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九天的考试,不光是考生煎熬,考生家属们也跟着煎熬。到了最后一天,侯府早早的派了马车去贡院接人。余少白出了贡院就累昏了过去,沈静恒稍微好一点,至少是自己走出来,自己上的马车。上了马车后,沈静恒也呼呼大睡,实在是太累了。

回到侯府,请来大夫,给两位举子检查。大夫说二人主要是太累了,睡个两天就没事。至于余少白腿上的伤势,则需要精心调养。

至于沈青康,还不能回家,还要忙着最后的阅卷排名等等事情。余氏就吩咐厨房做了好吃的,派人天天给沈青康送去。还让下人转告沈青康,就算差事再重要,也要保重身体。在成绩公布之前,沈青康终于回到侯府。

沈静恒和余少白都想问问自己的成绩,到底有没有考上,奈何沈青康半句话都不透露。要是问的多了,沈青康直接将人赶出去。

沈静秋偷偷的问沈青康,“父亲,难道大哥同表哥都没考上?”

沈青康笑而不语。

沈静秋撇嘴,好同她搞神秘。“父亲,莫非是静恒大哥考的不好?还是少白表哥没考上?父亲不用说话,只需摇头或者点头就行。”

沈青康还是不搭理沈静秋,最后将沈静秋也赶了出去。

接下来,沈老夫人又将沈青康叫过去询问,好歹透露一点。沈青康还是不肯透露一句。问的急了,干脆离家出走,到薛阁老府上歇了两晚。气的沈老夫人手都在哆嗦。这个沈青康,这死倔死倔的性子,还真是半点没改。

问不出来就罢了,反正很快就会公布成绩。

到了公布成绩的这一天,全府的人都跟着一起紧张起来。沈静坤就悄声问沈静秋,“你说沈静恒这次考得如何?”

“不如何。考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对他或多或少都有影响。加上沈静恒心思重,又没有个排解的地方,只怕这次的成绩不尽如人意。”沈静秋笃定的说道,“别等成绩出来后,他就得了失心疯。”

沈静坤笑了起来,“会不会名落孙山?”

沈静秋笑着说道:“这也说不定。发挥不好,名落孙山很正常。”

沈静坤就说道:“我倒是想看看沈静恒得知自己名落孙山后的样子,想必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三哥这是看戏不嫌事大。”

沈静坤笑而不语,也不否认他就是想看沈静恒的笑话。

门房来报,成绩出来了。沈静恒排在三十三名,余少白则排两百五十八名。余少白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一次考不中,没想到堪堪考上了。虽然名次很落后,很不起眼,不过总算是考上了。余少白要求不高,能考上就行。所以得知这个结果,余少白很高兴。一脸笑意的要去恭喜沈静恒,却见沈静恒黑着一张脸,捏紧的拳头,牙齿咯咯作响。

突然,沈静恒一扣血吐了出来,人就昏了过去。在场众人,都被惊住了。

余少白张大了嘴巴,一脸不解的样子。沈静恒这是怎么了,瞧着像是急怒攻心。难道他不满意自己的名次?三十三名,多好的成绩啊,怎么还不满足。

沈静秋悄声对余少白说道:“他心气高,受不了打击,才会吐血昏迷。表哥以后可不要在他面前提名次的事情,小心他同你翻脸。”

余少白咋舌,“三十三名已经很好了,他为什么还不满足。难道一定要考个头甲头名回来才能满足吗?”

沈静秋神秘一笑,“表哥不知道,静恒大哥向来以父亲作为榜样,曾经立下誓言要复制父亲的成功。却没想到,先是秋试不如人意,接着本想在会试上一鸣惊人,结果却…总之,这其中内情我已经告诉表哥。表哥以后同他碰面,万万不可刺激他。”

余少白连连点头,“我明白,我一定不提考试名次的事情。”接着又感叹,“还是我这样的好,要求不高,只要考上就满足。”

沈静秋笑笑。

仆人们七手八脚的抬着沈静恒,将沈静恒放到厢房里。沈老夫人又命人去请大夫。

沈老夫人唉声叹气的,“哎,静恒怎么就想不明白。三十三名,虽然不是顶好的排名,可是也算是个极好的成绩。哎,他就是心思太重。”

沈青凡冲了进来,“我儿没事吧。怎么会吐血昏迷。”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这做父亲的还好意思问,你有关心过他的学问吗?你出去,你在这里影响到静恒休养。”

沈青凡不乐意了,“娘,静恒是我的嫡长子,我怎么可能不关心。静恒一向沉稳,怎么可能因为名次不理想就吐血昏迷。娘,是不是有人说了难听的话,刺激了静恒。”

沈老夫人眼一瞪,“胡说八道。下人刚禀报完事情,静恒就吐血昏迷过去。大家都惊了一跳。你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怎么,是不是连老身你也怀疑上呢?”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不相信静恒会吐血昏迷。”沈青凡眼神闪烁。

沈老夫人怒斥,“出去这里有老身照看,无需你在这里聒噪。”

沈青凡灰溜溜的走开。大夫请来,检查沈静恒的身体。说沈静恒急怒攻心,郁结于心,开了药方。又嘱咐多多开解沈静恒,心病还须心药医,性子开朗了,身体自然就能好起来。沈老夫人听罢,叹气。她就知道沈静恒心思太重,迟早会出事。却没想到沈静恒将得失输赢看的如此重。这样的性子进了官场也不知是好是坏。

沈静秋悄声退出,回想前世,沈静恒在会试中排名第四名,殿试的时候被皇上钦点为探花,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骄傲自满。当时的二房又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富贵逼人。如今一切重来,沈静恒失去了那份骄傲,二房也没有了当初的风光。沈静秋淡然一笑,这样很好,慢慢来,一步一步的来,过去的仇怨总有彻底结清的一日。

沈静恒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中了解元,会试时又高中第四名,殿试更被钦点为探花,身披红绸,风光游街。百姓围观,人人羡慕嫉妒。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是醒来后,发现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沈静恒病了,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受不了现实同梦想之间的落差竟然如此之大。在无人的时候,沈静恒偷偷的哭了一场,身体却愈发沉重。眼看殿试在即,沈静恒拖着这样的病体,如何发挥出真正的水准。

沈老夫人担心不已,找到沈青康,让沈青康出面劝解。、沈青康也不愿意看到沈静恒就此沉沦。他找到沈静恒,苦口婆心的劝解。

沈静恒面对沈青康,说道:“非进士不能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本朝有有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在殿试中名列前二十名的人才有资格入选内阁。三叔父,侄儿梦碎,侄儿承受不起。”

“不入内阁,难道你这辈子就完了吗?除了你,还有好几百个人没有考上前二十名。难道这些人都得同你一般自暴自弃吗?就算不入内阁,你也可以牧守一方,甚至是封疆大吏,文官顶级。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入阁?做文臣,入阁固然好,可是就算不入阁也算不得什么。”沈青康拍拍沈静恒的肩膀,“赶紧振作起来,眼看就是殿试。会试没考好,至少殿试不能再出差错。你若是再继续这样子,你就不是我沈青康的侄儿。我沈青康没有你这样的孬种。”

沈静恒表情愣愣的,“三叔父?”

沈青康笑道,“不要活的那么累。做人不光要赢得起,更要输得起。没有任何人能够一帆风顺一辈子。今日不过是个小小的挫折,就让你如此。那以后进入仕途,遇到政见不合,被人攻歼,被人误会,甚至被下大狱,难道你就要认输吗?沈静恒,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通过沈青康的一番劝解,沈静恒果然振作了起来,不再自怨自艾。然后拖着不曾痊愈的身体,同余少白一起去参加殿试。好在殿试只有一天的时间,要是再来九日,沈静恒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支撑下去。

考试完毕,打道回府。在路上的时候,余少白几次都想张口问问沈静恒考得如何。不过想到沈静秋一再提醒,余少白还是将话咽下。

殿试的成绩很快出来,这一次沈静恒排名二甲二十八名,同会试时候的名次相差不大。余少白三甲六十名,赐同进士出身。数日后,余少白就要去吏部选官,从七八品的小官开始熬资历。至于沈静恒,则要去考庶吉士,进入翰林院。在翰林院待满三年后,再到吏部选官。

而这一次的状元,是来自江南的一位学子,年过三十,膀大腰圆,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榜眼则是来自西北地区,已经年过五十。谢明远则被点为探花。

又传闻,本来皇帝的意思是将谢明远点为状元。奈何,头甲三名里的另外两个,一个太胖,一个太老,总不能让这两个其貌不扬的做探花,丢朝廷的脸面。毕竟按照传统,探花向来都要容貌出众,至少也得五官端正,器宇轩昂。于是只好委屈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谢明远屈居探花之位,代表朝廷的脸面同状元榜眼一起游街。果不其然,游街过程中,人人都爱谢探花,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个个都羞红了脸。反观状元,差点将马匹压垮。再看榜眼,气喘吁吁,让人怀疑下一刻就要呼吸衰竭而亡。

事实证明,从古至今,这都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第90章 杀人灭口

江瑶拿出一封信交给沈静秋。沈静秋挑眉,江瑶说道:“这是成武郡主写给姑娘的。”

轩辕蔚给她写信,沈静秋顿感意外。撕开信封,拿出信件,只见上面全是笔锋如刀一样的字迹。瞬间,沈静秋就红了脸。这哪里是轩辕蔚的信件,分明是罗隐的笔迹,假托轩辕蔚的名义送来。

沈静秋拍拍自己的脸颊,感觉脸颊烧得不行。

沈静秋见江瑶还在身边,赶紧找借口将人打发了出去。喝了口冷茶,这才冷静下来,细细看罗隐的来信。

霸道的笔锋,细腻的心思,让人脸红发热的词句,沈静秋竟然生出不敢直视的胆怯感觉。罗隐行事,总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沈静秋将信纸放在烛火上,她本该干脆的毁了这封信,可是心却在犹豫,手却在发抖。最后一声叹息,她将信件折叠起来,小心的放在抽屉里,然后又将抽屉锁上。片刻后,沈静秋又觉着不放心,打开抽屉,拿出信件,抚平,夹在一本冷僻的书本中。如此,沈静秋才算放心下来。只是发热的脸颊热度不曾褪去,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沈静秋展开信纸,她要给罗隐回信吗?还是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沈静秋难得的纠结起来,提起笔却始终无法落下。最后沈静秋将一张空白的信纸放进信封里,让江瑶给成武郡主送去。

定国公府,罗隐打开信封,拿出信纸,看着上面空白一片,顿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从内到外的透着高兴。卫一刀跟见了鬼似得看着这一幕,心道自家世子莫非是人假扮的,否则无法解释一向冷硬的罗世子,竟然会露出如此稚气纯真的笑容。卫一刀擦擦眼睛,好在罗隐又恢复了一惯的模样,这让卫一刀越发肯定自己是眼花看错了。

罗隐内心充满了温暖,嘴角带着笑意,提起笔又给沈静秋写了一封信。

次日一早,沈静秋又收到从宁王府送来的信件,依旧是以成武郡主的名义。

沈静秋一拿到信,就感觉脸上烧的厉害。急忙将江瑶打发了出去,关上房门,有些急切的撕开信封。同样是霸道的笔锋,细腻的心思,却少了让人脸红心跳的词句,多了温暖和贴心。

沈静秋提起笔,她依旧在纠结。她还没想到要如何面对罗隐一封封的来信,罗隐的来信就如此快的到了手中。该写些什么呢?沈静秋咬着笔头,内心纠结着。难道这一次依旧是回一封空白的信纸吗?

想象着罗隐看到空白信纸的模样,沈静秋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写下一首小令,又写了身边的几件的小事,这才收起手中的笔。让江瑶将信交出去,沈静秋隐隐的有些期待罗隐的回信。

这一次总算不再是一张空白的信纸,罗隐笑了起来。看到小令,当即提笔,在小令的旁边写下一首词,同小令遥相呼应。这才命人给沈静秋送去。

一首小令,一首词,沈静秋又在信纸上写下一首五言诗。就这样,两人两天一封的频率交换着书信。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沈静秋同罗隐都沉浸其中,只愿意一直这样。就连外面的事情,沈静秋也没了兴趣,不愿意去操心。直到得知沈刘氏将被接回侯府,沈静秋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沈刘氏要回来了吗?

庄子上来人禀报,说沈刘氏生病了,病情很严重,已经认不得人,每天都糊里糊涂的过日子,嘴里叫着报仇还叫着沈静芸的名字。请示沈老夫人,此事该如何处置。

不料,这个消息率先被二房知道。沈静恒来到松鹤堂,请求沈老夫人允许将沈刘氏接回家中养病。只有在京城,沈刘氏才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沈老夫人皱眉,“静恒,你母亲已经认不得人。”

沈静恒神情悲伤,“正因为如此,才要将母亲接回府中休养。请老夫人怜惜孙儿的一片孝心。”

沈老夫人想到,沈家第三代还要靠沈静恒,沈家的未来也在沈静恒身上。加上深静恒已经考上庶吉士,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驳了沈静恒的面子,着实有些不妥。于是沈老夫人点头同意,“既然如此,那就将你母亲接回来吧。”

“多谢老夫人体谅。”

沈静恒当天就派人去庄子上接回沈刘氏。庄子离京城有些远,去接人的人在庄子上住了一晚,次日一早才从庄子出发。到了下午才回到侯府。

沈刘氏被人扶下马车,一样看过去,看不出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沈陆氏同余氏交换了一个眼神,莫非沈刘氏生病是假,趁机回侯府才是真。

沈刘氏四下打量着,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嘴里还发出啊啊啊的叫声。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沈陆氏走上前,试着叫了声,“二弟妹,你可回来了,屋里已经收拾好了,二弟妹赶紧去洗漱,之后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沈刘氏依旧呵呵的笑着,“你谁啊!对了,你是谁?我的静芸,你们将我的静芸弄到哪里去了?”沈刘氏猛地变了,表情凶狠的瞪着沈陆氏,“还我的静芸,将静芸还给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沈刘氏大叫一声,就朝沈陆氏扑了过去,嘴里一直叫着杀了你,杀了你。

沈陆氏唬了一跳,沈刘氏难道真的疯了吗?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婆子们赶紧上前,死死的压着沈刘氏,让她动弹不得。其中一个婆子说道,“冲撞了大夫人,还望大夫人见谅。自从开了年,二夫人就一直这个样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一犯糊涂就叫着杀人。奴婢们也是没法子了,好在京城有好医好药,相信二夫人迟早能好起来的。”

沈陆氏拍着心口,沈刘氏这模样好生吓人。“既然如此,那赶紧将二夫人带下去。来人,拿着老夫人的名帖去请王太医过府,替二夫人诊治。”

“母亲,母亲你怎么呢?”沈静鹏远远的跑来,“你们这些杀才,为什么压着我母亲。你们放开,放开…”

“不可,万万不可。”沈陆氏赶紧阻止。

沈静鹏却不管不顾的将婆子们推开,婆子们不敢硬来,只能松开沈刘氏。沈刘氏一得了自由,就朝着最近得沈静鹏冲去,掐着沈静鹏的脖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沈静鹏死死的拉着沈刘氏的手,脸色涨红,“娘,我是静鹏啊,我是你的儿子。娘,你不认识儿子了吗?”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沈陆氏惊慌叫道:“快,快将二夫人拉开。免得伤了人。”

余氏拍着心口,真是吓死她了。沈刘氏这个样子,同疯子有何区别。将沈刘氏接回来,真的合适吗?可别闹出人命来。

婆子们七手八脚将沈刘氏拉开,沈静鹏急促的呼吸,眼睛发红,“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连儿子都不认识了。”

沈刘氏则是用凶狠的眼神死死的瞪着沈静鹏,嘴里一直叫着,“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沈陆氏不管沈静鹏,赶紧命人将沈刘氏带下去。沈刘氏这个样子,必须严格看管,绝对不能放出来。至于沈静鹏,完全无法接受沈刘氏变成这个样子,还要杀了他。跪在地上,竟然哭嚎起来。沈陆氏沉默了一会,走到沈静鹏身边,“二郎,如今要紧的是诊断你母亲的病情,好好调养,相信很快就会有所好转。”

沈静鹏猛地抬起头,眼神如狼,“多谢大伯母关心。侄儿要去守着母亲,就此告辞。”

沈静鹏擦干眼泪,起身离去。

沈陆氏叹息一声,虽然她巴不得沈刘氏倒霉。可是真看到沈刘氏落到这个地步,还是止不住的唏嘘。余氏悄声问沈陆氏,“你说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沈陆氏想了想说道:“瞧着那样子,十有八九是真疯。”

“听她说的话,莫非是受了刺激?好好的人住在庄子里,怎么就受了刺激。”余氏百思不得其解。

沈陆氏同样不明所以。

沈静秋则是若有所思。朝胡姨娘所在的院落看过去,这里面会不会有胡姨娘的功劳。这侯府想让沈刘氏不好过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敢动手会动手的,她沈静秋算一个,胡姨娘也算一个。沈静秋很确定,她没对沈刘氏动手,剩下的就是胡姨娘了。

沈静秋吩咐江瑶,打听沈刘氏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江瑶领命而去,花了点银子从庄子来人的嘴里打听出来,沈刘氏就是二月的时候疯的。明明之前都好好的,睡了一晚后,整个人就变得神志不清,后来就是越来越严重。

沈静秋算算时间,沈刘氏疯的时间正是胡姨娘去翠云庵祈福的时候。如此一来,事情已经很清楚,此事十有八九是胡姨娘做的。沈静秋回忆见到沈刘氏之后的种种,沈刘氏口口声声的找沈静芸,莫非沈静芸已经遭了胡姨娘的毒手。当初她用断指吓唬沈静月,不过是想让胡姨娘对付叶家。如果沈静芸真的已经遭了毒手,那么那根断指就是导火索。

沈静秋慢慢的将整个事情还原,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如果沈静芸真的遭了毒手,为何叶家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叶家对沈静芸的死,半点都不在乎吗?无论如何,沈静秋认为都有必要求证一下沈静芸的生死。

沈静秋借口看望沈静月,来到胡姨娘的院落。不动声色的四下打量,这院落多了不少生面孔。以前熟悉的老人,都不见了。

沈静秋见到了胡姨娘,胡姨娘极为客气的接待了沈静秋,“今日是二夫人回府的日子,没想到三姑娘回来我这里。三姑娘有心了。”

“姨娘客气。正因为二夫人回府,又是那个样子,我才担心五妹妹的情况。万一二夫人冲出来,伤害了五妹妹,那该如何是好。”沈静秋一脸真诚的说道。

胡姨娘眼中闪过杀气,沈静秋很准确的捕捉到了。好强烈的杀意,以前那位温柔娴静的胡姨娘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了戾气的人。沈静秋垂目,心头一笑,果然人都会变得。

就听胡姨娘说道:“多谢三姑娘关心。我会吩咐人看好静月,不敢让她冲撞了二夫人。若是真不小心碰上了,孰是孰非,自有公道。”顿了顿,又说道:“我家静月天真善良,相信老天爷一定会眷顾她的。”

“姨娘说的是。我想见见静月妹妹,不知今日方便不方便?”沈静秋客气的问道。

胡姨娘一脸为难的模样,“不是我不让三姑娘去见静月,而是静月见不得旁人。如今除了贴身伺候的两个丫头和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静月的身边。哎,静月这个样子,我这做姨娘的,都快急死了。只盼着老天爷开眼,让静月早日好起来。”

沈静秋看的出来,胡姨娘是真心爱护沈静月。那么胡姨娘为了沈静月,报复沈静芸也就说的过去。沈静秋叹息一声,“没想到静月妹妹会病成这样。莫非真的是被沈静芸的模样吓住了?那可怎么办?”

胡姨娘眼睛一眯,沈静芸那个贱人,已经不能再祸害静月。转眼胡姨娘又同沈静秋叹气,说沈静月命不好。

沈静秋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胡姨娘微妙的表情变化上。当胡姨娘说起沈静芸的时候,那语气有微微的漫不经心,并不像以前那样一说起沈静芸,就变得格外的尖锐和愤恨。这样的变化,只能说明胡姨娘已经没将沈静芸放在心上。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胡姨娘不再在意沈静芸此人。答案只有一个,沈静芸已经死了。

沈静秋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不再多做停留,闲聊几句就走了。

等沈静秋一走,胡姨娘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寒梅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可是不高兴?”

“你说沈静秋来做什么?说是来看望静月,我可不相信。刘氏一回来,她就来看望静月,你说她是不是在怀疑我。刘氏那个人果然是个祸害。”胡姨娘异常恼怒。

寒梅小心的说道:“主子,这毕竟只是猜测,做不得准。再说了,沈静秋以前同主子合作过多次,如今大家并无利益冲突,所以奴婢以为沈静秋不会对主子不利。”

“是吗?”胡姨娘轻笑一声,“很明显你错看了沈静秋。我同她只是暂时无利益冲突,不代表永远都没有。一旦有需要的时候,她就会转头对着我来。我只是猜不透,她到底来做什么?难道沈静秋知道了沈静芸和刘氏的事情。”

寒梅大惊,“主子,这不可能。当时在翠云庵,那天晚上全都换上了咱们的人。奴婢敢保证,没有丝毫消息泄露出去。沈静秋怎么可能知道那晚的事情。”

“不知道最好。就算知道了,我也不惧她。她若是不针对我,我也懒得过问三房同二房的争斗。她若是敢冲着我来,我定要她后悔。”胡姨娘狠狠的说道。

走出胡姨娘的院落,江瑶悄悄问沈静秋,“姑娘有看出名堂来吗?”

“沈静芸死了,确定无疑。就是不知叶家什么时候会公布这个消息。估计叶家暂时是查不到胡姨娘的头上。”沈静秋无比笃定的说道。

江瑶唬了一跳,“真死了?”

“当然。二夫人会疯癫,显然是受了刺激。极有可能是亲眼目睹沈静芸死时的惨状,受不了打击才会疯癫。胡姨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要人性命,果然是个狠的。以后碰着胡姨娘的人,你小心一点,万万不可直接冲突。”顿了顿,沈静秋又说道:“其实我更好奇沈静月。你说沈静月是真的疯了吗?”

“奴婢瞧着像是真的。”江瑶很肯定的说道。

“是吗?你说等沈静月好了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瑶一脸不解,她是真不明白沈静秋在说什么。

沈静秋神秘一笑,也不解释。沈静芸死了,可是这出戏却越发的精彩。

沈刘氏的情况,让侯府上下人等都格外的吃惊。尤以沈静恒,沈静鹏两兄弟,最为伤心。反观沈青凡,看了眼沈刘氏,嘱咐人好好照顾外,就不曾再来看望。沈静鹏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如此薄情,难道过往的夫妻情分,父亲都不记得了吗?”

“二弟慎言。”沈静恒面无表情。

“慎言,慎言,每次都要我慎言。你让我怎么忍?这两年,我们二房过的什么日子,遭了多少磋磨,难道你都没感觉吗?沈静恒,你还是不是男人?”沈静鹏怒吼。

沈静恒平心静气的说道:“不为别的,单是为了爵位,我们也要忍。”

“又是爵位。为了一个爵位,是不是所有人死光了,你也能忍住这口气。沈静恒,你到底有没有心。娘莫名其妙的变成那个样子,难道你认为这是天意?分明是有人在谋害娘亲。沈静恒,你若是还有良心,就该同我一起揪出幕后黑手,替母亲报仇。”

沈静恒面无表情,“报仇?找谁报仇?”

“查!我就不信查不出来。将伺候在母亲身边的人都抓起来,一个一个问,总能问出线索。”沈静鹏咬牙切齿的说道。

沈静恒说道:“那此事就交给你来办。”

沈静鹏冷冷的说道:“你放心,我定会替母亲讨回一个公道。等查出谁是幕后黑手,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沈静恒低头,不再看沈静鹏。心思翻滚,早已经想到别的事情上。

赵婆子是庄子上的人,因为长得膀大腰圆,舍得出力气,故此跟着沈刘氏一起回到侯府。沈刘氏身边需要像她这样的壮妇伺候,故此她也就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赵婆子端着一碗药,走进卧房。卧房里充斥着各种味道,刺激着人的感官。不过赵婆子早就习惯了,若无其事的走到沈刘氏身边,“夫人,该喝药了。”

沈刘氏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赵婆子放下药碗,将沈刘氏强行扶起来,然后将药强行灌入沈刘氏的嘴里。灌完药后,赵婆子笑了笑。也只有这个时候,沈刘氏才会老实。做完了这些事情,赵氏小心翼翼的收集药渣,用手绢抱起来。等出门后,就要将药渣处理干净,万万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沈刘氏昏昏沉沉的,好像自己是飞在天上,踩着祥云。又好像自己落在了地上,四处都是鲜花美景。沈刘氏呵呵的笑了起来,起身,下床,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则是念念有词,任谁也听不明白她究竟在念叨什么。只不过很明显一点,沈刘氏真的疯癫了。加了料的汤药加重沈刘氏病情,让沈刘氏越发的不清醒,越发的糊涂起来。

刘家得知沈刘氏回府,沈刘氏的长兄刘元吉携夫人一起上门看望沈刘氏。沈家不敢让沈刘氏出来见人,可是也不能阻止刘家人探望沈刘氏。加上沈静鹏在一旁捣乱,最后沈老夫人默许沈静鹏领着刘元吉夫妻去二房看望沈刘氏。

见到沈刘氏那模样,刘元吉眦目欲裂,刘夫人顿时就流出了眼泪。“姑太太这是怎么呢,好好的人,一年不到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刘元吉目光喷火,“静鹏,你娘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你告诉舅舅,舅舅替你们做主。”

沈静鹏当即给刘元吉跪下,“求舅舅救救母亲。外甥怀疑母亲是遭了毒手,只是外甥本事有限,查不出有用的东西。还请舅舅出面,替母亲主持公道。”

“你先起来。”刘元吉亲手将沈静鹏扶起来,“你大哥是什么意思?”

“大哥为了爵位,只让我忍耐。再这样忍下去,我们全都要被他们害死了。”沈静鹏话中全是对沈静恒的不满。

刘元吉蹙眉,对沈静鹏说道:“你放心,你母亲的事情我不会袖手旁观。明儿我就派几个经年老吏给你做帮手,这些人手段百出,有他们在,没有查不出的案子。就是钢筋铁骨,到了他们的手上,也得老实交代。”

沈静鹏大喜,“多谢舅舅。有舅舅这番帮忙,幕后黑手一定逃不了。”

刘元吉安抚好了沈静鹏,又去见沈静恒。刘元吉很不客气的问道,“静恒,你是你母亲的第一个孩子,你们四兄妹中,她最爱护的人就是你。如今她出了事情,我怎么瞧着你无动于衷。静恒,莫非你要学你那凉薄的父亲?”

沈静恒面对刘元吉的责问,很是羞愧,“舅舅教训的是,是外甥糊涂了。”

“你不糊涂,你只是太清醒,有太多的取舍。你母亲已经这样,估计无论怎么医治,也回不到过去了。你心中权衡,于是选择了对你更重要的爵位,而非你母亲的安危。静恒,做人要有良心,更要有底线。我不希望看到你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你可明白?”

沈静恒低头,一脸惭愧,“舅舅的话,外甥谨记在心。”

刘元吉叹息,“不过你放心,你母亲的事情要查清楚,爵位也一定要弄到手。此事我会帮你。”

沈静恒有些意外,“舅舅打算如何做?”

刘元吉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笃定的说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但是你要相信舅舅,舅舅一定会帮你达成心愿。”

沈静恒微蹙眉头,不是他不相信刘元吉,而是他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

刘元吉说到做到,次日就派人来协助沈静鹏。沈老夫人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沈老夫人不相信有人暗害沈刘氏,她更趋向于沈刘氏长期被关在庄子上,受不了那样的生活,才会疯的。

沈刘氏身边的伺候的人全都被抓了起来,分别关押问话。就连从庄子上跟来的人也不例外。沈静鹏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查出幕后黑手,替沈刘氏报仇。

胡姨娘所在的院落,寒梅有些担心的看着胡姨娘。

胡姨娘轻笑一声,“既然你说此事做的万无一失,又何必担心被人查出来。”

“奴婢担心那几个婆子扛不住刑罚。刘元吉派来的那几个人,都是二三十年的老手,于审问一事都有独到的心得。那些婆子落在那些老手手里,开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寒梅低声说道。

胡姨娘轻声一笑,“你怕了!”

寒梅也不否认,“奴婢怕牵连到姨娘身上,届时奴婢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胡姨娘将茶杯在桌面上一放,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将人都解决了吧。不光是那几个婆子,还有刘氏身边伺候的人。如此一来,便能蒙混视听。人都死了,刘元吉和沈静鹏就算想查,也查不出名堂来。”

“这样做,会不会动静太大。若是让衙门介入,奴婢担心事情无法收拾。”

寒梅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胡姨娘不打算改变决定。“就照着我说的去做。总归,绝对不能让人怀疑到我们的头上。”顿了顿,又说道:“必要的时候,就祸水东引。反正三房同二房早就闹翻了,三房再多背一项罪名,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寒梅心惊,早前胡姨娘还说不会同沈静秋直接冲突,这才多久就改变了主意。寒梅没有质疑,而是点头应下,“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办的小心点,不要露出马脚。”

等寒梅走了,胡姨娘就来到沈静月的房里,从背后抱住沈静月,轻抚沈静月满头柔顺的头发。“静月,姨娘答应过你,凡是欺负过你的人,姨娘都会一一报复回去。姨娘说到做到。姨娘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沈静月安安静静的,不曾开口说话。

胡姨娘叹息一声,心中酸楚。陪伴沈静月半个时辰,依旧不曾听见沈静月开口说话,最后胡姨娘只能失望离去。

沈静月抬起头来,嘴角上翘,笑了出来。只是这个笑容她过短暂,转瞬即逝。转眼,沈静月又是那一副呆呆木木的样子。

一夜之间,被沈静鹏抓起来的仆妇丫头,全部中毒身亡。看到遍地的尸首,沈静鹏啊的大叫,连连后退,不敢直视。

此事全府震动,连沈老夫人也坐不住,亲自来到现场。一地惨烈情况,刺激得沈老夫人血压升高,感觉眼前发黑,差点就要昏倒。沈老夫人杵着拐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问话吗,怎么全都死了。”

刘元吉的人查探了一番,“启禀老夫人,这些人全都是中毒而亡。”

“谁这么丧心病狂,竟然在侯府大开杀戒。此事一定要严查。”沈老夫人又是惊惧又是愤怒,这简直是没将她放在眼里,才敢在侯府行如此疯狂之事。

沈静鹏反应过来,“老夫人,这分明是有人要掩盖真相,才会动手将人都毒死。老夫人,我娘真的是被人害了啊,求老夫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