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怀民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贺莲房也笑,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祁怀旭缩头缩尾快半年了,他真是受不了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不能随意出门游玩,必须畏手畏脚,不能任意进宫,必须躲在家里修身养性,甚至连对府里下人动手动脚的权力都没有了!父王未免将他看得太严厉,对他太苛刻了!凭什么连过年也不让他进宫?!他还想着去跟太后求求情,好让自己早日解禁呢!

比起祁怀旭,祁玉河明显聪明得多。他安静地待在鲁王府,决不外出,仿佛这世上已经没了他这个人一般。

两名世子深居简出,静静地等待风头过去,那时候,就是他们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机会了!

可祁怀旭等不及了,他再也受不了这样死气沉沉的日子!每天都要坐在书房,被强制看书练武,别的什么都不能做,就连他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被父王换成了上了年纪的婆子!

祁怀旭恨得直咬牙,想当初若不是有人坏事,他怎么可能失去理智,跟祁玉河做出那样的事来?!

这头祁玉河也充满怨恨,若非祁怀旭是个蠢的,他怎么会被破身,还导致自己、自己——他越想越恨!

两个曾经好到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堂兄弟,终于渐行渐远。

对于祁怀旭来说,尝过开荤的美妙滋味,那是万万不可能戒得掉的。虽然齐王宠他宠的没边,但他更希望这个儿子能好端端的活着。所以他强制停止了给祁怀旭的一切银票及月度,甚至把他院子里的下人都给换了!

但换了过后,齐王又忍不住担心。他这儿子喜欢童男童女,他是知道的。只要不闹大,有这么点爱好,齐王觉得也无伤大雅。可自从祁怀旭跟祁玉河发生了那事儿过后,齐王就囧了,他不知该不该把儿子院子里的下人全换掉。因为在齐王看来,他这儿子爱玩爱闹,无法无天,所以跟祁玉河的那事儿,即使祁怀旭一再解释,齐王也相信那是两人你情我愿的……他忍不住去想,下人全换了个年龄层次,万一他这不着调的儿子想换个口味,对这把年纪的下人也出手了呢?

想到这里,齐王便一阵恶寒。

于是他立刻又朝院子里塞了几个自己的心腹,让他们无时无刻不盯着祁怀旭,并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向自己禀报。

祁怀旭可不高兴了,他在他父王眼里,真的就那么不成器?!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草包,肚子里没半分墨水,可身手却是没得说的。所以,即使齐王将他的院子封锁了,他也依然有办法偷溜出去!

不过遗憾得是这样他就没机会去挑选长得好看的孩子了,只能瞧见个差不多的就下手,为了怕引起太多人注意,他得手之后,玩过了就将人掐死,并毁去衣服和面孔,再将人丢去乱葬岗。

日子一久,祁怀旭甚至迷恋上了这样的感觉。

那种偷偷摸摸却无比刺激的兴奋感,比玩弄童男更叫他着迷!

很快这些尸体就被发现了。燕凉府尹魏怀民甚至开始张贴告示,赏银千两,只为抓到凶手。看到燕凉城变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天黑以后,十岁以下的孩子根本就不敢出门,祁怀旭就觉得爽!爽到了心底!爽的比他玩过的最极品的嫩娃儿都更好!看到魏怀民因为这案子焦头烂额,看到自己成为了那传说中的暗夜大盗,祁怀旭兴奋极了,他想要再厉害一点,叫世人再畏惧他一点,以弥补他们曾经对他指指点点的过错!

是他们活该的!谁叫他们就因为自己玩了个男的就大惊小怪,这都是报应!

他的心底甚至隐隐升起一股挑战的心理,他开始把尸体朝离燕凉府近的路段扔,故意去挑衅那个木头脸的燕凉府尹,看看他是不是真跟传说中那样日审阳夜判阴,可过了一段时间,祁怀旭便觉得,这魏怀民也不过如此嘛!他都这么嚣张了,魏怀民别说抓他,就连他的行踪都捉摸不到,根本就是个废物!简直笑掉人的大牙!还有那燕凉府的捕快,一个个全是蠢货,他将尸体扔进了燕凉府门口,都没能抓住他!

哈哈哈哈哈哈!

☆、第142章 不畏强权是为清官(中)

魏怀民对于命案的束手无策成功地让祁怀旭感到了强烈的快感。他觉得,挑衅这样一位清官的能力,比偷偷摸摸的玩个雏儿有趣的多了!想到这里,祁怀旭心中便升起无边的满足感,他刚刚从某户人家劫走了正在沉睡中的小女孩,将其掐死,扛在肩膀上,飞快地隐蔽到燕凉府的周围。夜色正浓,冷风呼啸,祁怀旭却完全不觉得冷,他打从心底感到刺激、兴奋、期待!

父王不让他过得自在,那他就自己找乐子!

出身于皇室,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凡他想要,从没有得不到的。这造成了他自大、傲慢且不容反抗的个性,一旦出现了不受他控制的事,那么,祁怀旭便会迅速反弹,他会拼尽全力去证明自己的强大和自由——不受任何人掌控,不被任何律法限制。天大地大,唯他独尊。他过得太顺畅了,没有经历过任何坎坷,又有一个手眼通天的父亲罩着。所以他便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他用粗鲁不文的外表掩饰他内心的暴力与狂躁,在世人面前表现出一个单纯、毫无心机的齐王世子。本来这一切都是好好的,谁知道中途会出岔子,变成了现在这番景象。但凡他出去,总是听到有人议论他和祁玉河的那点事儿,心高气傲的祁怀旭自然无法容忍。

他使尽一切办法都于事无补,天下悠悠之口,哪里是他能堵得了的?除非日后他能将这天下人杀尽,否则这件事便注定要伴他一生。祁怀旭感到焦躁、愤怒,他觉得那日自己之所以会意乱情迷跟祁玉河做了那事儿,肯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搞鬼!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祁怀旭记得不太清楚,他跟祁玉河看上了唐理的女儿,唐理那老东西自然乖乖将女儿奉上,可他跟祁玉河还没来得及动手,那小姑娘的味儿还没尝到,最后怎么会变成他俩在床上翻滚呢?

祁怀旭本来想逼着唐理把唐清欢送给他,他就不信,这严刑拷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付女人他最擅长,怎样能让她们感到屈辱和痛苦,这一点祁怀旭最清楚了。

这也是为何齐王始终不肯祁怀旭入朝为官的原因。这小子火气大,做了官,必定会是个酷吏。当今皇上以仁义忠孝治天下,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祁怀旭的所作所为若是被皇上知晓,小命都难保!

祁怀旭这样的性格,最适合乱世之中去争夺江山!

但对祁怀旭而言,他父王的所有苦心,他都意识不到。他只知道父王最近对他十分苛刻,就连他仅有的一点乐趣都要剥夺,父王心中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儿子?!

既然他们非要困住他,非要让他不快活,那他就要叫他们一个个焦头烂额,四处奔走,都不得真相!

将肩膀上的童尸顺手丢进燕凉府的院子,祁怀旭机敏地翻过围墙,落地时不发出一丝声音。他警惕的双眼四处打量,见夜深人静,毫无人声,嘴角瞬间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今儿个,他就叫这些废物开开眼界!

童尸又被他扛到肩膀,祁怀旭早打探清楚了魏怀民的卧房位置,他小心地避开任何可能让他发出声音的地方,身形如同鬼魅,灵巧无比,很快便来到了魏怀民的卧房门口。

祁怀旭从怀中掏出细竹管,以手沾了口水点破一点窗纸,然后将里头的迷烟吹进去。这把戏他玩过不知多少次了,非常的得心应手。每次他都是用这个东西将那些孩子从家中偷出来,而孩子的家人则始终安稳的沉睡。

估摸着药效差不多了,祁怀旭蒙着面的脸孔露出一抹笑容,他轻轻推开房门,踩着猫般悄无声息的步子了进去。

床榻上的人睡得安稳无比,祁怀旭放下肩上的童尸,悄悄掀开魏怀民的被子,正准备将尸体放上去,整个房间却突然大放光明,随后便有一张网从天而降,直接将祁怀旭罩在了里头!

因为已经习惯了黑暗,所以乍一见光明,祁怀旭非常的不习惯。他下意识地捂住眼睛,待到适应了这刺眼的光线,才撑开一只眼皮望过去,随后——他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穿着一身官府,神情不怒自威的,不正是那素有魏青天之称的魏怀民么!

祁怀旭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脱身,而是如何不让对方认出自己是谁。否则即便他逃得走,这声誉也怕是要毁了。他自己倒是没关系,怕是到时候会坏了父王的事。

见祁怀旭目露凶光,一派亡命之相,魏怀民冷淡地问:“世子大驾光临,下官真是有失远迎,还望世子宽宏大量,莫与下官计较。”

祁怀旭心中咯噔一下,魏怀民怎么知道他是谁?难道……“你故意设下陷阱来害我!”怪不得!怪不得他这几天过的太顺遂了一些,怪不得他觉得这燕凉府的衙役未免太过脓包,原来魏怀民竟是给他来了个将计就计,瓮中捉鳖!

魏怀民笑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世子,本官既然知道你要来,自然准备了一番大礼准备奉上,还望世子吃得消。”

祁怀旭咬牙切齿:“你敢!魏怀民,今日你若放我一马,我保证,来日必许你荣华富贵!否则……我父王一定不会放过你!”得知对方早就知道自己的真面目,祁怀旭也不装了。只是他仍旧不明白,他明明掩饰的很好,魏怀民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毕竟除了先前出事,他从没有过丝毫的泄露不是吗?魏怀民是哪里来的本事,将线索查到了他的身上?

“世子怕是不知,先帝在位时,当时的大皇子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本官不惜以命相争,才使得先帝查办了大皇子,将其贬为庶民,流放柳州。更何况,齐王爷不过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皇兄,难道在世子眼里,皇上是个昏君不成?”魏怀民冷笑,见祁怀旭仍想挣扎,不由觉得鄙夷厌恶。“似你这等丧尽天良之禽兽,当真是千刀万剐,都不解本官心头之恨!”

他惋惜痛心的目光看向和祁怀旭一同被罩在网里的童尸,心头疼痛不已。多么好的孩子,多么好的年华!就这样,仅仅因为祁怀旭的一己私欲,便葬送了性命!

祁怀旭阴阴一笑:“你以为就凭你燕凉府的这些脓包,就能困住本世子?”既然谈不拢,他也就不必“低声下气”的跟魏怀民说话了,当下语气变得非常跋扈。

魏怀民先是一怔,随即低呼:“不好!”他要逃走!

祁怀旭自袖中掏出一把锋利无比寒光闪闪的匕首,那网虽是由粗麻绳编制而成,可也比不过这削铁如泥的神器,瞬间如同破布一般跌落地面。祁怀旭桀桀怪笑两声,打伤挡在他面前的两名衙役便夺门而出!

魏怀民心底暗暗叫苦,原以为只要人手够就能抓住祁怀旭,所以他将玉衡派出去潜入齐王府寻找证物,身边剩下的都是些普通官兵。祁怀旭身出皇室,习武又颇有天赋,根据平原公主给的信息,此人武功极好,一般根本奈何不了他!

众衙役在后头追赶,祁怀旭却似乎在逗弄他们,忽而左忽而右,忽而消失忽而出现,他的功夫很好,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区区几个衙役,想要抓住他,实在是异想天开。

就在他边嘲笑追在他屁股后头无计可施的魏怀民,边哈哈大笑的时候,前方拐角处有两条通道。祁怀旭扬声道:“小爷我不乐意跟你们玩了,后会有期!”说完脚尖一用力,想要跃上墙头,谁知道刚拐个弯儿,迎面一个拳头,正中鼻子,两条鲜红的鼻血顺流而下,祁怀旭瞠目结舌,翻了个白眼,瞬间晕了过去。

能将祁怀旭这样人高马大力大无穷的男人一拳揍晕,可以想见这来人的功夫有多高了。

魏怀民气喘吁吁地追到这里,看见对方,连忙恭敬道:“多谢聂四将军,否则非叫此贼人跑了不可!”

聂四抠了抠鼻孔,吸了吸鼻子,很不客气地说:“你们可真没用,要不是贺二小姐请我来帮忙,老子才不来呢!”身为百姓父母官,却迟迟抓不到凶手,还在凶手上门挑衅的情况下险些被人逃脱……聂四觉得,这魏怀民当真是那传说中断案如神的魏青天吗?这燕凉城卧虎藏龙,怎么就让这么个榆木脑袋当上大官儿了呢?

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在聂航心里,但凡是功夫不好的,全都是废物!

魏怀民听了,面上难免露出羞窘之色。他今晚的确不该将玉衡派出去的,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事端来:“多谢聂四将军,此事的确是本官疏忽了,还好将军及时赶到。”

聂航眨眨眼,说:“我早就到了啊,我一直跟着这小兔崽子呢!”打祁怀旭出现在燕凉府外的一条大街上,聂航就注意到了。他安静地跟着,直到确定魏怀民真的搞定不了才出手。所谓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果然如此,瞧,他一个拳头就叫这小畜生栽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得意笑起来。

其实这几天他也一直在帮忙查案,这一切还多亏了贺茉回。

聂航总是想办法混进平原公主府,可惜十次里贺莲房顶多放水一次,因此,这么短暂而稀少的机会,聂航非常非常的珍惜。每每看见贺茉回,都要跟她说上一大堆话才肯罢休。

那日他见到了心上人,却见她面色不虞,闷闷不乐,似乎被什么困扰着一般。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是在发愁最近京中出现的童尸案。一看见心上人皱眉,聂航当下拍着胸脯给她保证,他这就去帮魏怀民查案!

然后心底特别陶醉,瞧他的小回儿多么善良、多么温柔呀!毫无关系的人,她都能这么温柔的担心,真是个好姑娘!太适合他了!

对于他的自告奋勇,贺茉回表示怀疑。被心上人质疑的聂航当下如同一头蛮牛,鼻孔直喷粗气,打包票,要是他帮不上忙,就把脑袋剁下来给贺兰潜当球踢!

但贺茉回仍然很担心,他回京是为寻哥哥而来,又怎能半途去做别的事呢?

聂航急了,他觉得贺茉回并不是很相信他,男人的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爱逞英雄的因子在,于是他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再三表明自己帮魏怀民破案自己也有好处,毕竟跟燕凉府的人接触,对寻找二哥也有帮助。

贺茉回不置可否,然后聂航便燃烧着一片赤子之心,强硬而粗鲁的闯进了燕凉府,自告奋勇的帮忙。魏怀民拗不过他,但有这么个大人物帮手,有总比没有好,所以也就默认了聂航的加入。

从今晚看来,此人倒是真帮上了大忙。

若非有聂航在,就真的叫祁怀旭逃之夭夭了。

魏怀民笑道:“今日之事,多亏聂四将军出手相助,本官若是得见贺二小姐,一定为聂四将军美言几句。”

聂四一听,眼睛立刻亮了,态度也从之前的拽了吧唧变得谦虚不已:“好好好,多谢魏大人,多谢魏大人!魏大人真是百姓的父母官,百姓心中的魏青天!”他看得出来,平原公主对魏怀民十分欣赏,若是魏怀民说的话,公主肯定会好好考虑,二小姐若是听到了,肯定也会觉得,连魏怀民都夸他聂四是个好的,那他当然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说不定他就能顺顺利利抱得美人归呢?想到这里,聂航盯着魏怀民看得眼神亮的吓人,看得魏怀民心中直发毛。

……这态度转变的未免也太快了。魏怀民心中汗了一下,也跟着客气起来:“好说好说。”

接下来聂航对他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魏怀民受着聂四献的殷勤,心中却想着,就连聂四这样的狠角色都栽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祁怀旭被聂四一拳揍晕,醒来的时候头晕眼花,却还要听着他们两人不时在一边客套。心里无名火起,怒道:“你们竟敢绑了本世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魏怀民还未说话,聂四似笑非笑地问道:“难道我聂家人,绑不起你齐世子不成?”

聂家人?

祁怀旭的脑子捕捉到了这三个字,然后浑身一个激灵!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聂航,对方回以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给了祁怀旭威慑后,聂航就继续跟魏怀民寒暄去了,他这会儿可劲儿的讨好魏怀民,就为了能让对方到时候在贺莲房跟贺茉回的面前说自己几句好话。所以,祁怀旭是什么反应,他才懒得去看呢!

深夜之内,皇宫内院灯火通明,御书房内人头攒动,太后也来了,她上了年纪,贺莲房陪在她身边,刚好今夜青王也留宿在西殿,得知此事事关重大后,皇上连夜命人将数名肱骨之臣召入宫中,所以说得上是所有人都齐了。

齐王隐忍地站在一边,双手握成了拳头,隐藏在衣袖里。贺莲房陪着太后坐着,不时为她老人家捶捶肩膀。太后面露疲惫之色,老年人本就浅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再被吵醒,想再睡着就难上加难了,所以她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却仍强打起精神坐着。好在有贺莲房陪着,她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

自打祁怀旭跟祁玉河两人做出那等荒唐事过后,这还是太后第一次见到当事人其中之一。她不免觉得有些不悦,不知这祁怀旭到底又闯了什么大祸,会让铁面清官魏怀民深夜入宫,请皇上主持公道。

贺莲房的视线扫过御膳房正中央的一干人等,最后落在坐在右侧的青王身上。见他眸色温柔地望着自己,粉面不由一红。设计祁怀旭一事,她是同他说过了的,得知祁怀旭做下那等禽兽不如之事,青王恼得厉害,他在前线浴血奋战,众多将士不顾生死拼死战斗,为的便是保家卫国,可这些纨绔,仗着出身皇室,便在京城横行,不拿百姓的命当命,为了一己私欲如此罔顾百姓死活。似祁怀旭这等人,杀他,青王都嫌会弄脏自己的手!

两人心有灵犀,只消眼神交流便能读懂对方心意,于是在经过短暂的对视后,彼此都非常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魏怀民慷慨激昂的陈词由掷地有声的请求做结尾:“……还请皇上严惩齐世子,还那些枉死的孩童一个公道,也让天下百姓相信陛下是位明君!”

淫人子女,草菅人命,藐视皇恩,心存不轨……天子脚下尚敢如此,可以想见,祁怀旭是多么的飞扬跋扈!

这种种的罪名,其中任意一个拿出来都能要了祁怀旭的命,单看皇上他愿不愿意办他!

皇上气得双手不住地颤抖。对于祁怀旭跟祁玉河这两个侄子,他素来非常厚待。虽然两人都是不着调的,但他从未对齐王或是鲁王施加过什么压力,只要这两个孩子过得好,他也就高兴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却养出这样两只吃人的饿狼来!

那全是不满十岁的孩子呀!他们怎么下得去手?!该是何等残酷冷绝的心肠,才会连孩子的全尸都不肯留下?他们将百姓轻视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残忍至极的事情?

皇上不明白,当初那两个聪明过人的可爱孩子,怎么会长成了今天这样。他愤怒地盯着齐王问:“瞧瞧你养的好儿子!你对得起朕的一番看重吗!”

齐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匍匐请罪:“臣知罪、臣知罪!”他抬起头来,老泪纵横。“皇上!是臣没有教导好怀旭这孩子,皇上若是要治他的罪,臣绝无怨言!只求皇上留他一条命,也好让臣死后有人送终啊!皇上,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求您,饶怀旭一命吧!”

齐王哭得太动情,他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皇帝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只见皇上眼神一软,叹了口气,正要说话,青王却半途截口:“皇上,臣弟以为,祁怀旭必须严办。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杀祁怀旭,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难道为了一个祁怀旭,皇上便不要这大颂朝的百姓了?世人都谓皇上是千古名君,皇上,切莫对不起百姓这一番赞扬。”

是呀,今日为祁怀旭开了先河,他日皇上又如何再去治旁人的罪?祁怀旭是皇室中人,他便要偏袒,百姓知道了,又会作何想?

“皇上,齐世子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毁在他手上的孩子数不胜数,几年前臣便经常从乱葬岗处寻获童尸,与近日所得对比,便是出自同一人手,不严惩齐世子,皇上,难道要百姓和臣子都对您失望吗?!”魏怀民朗声问,他定定地迎视着皇上的眼睛——迎视着这天下最尊贵、权力最大的人的眼睛!

半晌后,皇上服软了,他本来就是个好皇帝,只是非常重情、护短、容易心软。“这……魏卿家所言,朕都明白。只是……齐皇兄只有这一子……”

太后看了这么久,方道:“皇上,你忘了你儿时,先帝对你的教导了吗?”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太后娘娘,王爷,魏大人,你们又何必如此逼迫皇上呢?”这时候,就轮到贺莲房出场了。

在场之人,除了太后,只有她一名女子。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其地位不言而喻,而其他诸人皆是男子,又都是臣子,所以,这时候必定需要有个人来打圆场。身为平原公主,在民间名声极好的贺莲房最为适合:“皇上之所以被称为明君,便是因为他以仁义忠孝治理天下。齐世子草菅人命,已是事实,应当受到严惩。可齐王爷只有这一子,是何等的珍惜爱护,为何不彼此各退一步呢?留齐世子一命,但却给予其应有的惩罚。”

祁怀旭是不可以死的。

齐王本就与皇上心不齐,先帝在世时,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贺莲房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皇上是不会杀掉祁怀旭的,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皇上虽不会杀祁怀旭,却也决不会姑息养奸。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却太过仁义,但凡他对齐王有一丝兄弟之前,便决不会要祁怀旭的命。

“平原所言甚是,臣弟也认可这个做法。”青王毫不犹豫地就站到了自家阿房这一边。

“那便将祁怀旭押入天牢,终身收监,不得释放!”皇上一咬牙,做了个决定。“另外对每户人家予以黄金百两的补偿,并将祁怀旭之所为昭告天下!”

☆、第143章 不畏强权是为清官(下)

这个惩罚其实并不严重,毕竟那些死在祁怀旭手上的孩子可是再也睁不开眼睛了。但祁怀旭却觉得自己被错待了,他认为自己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不过是几个贱民而已,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打入天牢,终身监禁?!他做了什么错事,他们要这样残忍的对待他?!

他怒吼道:“皇上!我不服!我不服!这一切都是魏怀民等人陷害我的!求皇上为我做主、为我做主啊!他们这是故意陷害我!我根本就没做过这样的事!”

魏怀民冷眼看着祁怀旭垂死挣扎,道:“皇上,若是这些证据不足以说服您,那么,臣恳请皇上宣召鲁世子进殿作证!”

皇上一怔,齐王一怔,祁怀旭更是一怔。

“来人,宣召祁玉河进殿!”太后沉声道。

很快,一身白衣的祁玉河便出现在了御书房中。他仍如贺莲房最初看见他时那样的英俊貌美,可惜脸色过于苍白,身形也消瘦了许多,一双勾魂的黑眸更是暗淡无关,一看便是长期处于精神压抑状态,导致形销骨立。

见祁玉河进来了,祁怀旭惊诧莫名,他紧紧地盯着对方,不知道祁玉河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他与祁玉河迄今未见,如果不是太后宣召,他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人会是那个玉树临风满脸带笑的祁玉河!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不管对方在想什么,都只有彼此最清楚。在祁怀旭的记忆里,祁玉河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且颓废的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很简单,同样的打击,因为个体的性格不同,表现出的反应也很不一样。比如说祁怀旭,他性情暴烈,所以在遭受到蜚语流言的攻击时,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避避风头,等到流言褪去再出现在世人面前,而是挥起拳头,你敢笑我?那我就揍得你再也不敢笑为止!所以齐王越是将他关起来,他的反弹情绪就越大,就越是想要做些能吸人眼球的事——情绪也会显得十分浮动,根本不会去考虑后果。

祁玉河就跟他相反了。因为自小示人的就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外表,所以名声被毁,这对他的打击不亚于一个刚及笄的姑娘被采花大盗给掳了一天一夜。祁怀旭满心愤怒窝火,祁玉河却是极度的自怨自艾。这种怨恨导致他对当日压在自己身上的祁怀旭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排斥心理,即使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好坏都是一起的,可他仍然无法控制。

这就是被宠上了天的后果,他们谁都无法迁就对方,毕竟……曾经那么“亲密”过。

之所以来作证,一是因为魏怀民手上还握着跟祁玉河有关的证据,如果祁玉河不出来指证祁怀旭的罪行,那么他就会落得跟祁怀旭同样的下场。从小娇生惯养的鲁世子哪里受得起呢?经过再三思量,以及这段时间他在精神上受到的巨大创伤,祁玉河选择了后者。

素来身体不好的鲁王竟然也出现在了御书房。他剧烈的咳嗽着,连一句问候的话都说不完整。

贺莲房对这位鲁王殿下没有什么印象,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很差,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咳得快要死去的模样。可这无损于他皮相的俊美,祁氏皇族人人都生得一副好样貌,哪怕是年纪最大已经发福到没法看的齐王,也依稀能从他的五官看出年轻时的俊秀挺拔。祁怀旭肖父,容貌自然不俗。鲁王却比齐王消瘦得多,因为身子欠佳,所以这个鲁王根本没有实权,连封地都没有精力管理,他平日就是躺在床上休养,可休养了这么多年也还是这样。

前段时间,祁怀旭跟祁玉河的事情他也得知了,当下便喷出一口鲜血,好一阵连床都不能下,就连年关都没进宫。今日,这素来闭门谢客的鲁王却突然出现,怕是别有深意。

祁玉河愿意作证,但他自己本身也并不干净。祁怀旭是那个动手的,可每次在背后出谋划策的,不全是祁玉河么?不过今日在皇上面前,祁玉河断然不会承认。鲁王之所以会出现,一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愧对皇恩,二来,怕也是想借此保住祁玉河吧?他的身子眼看就已是油尽灯枯,若是皇上将祁玉河打入天牢,说不定用不了几日鲁王便会一命呜呼,鲁王这是在拿自己的命来保祁玉河呢!

贺莲房淡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政治家的事情,她一介弱女子根本无法插手。所以今日便叫她做个安静的旁观者吧,待需要她上场的时候,说几句贴到皇上心里的话。

其实贺莲房看得比谁都清楚,魏怀民想查办齐鲁两名世子,齐鲁二王却是拼命都要保住独子,青王公正无私,聂航纯粹是友情相助,太后虽然地位尊贵,但却是女眷,这最终结果还是都攥在皇上手里。皇上让他们生,他们便不会死;皇上若想要他们的命,无论是谁都保不住。所以她只要在恰当的时机说出几句话……看似建议,但有时候,在这样当场全部都是凌厉深沉的男人的情况下,她这个小女子的话反而最容易被接受。看似是怯怯的建议,其实深究起来,是她在牵着这些男人的鼻子走呀!

当然,这若是被发现了,是很危险的。可……那又怎样呢?总有一个人,会站在她身前,为她挡风遮雨的。

贺莲房眼底含笑,看了一眼青王。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看他,他都能感觉得到。就像是现在,青王扭过头来,见贺莲房正看着自己,悄悄对她眨了下眼睛。

“来人,快给鲁王赐座!”见鲁王虚弱的连走路都需要祁玉河搀扶,太后连忙命人赐座。

大红桧木雕花的椅子很快搬了来,鲁王却不肯落座,他推开祁玉河的手,颤巍巍地跪了下去:“求皇上太后开恩,看在玉河愿意戴罪立功的份上,饶了玉河这条命吧!”

好一招苦肉计呀!贺莲房在心中喟叹,若是鲁王今日不来,她本可将这两人一网打尽的。以皇上的性格,虽然不至于要了这二人的命,却也决不会再让这二人有害人的机会,所以祁怀旭跟祁玉河的下场要么是终身监禁,要么便是贬为庶民流放蛮荒,可惜、可惜,当真是可惜急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哪怕面前这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鲁王也能清晰的做出判断,决定该如何表现出自己的悔意,这样才能让皇上相信他、怜悯他,因为那一丝兄弟之情迁就他。

祁玉河也跪了下来:“罪臣作恶多端,只求一死!只是死前,还请皇上听罪臣一言!”

他跟祁怀旭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多数是他来扮演这个智囊的角色,可在外人看来,这鲁世子未免要懦弱一些,不管做什么都是齐世子抢先,都要齐世子带着他,说难听点,要不是祁玉河身份高贵,当真要有人觉得他是个跟在祁怀旭身边吃软饭的狗腿子了。可谁都没想到,恰恰是这给外人的感觉,反倒成了祁玉河的救命稻草。

祁怀旭嚣张跋扈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但世人对祁玉河却还是那个温润如玉,跟在齐世子身边的翩翩美少年。看这样子,谁会相信祁玉河才是两人中下手最狠心底最毒的那一个呢?

听到祁玉河自己求死,祁怀旭震惊了,他也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今儿个,鲁王叔是要跟祁玉河一起唱一台苦肉大戏呀!他立刻咆哮道:“祁玉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来陷害我吗!”

“本是事实,何来陷害?!”祁玉河冷冷一笑,十足十地给皇上磕了三个响头,抬首后,额头已经沁出血丝,衬着他消瘦俊俏的容貌,当真是说不出的令人心疼。“皇上,罪臣所言句句属实,齐世子之所作所为,罪臣都留有证据,怕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如若皇上不信,翻看证物即可!”

本来魏怀民手上祁怀旭犯案的证据就有一大把,再加上信阳候府的聂四作证,又有仵作的验尸单,一桩桩一件件,今夜更是将其当场抓获。而在祁怀旭横行燕凉的日子里,祁玉河却都在安静的闭门思过,这两厢一对比,孰是孰非,高下立判,皇上心中的天平也立刻偏向了从来与世无争的鲁王及其子。

如今祁玉河又呈上了证据,皇上气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祁怀旭竟敢这样大胆!齐王又是怎样教导的这个孩子,把个好好的孩子教成了这样鱼肉百姓的硕鼠!

太后在一旁听得也是面容失色,她看着祁怀旭的眼神再也不如往日和蔼,平日里她对晚辈从来都是十分宽厚,但若是对方犯错,却也决不轻饶,单是十六皇子一个人,就不知道因为漫天闯祸被她打了多少次板子,可祁怀旭祁玉河这两个孩子,她真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的。可太后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这两个孩子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也曾将她逗得喜笑颜开,也曾经常进宫来陪伴她这个老人家,寿宁宫里更是充斥过他们的欢声笑语,可什么时候,那么好那么乖巧的孩子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看着祁怀旭狰狞的面孔,以及满口的辱骂,太后甚至在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好好的孩子变的这般陌生呢?

她无力的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贺莲房立刻扶起,太后声音略哑:“哀家乏了,哀家要回去歇息了,莲丫头,陪哀家回去寿宁宫吧。”

贺莲房柔声应是。

见太后要走,祁怀旭慌了,在场众人,除了他的父亲齐王爷,其余每个人都想他死,可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还想上前线打仗呢!他还想建功立业,当个比青王更厉害的将军呢!他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又怎么能死呢?

就在祁玉河将那些证据全都拿出来的一刹那,祁怀旭就绝望了。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弄死几个人有什么错,可他能从皇上的眼神里看到自己的命运。

贺莲房也没有非要留下来看戏,故事的结局她总会知道的,只要祁怀旭讨不了好,她就很高兴了。

第二日一早,从青王那里得知皇上最后做了判处祁怀旭秋后问斩的决定后,贺莲房笑了。祁玉河则从此被列入吏部的黑名单,终身不得踏入仕途,并且从此以后,除非有皇上的允许,否则他连鲁王府都不许迈出一步。可以说,也是被终身圈禁了。但对鲁王跟祁玉河来说,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至少命是保住了。

但齐王就没那么开心了。他的儿子虽然还没有死,但也很快了,而这一切都是鲁王起的头!若是他不拉出祁玉河作证,如今他的儿子也仍然能好好的活着!说是秋后问斩,可这眼看便要立夏,离秋天又还有多久?!

于是,两个本来紧密相连的势力,不知不觉间便偏离了本来的轨道。

正如皇上所说,将祁怀旭之所作所为昭告天下,百姓人人唾骂之,祁怀旭在天牢里,甚至还有激进的百姓半夜里偷偷用臭鸡蛋烂白菜去砸齐王府的门,第二日早上守门的家丁开门一看,雪白的围墙黄白一片,还有污秽之物,齐王府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那些痛失爱子爱女的人家,对齐王府更是恨之入骨,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齐王都不敢出门。

他的确是能抓几个百姓来治罪,可百姓这么激动全是因为他养出了个没有人性的儿子!他又能如何,难道要将全天下所有人都杀光吗?

这边的日子过得难受的要命,贺莲房却可谓是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