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到月底的时候,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过并没有积雪。看样子数天之内还会有第二场雪。沈静秋见今年比往年要冷一些,于是早早的吩咐下去,让人多备了五千斤的碳。其中有两千斤都是银丝碳。

紫竹负责给各房分发碳火。回来后,就同沈静秋唠叨上,“夫人,三老爷肯下床了。”

沈静秋咦了一声,早在半个月前大夫就说罗保的伤势已经无碍,可以下床活动筋骨。偏偏罗保长了脾性,就是不听大夫的劝告,一直躺在床上挺尸,谁劝也没用。害的罗王氏还得安排人每天给罗保翻身擦身子,免得罗保生了褥疮。沈静秋还以为罗保会抗争到底,少说得坚持一两个月,否则不足以表达他的态度。却没想到,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罗保竟然就妥协了。沈静秋笑了起来,估计罗保也受不了整日里躺在床上的日子,会把人憋疯的。

沈静秋笑道:“这是好事啊。这样一来三婶娘就轻松了不少。”

紫竹神神神秘秘的说道,“夫人,关键不是这个。今儿奴婢去送木炭的时候,三老爷正在动三夫人。”

沈静秋微微蹙眉,“你确定?三夫人没还手?婆子们没拉架?怎么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奴婢一进去,他们就住了手。想来也是嫌丢人,不敢让下人们看见,将下人都赶了出去。我是发现三夫人身上脸上都有被打的痕迹,三老爷脸上也被抓了几道手指印,所以才肯定他们在打架。看样子,三老爷同三夫人都不愿意声张出去。”

沈静秋放下手中的长辈,问紫竹,“三少爷同七少爷那里最近怎么样?”

“很老实,连院门都没出一步。”

沈静秋总觉着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罗三郎同罗七郎不可能这样轻易放弃,肯定在谋划着替罗保报仇。沈静秋吩咐紫竹,“你去告诉世子,让世子多安排一点人盯着三房那边。”

“夫人是担心三少爷和七少爷吗?”

沈静秋点头,说道:“我们不能管着他们一辈子,新年前肯定要放出来。按理,正月的时候三房一家都要去王家拜年,那个时候就是报仇的最佳时机。前提是那父子三人都还念念不忘报仇这件事。”

紫竹却说道:“出了这件事情,奴婢以为王家同三房已经断了亲戚关系。正月的时候,三房肯定不会上王家门。王家也不可能欢迎三房上门。”

“你说的是没错。那如果三少爷和七少爷主动上门,说已经放下仇恨,想要修复两家的关系,王家还会将他们赶出门吗?”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紫竹。

紫竹心头一惊,有些紧张,“夫人的意思是,三少爷同七少爷如今正在酝酿。他们之所以不闹腾,不是因为真的放下了仇恨,而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放下仇恨,好麻痹王家那边。”

“七成可能。”沈静秋笑道,“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总之让世子那边加派人手盯紧三房。新年期间,国公府不能出事。”要是出了大事,一来罗隐的计划肯定会受到影响。而来承袭爵位的事情只怕也会打水漂。沈静秋不关心三房要不要报仇,她只关心三房报仇的时间。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紫竹领命而去。

罗王氏同罗保打架的事情,还是没能瞒住,被罗张氏派人给宣扬了出去。罗老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罗王氏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骂罗王氏是扫把星,骂王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尤其是长寿伯,心黑手辣,畜生不如。

罗王氏哭哭啼啼的,直说冤枉。想要解释是罗保先动的手,结果罗老夫人完全不听,抄起拐杖就朝罗王氏打去,怒骂道:“老三都成了半残废,你身为他的妻子,不思替他分忧,却还同他动手动脚,你还是人吗?他打你两下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不能打你吗?你到底是有多金贵,你男人竟然还打不得你。老身今儿倒是要看看,打了你,你莫非还敢同老身还手?”

罗老夫人说打就打,手里的拐杖就是最好的武器。抄起拐杖,下死力气的朝罗王氏打去。

罗王氏自然不会乖乖就范,就在厅堂里四处躲闪,还一边哭喊。

罗张氏没按好心,见机行事,一脚绊倒罗王氏,罗王氏摔了个狗啃屎。恰好罗老夫人追了过来,一棍子就敲在罗王氏的头上,当即鲜血就流了出来,糊了罗王氏半张脸,看上去格外狰狞可怖。

罗老夫人也愣住了,她是要打罗王氏,却没想过会打出血。不过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她是国公夫人,她打了就打了,难道谁还敢说她不对吗?于是,罗老夫人故意冷哼一声,表现出残忍冷酷的一面,怒骂道:“还没死吧,没死就给老身站起来,将话说清楚。”

“是啊,三弟妹,赶紧起来将话说清楚吧。老夫人可等着了。”罗张氏阴阳怪气,整个落井下石的典型代表。

罗王氏哇的一声哭出来,就趴在地上也不起来,哭喊道:“老夫人干脆打死我吧,打死我就一了百了。我死了,这国公府也就清净了。”不仅叫嚣着,还故意朝罗老夫人身上扑去,将一头的血都擦在了罗老夫人裙摆上。

罗老夫人啊啊啊的大叫起来,竟然就这样昏了过去。

一时间大厅内乱哄哄的,哭喊的,叫嚷的,跳脚的,急哄哄去请大夫的,七手八脚将罗老夫人抬到床上去的,好一出热闹的大戏。

罗王氏还趴在地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罗张氏走到罗王氏跟前,蹲下身,悄声说道:“三弟妹感觉如何?”

罗王氏眼神呆滞,没反应过来。

罗张氏得意一笑,心中畅快无比。打击敌人,果然能让她得到最大的愉悦。她抬起罗王氏的下颌,啧啧两声,“瞧你这可怜的模样,这段日子都没睡过一个安生觉吧。男人成了太监,还动你,儿子同你反目成仇,儿媳也同你势如水火,三弟妹你的感受如何?众叛亲离的滋味是不是让你心痛如绞?”

罗王氏抬手就打掉罗张氏的手,“有话就说,别对我动手,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罗张氏桀桀怪笑,“莫非三弟妹还想对我动手?只怕你是说到做不到。啧啧,瞧你这模样,哪有当初扯高气扬的风采啊。只可惜,这一切才刚开始,更难受的还在后面等着你。三弟妹,你做好了准备吗?”

“你这个毒妇。”罗王氏出其不意,死死的掐住罗张氏的脖颈。罗张氏拼命挣扎,惊呼救命。

婆子丫头们这才发现这里又出事了。赶紧七手八脚的将两人拉扯开。罗王氏状如癫狂,被人拦着还拼命的踢脚,试图给罗张氏狠狠的一击。嘴上大声叫着,“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如果老天爷真有报应,那么现在你所承受的就是你的报应。”罗张氏捂住发紫的脖颈,恶狠狠的诅咒罗王氏。

罗王氏啊啊啊的疯狂大叫,呼喊出心中所痛。她以为是罗保酒后失德,睡了自己的兄弟。结果却是罗张氏这个毒妇造成了这一切的悲剧。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是罗张氏做的,那么罗保就不会切掉命根,王家也不会同罗家反目,儿子更不会视她如仇人。是罗张氏毁了她的一切,毁了她所有的希望。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罗王氏癫狂大叫,被婆子们强行拖了下去,送到三房,嘱咐三房的下人好好看着。

罗张氏呸了声,罗王氏这个疯子,竟然敢对她动手,是想找死吗?罗张氏没空理会罗老夫人的情况,急匆匆的回到二房,让大夫给她上药。对着镜子,轻抚脖颈,那红紫的痕迹真是刺眼的很,罗张氏又是一肚子火气。接下来的时间,她都必须将脖颈遮掩起来,以免被人问东问西的。

正院发生的这一幕闹剧,很快传到沈静秋的耳朵里。沈静秋先去正院看望了罗老夫人。这个时候,罗老夫人已经醒了过来,破天荒的竟然拉着沈静秋的手哭哭啼啼的,朝沈静秋诉苦。

“老身命苦啊,儿子不争气,儿媳妇更不是好东西。老身体面了一辈子,临到老了竟然还要受这种罪。老身苦啊…”一咏三叹,效果惊人。

沈静秋都觉着自己的耳朵遭了大罪。她偷偷的抽出自己的手,结果罗老夫人眼疾手快,又一次抓住沈静秋的手,眼巴巴的望着沈静秋,“五郎媳妇,你是不是也看不起老身,是不是同你三婶娘一样?”

沈静秋推开罗老夫人的手,“孙媳妇没有这样的想法。孙媳妇只是不想让老夫人一会后悔。”罗老夫人那么厌恶她,要是事后想起这一幕,怕是杀了她的心都有吧。

罗老夫人嚎啕大哭,“你们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滚,滚出去。去将老爷子找来。老身如今也只有靠老爷子了。呜呜…”

沈静秋松了一口气,“老夫人好生养着,孙媳妇这就去将老爷子请来。”

出了卧房,沈静秋先是命人去请老爷子过来。又叫来全嬷嬷,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全嬷嬷清楚的说出事情的经过,一个劲的说三夫人疯了,不仅将罗老夫人给吓晕了,竟然还想掐死二夫人。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坏了。

沈静秋问道:“三夫人掐二夫人之前,是不是二夫人私下里同三夫人说了什么?”

全嬷嬷想了想,肯定道:“是的。有人见到二夫人在同三夫人说话,突然三夫人就暴跳起来,掐住二夫人。要不是奴婢当机立断,二夫人的一条性命今日都要交代在这里。”

“辛苦嬷嬷。今日你们都有功劳,我已经命账房支用银子,奖赏你们。”

全嬷嬷笑道:“多谢夫人,夫人就是大方。”

沈静秋将全嬷嬷打发走,心道二夫人罗张氏也真是找死。罗王氏情绪不稳,她还上前挑衅,罗王氏没有当场掐死她,算是她命大。

派了大夫去三房,又派人给二房送了药材。让人提点了罗张氏两句,临近年底,最好别闹事。闹事没好处,倒霉的还是她自己。罗张氏心中不屑,却也知道沈静秋说的有道理。年底事情多,这段时间如果闹出事情来,对大家都没好处。

时间进入腊月,因连着下了几场雪,天气越来越冷,大家都乐意留在屋里,没人愿意出门。国公府也难得安宁下来,就仿佛大家的激情和冲动都被冰冷的天气冰冻了起来,怎么捂也捂不热。

三房依旧打打闹闹。被罗老夫人教训了一顿,罗王氏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强势,对上罗保丝毫不让。一个强,另外一个必定就弱了下来。于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罗保也淡了同罗王氏闹腾的心思。就算忍不住想要闹一场,也是动动嘴皮子,不愿意再动手。摸摸脸上被罗王氏抓出来的痕迹,罗保龇牙咧嘴,害的他一个月都出不了门,真是个泼妇。

年关将近,沈静秋准备好年礼,送往各家各户。账房那边也开始催收账目,铺面掌柜,田庄管事,南边生意的总管,大家来来去去,报账的报账,送钱的送钱,账房上下都快累疯了。不过大家都是累并快乐着。今年国公府内不消停,但是外面收益却很不错,算是一个丰收年。总账算下来,收益比往年多了将近五万两。

这是沈静秋管家理事的第一年,账房就来了一个大丰收,算是给沈静秋管家开了一个好头。不过此事又引发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沈静秋管家,账房就能增收。为什么二夫人罗张氏管家,账房的收益却一年比一年少。人还是那些人,生意也都是以前的生意,要说年景,今年同去年前年并无什么差别,最终收益多了五万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么就是下面的人中饱私囊,要么就是二夫人罗张氏在其中做怪。

十五聚餐,到了饭厅后,不少人都对二夫人侧目相对,窃窃私语。

二夫人罗张氏心头怒起,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众人都不解又好奇的看着她。罗张氏深吸一口气,怒道:“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背后说人闲话,算什么事?”

恰在此时,国公爷同罗老夫人一起到了饭厅。见饭厅内气氛凝滞,罗张氏怒气横生的样子,国公爷不满问道:“怎么回事。还没开始吃饭就闹了起来,像话吗?”

罗老夫人责怪罗张氏,在她昏迷的时候不关心她,于是就趁机给罗张氏上眼药。阴阳怪气的说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为了账房今年多收了五万两闹腾。其实老身也疑惑的很,究竟是五郎媳妇太能干,还是老二媳妇太无能。”

沈静秋站起来,笑道:“老夫人谬赞。都是下面的掌柜管事用心,今年才能多收几万两银子。我正打算拿出一部分银两,好好奖赏下面办事用心的人。”

国公爷赞道:“不错。想让下面的人用心办事,就不能吝啬。五郎媳妇这样做很好。没想到五郎媳妇管家第一年就有这样的成绩,了不起。很显然,你是一心为公,一心为国公府打算。早知如此,就该早两年让你管家。”

“老爷子谬赞,孙媳妇不敢当。”沈静秋恭敬的说道。

罗隐笑道,“这是你该得的,不用客气。”

国公爷哈哈大笑起来,“五郎说的不错,五郎媳妇不用客气。至于老二媳妇,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老夫就懒得追究。你以前做了哪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说出来也是给你面子。希望你能好自为之,不要一味的闹腾。国公府就是被你这样的人闹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罗张氏涨红了脸,面子里子全没了。“老爷子,儿媳不服气。不能因为往年收益比不上今年的,就将责任怪在儿媳头上。”

国公爷很不耐烦,罗张氏这种不依不饶的性子,真是太令人厌烦。国公爷皱眉说道:“你还敢说不服气?那你想怎么做?要老夫派人调查你以前的事情,证明你的清白吗?只怕你没有胆子让老夫派人调查过去的账目。”

罗张氏委屈极了,嘴唇张张合合,却又不敢说自己清清白白,不怕被人调查。她觉着,所有人都在嘲笑她,都在看她的笑话。一张脸青青紫紫,跟个调色盘似得。罗修叹气,拉了她的手,“行了,都是过去的事情,清者自清,何必计较。赶紧坐下来,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第197章 黑化变态

罗老夫人语气嘲讽的说道:“老二媳妇就是缺乏自知之明。以前老身还当你是个懂事的。如今看来也是个糊涂的。不如人就不如人,大大方方的承认就行了,大家还要赞你有气度。这会斤斤计较,只显得你更愚蠢。”

罗张氏苍白着一张脸,到现在她才看清楚,罗老夫人究竟有多冷酷。以前她做了那么多,喏任劳任怨,在罗老夫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如今,她只是一件事没做好,就被罗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奚落。

罗张氏顿觉心灰意冷,争了一辈子,抢了一辈子,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罗张氏灰白着一张脸,挨着罗修坐了下来,沉默不语,眼珠子都不知道转动一下。

没有人去关心罗张氏的情况,小张氏想着自己的心事。罗文氏偷偷的同罗二郎眉目传情。罗二郎则享受着被女人恋慕的滋味。至于罗八郎,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不参与这些家庭纷争,尤其是女人之间的纷争。

国公爷说了声:“开席!”丫头婆子们全都动了起来,送上一直温着的酒菜,伺候主子们用餐。

一餐饭吃的很沉默,沈静秋关注着朝哥儿的情况,没理会桌面下暗藏的暗涌。就让二房同三房闹腾去吧,大房置身事外,等到关键时刻,一出手一次性彻底解决二房同三房这两个麻烦。也能震慑某些蠢蠢欲动的人。

用过了饭,大家都散了。

沈静秋,罗隐还有朝哥儿,一家三口一起回东院。

沈静秋先带着朝哥儿睡了个午觉。午觉醒来,歇息了一会,吃了块点心,又带着朝哥儿读了两首诗词,还有两页启蒙书籍。接下来,就是朝哥儿练字的时间。沈静秋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在书桌一端,看着朝哥儿端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的写字。虽然写的很丑,可是至少态度端正。

江瑶嘀咕了两句,“以前奴婢以为世子会是严父,夫人会是慈母。没想到如今全反过来。夫人成了严母,世子虽然不算慈父,不过比起夫人的严格要求还是宽松了很多。”

沈静秋轻声一笑,走出书房,才说道:“只能说我没有做慈母的本事。”

“夫人就是太操心。哥儿那么小,何必要求那么多。”

沈静秋笑了笑,“咱们这样的人家,生来就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如果做父母的不严格要求,不能在孩子小的时候就督促他上进的话,十有八九这孩子会长成一个纨绔子弟。”

江瑶吐吐舌头,“夫人说的太严重了。”

沈静秋笑道:“不是我说的太严重,而是事实如此。他们生下来就知道使唤人,自小就懂得吃喝玩乐,也见识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他们天生都会仗势欺人。你说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做父母的却放任纵容,会是什么后果?相信我,后果不会太美好。至少孩子长大后不会是你父母期望的那个样子。”

江瑶感慨,“就是朝哥儿太可怜,小小年纪就要学这么多。”

沈静秋朝屋里看了眼,笑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乐意学这些?只要时间安排合理,他还挺高兴的。”

“夫人,夫人不好了。”青竹急匆匆的跑进来,“外面出事了,胜哥儿落水,现在还生死不知。”

沈静秋猛地站起来,“快,随我去花园。”

沈静秋心头有些发紧,胜哥儿是罗二郎同小张氏的小儿子,只比朝哥儿大了三四岁而已,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胜哥儿落水,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如果是意外那就算了。如果是人为,是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将大人之间的战争牵连到孩子身上。沈静秋不能容忍有人对府中的孩子出手,即便那个孩子不是她的。他们要怎么闹都没关系,沈静秋的底线就是不能动孩子。如今要是有人打破了她的底线,沈静秋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急匆匆的来到池塘边,胜哥儿已经被救了上来,围了一堆人。小张氏抱着胜哥儿嚎啕大哭。

沈静秋对丫头婆子们怒吼,“都让开,围着做什么。”

“胜哥儿没了,胜哥儿救不回来了。”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小张氏哭的越发凄惨。

沈静秋怒视众人,“谁再敢妖言惑众,就别怪本夫人连坐,将你们统统都赶出国公府。”

沈静秋蹲下身体,将手搭在胜哥儿的手腕上,还好,还有气。沈静秋怒瞪小张氏,“想让你儿子活命,就赶紧就他放平,将他肚子里的水全都挤出来。过后将他带回房里,放进热水里。大夫很快就会来。”趁着说话的这点时间,沈静秋灌入了一点灵力给胜哥儿。

小张氏吓坏了,沈静秋说什么就做什么。沈静秋对于急救懂得也不多,好在有灵力在身上,足够救回胜哥儿的性命。

等胜哥儿吐出肚子里的积水,眼睛总算微微睁开了一点,有了微弱的反应。沈静秋让婆子赶紧脱下衣服抱住胜哥儿,将他带回房里去。

回到二房,又是给胜哥儿擦身,又是给他换衣服,等大夫来的时候,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小张氏正在小声抽泣,罗二郎着急的在屋里团团转。罗张氏嚎啕大哭的寻过来,抓着小张氏,要小张氏替孙儿偿命。亏得罗二郎将人给拦了下来,不然又是一场婆媳大战。

在场真正冷静的人只有沈静秋。沈静秋命人将胜哥儿身边的丫头小厮全都抓起来,一个一个分开审问,一定要问清楚事情的缘由。见二房这边闹腾的厉害,乌烟瘴气的,沈静秋主动告辞离去。

罗二郎送沈静秋出门,“今日多谢五弟妹。要不是五弟妹及时赶到,胜哥儿怕是已经…”

“二伯客气,胜哥儿很可爱,朝哥儿很喜欢他,当然我也很喜欢他。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就这么没了。你们做父母的好生照顾他,他落了水,又受了冻,身体肯定受不住。总之你们做好各种准备是没错的。”

罗二郎神情沮丧,又很伤心,点头应下,“多谢五弟妹提醒。我明白的,全都明白。”小孩子冬天落了水,十有八九会发展成肺炎。别看孩子这会保住了性命,真正危险的还在后面。

沈静秋告辞了罗二郎,刚出院门就见罗文氏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罗文氏朝沈静秋尴尬一笑,“原来五弟妹也在啊。”

沈静秋打量着罗文氏,“四嫂既然关心胜哥儿,为何不进去?说不定还能帮个忙,打个下手。”

罗文氏很是心虚,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沈静秋的目光。她尴尬的笑道:“我一会就进去看望胜哥儿。五弟妹也知道,就二嫂那脾气,我现在进去,只怕是吃力不讨好。”

“是吗?”沈静秋有些怀疑罗文氏,罗文氏会不会同罗二郎的奸情,从而对胜哥儿下手。沈静秋就问她:“四嫂是直接从你们院子过来的吗?”

罗文氏点头,“我正在做针线活,就听到有人说胜哥儿落水了,我就急忙赶了过来。不过好像来的太早了点。我看我还是晚点再来吧。”

沈静秋目送罗文氏离去,暗自吩咐紫竹,去查一查罗文氏之前一个时辰内的行踪,尤其是罗文氏身边的丫头婆子们。

紫竹悄声问道:“夫人觉着四夫人将胜哥儿推下去的吗?”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沈静秋没多做解释,只让紫竹按照吩咐去办。

紫竹领命而去。沈静秋回到东院后,从罗隐那里借了人手,重点查了查同罗二郎小张氏有矛盾的人。当然,胜哥儿身边的丫头小厮也是关键。罗隐主动将此事包揽下来,他会派经验丰富的人去审问那些丫头小厮,肯定能问出点什么来。

只可惜胜哥儿身边的丫头小厮,一个个都是懒胚子,加上天气寒冷,都不乐意跟着去水边。所以胜哥儿出事的时候,丫头小厮都躲在树丛里偷懒,等听到动静再冲出来,胜哥儿已经落水,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落水。周围也没见到人。

沈静秋怒道:“一个个就是这样当差的,这些人都该打一顿板子赶出去。”

罗隐告诉沈静秋,那些丫头小厮同府中的管事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多半都是走了罗张氏的关系,才能到胜哥儿身边伺候。

沈静秋叹息,“二嫂究竟怎么做的母亲,难道她都不仔细查查这些人的品性,就让他们在胜哥儿身边伺候吗?”

罗隐笑道:“不是每一个母亲都如同你一样,恨不得将朝哥儿身边伺候的人,祖宗八代都查清楚。”

沈静秋反驳,“当然要查清楚。孩子那么脆弱,一个疏忽就有可能要了孩子的性命。做父母的都不上心,难道还能指望那些丫头小厮吗?胜哥儿有此一劫,一半的原因都在他们两口子身上。”

“行了,没必要为了此事生气。我已经派人去调查,看看在胜哥儿出事的那段时间,究竟谁去过花园。”

沈静秋点点头,有些失落,“希望很快就会有结果。”

到了晚上,胜哥儿就烧了起来,还说胡话。整个二房彻夜灯火,都在为胜哥儿担心着。沈静秋也在担心,她不忍心看到一个小生命就这样逝去。沈静秋趴在罗隐的身上,悄声说道:“明儿我想去看望胜哥儿。”

罗隐抱着沈静秋,说道:“只要你想好了,我没意见。”

“那毕竟是个小生命,人生还没开始就要逝去,我不忍心。”沈静秋叹气,“我会小心不让人发现的。”

罗隐握住沈静秋的手腕,“你的灵力够吗?”

“够了。只需要稳定胜哥儿的病情就行,其余的就让大夫去操心吧。”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沈静秋觉着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沈静秋做了这个决定后,终于能够安心的睡上一觉。

天明后,起床洗漱,用过早饭,处理完内务,沈静秋才动身去二房探望胜哥儿,顺便还带上了药材。

小张氏一晚上没睡,眼睛熬得通红,里面全是血丝,整个人都格外的憔悴。小张氏见到沈静秋,微微颔首,客气了两句。

沈静秋将礼物送上,安慰了小张氏两句。小张氏就忍不住在沈静秋面前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要是胜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沈静秋沉住气,说道:“胜哥儿身边伺候的人都已经问清楚了,胜哥儿出事的时候,他们都躲在树丛里取暖,并不在胜哥儿身边。”

“那些狗奴才。等胜哥儿好了后,我再收拾他们。要是胜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他们给胜哥儿偿命,”小张氏咬牙切齿,散发着浓烈的恨意。

沈静秋拍拍她的肩膀,进屋看望胜哥儿,偷偷的给胜哥儿灌入了一点灵力,希望胜哥儿能够早点好起来。

出门的时候又遇到罗文氏,这一次罗文氏提着礼物来看望胜哥儿。沈静秋同她颔首,紫竹已经查清楚,胜哥儿出事的时候,罗文氏的确是在自己的房里做针线活。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也都在屋里烤火,期间没人出门。

排除了罗文氏的嫌疑,沈静秋看她也顺眼了点。

两人错肩而过,沈静秋已经走出了几步远,罗文氏突然叫住了沈静秋。

沈静秋问道:“四嫂可是有事。”

罗文氏双手交缠,显得有些紧张,她说道:“昨儿谢过五弟妹。我听说了,多亏了五弟妹帮忙,胜哥儿才能活下来。”

沈静秋狐疑的看着罗文氏,罗文氏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感谢她?

罗文氏低下头,怯生生的说道:“胜哥儿出事,二伯同二嫂都着急坏了,我看着也替他们着急。只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

难不成昨儿晚上,罗二郎还找罗文氏倾诉吗?沈静秋含笑点头,说了两句客气话就告辞离去。

因为有沈静秋的灵力,胜哥儿的烧渐渐退了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胜哥儿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罗隐的调查也有了进展。胜哥儿在花园里玩耍期间,二房有人进出过,不过已经确定并没有人接近过池塘。倒是三房有人很可疑,其中最为可疑的就是罗王氏身边李嬷嬷。

沈静秋拿着资料,大皱眉头。问罗隐,“确定是李嬷嬷做的?”

“有八成可能是李嬷嬷做的。胜哥儿醒来,据他自己说,他是被人推了一下才会落水的。”罗隐指着李嬷嬷的那份资料,“李嬷嬷是三婶娘的陪房,据说很有些本事。如果真的是三婶娘要对胜哥儿不利的话,派李嬷嬷行事,完全说的过去。”

沈静秋丢下资料,“前段时间,在老夫人那里,三婶娘曾想要掐死二婶娘,当然原因是因为二婶娘挑衅在先。如果三婶娘为了这点事情就对一个孩子动手,那真的太恶毒了。”沈静秋原先对罗王氏还有些同情,这会只剩下厌恶。罗王氏落到今天,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罗隐却告诉沈静秋,“只怕原因不止这么简单。三老爷酒后失德的事情,我暗中派人查了查,只怕同二夫人脱不了关系。”

“二夫人去挑衅三夫人,却不料被三夫人识破了真相。三夫人含恨在心,于是就报复在了胜哥儿的身上。”这样一说,事情就合理了很多。沈静秋倒吸一口凉气,“我以为她们之间的争斗,不会牵连到孩子,却没想到人心会如此恶毒。”

罗隐问沈静秋,“要将真相告诉二房吗?”

沈静秋说道:“三夫人肯定不会承认,而且我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是她派人做的。不过还是应该告诉二房。只是这样一来,两边更不得消停。我都想不出,二房会怎么报复。”

“或许他们不会直接报复。”罗隐说道。

沈静秋狐疑。

罗隐说道:“这件事情根源在二夫人身上,是她引起了这所有的一切。或许她会压下此事,然后再暗中行事,伺机报复三房。”

沈静秋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最后沈静秋还是决定暂时瞒住真相,先缓一段时间再告诉二房也不迟。因为她无法确定,二房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更不确定国公爷同罗老夫人的态度,是不是也同以往一样重拿轻放。此事必须慎重,这是沈静秋最真实的想法。

只是沈静秋同罗隐不说出真相,不代表二房的人就查不出来。

二房的婆子急匆匆的去见罗张氏,偷偷告诉罗张氏一个消息,胜哥儿出事那天,罗王氏身边的李嬷嬷曾在池塘边出没过。

婆子说道:“夫人,一定是三夫人让人干的。奴婢以为,此事要尽快告诉国公爷,让国公爷出面收拾三夫人。”

罗王氏抬手制止,“理由呢?三夫人有什么理由伤害胜哥儿?我们说是李嬷嬷推了胜哥儿下水,有人看见吗?李嬷嬷完全可以说,她只是从那里经过。”

“那怎么办?难道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吗?夫人是不是担心三夫人那里说出真相?”

罗张氏轻蔑一笑,“没人会相信,就如同没人会相信三夫人会对胜哥儿下手一样。”

“难道此事就不追究了吗?”

罗张氏摇头,“当然不。三夫人敢对胜哥儿动手,就要做好被本夫人报复回去的准备。”三房的破绽太多,要找下手的机会多的是。没必要将事情摊开来,浪费时间去找国公爷罗老夫人做主。与其找他们做主,不如自己替自己讨回公道。相信罗王氏也是这么想的。

罗张氏捏紧手中的佛珠,罗王氏迟早要后悔对胜哥儿动手。

只是罗张氏错误预估了形式,因为不光是她知道了这回事。小张氏同罗二郎同样知道了。两口子这次没有任何分歧,一起冲到三房,要找三夫人罗王氏拼命。

罗张氏一得知此事,就着急得不行。赶紧带上人找到了三房。赶过去的时候,三房正在进行一场大战。两边的婆子下人都混战在了一起。

罗王氏一见罗张氏,就哈哈大笑起来。高声说道,“想知道你家胜哥儿为什么会落水吗?因为那是报应,是你们的母亲,我的好嫂子做下的孽,结果报应在孩子头上。哈哈,真是活该。老天有眼,报应不爽。”

“你胡说八道。”小张氏头发散了,衣衫破了,被罗二郎抱住,还在拳打脚踢,想要将罗王氏弄死。

“我胡说?”罗王氏哈哈大笑,“你怎么不先问问你的姑母,也是你的婆母,她究竟做了什么恶毒的事情,才会报应在胜哥儿头上。”

“不会的,你肯定是胡说。”小张氏嚎啕大哭,身体软倒在地,被罗二郎拖着,罗二郎回头朝罗张氏看去,表情变幻不明,带着伤心怀疑,问罗张氏,“母亲,胜哥儿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张氏张了张嘴,厉声说道:“具体怎么回事,你该去问你的三婶娘。是她派人将胜哥儿推下水。”

罗王氏轻笑一声,“二嫂,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不然你也不会命人在酒中下药,害的我家老爷酒后失德,得罪了长寿伯,自个的命根子也没了。二嫂,你做下这么大的孽,你觉着老天爷会眼睁睁的看着吗?报应,这全是报应。”

“不,这不是真的。”罗二郎频频摇头,厉声高喊,“母亲,你告诉儿子,这都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都是王氏在胡说八道。”罗张氏怒吼。

罗王氏哈哈大笑,“二嫂,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是谁在我耳边唠唠叨叨,是谁在幸灾乐祸。”

“王氏,你不要胡说八道。你让人害了胜哥儿,还想栽赃在我的头上,我告诉你,没门。”

“哈哈…二嫂你是心虚了吗?自己做下的恶事,如今报应在孩子身上,你活该。老天爷迟早会收拾你的。”罗王氏张狂大笑。

“你们在说什么?”消受苍白的罗保从屋里走了出来,扫视所有人。罗张氏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罗保那双阴霾的眼睛。

“说啊,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罗保大吼一声,将所有人都镇住了。

罗保呵呵一笑,“怎么没人说话?刚才不是说很起劲吗?我好想听到有人谁,有人在酒水里下药,然后我就酒后失德,睡了长寿伯,是吗?二嫂,你来告诉我,事情是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