是太好了。刚刚划开皮肤,出了血,却没伤到骨,连肉都没伤到什么。平安的剑术越来越好了。”

侍卫们见到君逸之的背部涌出那么多的血,哪个还敢细看,不过是撒些止血的药粉,就慌忙去请智能大师了,楚太妃就更别提了,只有智能这个责任治疗的大夫,才看了个清楚,伤口虽然很长,可是并不严重。

君逸之闭上漂亮的凤目,忍了忍酒精和药物带来的灼痛感,才张开眼,得意地挑眉笑道:“那还用说,若不是他得用,我哪敢用此计呐?”说罢又臭美地问,“不会留下什么疤痕吧?”

他的后背,日后可是要给晚儿瞧的,如果有条丑陋的大疤,晚儿嫌弃了怎么办?一回想起晚儿方才见他受伤,明亮的大眼睛里瞬间涌出的泪水,他就又是心疼又是甜蜜,这说明晚儿是在乎他的呀!可惜伤口的确是太长了,他怕留疤,不敢大动,不然非要在房里高歌一曲不可,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只能兴奋地拿指头抠枕头芯子。

智能鄙夷地“嘁”了一声,“这么,长不可能不留疤的,你就认命吧。

君逸之抽了抽嘴角,忧伤了那么一会儿,随即又丢开这些小忧郁,开心地憧憬起了未来,“曹老太太特意来道谢了。刚才我抱着晚儿被那么多人看到了,她若是想让我负责,我一定好好地负责。”

两人说话用的都是传音入密,自不怕隔间的楚太妃和曹老太太听了去,但隔音的声音却却是不断地传了过来。智能有些兴灾乐祸地道:“你听到曹老太太说要你负责了么?”

君逸之眸光泛起几丝黯然。智能嘿嘿地笑道:“你怎么这么点世故都没想到呢?虽然是抬头嫁女,可她的身份比你低太多了,现在若又以报恩的身份嫁入你家,只怕更会被人瞧不起。说了还不如让我跟俞小姐先研制出你大哥的解药来,让你家承了她家的情,你再上门求娶、或是直接请太后赐婚。

君逸之用力白了智能一眼,“不管晚儿用什么身份嫁进来,嫁给我后,就是堂堂正正的宝郡王妃,哪个敢看轻了她,我直接打杀了出去。便是我母妃,我也会护着她,大不了,我去求摄政王爷赐块封地,我们搬到封地上去

隔间里,曹老太太一个劲地表示要向宝郡王爷道谢,楚太妃却越听越不耐烦,说来说去都是些废话,药物、补品、服侍的丫鬟楚王府还会少了吗,用得着你们曹家送?若要报恩,明明知道逸之想要什么,却避而不谈,算什么?

曹老太太还在那说,“虽然老身知晓宝郡王爷高风亮节,必不图回报,但曹家受此大恩,怎么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否则外人不知会怎么鄙弃指责曹家。曹家能力有限,人力物力远远不及楚王府,但老身还是要,明日一早老身会令小儿清儒亲上王府致谢。宝郡王爷这伤不论是少物还是少人,但凡有用得着曹家之处,还请太妃和郡王爷不要客气。”

楚太妃不想搭理这话了,只拿眼睛看着门口。娇梨极有眼色地守在房门口,一见智能大师推门出来,忙迎上去,请了他去见楚太妃。

楚太妃问逸之的伤势如何,智能自然是夸张了十分来说,最后总结道,“郡王爷身体强壮,只要能结痂,应当不会有大碍,但若是不能结痂,就非常棘手。另外,他的伤口极长,极深,最好在结痂前不要挪动,否则,贫僧也没有办法了。”

曹老太太关心地问,“只要等结痂么?不用开口服的药剂么?今夜会不会起热?”

智能双手合什,做一代高僧状,“不必了,贫僧的药加了烈酒,正是去热的。”

说罢也不再留。

两位老太太一同送走了智能大师,因从文来禀报说郡王爷已经睡下了,曹老太太便告辞回自己这边的院子。

俞筱晚一直没睡,站在窗口看着院门口,虽然刺客是假的,可她手掌上的鲜血却是真的,她十分想知道君逸之的伤到底有多重,只是又怕老太太觉得自己不够矜持,更加不肯应下楚王府的亲事,见到老太太回来,便使了初雪去打听。

初雪迎上去扶住老太太,口齿伶俐地问明了情况,老太太听说晚儿又惊又怕一番后,十分疲惫,已经早早地睡下,心中比较满意,告诉了初雪实情,“宝郡王爷的伤情较重,但没有生命危险。”

俞筱晚听到这句话,终是松了口气,上床歇息去了。

一夜无话,次日起身,俞筱晚婉转地问自己是不是应当亲自去道谢,被曹老太太严辞拒绝,“你今日要给你父母做法事的,快去大殿吧,别误了吉时。那边我过去就成了,今日楚太妃必定会带人回府的。”

俞筱晚没办法,只得换上孝服,去了大殿。

再说楚太妃,一夜都睡得不安稳,醒来后就急忙忙地跑去见宝贝孙儿,又是摸额头,又是问从文他昨夜睡得可安,伤口可有疼痛。君逸之见奶奶这般为自己着急,不由得心生愧疚,拉了拉楚太妃的衣袖道:“老祖宗,孙儿无事,您就放心吧,智能大师的医术十分高明,他说孙儿只要躺几天,等伤口结了痂,就不会有事了。”

“你呀!”楚太妃真是恨得牙齿痒,挥退了下人们,才开始数落他,“什么办法不能想,偏要想这种伤筋动骨的法子?偏人家只愿赔药赔燕窝,就是不肯赔孙女,你白受伤了!”

君逸之谄媚地笑道:“若是曹老太太自己不提,您帮孙儿提一提嘛,好歹孙儿已经受伤了,不能半途而废是不是?”

楚太妃看着嬉皮笑脸的孙子,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一时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正好此时曹老太太请见,她便戳了君逸之的额头一下,“好好地养伤,后头的事儿祖母来帮你,少打歪主意。”

君逸之立即厚着脸皮大力吹捧了老祖宗一番,哄得楚太妃笑眯眯地出去了。

“给太妃请安。”曹老太太深深一福,礼数周全。

楚太妃也是十分客套,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又让赐了座、奉上茶,听到曹老太太关心逸之的伤情,便哀叹一声,“已经让人去请智能大师了

曹老太太抬眸发现楚太妃的眼眶是红的,里面又不停传出君逸之的轻哼和小厮们的悲呼,心中一惊,“难道加重了?”若君逸之有个好歹,她们曹家可承担不起啊。

楚太妃的老脸红了红,拿帕子捂住了大半张脸,一来显得悲伤,二来方便掩饰脸上的尴尬,“他昨晚做恶梦,总怕刺客伤了晚儿丫头,几次梦中挣扎起来,将伤口又给挣裂了,血流了几大盆。”

仿佛为了印证楚太妃的话,从文从内间又端了一大盆血水出来,从安跟在从文的身后,不断嘀咕,“从武这小子去请智能大师,为何还没回转?”

楚太妃瞧见血水,又惊又怒,“怎么又流血了?”

从安扑通一声跪下,小声地道:“禀太妃,郡王爷还未醒,只是不断唤着、唤着…眉头皱得很紧,看着,是快要发热了。”

楚太妃真的慌了,也顾不得曹老太太还在这儿,跌跌撞撞地往内室里冲,口中悲呼道:“逸之、逸之,你醒醒呀。”

曹老太太急得嘴里起泡,想进去看,又怕看到什么自己无法承受的,只得坐在外间,不断探头去看珠帘后的朦胧人影。

过得一会儿,楚太妃才红着眼眶出来,向曹老太太道:“方才失礼了。

曹老太太忙道:“哪里哪里,是我惭愧,帮不上一点忙。”

楚太妃听了这话,放下帕子,定定地看着曹老太太道:“你帮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