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新婚之初与母妃情浓之时,其实十分帮衬忠勇公府,但帮衬的结果就是,大舅舅一家人觉得,这是他们应得的,若是哪天发现他们兄弟俩有的,楚王府没有为忠勇公府的公子们准备一份,就觉得父王偏心了,母妃也觉得父王不再爱她了…最终,老祖宗一怒之下收回了中馈权,父王心里也有数,楚王府再怎么富裕,到底不可能帮着养一个诺大的国公府。

这些事,君逸之并没有细述,但是俞筱晚也听出了一个大概,不由叹道:“幸亏我推了老祖宗,不然母妃非怪罪我不可。”

君逸之蹙着眉,迟疑地道:“其实,老祖宗年纪也大了,精力不济,你帮着主持几年中馈,也是应当的。”

俞筱晚用力摇头,“不行!且不说日后咱们是要分府单过的,就算不分府,这里也是楚王府,就算母妃不得老祖宗信任,也应当是由世子妃来掌管中馈才是。大哥的年纪这般大了,身子又好了,老祖宗肯定会在半年之内敲定他的婚事,老祖宗再辛苦半年也没什么。”说着往客院的方向指了指,“人都要住进来了。”

她没说的是,那位兰淑云小姐,还不知是个什么脾气,若是老祖宗让她管到分府独居,那位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过了两天,接兰淑云的马车便到了楚王府。俞筱晚和君逸之一同换了衣裳,去春晖院迎接这位娇客。俞筱晚早听说兰淑云出生后,术士批命说她必须在庙里住到十八岁,否则就会早夭,俞筱晚觉得一位在庙里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必定是贞静娴雅的,但是见了真人后,俞筱晚还是觉得自己的想像力不够。

怎么说呢,兰淑云绝对是位大美人,只是气质上么,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寺庙里久居的缘故,性情淡泊、心如古井,举止也好、言语也好,都是淡淡的,这使得她看起来象是得道的高僧,而不是世俗的女子。若是名寡妇,倒能称得上端庄守礼,可她是未出阁的少女啊,这副样子实在是不大讨人喜欢

俞筱晚悄悄看了对面的大哥一眼,果然只瞧见大哥脸上那礼节性的微笑,完全没有半点心动的痕迹。这也让原宛婷心中窃喜不已,早知道是这么个老古董,她还担心个什么?

可是到了晚间,楚王府内的一干人等全都大吃了一惊,按礼数,楚王府摆了接风宴,楚王府中的主子都在座。宴会之后,原宛婷为了展现自己的所长,对比对方的所短,强烈要求兰淑云为楚太妃弹奏一曲。

兰淑云淡淡地一笑,“原四小姐必定是此中高手,淑云怎敢鲁班门前弄大斧?还是由原四小姐弹琴,淑云为太妃舞上一曲吧。”

原宛婷心道:你若想出丑,我就让你出个够。当下满脸谦虚的笑容,推辞了一番,然后才应下。她坐在琴台边,手指一抖,弹出了一串热烈的音节

俞筱晚暗翻了一个白眼,这样快节奏的曲子,似乎是边境上异族的曲风,兰小姐这般贞静,哪里能跳这样强烈的舞蹈?这不是成心要兰小姐出丑么

可是她还没想完,所有人都以为外表淡淡,性子也必定淡得寡味的兰淑云,忽地一扭身,快速地旋转起来,长而宽大的衣袖随着手臂的飞扬而翻滚,成片的衣袂之间,那清淡的眉眼,竟然流露出诱人的媚色。

这样诱人奔放,又带着些异域风情的舞蹈,直看得在座的众人如痴如醉,君琰之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中纷飞的精灵,余光都没有扫原宛婷一下。

原本是为了将兰淑云比下去的,哪知竟是自己被比了下去,原宛婷回到自己的房间,气得直摔枕头。

喜鹊将王府的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之后,掩上了房门,附在小姐耳边轻语,“小姐莫急,妈妈已经说了,夫人明日就会到王府来,明日由王妃出面请夫人用宴,就不必请上兰小姐等人了,夫人会让王妃给世子爷下药,您只扶着世子爷回去,再这般这般,就成了。”

原宛婷听得脸红心跳,强撑着最后一丝少女的矜持问,“这样好么?”

喜鹊笑嘻嘻地道:“是世子爷酒后乱性,您可是受害者,有什么不好?

原宛婷忸怩地没应声,只淡淡地吩咐,“打水进来梳洗吧。”

她躺到床上之后,心里就开始盼望着明夜了。

128.这才叫欺负你

第二日一早,君逸之和俞筱晚便在春景院外遇到了君琰之,两人笑嘻嘻地给大哥行了礼。君逸之非常热情地搭住大哥的肩头,神情暧昧地道:“恭喜大哥了。”

君琰之毫不客气地当胸给了弟弟一拳,“滚!”

一想到自己如今所受的苦楚原本应当都是弟弟的,君琰之就呕得几欲吐血,谁能想到他自幼疼爱的弟弟,竟会这么不顾手足之情,为了自己轻闲快乐,就将他往火炕里推呢?

可是君逸之心里没多少愧疚之情,反正这样的情形大哥迟早是要遇到的,他不过是将时间提早了几个月而已,待大哥静养上几个月,身子康健了,选妃就会提上日程的,不是么?

君逸之装模作样地捂着胸口,陪着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大哥闲聊,一面琢磨大哥的回答,一面仔细观察大哥的表情,进暖阁的时候,回头朝俞筱晚摇了摇头,告诉她,大哥并没看上兰淑云。

俞筱晚眨了眨眼,昨晚大哥看兰小姐的舞,也是目不转睛的样子,想不到竟然只是纯粹地欣赏舞姿。

这倒也不奇怪,大哥看上去就是那种十分理智的人,要他喜欢上一个人,恐怕首先得第一印象好,然后再慢慢地日久生情。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兰小姐就比原小姐要有优势,几个月前还在说非逸之不嫁,甚至甘愿为侧妃,现在又缠着大哥不放的原小姐,恐怕在大哥的心里,就是一个攀龙附凤的小

三人一同进了暖阁,给楚王妃请过安后,便陪着楚王妃一同去春晖院请安。兰淑云已然在座,见到楚王妃等人,忙起身站在一旁,待他们自家人见礼过后,才端庄地上前行礼。

原宛婷也是随着楚王妃等人一同到来的,见兰淑云如此守礼,也不甘于人后,忙起身见礼,两个情敌的目光在半空交汇,一时间火花四射。

俞筱晚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终于可以在一旁观戏了,看戏的果然比演戏的要轻松愉快啊。

楚太妃仿佛没发觉任何火花似的,微微一笑,让两位娇客坐下,开始轻松地闲聊,话题问题围绕着两个女孩儿家,比如喜欢什么,平日里都做什么消遣时光,学了些什么之类。不偏不倚,并未特别垂青谁。

可是楚王妃就是觉得婆婆这是在极力推荐兰淑云,终是寻着了一个时机,拿扇子掩嘴笑道:“老祖宗,您总是问些女孩儿家的事情,琰之和逸之定然觉得无聊至极呢。”

楚太妃轻轻扬唇笑了笑,“若是你们俩个觉得无聊,便去办差吧,如今京畿大旱,你们能想到为朝廷出力,我和你们父王都觉得脸上有光,只不过,办事就要好好办事。”说着盯了君逸之一眼,“不许半途跑到别处去。”

君逸之嬉皮笑脸地道:“老祖宗放心吧,我一定会看好大哥的。”

“你大哥用得着你看着么?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成了。”楚王妃不满地道。

明明就是你怕辛苦,总往花楼里钻,却连累你大哥的名声。又不屑地撇了楚太妃一眼,逸之会这么散漫,都是你惯出来的!

君逸之听了只当没听见,笑嘻嘻地起身,跟着大哥走了。

屋内只留下了女子,谈话的内容就随意多了,只是楚王妃总能将话题带入尴尬之境,她忽而问兰淑云道:“兰小姐在庙中住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出关了,为何不多在府中陪陪父母,要来咱们王府小住呢?”

这明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可是不会有人当着未婚少女的面问出来,问了要她怎么回答呢?说她喜欢楚太妃,那么将她自己的父母置于何地

兰淑云如今也不吃素了,只难堪了一歇儿,便笑道:“淑云跟原四小姐一样,都是父母安排住入楚王府的,父母说喜欢楚王府的荷池,让淑云代为观赏几日。”

一下子就将原宛婷也给绕了进去,偏偏原宛婷是被自己的娘亲送过来的,楚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自然无法反驳。楚王妃和原宛婷都涨得脸色发紫

俞筱晚眸带笑意地看了兰淑云一眼,又转眸去看楚太妃,却只见楚太妃垂着眼皮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心下就不由得奇了怪了,论说老祖宗亲自挑来的孙媳妇占了上风,应当高兴才是,犹记得自己有几回拿话堵了旁人的时候,老祖宗还赞自己呢,怎么到了兰小姐这儿,就有些不大一样?

这念头不过是在脑海中闪了一下,俞筱晚不想气氛尴尬,便打圆场道:“府中的荷花的确是开得好,而且七月是荷花莲花同时盛放的时节,不如晚上咱们到水榭里纳凉吧。”

兰淑云立即赞同,原宛婷也没反对,只是想到自己的使命,留了点话尾,说是只咱们三姐妹。

气氛又再度热烈了起来,只是兰淑云总时不时地悄悄瞟一眼俞筱晚,俞筱晚心生警惕,难道是因为老祖宗对我亲切一点,这位准大嫂便吃味了?

老年人不那么怕热,屋里虽然有小丫鬟给每位主子打扇,可是没有放冰,扇出来的也是热风,俞筱晚很快就出了一身薄汗,加上兰淑云和原宛婷话峰里总有些明争暗斗,便有些坐不住。

楚太妃大概看出来她的不自在,便笑道:“晚儿,你去替我到小厨房看一看,让她们做些冰镇果子汁来。”

这算是给俞筱晚的福利了,楚王府的后花园里有一座人工垒出的小山,遍植林木,小厨房就建在小山后坳里,这时节,算是整个王府里最清凉的地方。

俞筱晚到了小厨房,交待了老祖宗的吩咐,便到山脚下的竹屋里坐下,美其名曰等果子汁榨好了,她再回去复命。

初雪和初云哪里不知道主子的习性,便笑着为她去小厨房讨了些碎冰,拿小碗盛了,放在俞筱晚椅子边的小几上,再拿扇子一搧,风就成了凉风了

俞筱晚渐渐收了汗,心底里愉快了起来,开始跟两个丫头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两个丫头的婚事。这两丫头比她还大着一两岁,现如今初雪有十七了,初云也快十七了,对于丫头来说,还不算大,一般人家的丫头都是二十岁左右放出去嫁人。俞筱晚不想耽搁到这么晚,于是给两人定下期限,“到今年年底,若是你们自己没有看中谁的话,就由我来给你们挑,保证你们俩个明年都嫁出去。”

“小姐就喜欢臊人。”

两个丫头面红耳赤地跺脚跑了,俞筱晚咪着眼睛自在地摇起扇子。

不多时,小厨房做好了果子冰,俞筱晚便带着厨娘一同回了春晖院,却没见到楚王妃和原宛婷。楚太妃道:“是大舅母来了,你也去春景院看看吧

这个大舅母指的当然是忠勇公夫人。

俞筱晚到了春景院,却被金沙笑咪咪地拦了下来,“二少夫人安,对不住,王妃有事要同舅夫人商议,吩咐了暂不见客,若是二少夫人有要事,先请到西厢房休息一下,一会儿奴婢再去请二少夫人好么?”

俞筱晚笑了笑道:“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给舅母请安的,若是不方便,我就先回梦海阁。”

忠勇公夫人虽是长辈,但到底君臣有别,俞筱晚也不是一定要给她请安

金沙蹲身福道:“奴婢送二少夫人。”

此时的春景院正房里,楚王妃正同大嫂低声地争执着,忠勇公夫人听说了昨晚兰淑云的表现之后,提议给世子下点药,以成其好事。

但是此计遭到了楚王妃的极力反对。她是向大嫂问计没错,可是前提条件是不伤害到儿子,她的后半生可都指望着儿子呢,怎么能在儿子的病刚痊愈了没两个月,就下那种药,谁知道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

忠勇公夫人唾沫横飞地劝说,最后不得不发脾气,“那你就看着兰家的姑娘成世子妃,祖孙两个联手将你挤出王府吧!”

楚王妃的心一阵猛跳,她其实担心的就是这个,儿子虽然是她生的,可昨晚他看兰小姐的舞时,眼睛都不眨一下,保不住日后跟逸之似的,心里眼里只有那个兰丫头,待日后琰之承了爵,兰丫头要送她去乡下别苑安养,只怕琰之真的会答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试想晚年的时候,楚王妃总是拿楚太妃做例子,比如楚王爷一定会比她早死若干年,而楚太妃一定还活得好好的来整治她。

见小姑有些犹豫了,忠勇公夫人忙加一把劲,“就这么定了!我听说兰小姐生得十分漂亮,咱们还得想办法不让她为侧妃。”

楚王妃迟疑地道:“这没什么吧?琰之又不象逸之,再者说了,纳妾纳色,若是连个漂亮的侧妃都不给琰之,这也太亏待琰之了。”

忠勇公夫人差一点没被她给气死,真心觉得自己这个小姑子的脑袋被驴踢过,“漂亮的千金还少了么?非要娶个定国公府的小姐?”

楚王妃默了,呆坐着不动,忠勇公夫人趁机将一个小纸包强行塞入她的手中,“中午琰之她们不会回来吧,晚上可一定要记得。”

俞筱晚用过午膳,让丫鬟们在朝南的窗下摆上一张竹榻,然后倒上去歇晌。君逸之一头大汗地跑回来,正瞧见一副美人春睡图,心中不禁大动,挥手让打扇的丫鬟退出去,一个饿虎扑食扑上去,抱着晚儿打了个滚。

俞筱晚本也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只一下便醒了过来,随即捏着小鼻子道:“臭死了,快去擦擦汗。”

君逸之却偏不去,还将额头鼻头的汗直往她脸上蹭,两只手也极不老实,“不去不去,抱着你就凉爽了。嘿嘿,古人有云,冰肌玉骨自生凉。”

俞筱晚娇恼地瞪了他一眼,“你想歇息,我就将榻子让给你,快松开手

她这身子倒是算得上冰肌玉骨,可惜从来就不自生凉,不然屋里用得着摆放这么多冰么?现在又被这么一个大火炉抱着,顿时觉得一身腻腻的,似乎又出汗了,忙用力扭着身子,要挣脱这个火炉。

君逸之被怀里这个馨香的身子扭出了兴致,猛一翻身,就将她压在榻上,笑嘻嘻地道:“晚儿乖,为夫都闲置了好几天了,你可要好好疼疼为夫。

俞筱晚小脸一红,挥开他伸入腹地的大手,娇斥道:“不行,大白天的

前几日俞筱晚的月信来了,君逸之想吃吃不着,只能东摸摸西摸摸过干瘾,早就憋得受不住了,哪里还会管白天晚上,当机立断地以吻封住她的小嘴,火速解除彼此间的一切障碍,然后长驱直入。

一场激烈的欢爱之后,俞筱晚早已是香汗淋漓了,下面又是黏黏的,气恼地在君逸之腰间掐了一记,“讨厌,明知没水…”

君逸之笑得像只偷吃了老母鸡的狐狸,“难道没水就不能造人了么?一会儿咱们奢侈一回,洗个鸳鸯浴如何?”

问到后来,语调十分暧昧。

俞筱晚想到上回洗鸳鸯浴,差点弄出水灾来,不由得小脸一红,啐了他一口,就不应允。

君逸之这会子吃饱了,满足了,便十分体贴地抱着娇妻,绕到屏风后隔出的小净房里,为两人擦了擦身子。

这天儿真是热,做喜爱的运动的时候自然是不管不顾,可一静下来,就真觉得身上黏糊得难受,偏偏井里的水位已经下降到了不能再少的地步,又不知何时会降雨,井水自然要先保证饮食,然后再是梳洗用水,就是楚太妃那儿,也多少天没配沐浴的水了。

君逸之一时想到晚儿说不过十来天就会下雨,便问她道:“你真能肯定么?”

俞筱晚用力点头,“能!我梦见下雨了。”

君逸之看了她一眼,关于梦啊梦的说法,他并不相信,可是也没理由怀疑娇妻,上回她说会大旱,可是说得极准的,后来提到的运水法子,也基本解决了城中百姓饮食用水的问题,可谓是立下了大功。于是他便琢磨道:“若是真个能不到十天就下雨,那么倒是可以请陛下到天坛祈雨,借此为陛下广播声名。能祈到雨的,必是真龙天子不是么?”

“陛下都已经登基了,难道还不算真龙天子么?”

这些政治上的事,俞筱晚是不懂的,君逸之便耐心地解释给她听,“并不是登基了,就能坐稳龙椅,要经常提醒一下朝中的官员和百姓,才能坐得稳啊。”

俞筱晚只关心他的去向,“你又要出去献计么?”

君逸之掐了掐她的小脸,“不用,我写封信,让从文带出去就成了。”

俞筱晚忙招了初雪进来,让她去前院叫从文,待从文过来的时候,君逸之已经将信写好了,交给从文带出去。

到了下晌,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南窗这边都不凉爽了,她就很自然地想起了小山下的那排竹屋。

小山下的那排竹屋最初建好后,是给主子们纳凉用的,可是靠近林木的地方蚊虫极多,若是想去,还得先用艾草熏上大半日,实在是费神费事,加上王府冰窖里的冰也用不完,主子们便不去那儿纳凉了,仆人又不敢进去,倒成了整个楚王府最安静的地方。若是真的很凉爽,说不定还有兴致再运动一回。

一想到鱼水之欢的愉悦,君逸之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咱们就去那里凉爽凉爽好了。”

说着拉着晚儿出了门,丫鬟小厮都不带,免得中途被人打搅。

看他那猴急的动作,俞筱晚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忍不住暗啐了几口,却也没拒绝,大约是到了夏天,人都热情一些,只是被太阳一烤,人就有些犯懒。

这会子日头最大,仆妇们都尽量窝在屋里,君逸之干脆抱着晚儿,专挑了树荫下,掠进了竹屋,不走寻常路的结果就是,刚一进到正屋套间之中,就听得外面传来压低了音量的交谈声,一位是年纪大的仆妇,另一位竟是兰淑云的丫头翠枝。

仆妇道,“兰表小姐真是出手大方,这么漂亮的玉镯子,奴婢真是头一回见呢。”

翠枝颇有几分得意地道:“只要你记得时常告诉小姐她想知道的事儿,日后还会有你的好处。”

君逸之放下晚儿,走到窗边,准备将这两个碍事的人赶走,可是她们聊天的内容却让俞筱晚也听出了不对,朝他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悄靠近窗边,侧耳细听了一会子,不由得对望一眼,满心无奈。

原来外表清冷的兰淑云内心并非真的清冷,到这府中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寻了许多人打听大哥的喜好、是否有通房这类事了,似乎十分笃定自己能成为世子妃一样,而后翠枝又吩咐那个婆子,一定要记得时辰不知到底是要办什么事。

那两个人聊了会子,大约是当值的时辰到了,便相继离去,俞筱晚这才同逸之说起,“我觉得老祖宗似乎并不是那么满意淑云小姐。”

君逸之懒洋洋地道:“原本是喜欢的,十年前老祖宗去无量庵斋戒的时候,遇上了淑云妹妹,那时的淑云妹妹就已经精读了数本佛经了,陪着老祖宗做了几场法事,很得老祖宗的眼缘。你刚才听到的事嘛,老祖宗管着王府的内宅,只怕瞒不过她去,心里大约有些想法了吧。毕竟大哥是世子,世子妃的人选需慎重又慎重。”

俞筱晚觉得有理,恐怕是兰淑云操之过急了,沉不住气的人,当不了贤内助。

看来这里也不是那么清静,君逸之便收了胡闹的心思,打算两人在这聊聊天,偷得浮生半日闲。

才刚坐下,初云便气喘吁吁地跑来,禀道:“二少爷、二少夫人,世子请您们去春景院。”

君逸之便携了俞筱晚的手,边走边嘀咕,“大哥叫我们去母妃那儿做什么?”

俞筱晚猜测道:“大舅母来了,莫不是又被缠上了。”

君逸之只挑了挑眉,到了春景院,果然见到大舅母在这儿,大哥也在,小夫妻俩上前见了礼,楚王妃便道:“你们请过安了,若没事便回去吧,你大哥要留在这儿陪陪你们舅母,晚上一同用膳。”

其实皇家的外甥是不用给舅父舅母请安的,君琰之这已经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了,若再陪着用膳,还不知母妃和舅母会说些什么出来,可惜他以有事为借口推辞,怎么都不得母妃的允许,这才只能悄悄求助于弟弟。

君逸之嬉皮笑脸地道:“母妃,孩儿还有事儿找大哥商议呢,再者说,平日也不陪膳的,今日怎么就要大哥陪着?”

他最后一句话完全是无心的,以往怕舅母拿着兄弟俩做筏子,索要什么,他们已经多少年没跟舅母用过膳了,可是今日嘀咕出来之后,舅母和母妃都尴尬地闪了闪眸光,令兄弟俩人都起了疑心,不由得互望了一眼。

因为楚王妃的坚持,君琰之只得答应,君逸之也拉着俞筱晚厚着脸皮留下来,与舅母和宛婷表妹同桌吃饭。

楚王妃几次要赶他俩走,可是又怕露出些什么,只得咬牙忍住了。

用饭的时候,俞筱晚就觉得气氛比较古怪,谈话的内容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就是楚王妃十分慈爱、慈爱得过了份,不住地亲自给君琰之夹菜,还不断地让原宛婷劝酒,身后那么多侍宴的婢女,都闲得没事做了。

忠勇公夫人却没有多说半句话,好似并不关心女儿是否能得世子喜爱似的,淡然得几近掩饰。

用过膳,楚王妃便热情地朝俞筱晚道:“俞氏,你晚上不是约了淑云去水榭纳凉吗?那就快去吧。”

俞筱晚只得应了一声,在君逸之的暗示下,站起来,热情地上前挽住原宛婷的胳膊,笑盈盈地道:“表妹也一起去吧,咱们女孩子一同说说话。”

原宛婷十分焦急地勉强笑了笑,楚王妃斥道:“她还要陪你舅母,不能去。”

君琰之便笑着和君逸之告辞,“既然表妹要与舅母说贴己话,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说罢也不管母妃同意不同意,揖了一礼便打算告退了。

俞筱晚也松开了原宛婷,和逸之一同告退。

楚王妃焦急地站起身来,连声道:“刚用过膳,怎么也要坐着消消食才好。”强留着几人喝了一杯茶,才朝原宛婷道:“宛婷不如先跟你表嫂一起去玩吧。”

原宛婷忙应了一声,追上俞筱晚的脚步,还笑道:“一早说好了不带表哥们的哦,就我们几个女孩子聊天。”

君逸之只得慢下几步,与大哥同行,奇怪地问道:“大哥,你怎么想?

君琰之自然知道弟弟在问什么,十分疑惑地道:“不知道母妃到底想干什么。”那样热情地给他布菜,害他以为菜里加了什么料,可是内息运转了几周,都没觉出有问题,而且这些菜,弟弟都特意品尝了,实在是不明白。

兄弟两人想不明白,君逸之便道:“暂且不理了吧,咱们一同去水榭?

君琰之摇了摇头,原宛婷和兰淑云都在,他可不想沾边,又告诫道:“劝你也最好别去。”

说话间到了院门口,两名管事婆子送到此处,便不远送了,恭敬地福了福,“世子爷慢走,二少爷、二少夫人慢走。”

俞筱晚回头瞧了其中一名婆子一眼,觉得她的声音与今日下午偷听到的那个婆子十分象,就往婆子的手腕上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成色好的玉镯,

大概也不敢戴出来吧。

到了岔路口,君琰之、君逸之与俞筱晚和原宛婷告辞,两兄弟各回各屋,俞筱晚和原宛婷则约上了兰淑云,一同到了水榭。

丫鬟们已经将水榭熏了一遍,驱了蚊虫,布上茶水、果品。

俞筱晚担负起活跃气氛的重任,用荷花诗开了篇,原宛婷和兰淑云都十分配合地聊起风花雪月。只是没聊上几句,楚王妃身边的刘嬷嬷就来请原宛婷,“舅夫人要走了,表小姐去送一送吧。”

原宛婷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我去去就来。”

说着同刘嬷嬷离去。

兰淑云的脸上划过几丝嘲讽,很快又敛了去,却俞筱晚正好瞧见,心中不由得暗忖,难道是她打听到了什么?今晚婆婆的行为的确是十分古怪,不会是在算计大哥什么吧?

正在想找个借口离开一下,兰淑云忽然道:“对不住,我…我要解手

俞筱晚忙道:“没事,让丫鬟们帮你打灯笼。”

兰淑云摇头婉拒了,只带了自己的丫鬟翠枝。

看着灯笼的微光在黑暗中远去,俞筱晚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儿喂蚊子,跟初雪交待了几句,打算先回去找逸之,让他关心一下大哥。

初云掌着灯笼走到半道上,不小心滑了一下,灯笼灭了,好在最近都是晴天,晚上星光灿烂,俞筱晚便道:“罢了,不用找火石了。”

主仆二人就着星光往梦海阁走,路过一处假山时,听得兰淑云清冷的嗓音颤抖地道:“为什么?我哪点比不上她?”

俞筱晚脚步一滞,难道半淑云在与大哥幽会?

她好奇心起,朝初云打了个手势,不让她跟着,自己则提起轻功,悄悄地掩到假山后偷听。

跟着便听到君逸之的声音,不耐烦地道:“你比不比得上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为了我大哥来的吗?”

兰淑云的声音都哽咽了,“你、你怎么能这般没有良心,以前你陪着老祖宗来庵里的时候,不是总爱同我玩的么?”

君逸之“呔”了一声,“庵里除了你没别人,我总不能跟尼姑们玩吧?再说那时我们才多大,又是亲戚,跟你玩几回,不等于喜欢你吧?”

兰淑云却哭泣了起来,“可是,我喜欢你啊,我早就向你表白过的…你、你不要逼我…”

俞筱晚恨得咬了咬牙,原来兰淑云看中的竟是自己的相公,还什么逼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懒得再偷听下去,一个健步冲出来,正要冷冷地喝斥,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兰淑云身上那件茜色对襟连身长裙,已经半开了衣襟,露出一小片香肩。

她所说的不要逼我,就是自脱衣裳,然后赖逸之非礼她么?

君逸之早发觉了晚儿的气息,分心朝这边观望,一时没留意,就让兰淑云脱了一边衣襟,还被晚儿给撞见,当下心里一抖,忙搂住娇妻的小蛮腰,撒着娇辩解道:“晚儿,我没看她。”

俞筱晚气得火冒三丈,大喝一声,“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