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敏山闹翻的直接后果是敏湛这房的月规钱被克扣了一半,而作为庶出,无论是敢怒不敢言,还是敢怒又敢言,都没有好结果。于是敏湛和明妆很有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明妆倒觉得轻松,反正那点月规钱和从敏山身上赚到的相比简直微不足道。而敏湛整日埋头书间,准备来年的会试,除了天塌地陷这种大事,其余的都不放在心上。

敏湛说过,不管会试和殿试结果如何,都想离家搬去京城。那么现在和秦敏山剑拔弩张的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分家这种话,还是长房说出来更合适。

庶子被嫡出的大哥欺压赶出家门与庶子不孝,兄弟阋墙相比,还是前者更能博得同情。

既然对方给了他们设置了一个弱者的位置,那就顺水推舟,保住弱者的姿态。

较之往年,今年雪厚了不少。秦家二少奶奶,在府中本就没地位,原本三少爷的婚事拉上她,只是想从她身上扣银子,结果事与愿违,不仅没拿到钱,反而搭进去不少,让她占了便宜。既然如此,像秦三少爷婚事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正规场合,秦老夫人和冯氏自然不会让她露面,提升身份。

于是院外的喜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院内仍旧安静,如这深冬般的甚是荒凉。

绿衣知道小姐怕冷,添了炭火,听到外面如此热闹,却不叫自家主人参加,不禁有几分怨气,嘟囔:“哼,催妆日就催妆日呗,吃吃喝喝,吵的人头疼。”

明妆抚着手中敏湛那件半成的衣裳,头也不抬的说道:“如此更好,少爷的衣裳没做完呢,我还没那闲工夫参加酒席咧。再说媳妇们也要等客人吃完了才上桌,我真没那兴趣去吃残羹剩饭。”

“就是,就是!”绿衣也道:“那件事本就不怪咱们,是二小姐坑了他们,往咱们身上撒什么气啊。啧,啧,啧,竟然连柴火也不给咱们这院了,还要卓小安特意派人来送。这不是欺负人呢么!”

绿衣自小在刘府跟着明妆,主子有身份,做奴婢的地位也高,平时别说吃穿用度不缺,就是行走在府里,也没哪个胆大的敢给她脸色看。这到了秦家,却处处受刁难,自然也有怨气。

“忍忍罢。这样的日子用不过多久就要到头了。”明妆嗔怪:“这些话,屋里说说就行了,别到外面说去。”

“不敢,不敢,奴婢哪敢到外边说啊。”绿衣抿嘴偷笑,试探问:“小姐,您是不是觉得姑爷这次必定高中?”

未等明妆回答,突然传来叩门声,她朝绿衣使了个眼色去开门,自己则把身子正了正,端坐好。绿衣小步快走开了门,见了来人,先是惊讶后则冷漠的朝屋里的明妆回道:“是大少奶奶来了。”

“是大嫂啊,要是知道,我就是亲自去开门了。”明妆将敏湛的新衣放下,起身去迎:“快进,快进。”

冯氏也不客气,径自坐在桌前,手臂搭在桌上,眼睛精光闪闪睇望明妆,就是不发一语。明妆依由她看,自始自终保持着笑盈盈的样子,不时还眨眨眼显示自己的无辜。

终于,冯氏冷笑一声,道:“妹妹,今天是敏忠的催妆日,韩家也来人了,外面正在摆酒席。你好歹是咱们秦家的儿媳妇,不到席,秦家脸上也不好看。”

这还怪我了?是你们不让我到席的,现在却来兴师问罪,是否本末倒置了?明妆亦坐下,自斟了杯热茶,捧在手心,看着冯氏笑道:“嫂子准备让我上席?”

“也不难,只要你承认你和你二姐合伙骗了我们就成!”冯氏逼问道:“你自己说,究竟是不是你们合伙做了个扣,让我们去钻?你认了,我们图个心理踏实。那钱我们也不打算追回了,你也无需担心。”

“嫂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明妆委屈的诉说道:“您都来问过我多少次了,没有就是没有,不信咱们就细细掰扯掰扯。自始自终都是嫂子您牵的头,一步一步我都是听您安排的,我也没拿棍拿棒逼您,是不是?再说了,我二姐,是大哥亲自见的,她的脾气秉性,你们也该有个大概认识,如果我二姐和我关系好到能和我合伙做扣的话,那我何必骗您呢?靠孟家接济,就够我衣食无忧的了。”

话虽是这个理。但冯氏这口气到底咽不下。她哼道:“这里面没猫腻?我是不信的。你大哥现在虽然能下床了,但身子还是弱…”头一底,再抬头时,已是杏目含泪:“说到底是敏湛的破书斋害的,是你这笔勾当害的!”

明妆嘬了口热茶,哈出一口热气,淡然问道:“咱们各说各的理,那您现在准备怎么办?”

冯氏突然双手包在明妆的手背外面,语重心长的劝道:“不如这样,你也不用退一千两了,八百两我们也认了,我们将书斋还给你,你还钱。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如何?你大哥心气顺了,也就不为难你们了。瞧你们现在,要什么没什么,有脸面的场合也不得露脸。”

明妆深深的叹了口气,哀然道:“我也想啊,可是那笔钱我已经花掉了。”

冯氏嗤笑:“不可能,那是一千两啊。”

“入冬了,做了几件好衣裳,花了一百两。敏湛来年上京,我给他买了匹性格温顺的好马,花了二百两。剩下这两个月来院里吃的用的,仆人的月钱就要一百五十两。剩下的…”明妆摇头道:“我把敏湛写过的书稿刻了板,又花了一百两。”

“那还有四百两呢!”冯氏不依不饶。

“剩下的四百两…跟大嫂说吧,你千万别告诉敏湛…我啊把那笔钱补贴布庄了。敏忠婚事伊始,从铺子里拿过料子。咱们妯娌不说假话,我着实亏了一笔银子。那钱,一部分弥补亏空,一部分用来新进料子了。眼看年关到了,一般人家都得扯几尺布做新衣裳罢。卓掌柜拿了银子去进新料子,也花光了。”明妆挣开冯氏的手,将粉嫩的手掌摊开,挑眉道:“现在我兜里,和我掌心一样干净。”

冯氏哑然半晌,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如此大手大脚,敏湛竟有你这般败家的媳妇。”

明妆一抹眼睛,做委屈状:“未出嫁时,养成了这样流水一样出银子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能改过来的…敏湛也知道。他不怪我,我心里方好受些…听了嫂子的话…我…我…”

“行了,等我走后再哭吧。听着闹心!”冯氏不耐烦的说道,站起来就往外走:“你最好攒齐了钱,把敏湛的破书斋赎回来,否则因为这点钱闹翻了脸,别怪咱们之间情分薄!”

明妆送客到门口:“我尽量,我尽量。嫂子慢走。”将门关好,心想,说笑呢不是,到我兜的钱,断没有重新掏还给你的道理。

第二日是敏忠迎亲的日子。

天未亮,敏湛夫妻就被唤了起来帮着操办酒席。明妆昨晚被敏湛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一早上站在后厨照看传菜都是晕乎乎的。在厨房照看了一会,就被大嫂推了下,教训道:“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去新房看看,缺什么少什么,一会新娘子就到了。”

明妆应了声是,脚下踩着棉花一般的飘然而去。检查了一圈,新房布置妥当,并不缺物什,只是床铺内不见撒的各类坚果,想到自己成婚时也没有。当时并未多心,现在想来着实奇怪,泞城这边的婚礼是要百果撒帐的,倒不知秦家是从哪里的风俗,不兴这个。还有新娘入门夸的是马鞍,而不是火盆,这点也不是泞城婚俗。

怪哉,怪哉。

这时丫鬟青灵喘着气小步跑了进来,扶着门框唤她:“二少奶奶,新娘子入府了,快去正厅罢。”明妆赶紧让婆子们退下,自己将婚房门关上,向正厅走去。赶到时敏湛已在高堂两侧的人群前列了,见她来了,朝她眨了眨眼睛,明妆便挤进去挨着他站好。

敏忠到底是嫡出少爷,待遇自然和敏湛不同,而且韩氏出身官宦之家,身份颇高。基于两人身份,迎亲排场很大,光是炮竹自明妆进入正厅开始响,直到新娘子红盖头出现在众人视线内方才息了。

扫了圈各人的表情,上座的三位老人,秦梅荣黑着一张脸,秦夫人挂着恬淡的笑意,而上座的另一位须长过胸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韩岱韩大人,他面孔白皙,但看那表情也不怎么高兴。明妆目光扫过敏山,见他眼底的淤黑更重了,整个人布满颓色,和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倒是冯氏高兴的合不拢嘴,眼睛一直瞧着外面走来的新人。再望敏湛,他表情漠然,浑似神游。明妆猜他大概在走神想会试的事情,但也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袖小声叮嘱:“乐一乐,乐一乐。”

敏湛便上挑嘴角,弯起眉眼:“怎么样?”

“可以。”明妆也有样学样的,挤出笑容,等着新人拜堂。

这时新郎新娘牵着绣球走了进来,新郎秦敏忠用兴高采烈形容并不为过,精神奕奕,一副随时都要笑出声的开心模样。明妆心中吃惊,难道冻掉一个手指头后,彻底觉悟了?想通娶韩氏的好处了?

繁琐的礼节过后,新娘入洞房,敏湛朝她使了眼色,小声道:“跟去吧。”

明妆亦低声嘱咐他:“不许沾酒。”转念一想不现实:“少喝些。”说完,赶紧跟上大嫂的步子随新娘去新房。

重生之后,出现她新生命中的人,她都认识,大概都有了解,但是只有这个韩氏,她不曾见过,除了温柔娴淑之外,一无所知。一进新房,就见新娘规规矩矩的坐在新床上,她旁边立着一个低眉顺眼的丫鬟,正是许久不见的柔珠。

明妆一下就笑了。

该到的终究都到齐了。

冯氏喜气洋洋的道了祝福的话,怕新娘子坐着冷,让人把炭火加了又加。明妆哑巴一般的伴随在冯氏一旁,心里猜大嫂估计是想拉拢韩氏,两人对付自己一人。想到这里,嘴上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的更灿烂了。

都布置好,媳妇婆子们退出新房,去前院喝喜酒。

明妆一触屋外的寒气,不禁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回眸望新房方向,心里念道。

韩子柳,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日更。(如果不更,会提前请假)此文会像新闻联播一样准时。到19:00未见更新,请亲们猛刷JJ。

034再起波澜

她已经很久没和秦敏湛生过气了。

这次理由很简单,秦敏湛这厮又喝醉了。

她俯身戳了戳他的脸颊,他没反应。使劲晃了晃了他,仍旧没反应。明妆恼然对绿衣道:“再去拿醒酒汤!”

“小姐,姑爷已经醉了,喝了,怕是,也醒不过来。”绿衣怯生生的回答。

她负气的坐在床边,恨道:“怎么告诉他的?这般不长记性!仍旧喝了个烂醉!”独自生了会闷气,苦于敏湛不省人事,没有发泄的出口,只得生生忍了,准备给他宽衣解带,熄灯就寝。

正此时,冯氏又来了。明妆听是她,便知没好事,赶紧亲自走到门口,笑道:“嫂子,敏湛已经醉了,怕是陪不了宾客了。”那冯氏听了,恨的一跺脚:“真不顶用,流水席要三天,这一晚上就顶不住了,可怎么办好。”

明妆依门苦笑,表示她也没甚办法。不过不能放松警惕,补了一句:“大嫂也是知道敏湛的,他一沾酒水就醉。这会烂醉如泥,不信您进去瞧瞧?”冯氏摇头:“不顶用,都不顶用。表哥大病刚好,也不能多喝。可总不能放着客人不管罢。厅里还有几位在喝着呢,咱们总不能放着人家不管罢。”

那又如何?谁让秦家为嫡出的儿子婚事宴请宾客三天,若是像自己那样,只当日有酒席,也不必像现在这样着急。明妆正准备再听大嫂念叨几句,便送客安睡,就见秦老夫人在丫鬟的拥簇下,打远处走来,还未到跟前,就对她说道:“老二媳妇,我见你刘家的人还在酒筵上,你去劝劝,让他先回府歇了罢。明日开席再来。既然咱们家的男人都陪不了客人,只好送客,委屈客人明天再来了。”

这么一说,明妆脸上便挂不住了,秦老夫人也真不给她面子,直接指出刘家贪恋酒水之辈。不过,她在宾客中并未见到兄长中的任何一人,一直以为只是派了个人送了贺礼就回去了呢。毕竟此时大哥带着梦康运军粮应该还没回泞城,二哥梦庚素来不喜热闹,更别提赖在别家蹭酒筵吃了。

忽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做错了事情一般的跟着秦老夫人走到宴客厅,只见数十桌酒席,多数已人去席空,只零零散散还有不归的客人在划拳吃酒。秦老夫人不客气的指着角落的一张桌道:“快去告诉那位爷,注意身子,莫多饮酒了。”

娘家人不知深浅,辱了自己在婆家的面子。想到这里,她便走路带风,直接走到的那人面前,那人还低着头给肘子剔肉。明妆看了哭笑不得,戳了下人肋骨,那人嘻嘻笑道:“别闹,痒。”抬眸一见是明妆,嘴巴里叼的肉吧唧一下落到盘子里。

“小姐…”

跟来的绿衣,又气又恼,率先公布那人的身份:“鹂哥。是你。”

是二哥梦庚的书童。明妆觉得无话可说,低声道:“立即从哪里来滚哪里去!敢顶着刘家的名声来这里丢脸,你这奴才真是活腻了。”

“二爷让奴才来送贺礼…奴才混账…奴才混账…一时忘了时辰…”

“去,去,快点离开这。”不想再看这般胡闹的情景。二哥做事真没谱,大哥不在家,让他做个喜事的应酬都做不好,自己上辈子真不知想什么,竟然和他走的近。

打发走了刘家来的小厮,明妆心情一团糟,不过好歹这只是个小插曲,不影响大局。秦老夫人早看出了蹊跷,问明妆:“你家究竟派了个什么身份的人来?一直敏湛陪着刘家客人的,我没倒出功夫细问。”

“呵呵,他啊,他啊…”总不能说是刘家二少爷的小厮罢。如果那样的话,秦家定要怪刘家看清自己,勃然大怒。这时她忽然看到一个身着大红衣衫的人影走了进来,赶紧岔开话题:“哎,那不是敏忠吗?”

“敏忠?”秦老夫人和冯氏齐齐惊诧回眸,果见敏忠,他寻了张空桌,拿起酒壶,掂了掂发现是空的,扫兴的随手一撇。空酒瓶掷在地上,哗啦啦一片碎响,吓的还在吃酒的几人,面面相觑,纷纷起身离去。

“敏忠————你不去洞房,在这里做什么?”秦夫人怒道。更让她愤怒的是,儿子从新房出来,竟没人来报给自己。难道所有下人都喝醉了,不做事了吗?

敏忠根本不做理睬,起身去其他桌上终于找到了一个壶酒,仰脖大口饮了几下,继而反手擦净嘴角的酒渍,嘿嘿笑道:“洞房?什么洞房?”

“你也学你二哥,喝点酒就找不到北了吗?”秦夫人也不含糊,上前就是一巴掌:“别撒酒疯了!快回去!”

敏忠挨了一巴掌,不痛不痒,坐下来朝冯氏和明妆招手:“两位嫂嫂,可用饭了?若不曾的话,一并坐下。”望了眼四周:“爹呢?”

秦老夫人抢下他的酒壶,急道:“你还敢找你爹,被他发现你在这里,你就没命了,快回去!算娘求你了。”

可软硬兼施仍不奏效。“回洞房?坐到天亮吗?”敏忠不慌不忙。伸出自己的左手,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是门二哥不要的好亲事,陪上了我的一根手指不够,还要更多…”斜眼睇向明妆:“二哥真是好福气,功成名就,良妻美妾…哦,没有美妾…嗯,二嫂好福气…最关键的是二哥没有…呵呵…没有…”

明妆觉得敏忠话中有话,似有所指,但秦老夫人和冯氏在场,她不方便询问。

“敏忠!”秦老夫人见劝说无效,端起一杯不知谁剩的残酒,尽数泼到儿子脸上:“别犯浑了,你醒醒!你脑子现在若是清醒,就和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无理取闹,有你好看的。”

一贯遇事不乱的秦老夫人手搭在敏忠肩头,侧身凑过去,耳朵贴在敏忠嘴边,已做好准备听儿子诉苦了。

敏忠忽而意味深长的看了明妆一眼,继而勾起嘴角,自嘲一笑,方在母亲耳边以蚊蝇细声说了几句话。

明妆不由自主的上前,却被冯氏拉住:“你去做什么?这会客人都走了,快叫人收拾打扫,明天还有客人来拜访。”

“是…”明妆心不在焉的应下,招呼人进来,把残羹剩饭和杯盘狼藉收拾净了。

待忙活完,敏忠和秦老夫人早不见了。明妆心想,大概是终于劝服了敏忠,老实回去洞房了吧。

一天下来,竟比自己成亲时还累,回到房里,敏湛如婴孩般酣睡,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忙里忙外,他却睡的香甜。被敏湛气的居然不困了,纵然疲惫,可脑仁十分清醒,到天快亮时才半梦半醒的睡了一小会。

晨曦入帐,眼睛感受到了微弱的红光,厌恶的拉过被子盖住头,须臾猛然坐起,扑向一旁的敏湛:“快醒醒,今天新妇敬茶!我们得到。”谁知被子是个空心的,敏湛并不在里面。这时敏湛拉开绸帐子,露出体贴又温暖的笑容:“时辰来得及,我看你睡的正香,便没叫醒你。”

自己明明烙饼一般的翻来覆去翻身睡不着,你从哪里看出我睡的香甜的?想到这里,更有怨气,便冷下脸来,没好气的道:“准备准备去上房吧。也不知该给弟妹什么见面礼好。”

“寻常戴的首饰,送她聊表心意就可以了。不用特意准备,韩氏知书达理,想来不会计较。”

你从何而知她知书达理?明妆剜了敏湛一眼,但心里劝自己冷静冷静,敌不乱我先乱,这可不行。“你说的有道理。妯娌关系还是靠以后的相处,见面礼虽也重要却不是最关键的。大嫂刚见我时,对我十分热情,现在呢?不也是横竖看我不惯吗?”

提起这件事,敏湛面露愧色:“你多担待一下罢,眼下除了忍,也没别的法子。”

这时端着脸盆进来伺候明妆洗漱的绿衣突然开口哼道:“小姐自小到大都是我们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一家人都是捧着供着的。就是现在孟家的三少奶奶也得避着我们小姐几分,其他几房庶出的,敢冒出半点不敬的话,嘴巴都要被撕烂!结果到了姑爷这里,忍气吞声!活的憋屈!”

一个好丫鬟,能替主人说出不方便说的话。

“你这蹄子,要你多话!皮厚欠打是不是?这里用不着你,出去!”明妆佯装骂了几句,打发了绿衣出去。

明妆用不惯秦家的侍女,把绿衣骂出去后,便自己亲力亲为,洗漱打扮,期间敏湛一言不发,又一副梦游的样子。明妆坐在妆台前,从妆奁里扒拉挑选送给韩氏的见面礼,选中一个羊脂白玉的簪子,心想这个素净应该入得了对方的眼,便簪在了发髻上准备到时拿下送给她。从镜中见敏湛还是不动,她忍不住说道:“你就是好脾气,绿衣那小丫头片子都敢顶撞你。”

“下人也是人,她们就说说图个嘴上痛快,你也不要计较了。”他看的清楚,明妆只训了绿衣几句,可见她对那几句是认可的。自己又能说什么?况且绿衣说话虽冲,句句在理,自己强娶了明妆,让她在自家受欺负,以她的出身嫁给哪家嫡出的少爷做妻易如反掌,又怎会像现在在这样处处受制于人。

他能迎娶明妆的基本在于举人这个功名,而能保住她未来无怨无悔在自己身边则在进士高中。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开年的会试失败,他会变成什么样?刘家老爷会不会觉得看走了眼?接走明妆?自己失败了,家中的地位更低,明妆还要陪着自己吃苦。

“想什么呢?走吧。”明妆装扮妥当,道:“总不能叫新人等咱们吧。”

敏湛把思绪拉回来,若无其事的起身:“嗯,走吧。”

众人都微微激动,毕竟除了新郎官外,没人知道这位新家庭成员的长相。以后要日日相对,自然希望对方长的合自己眼缘,性子与自己契合。新人没到之前,秦梅荣和夫人按往常一般询问了敏山的身体,敏湛的功课。因各有心事,几句话过后,再找不到话说,都住了嘴巴,忐忑的等着。

终于一个婆子喜气洋洋的走进来报道:“来了,来了。”

秦梅荣立即正了正身子,秦夫人却纹丝不动,冷然开口:“让他们进来吧。”

敏忠顶着一张看透生死般不喜不悲的脸走进来,垂手立在一边,目不斜视,好似这个场合与他无关。接着走进来一个婀娜纤细的女子来,细眉细眼,琼鼻樱口,貌如画中仕女,是士大夫喜欢的长相。而两肩瘦削,腰肢细弱杨柳,莲步款款而细碎,一路走来,连鞋尖也看不到。

韩氏跪下,接过丫鬟递上的茶,叫了声:“爹。”嗓音柔腻,绵软入骨。

秦梅荣笑着连声道好。明妆骇了一跳,心说公爹原来也会笑。

这时韩氏又端了茶敬给秦老夫人:“娘。”

秦老夫人冷笑道:“是怪我没让你吃早饭就来敬茶吗?声音这般小,如何听得见。”

韩氏一怔,接着声音似带了哭腔,又唤了一声:“娘。”

“真是大家闺秀,说不得了。”秦老夫人接过茶杯,直接放到桌上:“说了你一句,就哭哭啼啼,以后让你侍候公婆,是不是要寻死觅活?”

“不,不敢。”

秦梅荣怒视妻子,继而对韩氏好声道:“好孩子,起来吧。”

韩氏隐忍的道了声“是。”却久久不动,这时有丫鬟要去扶,秦老夫人止住那丫鬟:“让她自己起来。”

其余众人皆去看敏忠,这时只有他出手相扶最合适,可他也似乎染了二哥敏湛的毛病,这会浑似神游天际,面无表情。

韩氏倒抽了几口冷气,伴随着微微的呻吟,身子半跪半站到一半,竟呜的一声,昏倒在地。明妆等人赶紧拥过去,她见韩子柳额头滚着豆大的汗珠,银牙紧咬,知她是强忍剧痛,忙问敏忠:“她生病了?”

敏忠呵呵一笑,什么都不说。

明妆抱住韩子柳,让她身子坐直,好通畅呼吸。忽而余光一扫,见她身子方才挪开的地方,竟有拳头大的一块血迹。

035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