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逸之似乎知道俞筱晚在心里腹诽自己,虚摸了一把没长的胡子,摇头叹息,“没办法啊,我自小就不得母妃的眼,可是母妃却是真心疼大哥的,什么事儿只要是大哥说的,她必定会应允,所以只好麻烦一下大哥了。”

其实,楚王妃真是被他们误解了,这回原宛婷会来楚王府,还真不是她安排的。前日才被王爷敲打了一顿,这位自幼按着三从四德理念教导出来的王妃,哪里敢跟自己的夫君叫板,可是架不住大嫂一大早儿的,直接将人和行李往她的春景院一放就甩手走人,她只好安排着原宛婷住下来。

楚王府西边有两处单独的院落,里面还分隔成了数个小庭院,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豪门权贵府中,的确是有许多来打秋风的亲戚,原家又一直希望能继续与楚王府保持住姻亲关系,所以在生出了嫡女之后,就时不时将原宛婷送到楚王府来小住,累加起来,十六岁的原宛婷恐怕在楚王府就呆了至少六年。西一院中的鸣兰阁,就是她常备的住处。

本来今日没撞见风流倜傥的二表哥,原宛婷心里是十分失落的,可是歇了午起来之后,贴身丫头喜鹊就兴奋地朝她道:“小姐,蔡嬷嬷使了人过来相请,宝郡王爷要请您用晚膳呢。”

原宛婷用力摸了摸自己的小脸,有感觉,应当不是做梦,她立时欢快了起来,连忙道:“快,快将我新做的那条缭绫裙子拿出来,啊不,我先沐浴,你快让人去备水,不能让二表哥久等。”

喜鹊如何不知主子的喜好,忙笑道:“奴婢一早儿都准备好了。”然后一扬手,王座的婆子们担了几桶热水进来。

喜鹊服侍着小姐沐浴更衣,梳了一个时下未婚少女最流行的飞燕髻,换上在不同光线下看,就会变幻不同色彩的名贵缭绫纱制的月华裙,将原本就十分出色的小姐,装饰成了半个仙女。为什么是半个呢,因为真正的仙女,脸上是不会出现那种花痴一般的笑容的。

原宛婷迫不及待地来到梦海阁,蔡嬷嬷热情地亲自迎上去,含着笑道:“四表小姐来了,快快请坐,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在议事,老奴让人去通禀一声。”

原宛婷的性子比较活泼,其实小的时候,君逸之还挺喜欢跟她玩的,这梦海阁的内院,原宛婷也没少来,加上君逸之一直住在外院的书房里,内院里没人,以前原宛婷到了这里,都是直接往里冲的,现如今被人拦在大厅里,心里就觉得有些不能适应,可她也只能坐在厅内,却直着耳朵,希望能听到一些里面的动静…还真是听到了。

这会儿,俞筱晚和君逸之正在内室里妖精打架,唉唉,只不过没真打到床上去,不是君逸之不想,而是俞筱晚死活不从。

开什么玩笑,每晚不被他折腾到半夜,根本没法睡,下午还要再来的话,她真怕自己会“劳累过度”。

俞筱晚再一次从君逸之的魔掌之下逃出生天之后,立即娇喘着斥道:“再过来,今晚不让你上榻睡了。”

君逸之满脸欲求不满之色,委曲地道:“是你自己撩我的。”

俞筱晚用力翻了一个白眼,“我哪里撩你了,明明我只是问你,饿不饿!你在曹府没吃什么,光喝酒了,我才这么问的。”

君逸之立即眼冒色光,“我真的很‘饿,啊。”

两只漂亮的凤目不老实地往某高峰上扫去,俞筱晚被他扯得衣领大开,泄露了大片好春光,君逸之不由得用力咽了口口水,痞痞地笑道:“好晚儿,要不,陪我睡一会儿,哎呀,我中午喝了酒,这会子酒劲有些上头了。”

嘁!谁会相信你!俞筱晚干脆从桌上操起一只玉如意,拿在手中当武器,只要他再敢扑过来,就用玉如意狠狠地打他屁屁。

两人正古怪地对峙着,初云在外而敲了敲房门,通禀道:“二少爷、二少夫人,原四表小姐来了。”

君逸之蹙了蹙眉,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不是请她用晚膳的么,这也太早了吧?”

俞筱晚带着些看热闹的好心情,咯咯娇笑道:“快出去招呼你的表妹,如果你表现得不好,小心我这个月都不让你上榻睡。”

五月才开始呢,这处罚也太过了。君逸之用眼神控诉她的残暴,可惜俞筱晚根本不理,上诉无效,直接一脚将他踢了出去,又唤了初云初雪过来帮自己换身衣裳,身上这套都被君逸之这个野蛮的家伙给扯坏了。

君逸之无奈地晃到正厅,原宛婷正在面红耳赤,正房就在正厅边上,只隔了一条茶水间似的隔间,两人“打架”的声音又比较大,原宛婷可是在这里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头又是酸涩又是期待,等自己嫁给表哥之后,表哥也会这般宠爱自己的吧?

她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相貌远比不上俞筱晚,可是母亲说过,男人都是贪新鲜的,再美的美人儿,玩得一段时间也就不稀罕了,所以她极有耐心,她才不过十六岁,女人的好年华,可是能延续到二十五岁的,总有那么几年,表哥会宠爱她的,她只要能一举得男就成了,自有姑母帮她巩固地位。

因此见到君逸之出来,她忙有礼地站起身,敛衽行礼,并没象别的花痴千金一样,两眼冒绿光地盯着君逸之看。

君逸之心中暗叹,原本,他比较喜欢这个表妹,就是因为她懂得分寸,不会死黏着他,可是现在看来,她其实是不懂的,她只是比较懂得欲擒故纵而已。不过他的俊脸上,还是摆出了最亲切的笑容,“婷妹妹来了,快坐,快坐。”

原宛婷娇羞地斜签着身子坐下,面朝君逸之,含笑道:“二表哥,我来得早了么?”

君逸之挑眉邪笑,“婷妹妹怎么会来得早呢?恰到好处。一会儿你表嫂出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原宛婷听他第二句话就提到了俞筱晚,心里头有些微的酸意,却不敢露出分毫,只巧笑倩兮地道:“若是能识得表嫂,是宛婷的福气。”

说话间俞筱晚已经换好了衣裳,扶着初云的手轻轻巧巧地走出来,在君逸之旁边的黄花梨木大椅上坐下。原宛婷忙又礼数周全地行了礼,俞筱晚亲切地笑了笑,伸手虚抬了一下,“表妹快请。”

俞筱晚穿了一身遍地撒紫荆花的茜影纱及胸长裙,高提的腰带将她丰腴的胸线勾勒得十分完美,纤细的腰肢又在半透的茜影纱下若隐若现,一静一动都带着诱人的风情,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她这个女人,看了也觉得心神荡漾,只想看了再看。

原宛婷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刚刚听到的动静,小脸便是一红,心中又嫉又妒,当着二表哥的面不想表现出来,忙装作十分欣赏似的看着俞筱晚,“表嫂这身打扮,可真是人比花娇啊。”

话倒是没什么,只是语气却仿佛是高高在上的主子,随意地夸奖小丫鬟似的。俞筱晚只垂了眼眸,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君逸之含笑向原宛婷解释,“她平日里性子怯,你要多多包涵一下。”说着伸手握住俞筱晚搁在中间小几上的玉手,拿过来包在自己的掌心里,宠溺地揉了几下。

俞筱晚冷不丁地被他扯过手去,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臂,不由得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君逸之却略为得意地吃吃的笑,暧昧地朝娇妻直抛媚眼。

原宛婷看得眼红不止,忙端起小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即蹙了蹙眉,喜鹊忙小声问道,“小姐,可是茶水凉了?”

“什么?茶水凉了?”正在跟娇妻打情骂俏的君逸之左右张望了一下,不满地问蔡嬷嬷道:“娇蕊和娇兰呢,怎么贵客来了,不见她俩在这服侍着

君逸之就没让二娇近过身,俞筱晚来了之后,这两人几乎连正房都进不去了,芍药、初云和初雪包办了正房里的一切事务,二娇平日里干的活,跟二等丫头差不多,只在正厅里服侍的。

今日蔡嬷嬷特意没让她二人到表小姐跟前来,就是怕她们在,会太乱了。可是二少爷居然要让这两个丫头来服侍表小姐?蔡嬷嬷只愣了一下,便立即请罪道:“是老奴派了她们去给江柳帮忙,老奴这就去让她俩进来服侍。

君逸之十分威严地“嗯”了一声,补充道:“叫良辰也进来服侍。”

晚儿这个极喜欢朝他抛媚眼的丫鬟,他花了一个多月才记住了名字,刚好派上用场。

良辰就站在正厅外的青石台阶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直悄悄注视着正厅里的情形,耳尖地听到二少爷的吩咐,忙提了裙角,款步进来,盈盈福礼,“给二少爷请安,给二少夫人请安,给表小姐请安。”

原宛婷听着二表哥斥责蔡嬷嬷没服侍好自己,抛下了娇妻不管,心头正窃喜不已,一双妙目难以自抑地直往君逸之的身上飘,忽然听到一道娇滴滴的嗓音请安,不由得转眸一瞧,当即心头大震,这是二表嫂的陪嫁丫头么?怎么…怎么…这么漂亮?

君逸之眯眼一笑,语气慵懒地道:“良辰,先给表小姐换杯茶,然后过来给我捶捶背。”

良辰大喜过望,颤着声音应了一声,忙乐颠颠地跑到隔间沏新茶,她一面沏茶一面思索,很快认定二少爷这是在考验自己,能不能与二少夫人一条心。于是回到正厅,给原宛婷沏好茶后,便娇滴滴地站到君逸之身后,举止轻柔地捶背,还娇声娇气地问,“二少爷,这样舒服么?”

君逸之半眯着凤目,享受似的“嗯”了一声。

原宛婷心下大怒,原来表嫂是这样笼络表哥的,这有什么,我回府之后,自然会多买几个漂亮丫头,好生培训出来,分庭抗衡。

念头才刚转完,娇蕊和娇兰便进来了,原宛婷又受了一次打击,她的相貌属于中等偏上的,跟这几位上品美人比起来,总是不如。原宛婷之前那种坚定的认为自己总有几年宠能分的信念,越来越薄弱了。

用膳的时候,几个美人丫鬟围在表哥表嫂身边,他们的眼神扫在哪里,几个美人丫鬟的筷子伸到哪里,合作那个默契,神态那个亲昵,…一顿饭下来,原宛婷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了。

用过晚膳,君逸之还不放原宛婷离开,亲亲热热搂着娇妻坐在暖阁的美人榻上,俞筱晚极配合地任由他上下其手,倒是看得初云和初雪两个丫鬟红儿红红,将服侍的事儿都丢给了二娇和良辰,自个儿跑了出去。

原宛婷垂头丧气坐在对面的藤编小圈椅上,三人闲聊着家常,君逸之忽然话峰一转,笑咪咪地问,“婷妹妹去看过大哥了么?”

原宛婷强打起精神应付,“上回来时,看过了。”

君逸之笑得有如诱骗小姑娘的人贩子,“今日还没去的么?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去吧,我们正要去看看大哥。”

原宛婷不好拒绝,勉强跟着他二人到了沧海楼。君琰之正在西厢房改成的书房里看书,听说弟弟弟妹和表妹过来了,忙到暖阁里来待客。

他一身玉色圆领束身长衫,外披一件淡天青色对襟直裰,潇洒自若地走入暖阁之中,原宛婷忽然发觉,那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的大表哥变了,变成了临风的玉树,忙悄悄打量几眼,越瞧越确认大表哥是真的康复了。

因为君琰之病了许多年,外人一直以为他是先天的不足之症,这样的人,多半是不长寿的,许多不足症的患者,都是仅二十余岁便撒手人寰,所谓的好转,也就是比之前好一些,可还是很难长寿的。

因此不论是她还是她母亲,都从来没有将君琰之当成婚配对象若是君琰之早亡了,这世子之位就得让给君逸之,嫁给他之后,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只能在未来世子妃的手下讨生活,哪个会愿意?更何况,当年的君琰之脸色苍白之中总带些青色,怎么看就怎么碜人。

可是,现在的君逸之完成变了。

原宛婷正思索着,君逸之便热情地上前与大哥寒暄,“热情”得君琰之有些心底发毛。刚要开口问他到底有何事,就听得外面通禀道:“智能大师来了。”

君琰之的毒解完之后,智能大师留下一张滋补的方子,便回了潭柘寺,不知今日怎的又来了,君逸之忙道:“是我请大师来的,再诊诊脉,免得病情反复。”

君琰之立即意识到其中有诈,每天有弟妹给他扶脉呢,一直挺好,哪用得着再请智能大师过来?可是没等他想出陷阱在什么地方,智能大师便进了屋,听了君逸之的话后,真的坐到小圆桌边,给他扶脉,含笑道:“檀樾只管放心,你已经与常人无异,只要再好生休养两个月便成了。”

君逸之嬉笑着问道:“是不是两个月后,娶亲也没问题。”

智能潇洒地一笑,“这是自然。”

原宛婷的眼睛立即明亮了起来,“活菩萨”的名头,她可是听过的,忙笑着向君琰之恭喜道:“大表哥万喜。”

君琰之的脸却黑了,他总算知道弟弟是什么意思了。

君逸之难得请智能来一趟,忙让智能给娇妻也扶下脉,智能也不推辞,扶了脉后,君逸之追问他,娇妻的身子健康不健康。

“自然是健康的,十分健康。”智能答道。只是觉得奇怪,俞女施主的医术并不差,为何非要他来扶脉?

俞筱晚也没弄清,相公唱的这算是哪一出,不过还是娇羞地陪着演戏。

坐了没多久,君逸之就带着娇妻告辞了,智能被安排在客院里,原宛婷极想多留一会儿,但顾虑着少女的矜持,也只得磨磨蹭蹭告辞了,君琰之不但没有挽留的意思,连顺口邀请她常来坐坐都没有。不过这已经不能阻挡她的意愿了。

她回了客房立即写了一封信,递给喜鹊道:“安排个人,趁还未宵禁,立即送回府中。”

而俞筱晚正在努力挣扎,可是感觉君逸之长了六只手似的,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她身上的衣料已经完全没有了,她只好发了脾气,嗔道:“等我问完再说!”

君逸之见晚儿真有些火气了,只好停下不老实的大手,趴到她身上边啃边问,“有什么事非要现在问呐?”

俞筱晚撇了撇嘴,“我看刚才宛婷表妹似乎已经打算放弃了,你干嘛还要将她引到大哥那里啊。”

君逸之咬着她的耳垂,含糊地道:“她是放弃了,可是舅母不会啊,让她们缠大哥不好吗?大哥可不比我手软呢。”虽然不手软,不过大哥是最孝顺的,恐怕面对母妃也会为难,但这不关他的事,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俞筱晚“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干嘛要智能给我扶脉啊?”

虽然摆了个任君采撷的姿势,但是俞筱晚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十分严厉。

君逸之一怔,抬眸看进她的眼里,发现里面有些受伤和委曲,莫非是…晚儿以为他也怀疑她会不会生儿子?这可不得了,必须解释清楚,他原是怕她年纪小,身子禁不得生育,因此每晚都在沐浴的热水中,加入了一种宫中秘制的药粉,可以让男子避孕的,现在既然智能说她的身子很健康,那他就不必顾忌了,早些生个孩子出来,也免得母妃总是拿这个作文章。

126.大旱

君逸之解释了一番,见晚儿的神色渐渐柔和了,忙撒娇道:“晚儿,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俞筱晚有些羞涩,这个问题,她还真不好回答,便转了话题问道:“这事儿,你明明可以问我的,不问,是不是怕我…嗯?”

“不是不是。”其实的确是啊,怕她真是身子弱,他问了,反倒不美,可这却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君逸之干脆用行动代替了回答,让她“忙”一点,总不能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吧。

次日一早,小夫妻俩刚到春景院给母妃请过安,就见忠勇公夫人带着原宛婷进来了,君逸之肚子笑得直抽,面上却是象以往那般随意地给舅母请了安。

楚王妃想着大嫂来,肯定是有事找自己的,便跟儿子媳妇道:“你们去给老祖宗请安吧,我陪你舅母晚些过去。”

出了春景院,正瞧见君琰之远远地走过来,君逸之忙拉着小娇妻调头往另一边走,嘴里催促道:“快快快,别跟大哥照面。”

昨晚是有客人在,大哥不便发作他,今日可不同了。

俞筱晚窃笑,“你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地道么?”

君逸之回头笑道:“这算什么不地道,母妃只有大哥能对付,我这也是没办法。对了,晚儿,你替我想一想,要怎么才能阻了太后选秀呢?”

这事儿昨日君逸之略提了提,俞筱晚也清楚小皇帝的担忧,他才多大年纪,十二岁而已,自然没有权利参与选秀,这回选出来的,必定都是太后的人。这皇宫里,就是怕某些人结成了联盟,暗地里对付皇帝…说对付可能过了点,但是为了家族而搞点小动作,肯定是难免的。

只是,太后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他们怎么能阻止?俞筱晚想了想,小声地问,“若是,让钦天监的人说,皇上不宜早婚,不知道行不行。”

君逸之摇了摇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太后既然有了决定,肯定已经跟钦天监商讨过,咱们临时收买肯定不行,换成别的寺庙中的大师也没用,有御用的相士,太后根本不会去庙里求助神明。”

俞筱晚想到了一件事,迟疑地道:“可是,若是天有异相呢?嗯,反正选秀这事儿,要各地送选秀女入京,至少得半年的时间,只要这段时间里,弄出个异相来,就能让几座大庙中的得道高僧出面说,皇上不宜早婚,这样不就成了?”

君逸之仔细琢磨了她所说的方法,好是真的好,可是就怕太后会派人去查,太后手中有皇宫中的暗卫,能力也是极强的,若是万一被太后给查到了,到那时,只怕就会是灭顶之灾了。

相较于君逸之的担忧,俞筱晚却是不急的,她知道再过一个月,京畿一带就会大旱,而且是从这几天开始,就不会再下雨,其实这就能给太后暗示了,待到大旱之时,再引起全城百姓的议论,想必太后也不敢犯民怨。只是要怎么跟逸之说呢?难道说她能掐会算?

君逸之见晚儿秀丽的眉头拧成了山峰,忙笑道:“不急,你也说选秀至少半年了,咱们总能寻到办法。”

两人携手在后花园里绕了一大圈,才从另一个方向到达春晖院,进了暖阁,发觉楚王妃并忠勇公夫人、君琰之、原宛婷都在暖阁里,陪着楚太妃说笑。

两人忙上前请安见礼,君琰之“友爱”地看了弟弟一眼,君逸之干笑两声,“大哥今日怎么来了,身子好多了么?”

君琰之淡笑如风,“昨晚你不是才请了智能大师来看过?”

“呵呵。”君逸之只能干笑了。

之后也不知君琰之单独跟楚王妃谈了些什么,楚王妃一变早上时的态度,跟大嫂道:“世子妃我还是想挑一个身体健康,又懂些医术的女孩子。”这意思就是宛婷是不行的。

忠勇公夫人当即便怒了,“哪家的大家闺秀会懂医术?医者就算不是贱籍,也高贵不到哪里去,你若是想要琰之的身体好,府中多养几个大夫就成了。难道你想让你们堂堂的楚王府世子妃,是个医女?”

楚王妃一时被堵了话头,不知如何应对,可是一想到儿子坚决的态度,她只得硬着头皮道:“可是,琰之他…只当宛婷是妹子。”毕竟她日后是要跟着长子过日子的,自然会在意长子的意愿一些。

“原来是这个。”忠勇公夫人轻笑道:“我还当多大的事呢,既然能将宛婷当成妹子,就是真心疼她的,日后多相处相处,不就成了?宛婷到底是你的外甥女,你还怕她日后不向着你么?若是你不亲自挑选世子妃,日后让太妃挑出来的,又是跟她一条心,跟你不对盘的。”

最后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楚王妃,她便由着原宛婷一日天趟地往沧海楼跑,捧着各种各样的瓷盅,说是特意为大表哥煲的补汤,又时常强拉着大表哥到花园里溜达,美其名曰让他多锻炼锻炼身体…天知道,其实君琰之的武功是很高的,只是压抑毒性耗去了内力而已,哪用得着这么乌龟速度的散步来锻炼身体?

君琰之后来不得不四处躲着原宛婷,楚王妃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干脆亲自将儿子约到春景院里,让原宛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跟儿子多多接触。

君逸之和俞筱晚一边愧疚,一边欢喜地看着这出闹剧,每天差了丫鬟们出去打听,原宛婷又给大少爷熬了什么补汤,又在沧海楼里呆到了什么时辰

时间一晃便进入了流火的七月,由于近两个月没下雨,天天都是大日头,京畿一带大旱,凉水成了稀罕物,不能时时净身,俞筱晚又最是怕热爱出汗,几乎屋内就没断过冰,扇子从不离手,原本一直不受重用的娇蕊和娇兰、良辰都被她用上了,几个大丫鬟排了班,每日轮流给她打扇,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人。

君逸之却没有她清闲,必须每日往外跑,一来是有了大旱做借口,选秀的事儿可以叫停了,二来是大旱之后,城内外的百姓们生活艰难,必须安置。虽然这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应当做的事情,可是他却借大哥之手,被强拖入赈灾的队伍,表面上不情不愿,但是暗地里却十分投入。

俞筱晚瞧了眼自鸣钟,估摸着逸之快要回府了,便让丫头们准备好冰镇的酸梅汤,再将井水打一盆上来,放在屋内,让他擦擦身。刚安排好,芍药便掀了帘子进来,手中拿着一张拜帖,“武舅夫人求见。”

俞筱晚忙让芍药亲自去二门处接了武氏进来。武氏是为了儿子的事来道谢的。

自从上次在曹府,君逸之同曹中敏闹了起来之后,只要在路上遇到曹中敏,便会尽力为难,弄得京城里人人都知道,曹中敏不知怎么就得罪了这位霸王。后来不知太后怎么耳闻了此事,还亲自宣了君逸之入宫问话,君逸之自然是一顿胡搅蛮缠,太后出于某种考虑,自然是要保皇家的人,认为曹中敏身为朝廷命官,操妇人业,实是对朝廷的污辱。原本,以太后的意思,是要将曹中敏革去功名,免去官职的。

武氏吓得忙跑来求俞筱晚,俞筱晚便假意应承下来,果真求得了君逸之的谅解,后又因韩丞相等人施压,才将曹中敏贬为祁阳县令。

恩旨一下,武氏就忙忙地来向俞筱晚道谢了。

她特意带上了几件名贵的礼品,俞筱晚哪里好意思收?笑着推辞道:“小舅母这就是将晚儿当成外人了,万不可如此!敏表哥马上要成亲了,最是需要钱财的时候,您还是留着给敏表哥用吧。”只拿了武氏家乡带来的特产

因为曹中敏要去祁阳,原本打算晚一年再嫁女的韩家,立即派了人过来商议婚期,免得三年之后女儿成了剩女。

武氏连递了几回,见晚儿真心不收,便也不再强求了,又说了些道谢的话,这才千恩万谢地告辞走了。

酉时初刻,君逸之带着一身汗水回来了,俞筱晚忙亲自服侍他更衣擦身。君逸之腻烦得紧,抱怨道:“这鬼天老爷,不知何时才会下雨。”说着看向晚儿,“你且说说看,有没有梦到何时会下雨?”

因为早在一个多月前,俞筱晚就自称做了梦,会大旱,结果真的大旱了,君逸之一开始还笑话她,现在倒有些想她再梦一次了。

俞筱晚佯装想了想:“最多再过十日,应当就会下了。”她记得,似乎是七月中旬开始下雨的。

“但愿真是这样才好。”君逸之长叹了一声,“这时节百姓们倒还有食粮,可是水少了,地里的粮食枯了大半,入了秋,没收成,年底就可能会有民乱。”

俞筱晚想了想道:“可以进深山里挑,若是百姓们没有这个能力,就多派军队去,一段一段地送,总要保了收成,才能压住民乱。我记得,好似有些作物是耐旱的,不知现在还能不能种,若是少了粮食,多些杂粮,倒也是可以的。”

君逸之凤目一亮,“进深山挑水这主意倒是不错。”

一到旱时,人们总是往深了打井,入山这种事,太费时间和体力,走得几十里的山路来,一担水不知还能剩多少,但是用军队就不同了,皇宫里的饮水都是从山上打的,本来就是取水的途径,若让军队每隔一段设个点,真的就能将深山里的水给引出来。

他一时也坐不住,立即又跑了出去,这回直到深夜才回来,一把抱住晚儿,兴奋地道:“陛下说你这主意不错,已经采用了,具体的方案都让工部和兵部拟好了。晚儿,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说着就凑上来狠狠吻了个够

俞筱晚笑着推了他一把,“快去梳洗一下。我给你熬了枸杞山药粥,下火的。”

君逸之飞快地进了净房,三下五除二,用大盆的水擦洗了一下身子,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盘腿坐到美人榻上,享受娇妻的服侍。他喝口粥,眯眼品了一会儿,笑道:“晚儿熬的粥,就是不一样。”

俞筱晚笑嗔道:“哪里不一样了,粥还不就是粥。”

君逸之一把搂过她,含笑道:“味道不一样,很幸福很窝心,我的晚儿真是好本事,什么都会。”

俞筱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会熬粥,还是前世为了表示体贴熬夜苦读的睿表哥,刻意学的,不知道告诉这个醋坛子,他会不会掀桌。

俞筱晚觉得尴尬,忙转了话题,指着粥里的枸杞道:“这是小舅母今日特意送来的,谢我替敏表哥解围,我真是惭愧,明明是咱们设计敏表哥的。

君逸之一面喝粥一面摇头晃脑,“非也非也,你可知太后为何要贬曹中敏?因为她看中了韩甜雅,想选她进宫呢。”

俞筱晚一怔,“可是,甜雅比皇上大几岁啊。”

君逸之微微一哂,“长得漂亮,父亲又是当朝丞相,大上几岁怕什么?反正待皇上年满十五,韩甜雅也就十八岁而已,风华正茂,再说了,日后皇上还是会选秀,又不是要她与陛下白头偕老。所以啦,我这样胡闹,倒是给了皇叔他们借口保他的官职,若是由太后出手,只怕就难以挽回了。你小舅母谢你是应当的。”

俞筱晚呵呵一笑,掐着他的俊脸道:“你还得意上了。”她忽而一顿,“对了,今日听蔡嬷嬷说,淑云小姐要过来住上一段时间,这位淑云小姐,是何方神圣呐?”

君逸之凤目一亮,嘿嘿地笑道:“她是老祖宗的娘家人,定国公的侄孙女,自小就到寺庙里带发修行的,今年出关,老祖宗要将她接过来么?这么说,是要跟宛婷妹妹唱对台了?”

两人相视一笑,无耻地开心着,又有好戏看了,生活又会多姿多彩了。相反,沧海楼里的君琰之却连打了几个喷嚏,大暑天里,竟然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127.兰淑云的舞

原来兰淑云小姐不是为了逸之而来的,俞筱晚立即轻松了,并且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因为这表示着他们已经从主角沦了配角,那些未婚女人们的目标,从君逸之转为了君琰之。这其实也很容易理解,君琰之的相貌虽不如君逸之,却也是十分难得的美男子,而最重要的是,他是世子,未来的楚亲王,光是这一点,就算他长得惨绝人寰,也会有大批的美人前赴后继。

而对兰小姐的到来最感到紧张的,并非原宛婷,而是楚王妃。对于世子妃人选的这个问题,楚王妃一直是心存警惕的,她自很早之前,就知道婆婆肯定要插手长媳的人选,这段时间宛婷住在楚王府里,楚太妃算不上刁难她,但多少也暗示出,宛婷不适合当世子妃。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原家的女儿不行,她们兰家的就可以!不都是国公府么?虽说定国公府是太后的娘家,可是谁又知道未来皇后的娘家人,是不是会出在忠勇公府呢?原宛婷的嫡妹,今年十岁,与皇上年纪相仿,忠勇公府的人,难免会有些奢望。

楚王妃如同一只困兽,在屋子里团团转,喜鹊登枝团花似锦图案的云锦地毯,都被她踏出了一条印痕。

楚王妃嘴里念念叨叨,蓦地停住,目光灼灼地看向刘嬷嬷,“你说,有什么办法把兰淑云气走?…或者让她出丑,被宛婷给比下去。”

刘嬷嬷嘴唇哆嗦了片刻,扑通一声跪到地下,“求王妃饶了奴婢,上回奴婢帮王妃出主意,已经被太妃教训过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敢了。”

楚王妃长长的指甲指着刘嬷嬷,气得什么似的,“你、你忘了谁是你的主子了?”

刘嬷嬷仰起头来,神情悲壮坚决,语调哀婉恳切,“奴婢知道王妃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应当唯王妃之令是从。奴婢并非怕事才不愿帮王妃出主意,只是兰表小姐若是受了委曲,太妃一定又会拿奴婢做筏子,来打王妃您的脸啊。奴婢就算被打死了也没什么,可是王妃,您的脸面怎么办?这府里,还会有谁敬您为主子?”

是啊,打刘嬷嬷就等于在她的脸啊,婆婆这样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王府里的人哪个真将她的话当成指令?楚王妃徒然坐倒在圈椅上,激愤地道:“就因我不是她选中的媳妇,所以就要这般折辱于我么?连内宅都要将给俞氏管!这是楚王府,我才是楚王妃!”

一想到几天前,婆婆主动要求俞氏代掌中馈,楚王妃就气不打一处来,虽说俞氏有自知之明,婉转推辞掉了,可是婆婆越过她这个媳妇,直接将内宅交给孙儿媳妇,这不就是当众打她的脸么?退一万步说,就算要直接交给孙儿媳妇,也应当是世子妃才对,而不是那个女人生的二儿媳妇!

“不行,世子妃一定得是忠勇公府的人!”楚王妃恨恨地道。

刘嬷嬷趁机进言道:“对啊,只有王妃您的侄女,才能真正地帮着您。这也关系着忠勇公府的利益,舅夫人也应当上心才是。”

楚王妃闻言,心中忽然敞亮了,对啊,大嫂若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应当万分焦急才是,不如让大嫂想办法,她在一旁帮衬便是了。楚王妃拿定了主意,便吩咐刘嬷嬷道:“你去请忠勇公夫人过府一叙。”

刘嬷嬷领命,拿着楚王妃的名帖,出了王府。却在半道上拐入了一条小巷,来到一个小后门前,有节奏地轻敲了几下,便有人打开了小门,刘嬷嬷闪身进去,一盏茶后,才走出来,去往忠勇公府。

这个时候,俞筱晚正在听君逸之说楚王府几家姻亲的近况,老祖宗的娘家自是不必提了,权贵中的权贵,就是娘舅家有些难以启口。

“大舅舅继承了忠勇公之爵之后,娶了七房妻妾,嫡子庶子众多,可是真正有能力的,却没一个。公爵的爵位,远不比王爵牢固,皇族之人,只要没有谋逆的心思,就能永世富贵,就是皇上也不能随意褫夺我们的爵位和封号,可是公爵之后的爵位就不同了,皇上看着不顺眼了,随意挑点小毛病,就能削为平民。而且子女多了,又要蓄养奴亻},就难免有些拮据。因此,大舅舅才会急着与王府联姻,可是…。”

谈到娘舅家的情况,君逸之都感觉有些难堪,大舅舅跟母妃一个脾气,死要面子,不但自己的子女们锦衣玉食奴仆如云,自家的几位庶弟也都没分家,由他一人撑着,就为了一个仁厚孝悌的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