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潜小狗似的朝她怀里拱,撒娇道:“没有呢!我是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夸赞贺红妆,心里膈应,又听那个齐王世子提议爹爹请四位小姐去相见,怕你不知道,待会去了吃亏,这才跑回来的。二姐那里我让依人去通报了,要是爹爹不派人来请还好,若是派人请了,大姐你也准备些才艺,待会儿也让那些人长长见识!”

听着这孩子气的话,看着他纯真干净的面容,贺莲房的心软的不像话。她轻点弟弟鼻尖,“你真以为出风头是什么好事儿呀?”

“不是吗?!”贺兰潜不解。“那贺红妆怎么那么喜欢出风头?”

贺莲房轻咳一声,以止住满腔笑意:“谁家未及笄的姑娘会在那么多外男面前做这种事?说的轻点儿是不懂事,若说的难听,那便是轻浮下作了。闺阁千金,谁不是韬光养晦低调隐忍,府里来了外男,都要回避内院,这是规矩礼法。哪有为了出风头便弹湘妃怨这种思念情郎的曲子的?你当时在场,可见了爹爹是什么脸色?”

……贺兰潜这才想起当时父亲的脸色有多难看。他立刻担心起来:“那、那待会儿万一爹爹叫人来找你呢?去是不去?”

“自然要去。爹爹是一家之主,他亲自传唤,和主动出头,那是截然不同的。”贺莲房耐心地跟他解释其中利害关系,“而且,那么多同僚都在,若只是齐王世子一人要见,爹爹自然可以回绝。可他既然和鲁王世子并二皇子一起前来,那二位定然会共同附和,以免落了这位世子的面子。爹爹看在二皇子的份上,自然是不能再拒绝的了。”两位世子和一位皇子共同的请求,若是贺励敢拒绝,日后便有人可借此参他一个以下犯上,目无皇家,那样的话,便是招了大麻烦回来。“对了潜儿,你在前厅会客,可见到了那位上官少爷?”

贺兰潜点点头,面上透出奇怪之色来:“见是见到了,不过他只和爹爹寒暄了几句便一人坐在那儿喝了几杯酒,然后就说头晕,告辞回客院了。”

上官氏让上官悟以贺兰潜的救命恩人身份去参加宴会,想来也是希望他能搭上几位达官贵人,可上官悟一无真才实学,二无功名,眼高于顶的重臣们怎么瞧得上他?自然是要碰些钉子。不过就算搭不上也无所谓,只要他露了面,让众人知晓他是贺家的恩人,那便足够他们达到目的了。

对方选在今日动手,便是看了府上客人众多,想一举毁了自己。若是可以,贺莲房也不愿在今日生出什么事端,毕竟会让爹爹面子上过不去,可对方既已出手,就莫怪她反击了。日夜纠缠折磨她使她噩梦连连的仇恨,她便要在今日找到个缺口发泄出去!

不着痕迹地看向乔妈妈,见她对自己点了下头,贺莲房心中有数,正要说话,便见贺励身边的管家贺安走了进来:“大小姐,老爷请您去后院花园一趟。那里客人众多,小姐要注意保暖。”

客人多,和保暖有什么关系?贺兰潜眨巴着眼不能理解。贺莲房却瞬间听明白了贺安的意思,这是爹爹在委婉的暗示自己要小心呢!之前上官氏把管府内事务,贺安虽然仍挂着总管一职,但并无实权,虽见庶出欺辱嫡出,却也是无能为力。如今贺励回府,他跟在贺励身边,自然一颗心都是向着嫡出的少爷小姐的。

“我知道了。贺叔,回儿那里可派人通报了?”

“回大小姐,小的派人过去了。”

贺莲房点了下头,“贺叔费心。”

“此乃小的分内之事,大小姐过誉了。”贺安连忙行礼道谢,态度恭敬的同时,他眼底也有着惊讶之色。大小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来都是个软糯温柔的性子,怎地入了佛堂三年,出来便像是换了个人儿似的?虽仍如以前美丽温和,却给人一种坚定沉稳的感觉。

不再过多言语,在举步迈过门槛的前一秒,贺莲房突然对着身边的瑟词吩咐道:“你回菡萏筑,给我取一件披风来,记得,给我拿那件鹅黄镶珠的,若是一时半会找不到,便等等慢慢找。”她今早过来幽兰阁的时候故意没穿披风。

瑟词素来是个机灵的,她跟在贺莲房身边这么久,早就习惯了小姐的性子,如今一听这口气,便知道事态不同寻常,忙应下,随后便朝着菡萏筑走去。

陆妈妈、琴诗、莞尔都跟在侧。

幽兰阁里伺候的下人不少,可真正能信任的,也只有身边的几个人。贺莲房边走边扫视了院子一圈,眼神平和,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特意走得快些,为瑟词多争取些时间。没把计划告诉瑟词,便是因为这丫头机灵是机灵,却少不得有些耿直,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反应才更接近正常人。若是换了心思细腻的琴诗或是精明的陆妈妈,难免会被看出破绽。

即便如此,她还是得做好准备,万一瑟词没能领略自己的意思,也好第一时间做出补救。

很快,贺莲房等人便到了后院花园门口,远远地便瞧见贺茉回站在贺励身旁,原来她已先一步到了。贺安小跑进去通报,一时间便见到园内众人纷纷将视线投过来,乍见贺莲房,不少人竟看得痴了!

她眉目如画五官精致,端庄高贵,若是一个不小心,真会以为这是画上出现的人物!多年吃斋念佛,使得她身上有一种旁人没有的,特别沉淀的祥和飘渺的气质。

自己生得美,贺莲房早就知道。面对旁人的目光,也恍若不觉,只是在察觉某道隐藏着色 欲和贪婪的目光后,掩在袖中的小手狠狠握成拳。

“莲儿见过爹爹,不知爹爹唤女儿前来,所为何事?”她优雅行礼,任何一个动作都让人觉得无可挑剔。

贺励眼中难掩骄傲之色:“快到爹爹这儿来。”

她依言走过去,便听父亲分别介绍:“今日府中客人众多,不少都是爹爹的至交好友,还有两位世子和二殿下,回儿已经见过了,倒是你却不认得。”

贺莲房一一福身问候,视线在掠过齐王世子祁怀旭、鲁王世子祁玉河,以及二皇子祁问崖时,瞳孔稍稍收缩了下,但她当时低头敛眉,所以无人发觉。这是她的仇人!前两人生生毁了潜儿一生,后面那个,便是对回儿背信弃义,最后登上皇位迎娶了贺红妆的人!“臣女见过两位世子,二皇子殿下。”

澎湃的仇恨在她心口燃烧,灼的她痛不欲生,可她要忍,必须要忍。他们是皇族子弟,二皇子更是德妃娘娘所出,身份尊贵,又有世家支持,她拿什么跟他们斗?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直到她将他们蚕食鲸吞,让他们也尝尝,什么是锥心之痛!一个小小闺阁女子,要和皇家贵族争斗,传出去怕是会笑掉旁人大牙,可她就是要斗,而且必定会成功,哪怕最后自己罪孽深重,不得善终!

“小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祁怀旭最是好美色,尤其喜爱年纪幼小的稚童,且男女通吃。若是年纪大了,便是再美貌他也提不起兴趣来。如今见贺家子女皆是貌美如花,心里顿时如同被猫爪子抓了一般,痒的难受。贺莲房福身行礼,他便故作宽和的上前想要扶起她,若是幸运,说不定还能在那春葱般的小手上摸上一把!

先前他只见了贺兰潜,觉得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后又在花园听了琴,见了贺红妆,然后便见了贺茉回,每一个都让他色心大起,恨不得能都带回府中好好把玩,尤其是贺莲房与贺兰潜。贺兰潜是男童,虽然长得有些高了,但从容色上来讲,却是上品。而贺莲房因为在佛堂待了三年,个头并不比贺红妆高上多少,再加上肤色雪白,看起来竟像是比其他弟妹都要小的样子,正对祁怀旭的口味。

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贺莲房已经起身了,刚好避过。她眼神温婉地看了祁怀旭一眼,露出淡淡的笑容,更是将对方迷得神魂颠倒。

贺励素来不喜这个只知吃喝玩乐的齐王世子,他将女儿拉到身后,问道:“午膳可用了?”

贺莲房点了下头:“用过了。”

祁玉河的眼睛一直在贺莲房姐弟三人面上盯着看,不过他没有祁怀旭那么大喇喇,目光带着好奇与探究,很是清澈。但唯有贺莲房清楚,面前这个鲁王世子,有多么傲慢、跋扈、骄纵!他与祁怀旭一样,都是爱玩的,这些年来两人不知一起糟蹋了多少童男童女,害的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只是祁玉河表面功夫做得比祁怀旭好,所以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个有些天真的贵族罢了。“贺大人,这位便是为了亡母入佛堂守孝三载的孝女贺大小姐么?”

“正是,世子谬赞了。”贺励沉声回答。

那祁玉河正要再说话,突然一阵女子尖叫声冲破云霄,远远地传了过来!

☆、22、莲房机敏,施苦肉计

一听到女子尖叫,祁怀旭的眼睛猛地一亮!“贺大人,难道是府中进了什么宵小?若是惊扰到小姐夫人们可就不好了,咱们快去查探一番!”说着便率先领头朝尖叫声所传来的地方奔去。他这一跑,便带动了不少人,贺励连阻止都来不及。

贺莲房看了乔妈妈一眼,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事情已经成了,而自己站在这里给了瑟词足够的时间拖到上官氏过去,也能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多说几句话,证明自己的温雅无辜,这声尖叫便是瑟词发出的讯号。

一拨人循着声音冲到了菡萏筑门口,祁怀旭带着头,也不管这是人家姑娘家的闺房,便一个劲儿的闯了进去,他跑的比旁人都快,完全不把自己的形象放在眼里,反正在世人心目中他一直都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就算到时候有人在皇上面前参自己不守规矩,擅闯后院,他也能用抓贼的借口摆脱。此刻最重要的是看贺励的笑话!朝中人人赞扬贺大学士高风亮节,进退有度,他今日倒要看看,一个连家事都处理不好的大臣,以后还有什么资格装清高!

祁怀旭并不知道卧房在哪里,但他随手抓了个婢女,一问便知。那婢女是上官氏手下的人,早就得了上官氏的命令——无论是谁来都要将人给引到卧房去,祁怀旭刚开口询问,她便指明了方向。而这一切都被跟在祁怀旭身后的贺励和贺莲房看在眼里。

随着祁怀旭一脚踢开虚掩的卧房门,上官氏也带着一堆丫鬟婆子赶了过来,身后还有数名手持棍棒的小厮。她行色匆匆,刚走进院子,见到贺励,便心有余悸地问道:“老爷,这是发生了何事?方才我听见有丫鬟的尖叫声,难道是莲儿出了什么事?!”面上一派担忧之色,心底却兴奋无比。马上贺莲房就要变得一文不值了!“这可真是糟糕,今日外男众多,难道是某个喝醉了的大人误闯了莲儿闺房?那莲儿的名声——”

她太过高兴,以至于压根儿没看到站在贺励身后,被他高大身躯挡住的贺莲房。

“二夫人说什么呢,莲儿不是好好站在这儿么?”贺莲房天真的询问。“不过二夫人如此关心莲儿,真是让莲儿受宠若惊,您能这么快赶来,莲儿高兴都来不及呢!”

是呀!有心人已经觉得不妙了。须知大户人家的后院也是分开的,若要在尖叫声起立刻赶到,至少得需要一会儿工夫,更别说还得带着一堆丫鬟婆子,甚至还有手持棍棒跃跃欲试的家丁!这若不是事先准备好的,焉能如此快速?

当下便有人以怀疑的眼神看向上官氏。在场诸位皆是朝廷官员,家中妻妾众多,对嫡庶争宠一事也是非常了解,难道这位学士府的姨娘,并不如外界所传说的那样贤惠大度?

上官氏暗骂一声小贱人,微笑道:“见到你没事,姨娘也就放心了。”心中却无比奇怪,怎么可能会没事?她将一切安排的滴水不漏,就凭贺莲房一个十二岁的少女,难道还能将她的计划全部打乱然后彻底翻盘?可若是没这个能力,她又是怎么躲过去的?王喜人呢?不是让他把贺莲房打晕剥掉衣裳的吗?怎么他却没做到?

眼见贺莲房笑得羞怯动人,上官氏心头却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见贺励身边有嫡出的三个子女,还有自己的宝贝女儿贺红妆,唯一缺了贺绿意!那个一根筋的丫头!

想到这里,她心一沉,不住地向佛祖祈祷绿意不要出事。可有时候你越怕的东西,它偏偏来的越快!

就见瑟词捂着脸从卧房跑了出来,一个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砰的一声扑倒在地,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她哆嗦着唇瓣,从指缝里露出的脸蛋红的吓人。很快她便意识到菡萏筑来了很多人,到底是靖国公府送来的大丫头,瑟词迅速镇定下来,但脸颊仍然保持酡红,她爬起来小碎步跑到贺励面前,“禀、禀告老爷,三、三小姐她、她——她和一个男子在里面私会!”

贺励还未答话,上官氏便激动地大步走过来,厉声喝斥:“住口!你这不懂规矩的贱奴才!三小姐岂是你这贱口能够污蔑的?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你!”说着一脚便要朝瑟词心口窝踢来,乔妈妈离得远,根本来不及阻止,贺莲房眼神一沉,迅速扑过去,正好挡住了这一脚!

上官氏可没留情,虽然贺莲房护着瑟词又往旁边偏了一点,但左肩仍然被踢中,幸亏是冬日穿得厚,再加上上官氏是小脚,平日养尊处优,并无多大力气,可她仍做出受了重击的样子,得亏她年纪小,个子也不大,整个人小巧巧的,所以看起来十分真实。更遑论上官氏一听到女儿出事便要伤人,脸上那狠毒且毫不犹豫的表情,对比下来,世人更容易站到弱者的角度。

见贺莲房扑过来挡,上官氏想收脚却也收不住了,她心底暗暗叫苦,若是平时,踢了贺莲房这一脚,她定是心中欢喜,可如今朝中不少重臣都在,老爷更是在场,她这一脚下去的同时就后悔了!

贺励见了,心如刀割,他忙扶起女儿,把她纤细的身子搂在怀里,怒视着上官氏:“你好大的胆子!”

贺兰潜与贺茉回也恨得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个个怒气十足。而贺莲房却轻轻喘着气,安抚贺励道:“爹爹莫气,是女儿突然扑过去,二夫人才没能停住的。为奴婢阻止了二夫人,是莲儿的过错,这太不合规矩,只是……瑟词她是娘留下来的丫鬟,莲儿实在是不舍见她挨上那一脚呀!”说完,剧烈咳嗽起来。

一番话既赶在上官氏之前承认了自己保护奴婢太过自降身份,使众人不仅不会觉得她不懂礼数,还会认为她宽厚待人,心存敬意,更是暗示了上官氏的狠心!

此刻上官氏又要心急贺绿意,又要哀愁自己踢的贺莲房这一脚,这些年她在府中横行,从来无人敢与她作对,于是在猛地受到如此重大的两个打击下,心绪顿时紊乱不堪,见贺励厌恶且暴怒地盯着自己,吓得连连后退:“……老、老爷!婢妾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二皇子祁问崖突然轻笑一声,道:“今日可真是涨了见识,原来姨娘是可以在嫡出的大小姐面前自称我的,还敢如此跋扈,连大小姐身边的大丫头,都能说踢便踢,任意生死,真是好威风呀!”

他是在场身份最尊贵之人,他一开口,便瞬间奠定了走向。顿时人人指责嘲讽,上官氏简直无言以对!

祁怀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也见了上官氏出脚的一幕,他素来以怜香惜玉自称,如今见好好一个嫩汪汪的美人儿挨踢,心下一恼,哪里还管这位上官姨娘是自己父王麾下重要幕僚的女儿,张嘴便冷嘲热讽:“母亲这般嚣张,怪不得女儿也不知羞耻,一个弹琴勾引贵人,一个直接和情郎在床上鬼混!”

没错,贺红妆是美丽柔弱,年纪也符合他的癖好,可和贺家嫡出的三个子女比起来,那份容颜便显得太过暗淡了。想比较起来,祁怀旭还是更想得到贺莲房姐弟三人中的一个。

想想,体仁阁大学士乃是正一品要臣,皇上又十分器重贺励,他的嫡长女和嫡次女,都是有资格嫁入皇室的,更别提她们的外祖父是百年望族的靖国公府!若是自己能娶其中一位为正妃……那岂不是美事一桩?想到这里,更是要站在嫡出的立场上为贺莲房出气了:“来人哪,把里面的人给我拉出来!”

顿时有两名侍卫冲了进去,很快便将只穿了薄薄亵裤的上官悟,以及浑身一丝不挂抱着毯子的贺绿意给扔了出来。

 

☆、23、姨娘狠毒,紧咬不放

不堪入目、简直是不堪入目!谁人家的好姑娘会如此不知羞耻?!简直是丢尽了贺家的脸面!贺励见此一幕,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依偎在他怀里的贺莲房轻轻咳嗽了两声,上官氏真的会觉得自己会死在他的眼神之下!

贺绿意犹自迷迷糊糊,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冬日里严寒无比,很快地,她就彻底清醒了,见四周站的全是外男,自己身上未着寸缕,立刻尖叫一声,用毯子将自己裹得紧紧地,可即使如此,香肩还是露在外头,大饱众人眼福。“爹、爹爹?!”扭头看见上官氏,忙求救:“娘、娘!娘救救我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上官氏噗通一声对着贺励跪下:“老爷!婢妾虽比不得夫人出身高贵,却也是书香世家的嫡女,从来都是守规矩明礼数的,平日教导女儿也是尽心尽力,此事定非绿意本意,定是有人暗中陷害于她!否则她怎会自己的院子不待,偏偏跑到莲儿的院子里来?!”说着,视线从贺莲房姐弟三人身上一一扫过,面上却是戚戚艾艾的,眼泪说来就来,那份柔弱无助,令人看了,真是叫人心生不忍。

可在场的人,哪个不是高官厚禄,妻妾成群?他们素日里高高在上,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上官氏再美,也上了年纪,又是贺府的姨娘,如今看贺励的态度,谁敢为她说话?

“陷害?!”贺励冷笑。“你养出的好女儿,不懂进退不明礼法,如今做出这等丑事,却是怪旁人陷害于她?”

“咳、咳!”贺莲房伸手捂住口鼻,深吸了口气,担忧地望着贺励,请求道:“爹爹,还是先给绿意妹妹披上件衣服吧,在场诸位大人皆是男子,不管绿意妹妹做错了什么,都要先保全她的名节呀!”说着,颤抖的解开披风的带子交给身旁的陆妈妈,“快去给四小姐披上。”

诸人听了,皆觉得这贺家大小姐端庄典雅,有大家风范,更兼心思善良细腻,实是难得可贵的佳人。反观贺府姨娘,女儿出事,第一时间没想到给她披件衣服,反而是对着贺大人下跪磕头,指责另有幕后黑手,心肠不可谓不冷酷,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啊!若不是贺大小姐提醒,在场诸多重臣,以上官氏的城府,说不定还要诬赖他们共同玷污了贺绿意的名节呢!

祁怀旭的重点却跟旁人不一样:“原来,大小姐闺名为莲,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当真是如大小姐一般清丽脱俗。贺大人真是有个好女儿呀!”他是爱玩稚童,但也分得清什么人的身份能玩,什么人的身份得供着。

贺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究竟是真心赞叹贺莲房还是暗讽庶女贺绿意,淡道:“世子谬赞。”

贺绿意得了披风,连忙将自己围起来,不再有肌肤裸 露在外,她这才扭头去看身边男子。惊见是上官悟,顿时又恨又恼,怎地是他?!虽然外公和舅舅都在齐王门下效力,可也不过是个正六品,自己日后可是要嫁个乘龙快婿的!怎能和表哥牵扯出什么是非来?当下哭诉道:“爹爹!女儿是无辜的,女儿没有与人私会!只是不知哪个心黑的,将我和表哥配到了一起!悟表哥是舅舅的独子,娘的侄儿,难道女儿会与他行此龌龊之事吗?求爹爹明察,还女儿一个公道呀!”说完,嘤嘤啜泣起来,模样十分委屈。

始终未曾开口的贺红妆也走过来跪到上官氏身旁:“求爹爹还妹妹一个公道!红妆相信她是决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来的,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上官悟一语不发,因为他已经吓坏了!这和姑姑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和他躺在一起的会是贺莲房吗?姑姑说到时候贺莲房的名节已毁,只要自己等到及笄,她便一定得嫁给自己,贺励爱女心切,自己的前途也就有了保障,可、可跟他躺在一起的怎么会是绿意表妹?!

他先前的确是跟上官氏商量好的,先是他进贺府为贺兰潜解毒,然后借此名义在贺府暂住,又在贺励的宴会上露面,让众人得知他是贺府的恩人,这样的话,等他和贺莲房的“奸 情”被发现,也就不会有人将他说成是登徒子或是贼人,只会以为两人两情相悦。所以他才会在半途便推说自己醉了,有些头晕,借此不识回客院的路,而走错到了菡萏筑,因为自己心爱的姑娘便住在里头,原本想以此作为借口,在上官氏带人来“捉奸”后,顺水推舟的说明彼此一见钟情,情难自已,那么多人作证,便是贺励想推脱都不行!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确是到了菡萏筑,也与贺家小姐躺在了床上,可那是庶出的小姐,不是嫡出的!二人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咦,这位……好像是先前宴会上说头晕回房歇息的上官公子呀!”人群中有眼尖的认了出来。“他不是贺府的恩人么?怎会和贺府的小姐做出此等龌龊事来?!”

闻言,上官悟连忙摆手否认:“不不不!我、我没有、我没有!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啊!我喝醉了!”

上官氏母女三人都跪在地上,贺励若是不松口,怕是会为人诟病他冷酷无情。贺莲房眼睛闪了闪,离开贺励怀抱,不解地问:“上官公子既是醉了,也难免会情不自禁,爹爹,既是如此,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听贺莲房话里的意思是要将绿意和上官悟送作堆,上官氏脸色顿时大变!她这两个女儿,生得是如花似玉,她早就盘算好了,将来等女儿们及笄,便求老爷给寻个好夫家,若是能嫁入皇室,更是锦上添花,可谁曾想今日算计贺莲房不成,反倒害了自己的女儿!她是上官悟的姑姑,比谁都了解这个侄儿有多么游手好闲一事无成,绿意若是嫁了过去,这辈子都要给嫡出的两个踩在脚下了!

自己便是被那早死的贱人压了一头,难道自己的女儿也要低于贱人的女儿一等吗?!不,她不甘心!

“老爷!悟儿既是喝醉了,想来弄错了人,也不是不可能,否则他怎么不到绿意的院子里去,却单单到了菡萏筑呢?”她心一横,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贺莲房拉下水,今日绿意的名节算是毁了,可她贺莲房也别想好!“只是可怜了绿意,无端端为他人顶了罪!还求老爷明察秋毫,还绿意一个公道!”说完,看向上官悟,厉声责问:“悟儿!姑姑待你如此之好,你为潜儿解毒,姑姑也说了,日后老爷必当重谢,可你怎能做出这等事来?!若是有喜欢的姑娘,跟姑姑说也就是了,怎能醉了酒随便到人家的院子里去?!”

话里话外,虽未说那与上官悟真正有私情的女子是贺莲房,却也就差指名道姓了。若不是贺莲房,上官悟怎地其他院子都不去,偏偏来的菡萏筑?!

上官悟到底还不算蠢,立刻明白了姑姑的用意,他立刻起身跪到了贺励面前,砰砰砰的磕起头来:“贺大人!是小的鬼迷了心窍!否则决不会擅闯菡萏筑,给大小姐带来如此麻烦!只请贺大人饶了绿意表妹,她、她是无辜的!”

“悟儿!你当真是让姑姑失望透顶!为了一个女子,你竟狠心让绿意背这个黑锅!”上官氏哭号一声,“还不快说那人是谁!难道你真要害死你表妹不成!”

上官悟却紧咬着牙关:“不!她是我心爱之人,我是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的!”嘴上这么说,视线却若有所无地从贺莲房身上瞟过,明显的叫人一看便知那与他私通的人是谁。

便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一说贺大小姐不像是如此无耻之人,一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后者所言并不多,毕竟他们谁都不敢去惹贺励。此人虽是文官,但若是硬脾气起来,就连对着当今圣上都敢据理力争,他们可惹不起。虽然贺励在官场上公正廉明,但贺莲房是他的嫡长女,万一日后他因为记恨此事而给他们穿小鞋,或是在天子面前随意参自己一本,那可就的不成熟了。

听着上官氏姑侄俩一唱一和,贺莲房心下不免觉得好笑,贺绿意都这样子了,上官氏不但不想着息事宁人,还铁了心要把自己给拖下水,如此死死咬住,非要毁了她不可。可,她是上一世慈悲为怀的贺莲房么?水眸氤氲,看向上官氏:“二夫人所言甚是,若上官少爷真是为了保护某个人而让绿意妹妹背黑锅,那真是坏了良心了,毕竟绿意妹妹可是无辜的,你怎能为了袒护某人,便狠心伤害她呢?”

闻言,上官氏狠狠地剜了上官悟一眼,“还不快说!难道你非要逼死你的表妹不成!”

上官悟面露挣扎之色,半晌,对着贺莲房道:“莲儿,是我对你不起!”

此言一出,众人俱惊!

☆、24、定情信物,莲花簪子

上官悟如此言之凿凿,难道那人,真的是贺大小姐?!

贺莲房听闻,却猛地捂住心口,喘了口气,方道:“上官少何出此言?我在佛堂待了三载,昨日方与你头回见面,你又是我们贺家的大恩人,何来对不起之说?上官少爷也是出身自书香世家,难道不懂得名节对一个女子的重要?你我非亲非故,缘何唤我闺名?”

“莲儿,你、你莫要气,这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把我们的事情说出来,可、可我实在不忍绿意表妹成为你我感情的牺牲品呀!”上官悟苦口婆心,那表情那神态,在在都表明了与他有私情的是贺莲房,而非贺绿意。“你我一见钟情,彼此倾心,是我不好,醉了酒,却迷迷糊糊走到你的院子里来了,我应等你及笄,再着父亲前来提亲,今日所为,实非我本意!”

贺莲房尚未来得及开口,贺励便一脚踢了过来:“满口胡言乱语的畜生!我的女儿是何等心性,怎会看上你这样的人物?!若是再有只言片语的胡说,我便命人拔了你的舌头!”

他脸色严酷,俨然是愤怒到了极点。现场若不是有旁人在,上官悟真的相信贺励会杀了自己!他捂着心口,贺励那一脚,是半点情面都无。不想死的话,他只能死死咬住贺莲房!“贺、贺大人!我知道是我不对,不该与莲儿定下私情,只是……只是情到深处,如何自已?只求贺大人可怜我一片痴心,允了我和莲儿吧!”说完,不住的磕头,干净的青石板地面上很快便有了斑驳血迹。

他倒是聪明,这样死磕,任是谁都会信了。不少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对着贺莲房指指点点。跪在地上的上官氏眼底阴狠一闪而过,贺绿意却松了口气,只要有人相信贺莲房才是那个跟上官悟有私情的人,那么自己就能躲过这一劫了!来日方长,这段丑闻总会被人们遗忘的。

贺励狂怒,如果眼神能够杀人,估计上官悟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他正要喝斥,贺莲房却轻轻扯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贺励一愣,贺莲房已经朝前走了几步,站到了上官悟面前,不疾不徐地问:“上官少爷,我好心助你,你却往我身上泼这脏水。既然你说你我有私情,那么请问,我是何时与你定情,又在何地与你互传消息,私相授受,约你来此私会,又是如何独自逃走,却将绿意妹妹陷害来此?我虽是闺阁之女,自小却也在父亲熏陶下读了几本书,妇德谓贞顺,妇言谓辞令,妇容谓婉娩,妇功谓丝橐。若我连这些道理都不懂,莫不成那书是读到了天外不成!你如今这般污蔑于我,是觉得贺家教女无方,还是爹爹心性宽广好糊弄?!”

她这几句话,说的是义正词严光明磊落,一张清丽的小脸仿佛散发着光辉,叫人听了便心生敬意。在场诸人都是人精,她若是过于激动或是矢口否认,都难逃猜忌,倒不如堂堂正正的迎敌,身正不怕影子歪,便是这个道理。

“这、这……”上官悟哪里编的出来他们是在何时定情的,可不说,岂不就是证实了自己诬陷的罪名吗?“就是昨日,我给大少爷解完毒,你却派人给我送了补汤的时候!”话落,他突然想到上官氏交给自己的东西,方才太过慌乱,竟给忘了!那样东西拿出来,贺莲房就是再否认,也不会有人信她!

贺茉回走上前一步,站到贺莲房身边,指责道:“上官少爷你好糊涂!你是我弟弟的恩人,当时爹爹不在府中,祖母又上了年纪,大姐是府中的主子,若是不给你送些补品,传出去,别人要不要说我贺府怠慢了你?这本是待客之道,怎地到了你口中,却成了我大姐对你芳心暗许的证明了?!听二夫人说,上官少爷也是饱读诗书之人,难道连耻字都不懂了么!”

“说的也是啊,这人家贺大小姐心善体贴,命人送去补汤,此人竟如此自作多情,却当人家大小姐对他有意,真是恬不知耻!”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上官悟的脸登时憋得通红,他虽然不务正业一事无成,但却也是家中锦衣玉食娇惯着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冷眼?顿时嚣张叫道:“贺莲房!我当真是看走了眼,以为你是个温婉佳人,却没想到你心肠如此狠毒,翻脸便不认人!你既无情,也休怪我无义了!”

贺莲房面不改色,心中却冷笑道,终于忍不住要拿出那法宝来了?

“诸位!”上官悟不再跪着,而是站了起来,“既然贺大小姐毁约背信在先,也就非我上官悟不守誓言!她昨日命人送补汤与我的时候,曾命人交给我定情信物,否则我如何会自作多情?!只要将我的衣服拿出来,大家一看便知!”

众人齐刷刷看向贺莲房,原以为她会大惊失色,却没想到那张眉目如画的容颜上依然是平静如水的模样,唯有那双凤眼,乌黑清澈,黑白分明,似乎看透人心般干净。这样的佳人,真的是上官悟口中那样无耻厚颜的女子?!

“既然上官少爷如此说,那便拿出来看看吧。”贺莲房淡淡道。

贺励一挥手,贺安立刻带人朝卧房走去,二皇子却突然插了一句:“贺大人,若是可以,便让本皇子陪同前去吧,也好有个见证。”

贺励看了一眼大女儿,见她面色沉静,便点了下头:“有劳二殿下。”

几个人进去卧房拿了上官悟的衣裳出来,他先是草草披上外袍,然后从里衣掏出一支造型古朴秀雅的碧绿莲花簪子来:“这是你派人送给我的,你认是不认?”

贺莲房但笑不语。

见她不说话,上官悟更是得意:“诸位请看!这便是贺大小姐送与我的定情信物!贺大小姐闺名为莲房,这簪子上的莲花更是栩栩如生,除了她,府内谁还会有这样精致的簪子?!难道绿意表妹会戴了这个不成?!”

“大姐!”贺茉回低低地喊了一声,袖子里的手心都汗湿了。她盯着那簪子,又急又恨,上官氏当真如此狠毒,竟派人偷了大姐的东西陷害!

贺兰潜虽没说话,但看着上官悟的眼神却充满了怨恨。就连贺励,全身也突然僵硬了。

他们当然不信贺莲房会跟上官悟有私情,他们惊讶的是,上官悟手上为何会有贺莲房的簪子!若是其他物品也还好,可簪子这种能代表定情的东西,是谁送到上官悟手中的!

“绿意!我苦命的女儿!”上官氏突然哭号一声,抱住一旁的绿意。“竟有人要如此陷害于你呀!真真是坏了心肠,也不怕被天打雷劈!莲儿,你若是心仪悟儿,与我说便是,为何要做出如此丢人的事,还害了你的妹妹!难道庶妹便活该被你欺凌吗?老爷!绿意也是您的女儿,您怎能偏心若此?!我可怜的绿意,日后还如何见人哪——”哭得非常伤心,泪水流了满脸,一个为保护女儿与强权做斗争的伟大母亲形象顿时浮现在众人面前。

贺红妆也就势环住上官氏和妹妹,她泪汪汪的眼无比哀戚地凝视着贺莲房:“大姐!你若是看不惯我与绿意,我们姐妹俩大不了搬到别院去住,可你为何如此狠心,要毁了绿意名节?即便是你心中对悟表哥只是利用,并无真情,可绿意是你的亲妹妹,你如何狠得下心呀!”

贺莲房始终淡泊地看着她们唱戏,她脸上一直是柔弱的神情,直到上官氏等人唱够了,她才轻轻吸了口气,转身到贺励身前,盈盈拜下:“爹爹!”

“莲儿!”贺励心如刀绞,他忙扶起女儿,“你不必担心,爹爹会为你解决,现在同回儿先去茉莉苑,待会儿爹爹再去看你。”

贺茉回连忙牵起贺莲房的手:“大姐,我们先走吧!”

“诶——”祁玉河一个箭步挡了过来,笑道:“这事儿还未解决完,大小姐怎能离开呢?本世子相信大小姐是无辜的,贺大人可不能就这样让大小姐走了,否则大小姐的清白何在?”

贺莲房眸中微微有泪光闪动,却平添坚毅之色:“爹爹,鲁王世子说得是,女儿若此刻走了,便是坐实了二夫人与上官少爷给女儿的罪名,女儿不走。只是……若说出真相,怕伤到爹爹的心,还有贺府的颜面,还请爹爹原谅!”说完又要行礼。

贺励一把拉住她:“若是你受了伤,被人污蔑,爹爹的心,贺府的颜面,难道不会被伤的更深,丢的更重吗!莲儿,有什么话,你便一同说出来了吧!在场诸位大人皆是爹爹的同僚,几位世子和二皇子,也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但说无妨,无需顾忌。”他望着女儿与亡妻极其神似的一双凤眼,微笑道:“难道爹爹身为体仁阁大学士,连自己的掌上明珠都保护不了不成!”

女儿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柔弱可欺的小丫头了,她的眼睛是多么坚定、睿智、干净呀!他还有什么不能放下心来的呢?

 

☆、25、鱼与熊掌,怎可兼得

贺莲房又是一福身,转身却对着祁玉河问道:“世子见多识广,可否告知,莲花的别名?”

祁玉河笑吟吟地望着她,很是捧场:“菡萏、芙蕖、溪客、碧环、芙蓉、水华。”

“世子果然博学。”贺莲房颔首表示感谢,目光看向上官悟手中举得高高的那根簪子。“既然上官少爷说那簪子是我的,那么,不妨看一下簪身上刻的,是个什么字。”

闻言,上官悟下意识将簪子翻来覆去找了一遍,站在他旁边的祁怀旭也伸过头去瞧,他定睛一看,随后大声道:“是芙蓉二字。”

“上官少爷既知我闺名为莲,所住的院子又叫做菡萏筑,可这簪子上,缘何刻得是芙蓉二字?琴诗,将我头上的玉钗拿下来。”

琴诗依言取下,双手呈上。祁怀旭又走过来瞧,挑了下眉道:“是个莲字。”

“若是诸位不信,大可检查一下,看看小女子的首饰盒中,是不是都只刻了一个莲字。”贺莲房示意琴诗将玉钗插回她如云的鬓发间,慢慢地又问:“上官少爷手中拿了根莲花簪子,又刻了芙蓉二字,便要诋毁那是我的东西么?难道这世间,只要有个莲字,便都是我的东西了不成?”

上官悟一听,立刻着急地看向上官氏,这簪子可是她派婢子送给他的呀,怎么、怎么会不是贺莲房的东西呢?!上官氏心里却并不着急,那簪子的的确确是她命令菡萏筑的婢女偷出来的,贺莲房不过是巧言令色在诡辩罢了!可事已至此,他若是不坚持,贺励如何会放过他!“莲儿,这的的确确就是你的东西,你、你怎么能不认呢?我知道你是嫌我太过无能,所以看不上我了也是情有可原,可你不能如此污蔑我对你的情意呀!”句句声声,活脱脱一副贺莲房真的与他有私情,也是真的水性杨花薄情善变的模样。

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就在贺兰潜忍不住要开口痛骂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什么情意,你那歹毒心肠,哪里来的脸子敢说情意!”

众人朝发声处看去,纷纷让了条路,正是大学士府的老夫人徐氏。此刻她正扶着魏妈妈的手慢慢走过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她身着暗金色袄裙,穿着绛色披风,头顶的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整个人端的是大气慈爱,威仪万分。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贺励连忙上去迎接。

“我若是不过来,如何知道竟有人这样败坏我孙女儿的名声!”徐氏手中拐杖愤怒敲地,她瞪着上官悟,冷声道:“你手中那簪子,是我的物什!那是前些日子我命人在外面定做的首饰,上面那芙蓉二字,更是老身亲自交代铺子里的掌柜,凑齐五种莲花簪,分别刻上不一样的名称,准备给莲儿添到梳妆匣里头的!这簪子是用东海绿鲛珠所刻,乃是当今圣上给体仁阁大学士的赏赐,一直放在库房,才命人拿出来!我倒觉得奇怪了,前日才送到我手中的簪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便不翼而飞了!上官少爷倒是好眼光,别的不拿,专偷贵重的!”

她气得胸口起伏,那五根簪子的的确确是她所刻,为的就是要补偿这个在佛堂祈福守孝三载的孙女,结果还没准备送出去,便发现少了一支!若非她命魏妈妈将簪子分开放,那剩下的几根,想必也是留不住的!“什么救命恩人,怕是你故意逮了潜儿中毒的契机,潜入府中想寻两样宝贝吧?怎么,莫非是翰林大人府俸禄不够,才使得上官少爷见了点好东西就想占为己有了?!”

那簪子的确是贺莲房的,可也不是贺莲房的!上官氏脸色大变,明明是从贺莲房枕边偷走的簪子,怎地却成了老夫人口中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

她哪里知道,徐氏给贺莲房打首饰的事情,贺莲房自己是知道的。所以她一早便让乔妈妈去拿了一根出来,故意在菡萏筑的下人面前做出宝贝的不得了的样子,睡觉都放在枕边,上官氏的人不察觉,便当真以为那是贺莲房的宝贝,偷出来后见她也未声张,更是相信了这一点。哪里知道这簪子,根本还不算是她的东西呢?

“祖母,求您为孙女做主!”贺莲房突然跪了下去,“若是不能洗清此等冤屈,孙女愿重回佛堂,落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长伴一生,侍奉佛祖,为祖母父亲以及弟妹祈福!”说着,深深拜了下去。

徐氏哪里舍得再让她入佛堂?连忙让魏妈妈扶她起来,怜惜地望着她:“谁若是敢欺凌污蔑我的孙女,我老太婆便是死了,也不肯跟他善罢甘休!”

“祖母!祖母救救我!绿意是无辜的,求祖母垂怜!”贺绿意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先前她以为一切都会被推到贺莲房身上,是以才一声不吭,希望能给众人留下一个无辜乖巧的形象。可随着事态发展,贺莲房非但没事,反而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赏,如今祖母更是要捍卫她的名誉。那自己呢?自己的名誉要怎么办?!“这一切都是大姐陷害我的呀!绿意素来听您的话,怎会跟表哥在此私会?定是大姐!大姐怕被人发现,便抓我来做了替罪羊!我本是要去书房找爹爹的,路上被人打晕,定是大姐派的人!一定是大姐!”她死死咬住贺莲房不放,铁了心要将其拖下水。

贺莲房看向贺绿意,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如贺绿意这般的草包,怕是永远都不能理解徐氏的为人。徐氏对她,祖孙情也并不是特别深厚,但她贺莲房是贺府的嫡长女,靖国公府的外孙女,象征了两个府邸的形象,哪家的嫡长女十二岁便与人私定终身?传出去,贺家还要不要做人?日后爹爹于朝堂之上还能不能抬得起头?所以今日之事,一旦徐氏得知,便根本用不着她了。莫说她与上官悟毫无私情,便是真的有,徐氏也会帮她摘得干干净净!

而贺绿意,这个庶女,就只能成为名誉下的牺牲品了。若不是她自己想要去前厅出风头,因而想去书房找爹爹求情,也不会因为经过菡萏筑而被人打晕扛走。毕竟自己可什么都没做过,若真要怪,她也只能怪她那一心想要置嫡出于死地的娘亲上官氏了。想出这毒计的是上官氏,派人的是上官氏,给贺兰潜下毒的是上官氏,让上官悟进府的也是上官氏,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经的上官氏的手,和自己可没什么关系。

“住口!”徐氏怒喝一声。“做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来,还妄想将这脏水朝你大姐身上泼!她今儿一早跟我请安的时候便说了,要去幽兰阁照料潜儿,前厅宴客,她便等到客散了再回自己的院子里去!直到你们这苟且之事被发现,她都还在幽兰阁未曾离开,你倒是给我说说,她是怎么派的人打晕了你,却又将你塞进菡萏筑,给她自己招来这样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