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红妆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本来她对贺莲房一直存有嫉妒之心,可自从自己非贺家血脉的事之后,她心底除了最初的嫉妒,还感到了一丝敬畏。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想要输给贺莲房,有朝一日,待她成功,仍然要将贺莲房等人踩在脚底下!

贺红妆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何柳柳勉强笑道:“公主谬赞了,奶奶是我的救命恩人,不伺候她,我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

言下之意,便是在讽刺贺莲房没有良心,她一个外人都知道照料干奶奶,贺莲房可是徐氏的亲孙女,结果却成日躲在公主府,不踏入大学士府半步,真可谓是不孝。

“大姐自然是不如何姑娘细心了。”贺茉回见不得有人欺负她家温柔的大姐,便出言相助。她素来牙尖嘴利,损人不带脏字,“何姑娘与祖母萍水相逢,却如此投缘,也真可谓是天生的缘分,只是咱们贺家有贺家的规矩,虽说何姑娘伺候祖母,那是一桩美事,可若传出去,叫人知道何姑娘晚上就睡在祖母寝房的偏厅里,可真不知道会被人如何议论呢。要我说呀,这晚上守夜,有丫鬟和妈妈们就可以了,何姑娘到底也是客人,怎么能如此纡尊降贵呢?”

何柳柳嘲讽贺莲房没有孝心,贺茉回便暗讽对方所作所为都是下人之举,何柳柳听了,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但却不敢表露出来不开心的模样。

徐氏见状,道:“好了好了,难得回府一趟,你们俩难道是来同柳柳拌嘴的吗?莲儿,不是祖母说你,你年纪也够大的了,眼看便要及笄,难道连一点规矩都不懂吗?柳柳是客人,有算是你的干妹妹,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儿?”

明明那话是贺茉回说的,明明贺莲房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讽刺何柳柳的话,但徐氏却仍要将这屎盆子扣到贺莲房身上。即便如此,她也没能激怒贺莲房,对方仍然一派悠然地笑着:“祖母教训得是,孙女会好好反省的。”

不管别人怎么刺激,贺莲房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能把人活活气吐血。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徐氏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没过一会儿,她便嚷嚷着身子不舒服,想要去榻上躺一会儿,让贺红妆扶她去床上,又让何柳柳去看看除非的燕窝银耳汤炖好了没有,彻底忽略了贺莲房姐妹俩。

幸好贺莲房跟贺茉回也都不在意。徐氏爱怎样就怎样,她们才懒得跟她较劲儿。

何柳柳得了徐氏的吩咐后,便拎起裙摆要朝厨房去。在经过贺莲房身边的那一刻,贺莲房直视着前方,出口的声音又轻又沉:“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谁,想报仇,就把你的爪子收好,不要随便挥出来。否则……”说着,她扭头,一双不怒而威的凤眼直勾勾地看向何柳柳,看得其胆战心惊。“别怪本宫砍断你的手腕。”

语气轻松自在,似乎在谈论今日天气如何,但何柳柳却因此出了一头的冷汗,她心下惊诧不已,不知道贺莲房口中所说是不是和自己所想的一样。半晌,嘴唇张了又开、开了又张,紧张的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贺茉回颇为有趣地瞧着何柳柳那可笑的模样,忍俊不禁:“绿意妹妹,难道真的要我们把话说开么?”

闻言,何柳柳如同见了鬼一般盯着贺莲房姐妹二人,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左右看看,生怕被人听到,连嗓音都压得很低:“……你胡说什么?不要乱认人!”

“怎么,不装乖巧听话了?”贺茉回怎么可能被她吓住。“还以为你能在我们面前多装几天呢,说实在的,这些天看你挖空心思,唱作俱佳,我跟大姐都不好意思戳穿你了。”说完,她掩嘴偷笑。

何柳柳被贺茉回笑得险些恼羞成怒,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冲动,因为眼前站着的这两个人中的任意一个都能将自己如同蝼蚁一般碾死。半晌,何柳柳弯下了她自视甚高的膝盖:“……请你们不要说出去!”

“怎么能不说出去呢?”贺莲房叹了口气。“你换了张脸,潜伏到祖母身边,想必是包藏祸心。若是不拆穿你,本宫怕祖母为你所害呀!”

何柳柳咬牙道:“我不会害她,我保证!”

“你的保证我们可不信。”贺茉回嗤之以鼻,“哪怕你发毒誓,也没法取信于我们。”

“那你们想怎么样?!”

听了她充满不甘的问话,贺莲房突然笑了:“你要报仇,难道不需要本宫帮忙么?”

何柳柳愣住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贺莲房的脸看,试图从她的眼神或是表情里头找出什么有用的讯息来,可对方仍然一派悠然的小,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时候,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何柳柳没有本钱与贺莲房抗衡,所以注定先低头的是他:“……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本宫还没有想好,但在这之前,本宫倒是可以给你点甜头尝尝。”贺莲房蓦然一笑,微微侧过身,在何柳柳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何柳柳的表情从不敢置信变成惊讶,随后转成狂喜!

贺莲房回头看了一眼妹妹,然后道:“本宫已经将消息给了你,至于怎么去做,就看你自己的了。”说完便与贺茉回一同转身准备离去,却被踟蹰的何柳柳叫住“喂!”

贺莲房停住脚步,等待她开口。

何柳柳问:“你为何要帮我?我以前对你充满敌意……你为何要帮我?”这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地方,她和贺莲房,虽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仍然有怨和嫉妒在,何柳柳是一辈子都没法对贺莲房姐妹俩释怀的,她们拥有太多她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贺莲房笑:“那谁知道呢?”

也不正面回答她,便带着贺茉回一起离开了。

望着贺莲房姐妹俩的背影,何柳柳屋子出神。她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但她知道,她再也不敢在背地里对贺莲房出手了,至于给软耳根子的徐氏吹吹风,何柳柳也是不敢再想了。

她咬咬牙,举步朝厨房走去。

第二日一早,何柳柳便以想要去集市上逛一逛顺便买些胭脂水粉的借口出府去了。徐氏本来跟她说,要人直接送来,可何柳柳却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轻轻松松的逛市集了,在府里闷了这么久,她想出门看看。徐氏听了,觉得也是如此,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成日闷在家中,多么不适呀!于是便首肯了。

何柳柳今日打扮的格外清丽。她此刻的面具非常纯净秀气,又穿了一件洁白的罗裳,走路间,绣着银色边线的裙摆便如同天上的白云,衬得她整个人都如同下凡的仙子。再配上她那张美丽的容貌,当真是叫人看了直流口水。

虽然她身边的丫鬟也十分娇俏,可一和何柳柳比起来,丫鬟便黯然失色了。

何柳柳随意地四处走动,不时翻翻这个毯子,看看那个摊子的,东西倒是没买多少。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的样子,她推说腹中饥饿,便带着丫鬟去了醉仙楼,点了一桌酒菜,坐在那儿静静等候。

很快地,如贺莲房所说,有一个身材高大浑身肌肉喷张的大汉走了过来,一掌拍在她的桌子上,丢下一枚银子,狂妄地问:“你是谁家想姑娘?!跟老子回去,做老子的第十八房小妾吧!”

这便是贺莲房昨日所说,那个经常在醉仙楼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了。只是何柳柳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么个强壮的汉子!原本她以为对方会是白斩鸡一样文弱的少爷!她不由得开始担心,万一待会儿上官悟不来,万一上官悟来了却不敢出手相救……那她是不是白白错信了贺莲房?其实这不过是个陷阱?!

见何柳柳没有应答,汉子急了,直接伸手来拉扯。一把扇子突然打斜里冲了出来,点在汉子的手臂上,随即一个拳头,至少有两百多斤重的汉子被揍飞了出去。

何柳柳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压制住心头的激动和酸楚,起身盈盈下拜:“多谢这位公子搭救,小女子感恩不尽。”

来者正是上官悟。因为秋闱快到,所以这阵子他都会和志同道合的朋友约在醉仙楼见面,一边饮酒,一边吟诗作乐,没想到今日净还撞见这样一桩事故。上官悟自小习武,虽然功夫不高,但对付些地痞流氓也是绰绰有余了。

但见他一拱手,端的是风度翩翩惹人迷醉:“小姐不必多礼……诶,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面?”

他这一低呼,何柳柳也稍微愣了下,半晌,歪着脑袋想想,突然道:“是那日上香遇到的公子,绿意姑娘的未婚夫,翰林府的大少爷是么?”

对于何柳柳能这么快就把自己认出来,上官悟心头有着说不出的高兴。此时他突然变得极其怜香惜玉起来:“小姐怎会独身在此?要知道,这里虽然是天子脚下,但逞能行凶的人也不在少数,小姐怎地连个侍卫都不带?”

丫鬟内心暗忖:“难道奴婢就不是人么?”

何柳柳低下头,略微有些羞涩:“毕竟是暂住在大学士府,我也不好麻烦老夫人。对了,今日怎么公子一人来此?难道绿意姑娘也来了么?”

说不上是为什么,上官悟突然有种错觉,担心这个美丽的小姐会误会自己跟贺绿意的关系,当然,他们的确是未婚夫妻……可在这位小姐面前,他却不想这么快就说出来……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但上官悟总觉得只要自己不说,就还是有机会的。

机会……什么机会呢?

他不知道。“没有没有,是我一人来的。往日我都会约些朋友在醉仙楼聚会,谈论些诗词,准备应考。小姐今日怎地也一人出来?”

何柳柳娇羞道:“只是平日里在府里待得闷了,幸而老夫人怜惜,让我出来逛逛。结果半道上腹中饥饿,便想着来吃些东西,没想到会在此遇到公子……当真、当真是有缘了。”

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轻到上官悟差点儿以为是他自己听错了。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扑通、扑通、扑通……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真奇怪呀!他怎么会对个刚见第二次面的姑娘这么熟悉,且这么心动呢?“嗯……”开口,发现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上官悟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如果、如果小姐不嫌弃的话……不如、不如和在下共用一桌吧?”

何柳柳闻言,更加羞赧:“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公子不是还要与朋友聚会吗?我怎么好意思叨扰……”

她这娇羞如同弱花一样的表情,让上官悟心跳的更加厉害。他咽了口口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见已经无人注意这边,才道:“我的那些朋友……今日怕是不来了……小姐是否嫌弃在下?”

听他这么说,何柳柳连忙矢口否认:“怎么会呢?公子你真是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若是被绿意姑娘知道,怕是不好……”

“没关系,小姐孤身一人,在下只是多加照看。绿意温柔可爱,深解人意,她不会在意的。”说到这里,上官悟的语气隐隐有着自豪感。

何柳柳心头一痛!

☆、第154章 决意成亲平妻过门

温柔可爱,善解人意!

何柳柳放在桌下的手在剧烈的颤抖。

多么美好的形容词,听起来叫人多么快活!

可这不是她!

贺绿意是骄纵任性、无法无天、没有规矩的,她活得肆意张扬,愚蠢而又自在。她不会去揣测旁人的心思,也不会去讨好别人,更不会善良体贴!那些形容词是用来形容贺红妆的,不是她!

何柳柳尽量保持微笑的问道:“……公子一定很喜欢这位绿意姑娘吧?听起来,她似乎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闻言,上官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他颇为窘迫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而后笑道:“其实绿意之前并没有这样乖巧,之前……发生了一件很令人悲伤的事情,她的姐姐去世了,自从那件事后,她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为此她还伤心了很久,终日以泪洗面,然后她就变了,和以前完全都不一样。不过我爹爹和祖父都比较喜欢她现在这副模样,都说她终于长大,懂事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般切割着何柳柳的心。没有人喜欢她!所有人都喜欢那个假的她!喜欢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她!

何柳柳顿觉一阵绝望,贺红妆不仅偷走了她的身份,还偷走了她所有的宠爱!外祖父的疼爱、悟表哥的温柔……翰林府上上下下的属于她的一切,都被贺红妆偷走了!那个无耻的、下贱的贱人!

如果说之前何柳柳对贺红妆的恨还能稍微控制,甚至还能把多余的精力放到给贺莲房等人添堵的事情上,那么从此刻起,她就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她会把所有精力和目标,都集中在贺红妆的身上。她要让她身败名裂,要她把欠她的一切都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上官悟到底不是个傻子,虽然何柳柳伪装的很好,可他仍旧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出了什么:“……何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的脸色似乎很难看……”

她连忙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用笑容来掩饰:“对不起,我只是听到绿意姑娘和她姐姐的事情……心里头有些感慨罢了。我姐姐……也像是绿意姑娘这样,温柔可爱,善解人意,从小到大,大家都最喜欢她。虽然娘亲更疼我一些,但我不够好,永远都比不上姐姐……甚至还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也许……姐姐她想杀死我,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厌倦了再给我收拾烂摊子吧……”

她自怨自艾的样子非常动人,一双带着雾气的眸子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爱怜。上官悟看着看着,不免有些着迷。他的未婚妻虽然在美貌上胜过何柳柳,但在风韵和味道上……真是差了不止一点呀!看着佳人梨花带雨,轻咬红唇的模样,上官悟心头一动,顿觉骨肉一阵酥软:“何小姐这样好,怎会有人忍心那样残忍的对你呢?想必何小姐的姐姐是个心胸狭窄、气量狭小的小人,与绿意不同,更是和何小姐没得比。”

何柳柳用笑容感谢对方的安慰。心底却嘲讽不已:“倘若你知道,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心胸狭窄、气量狭小’的小人,和你那‘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未婚妻是同一人的话,会作何反应?”

但目前为止,何柳柳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来。如果此刻她将事实说出来,别说上官悟不会相信,即便是他信了,和现在深受翰林府喜欢的贺红妆相比 ,她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赢的可能性。而且,何柳柳也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贺红妆。她要她生不如死,跪在她脚底下恳求她!痛哭流涕的跟她道歉!

而在这之前,她会利用自己所学的一切,将上官悟从贺红妆那里夺过来!

在没有被关进牢房之前,何柳柳一直都是贺红妆的陪衬品。可自从她浴火重生,她就再也不是之前的贺绿意了,她是得到新生的她!

想到这里,何柳柳的笑容顿时柔软起来,眼神也从温顺贤淑,变成了妖娆勾人。

而不小心跌进她深深眼眸中的上官悟,瞬间失了神。

不出贺莲房所料,虽然何柳柳的脑子不够聪明,想的也不够多,但当她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的时候,其产生的效果是极其惊人的。贺红妆以前很是瞧不起的这个没脑子的妹妹,谁会知道也有破茧成蝶的一天呢?上官悟虽然是翰林府的少爷,但上官进对其管教颇严,虽然身边有几个通房丫鬟,也曾经有段不着调的日子,可事实上他很少涉及青楼,寻花问柳的次数也不多。所以,当他遇上手段高超的何柳柳,又哪里有什么招架的能力呢?

贺红妆一定想不到,她心心念念的要抓住的未婚夫,其实很容易就变了心。

上官悟的确是变好了,他开始读书,想要上进,甚至还想要考取功名,但这只是表象。并不能代表他已经能够对抗足够的诱惑,当天大的美事摆在面前的时候,谁会主动拒绝呢?

到了嘴边的肥肉,有人会选择不吃,而是将它丢到垃圾桶里?

怎么可能!

所以,在何柳柳的精心设计下,上官悟成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的面具虽然不算绝美,但胜在神态娇媚,身段妖娆,尤其那娇软柔嫩的嗓音,只是听起来都叫人骨酥身软。

有诗曰“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话放在上官悟身上也同样适用。

他为何柳柳感到痴迷,甚至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至于那所谓的功名……他本来就考不上,又何必再去浪费力气呢?

贺红妆想要一个有光明前途,又有上进心的夫婿,可这样的良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找得到的?

上官悟不愿意再用功读书,他也减少了和贺红妆互相交流感情的时间,除了必要,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与何柳柳私会。

可何柳柳并不是每次都愿意见他。和陷入爱河的毛头小伙子相比,何柳柳表现的更冷漠却又吊人胃口,她总是要考虑再三,才会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答应上官悟的邀约,有时候甚至会告诉他,自己不是很想出门,或者是有事要做,偶尔的原因还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各种各样拒绝的借口,上官悟明知道,却仍然乐此不疲。何柳柳越是拒绝他,他对她越是心动,有时候晚上睡觉都会梦见她的出现。

所以,他觉得他是真心喜欢上这个姑娘了。

和对未婚妻的好感不同,这是一种更加真实和直白的感情,上官悟甚至都无法控制自己每天汹涌澎湃的想要见到对方的冲动!

而何柳柳不仅恨着贺红妆,同样也恨着上官悟。

恨他为何如此薄情,连自己被人替换,都没有发觉。爱之深,责之切,她曾经是真心想要好好和他在一起的!

即便这一切都是贺红妆的错,可是当自己身边的未婚妻被人替代的时候,他怎么能一点异状都没有察觉呢?

何柳柳感到非常失望,她甚至因此觉得这个男人不值得自己再去喜欢,因为他根本就不配!

现在的上官悟,在何柳柳的心里,不过是她复仇之路的一道台阶,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她不会再对他有丝毫的动心,就如同对贺红妆那样,要将对他的所有的感情都彻底铲除!

这边如何发展,已经完全不在贺莲房的考虑范围内了。她现在有旁的事情要做——比如说,应付一个精明而难缠的男人。

聂芒。

不出贺莲房所料,他果然很快就找了过来。贺莲房想,聂仓应该跟聂芒说过,此事与她毫无干系,可聂芒没有亲自勘察过一番,就根本不会相信。这个男人聪明锐利到令人不敢相信的地步——可贺莲房又怎么会害怕呢,即便是青王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会有丝毫迟疑或是恐惧,更何况是聂芒?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做过鬼,还有什么东西能吓到她?

所以,对于聂芒无礼且又毫无尊卑的要求,贺莲房并未如对方所想那样震怒,而是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这地牢是聂四少当初发现的,他在这里四处闲逛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随后本宫才知道,原来这公主府还有这么个地方所在。不过这里从未用过,若是聂将军想要找上门的话,自便好了。”

聂芒定央央地看着贺莲房,道:“那就多谢公主了。”

他本来以为事情没那么容易,虽然贺莲房看着温婉大度,可她毕竟是个公主,是主子。哪个主子会容忍臣子随意搜查她的府邸呢?偏偏贺莲房颠覆了聂芒的印象!

聂芒从来都不喜欢娇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弱女子,偏偏大颂朝以瘦为美,有些小姐甚至瘦到腰肢一只手都握不住的地步。相比较而言,聂芒更喜欢边疆那些健美高大,有着古铜色健康皮肤的少女。她们热情、开朗、直来直往,和燕凉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他原以为贺莲房也是这样的女子,毕竟之前在寿宁宫的那次见面,贺莲房始终都很是沉静,没说过几句话。聂芒对这样的姑娘没什么好感,虽然她的美貌令人震惊,但一个虚有其表的木头美人又有什么令人心动的地方呢?

贺莲房这样干脆利落的答应他的要求,倒是令聂芒对她有了些许改观。他开始觉得,虽然这位异姓公主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骨子里其实却非常大气。

“聂将军请。”贺莲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琴诗将人带去。

一路上聂芒都跟在琴诗身后,他高大英挺的身躯和冷硬锐利的气质令人印象深刻,府里不少年轻的小丫鬟都止不住地要瞧他,真是好一个俊俏郎君呀!若是能与之说上一句话,她们真是死都甘愿了!

半个时辰后,聂芒回来了。他走到贺莲房面前不远处,双手抱拳,拱手道:“末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公主降罪。”

贺莲房早就知道聂芒什么都搜不出来。她命玄衣卫亲自打扫的地牢,决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给聂芒寻找。而同时,她深知聂芒这样的男人的可怕之处,所以她也没有将地牢收拾的一点异状都没有,她甚至还给聂芒留了几个切入点……不过只需要他稍微沉思片刻,便会知道,那根本无关紧要,稍许的几个破绽,反而会让他更加相信贺莲房的无辜。

其实这一点上,贺莲房算是作弊了。她把自己隐藏的太好,但同时,她也不着痕迹地从聂航口中套出了很多上一世她不知道的,有关聂家人的事情。所以,对于聂芒的进京,她并没有感到讶异,相反的,她甚至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从聂芒的表情来看,她的一切作为都不是无用功。

若是能在表面上跟聂家人保持友好,贺莲房是不会拒绝的。谁会想要跟这么个可怕又人才济济甚至手握兵权的家族作对呢?——即使是必须要作对,贺莲房也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聂将军客气了,聂家军也是寻人心切,本宫又怎会怪罪呢?”贺莲房微微一笑,真是说不出的雍容大度,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见聂芒僵硬的双手抱拳站在自己面前,嘴角笑意更深。“将军不必如此拘礼,可以尝尝公主府的花茶,虽然叫做茶,但其中却并没有茶叶。”

聂芒在她的眼神中落座,端起一杯茶水轻啜,登时略微诧异的睁大了眼。“这茶……”

“味道不错,是吗?”没有丝毫甜味,但色相和香味却都不下于上好的贡茶,甚至还有着淡淡的花香。“公主府里头没什么其他的好招待将军,本宫也只能请将军吃杯茶了。”

闻言,聂芒笑了:“公主真是好兴致。”

他这话有几分真心,贺莲房并不在意。她要的,只是对方的一个态度——一个相信她与聂仓失踪一事无关的态度。而她很清楚,聂芒此人说一不二,但凡他相信的,便决不会更改。只要聂芒认为她与聂仓没有关系,她就不会再面对聂家人的任何刁难与敌对。

至于那个时候,她会不会与聂家人为敌,那就难说了。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信阳候府不站在二皇子那一边,她就可以与对方和平共处。

当然,在她毁了聂仓之后,其实也没多少心思与信阳候府交好了。

贺莲房微笑着送走了聂芒,短期内,她相信,是不会再有人要求检查她的地牢了。

聂芒是个做事决不拖泥带水的人,他既然不认为贺莲房与弟弟失踪一事有关,就决不会再来打扰她。于是他便将目标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可是一连经过整整一月的搜索,整个燕凉几乎都要被他翻个底朝天了,也依然一无所获。最后,他只能飞鸽传书给远在边疆征战的信阳候,告知父亲聂仓彻底人间蒸发的事情,但他却足足又等了半个月,才等到信阳候的回信。

信中,信阳候要他暂时留在京城,并且委外地提示他似乎有什么事情很不对劲,要求他多多注意京城的动向,有不寻常之处便要立刻传达。

聂芒便在京城留了下来。因为他是武将,燕凉并无他用武之地,皇上觉得这样一个人才干放着也不是办法,便经常交代些事情要他去做,聂芒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但凡是皇帝吩咐的,不管多么困难艰险,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达到最好的结果。

时间一直持续到秋闱。上官悟虽然已经不再认真读书了,但仍然去参加了科考。只不过……结果不尽如人意。别说是殿前三甲了,便是连前五十都没进去,只得了个进士的名号。

上官进等人本来就没对他抱有多大希望,对上官进而言,只要这个孙子不给他惹祸,再给他生个大胖孙子,他就满足了。

上官悟科举不中,刚好可以成亲。他的未婚妻都已经住进了翰林府,两人又早早地有了夫妻之实……上官进觉得,还是让上官悟早些成家会比较好,也许这样他会早些收心,从此以后,就什么荒唐事都不会再做出来了。

再说了,都已经证明贺绿意并非贺家子孙了,那么就算他提前让他们成亲,也没有问题的吧?

虽然贺绿意并未及笄,但这种事情……只要没人说出去,又有谁会知道呢?

即使……上官进对这桩婚事并不是特别满意。他觉得贺绿意配不上自己的孙儿,虽然上官悟并不上进,也没啥前途可言,但癞痢头的儿子是自己的好,上官进依然认为自己的孙子可言娶一个更好的女子做妻子,而不是像贺绿意这样,既没有名声,又没有家世的。

虽然贺绿意是他的外孙女儿,但上官进的一大特长就是能把利益和亲情分得特别清楚。

可就在他将婚事的消息通知下去后不久,大学士府竟送上了拜帖,邀他过府一叙!

上官进可不会认为拜帖是贺励下的,贺励此人自命清高,在朝中从不拉帮结派,向来瞧他这个齐王的幕僚不起。所以……不是贺励,是贺家的老夫人?上官进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贺家的老夫人给他下拜帖。但只从面上看来……如果不是有事相商,这拜帖下的又还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赴约回来后,上官进的嘴角一直以一种诡异的弧度上扬。而看到他表情的贺红妆,突然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结果她的预感在第二天就成真了!

上官进将上官家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一起,然后向他们宣布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那就是,在上官悟与贺绿意成亲的当天,还要把何柳柳以平妻的身份娶过门!

晴天霹雳都不足以形容贺红妆的震惊和错愕!本来上官悟没能考取功名,她就已经有够不开心的了,可就在他们成亲的前一天,外祖父却告诉她,在她和悟表哥成亲当天,还要接受他娶一门平妻?!

不,她决不接受!这是她的丈夫,是她一个人的,谁都别想和她抢!

这个时候,贺红妆已经完全忘记这个未婚夫是她抢来了的,她真正的未婚夫早就化为一抔黄土从此长眠于地下,上官悟这个未婚夫,是属于真正的贺绿意的,而不是一个虚伪的、假冒的贺红妆。

她感到了强烈的痛苦!从牢房逃出来后,在翰林府受到的所有疼爱宠爱以及礼遇,在这一刻都轰然倒塌。

可她还不能生气,不能抓狂,因为此刻她寄人篱下。最重要的是,如果此刻她失态了,那么她将会失去更多!她只能逆来顺受,默默地接受这件事,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保留上官悟的愧疚之心!

贺红妆觉得很茫然。自从她走错了那一步,为了自己勾结张员外在张正书的药理做了手脚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跟她过不去!

这该死的!无情且残酷的世界!偏偏她就活在一个这样的世界!

她想要,就必须去争、去夺、去抢!否则她就一无所有!

贺红妆想哭,她想嚎啕大哭,可她不能哭。因为不会有人心疼她,更不会有人愿意为她去做些什么。她在这个世间已经是孤身一人了,如果绿意还活着……也许还会为她感到心疼吧!

可是此刻,如果你问贺红妆,她害死贺绿意,后不后悔,她仍然会坚定地告诉你,不后悔。

因为如果贺绿意不死,她就要死。两相权衡之下,她只能选择牺牲妹妹的性命。

她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除了她,翰林府的所有人都为此感到高兴。因为何柳柳虽然不是徐氏的亲孙女,可有眼人都看得清楚,徐氏对其有多么的宠爱和呵护。即便是平原公主贺莲房,也不曾得到过她如此多的重视!能娶何柳柳入门做平妻,他们自然高兴得很,因为除了知道徐氏疼爱何柳柳之外,他们还清楚的知道贺励是个多么孝顺的儿子!

 

☆、第155章 莲房及笄青王未回